A市某高档酒吧的卡座中,池小糖被震耳的音乐声吵醒。
他醉眼朦胧地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酒吧乱闪而又炫目的灯光,以及一张凑到他面前的,肥胖而又油腻的大脸。
“池少不喝了?来来再喝一杯,您才喝了多少,不会这就醉了吧?”男人将酒杯用力地往池小糖嘴边塞去。
他嘴上说着简陋的激将法,胖得眯成缝的眼睛里却满是不屑和嘲讽。
“来池少,再喝一杯,说好了今晚借酒消愁、不醉不归的,您可不能临阵脱逃当逃兵啊!您说对不对池少?”
对个屁的对!狗.屎公司这么不做人的吗?
聚餐结束,他都躺回员工宿舍了,还能把他从床上拖起来继续灌酒??
无边怒火汹涌燃起,池小糖愤怒皱眉,半眯着睁开眼睛。
在醉酒后的天旋地转中,眼前油腻的胖脸与他那小作坊公司老总(兼总经理兼部门总管)的肥脸微妙重合。
呔,果然是这个狗贼!
连续加班四天、拢共入职才一周的池小糖瞬间悲愤。
资本家不当人!
资本家就应该挂路灯!!
在怒火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此时的池小糖并没有察觉出男人称呼上的不对劲。
他只是向后用力仰头,避开了男人使劲往他嘴里塞去的酒,同时他横扫胳膊拍掉酒杯,大着舌头怒气咻咻地说道。
“不干了!劳资,不干了!!!”
这007的福报,谁爱要谁要!
振聋发聩的巨响,在卡座这方小小的空间中不断回荡,面对着无产阶级的愤怒,对面资本家的脸上满是惊惶。
他又惊又怕地直起身,着急地向池小糖那边靠去。
在池小糖警惕而又戒备的视线中,不敢靠近的油腻男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脸上的肥肉急得乱颤。
“池少,你流血了!脑袋后面!好大一滩血!”
伴随着油腻男邦邦拍脑袋的动作,池小糖的后脑壳后知后觉地开始剧痛。
他摸了摸后脑勺,手感湿.滑温热,手拿回来看一眼,满手鲜艳欲滴的红。
完蛋,他刚刚提了辞职,那他现在的伤是不是就不算工伤?
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池小糖的呜咽着发出一声悲鸣。
呜呜,即将到来的医疗账单,让单身狗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池小糖感觉到自己被人不甚温柔地打横抱起。
在一片颠簸中,池小糖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池小糖幽幽转醒。
脑袋,依旧剧痛,且丝毫没有感到被治疗上药过的痕迹;
周身,无比冷寂,阴森寒冷的风不断吹拂过来,吹得池小糖心头一阵瓦凉。
这是……什么情况?
虚弱和沉重感不断袭来,池小糖迟疑着睁开眼睛。
昏迷前的肥胖男人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俊逸挺拔的身影。
眼前的男人五官英挺,线条俊朗,眉眼冷厉中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寂。
幽冷的风从他身旁冒出,不断向池小糖吹去。
或许是察觉到了池小糖的视线,原本半阖着眼睛的男人抬起眼睑,他幽深的眸光透过长且密的睫毛,沉沉向池小糖看去。
无边无际的压迫感袭来,池小糖生生打了个哆嗦,感受着不断拂来的阴森冷气,池小糖表情绝望。
“我这是已经死了?你是……”
池小糖嗓音轻颤,他看着男人眉眼间的那抹死寂,试探性地问道。
“来接我上路的?”
在“上路”二字落下的瞬间,原本平稳环抱着池小糖的臂膀猛地震颤了两下。
“嘶……”
本就钝痛的后脑开始锐痛,池小糖艰难地扑腾了一下-身子,求生欲极强地捏住了眼前男人的衣角。
“别带我走,我感觉我还有气,我感觉我还能活……”
虚了吧唧地用气音奋力呐喊着,池小糖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倔强地发出了不屈的咆哮。
“救命,呜呜。”
“……”
伴随着池小糖的昏迷,车厢内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坐在一旁、刚刚被彻底无视了的秦助理,目光顺着池小糖的胳膊缓缓下移。
看着那被池小糖死死捏住、已然被鲜血浸湿的衣角,秦助理的眼皮狠狠一跳。
“家主,”他低头,用目光示意着池小糖放肆的手指,谨慎地请示道。
“要不要我……”
尽管秦助理的话没有说完,但被他尊称为家主的男人——秦郁,显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半阖的眼睑轻轻垂下,秦郁目光幽深地看着池小糖,看着池小糖那死死捏住他衣角的手指。
片刻后,他淡漠地闭上眼睛。
“不必。”
“到医院的路还有多久?”
闻言,已经做好了掰手指准备的秦助理,心中猛地一惊。
家主之前对池小少爷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转变了这么多?
