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许楼今日邀玲珑公子唱戏,为成相爷祝寿。” “有这热闹,还不快去瞧瞧。” “玲珑公子唱戏,难得难得。”几个穿着布衣的人在茶楼里闲谈着,付了茶水钱都赶着去了春许楼。 春许楼是衡州城中最大的戏楼,同时也是最为出名的,出名的原因是它有一个有名的角儿,他虽为男子,但唱戏时绝不输于其他女子,甚至比女子唱的更好。 他不轻易开口唱戏,只要他一唱,春许楼注定会人满为患,人人都爱称他一声“玲珑公子”。 今日是成韵祖父的六十大寿,为给他祝寿,皇帝特意下旨,让最好的戏班子为他唱戏。 “小姐,这四周都寻遍了,没有看到出口。”一个小丫鬟面露焦急,对成韵说道。 成韵停下脚步,说道:“这戏院如此大,迷路也是理所应当的。” “快些找到出去的路要紧。”成韵往前走,低着头,前面的一扇门忽然被推开,后面的小丫鬟来不及惊呼,她已经撞上了门框。 成韵捂住头,门后走出来一名男子,他连忙上前道歉,她摇摇头示意他没事,身后的丫鬟冲上去气势汹汹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 男子后退一步,躬身道:“在下秋玲珑,今日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小丫鬟却愣住了,不可置信地说:“你,你是玲珑公子?” 小丫头看到这位传闻中的玲珑公子,没几人见过戏台下的他,他不像台上的柔弱模样,反而剑眉星目,神采奕奕,好似画中人。 “那只是大家对在下的戏称罢了。”他抬头轻笑一声。 接着他又关切地说着:“方才不小心伤了姑娘,是在下的不是。” 他看到那位一直捂着额头的姑娘,她生了一双柳眉杏眼,对他微微勾唇:“无碍,公子,不知你能否告诉我们出这院子的路?” 他出神片刻道:“请随我来。” 二人跟着他,很快到了春许楼正堂。 “多谢秋公子。”成韵见到了正堂