不解归不解,面对着秦郁的询问,秦助理还是迅速将心态平稳了下来。
他扭头向车窗外看了一眼,而后低声答道。
“大概还有八分钟的路程,医院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
“今晚灌醉池少的人也查清楚了,就是酒吧的经理想卖酒拿提成,所以才一个劲地不停开好酒,想要猛宰一笔。”
“嗯。”
秦郁背靠着皮质座椅,他揉了揉太阳穴,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疲色。
“将消息连带着账单,一起给池家送过去。”
“是。”
无边夜色中,一辆加长豪车穿过vip通道,静静驶入医院。
第二天一早,在清晨明媚而不炽热的阳光里,池小糖眼睫微颤,在后脑传来的阵阵痛楚中苏醒过来。
睁眼的那一刻,看着头上那带着浮雕、看起来就奢华巨贵的洁白天花板,感受着鼻腔呼吸间所带出来的温热气流,池小糖愣了一下,抬手向脑袋上摸去。
摸着脑袋上不知缠了多少圈的纱布,池小糖瞪圆猫眼,白皙精致的脸蛋上满是喜意。
芜湖,他好像还没死!
开心地在床上扑腾了一下,回想着昨晚迷迷糊糊中发生的一切,池小糖眨巴着眼睛,不太确定地想到。
难道昨晚被他请求之后,那个看起来巨凶的鬼大佬真的放他回来了?
还挺厚道的,竟然还知道给他找个医院。
……等等,医院!
池小糖坐直身子,锐利的目光在病房中扫视了一圈。
他看着宽敞明亮的单人大病房,看着病房中陈设着的、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摆件,
池小糖顾不得吐槽病房中竟然会有摆件这种奇葩设定,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夭寿了,这病房看起来好贵,住一晚就能掏空他钱包的那种!
颤巍巍地捂住心口,池小糖眼泪汪汪地想道。
不愧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佬,竟然把他这种穷狗塞到如此奢华的医院里,实在是太豪横了QAQ
将骤缩在一起的小心脏含泪揉开,池小糖深吸一口气,扶着床边的栏杆缓缓下床。
现在已经顾不得他被莫名开瓢的脑袋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办理退房,啊不,是办理出院呐!
哽咽着收回环视的目光,池小糖双.腿绵.软地向病房外走去,精致的脸蛋上满是沧桑。
不然再这么住下去,他下半辈子怕是只能被扣在医院里,打.黑工抵债了。
脚步虚软地推开病房大门,池小糖扶着墙慢吞吞地向前走去。
这么贵的医院,也不知道住一晚上的院要花多少钱……
刚毕业工作了一周、工资还没拿到的小社畜卑微地想道。
希望别花光他的存款,呜呜。
寂静的走廊里,灯光雪白而又明亮。
池小糖走在空无一人的走道中,越走越心慌。
怎么回事,怎么一点人声都没有的。
这可是大白天的医院,怎么安静成这样?
扶着墙壁走过拐角,下一秒,池小糖瞪大眼睛。
眼前,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现。
看着正侧头吩咐着什么,听到动静后抬眼向他看来的秦郁,再次直面死亡的池小糖心中野熊锤墙、大象跺脚,小鹿呼啸着一头撞死在了树上。
妈耶……
捂着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池小糖小脸刷白,脑子里一片乱七.八糟。
难怪大白天的医院这么安静,原来是他又见鬼了。
白天都能见鬼……难道说,他果真逃不过这个死劫!?
“你,你怎么又来接我了……”
阴森的冷风再次吹来,吹得池小糖脖颈处的汗毛一阵倒立。
面对着再次到来的“死亡通知”,池小糖叛逆的心被彻底激起。
他扶着墙,哆哆嗦嗦地站直了身子,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池小糖转身,一路健步如飞地逃回了病房,半点不见刚才的腿软。
妈鸭妈鸭,真的是太吓人了!
抹了把头上的细汗,池小糖回忆着自己刚才的“英姿”,在心中给自己树了一个大拇指。
但他这样活蹦乱跳的,实在不像快挂掉的惨样。
莫非……刚刚是他的幻觉?
池小糖蹲在门边,谨慎严谨地推理了一番,最终得出了自己命不该绝的结论。
他可能是被这豪华大病房以及病房后的天文数字账单给吓到了,以至于产生了大活人白天见鬼的错觉。
不要乱想,就算真的见鬼了,可能也是来接别人的吧,哈哈……
干笑着给自己打气,池小糖将病房的门打开一条缝,伸出脑袋狗狗祟祟地向外张望着。
下一刻,看着已然来到了他房门口的秦郁,池小糖眼前猛地一黑。
森森的冷气从头顶处径直吹落,一股悲怆猛地涌上池小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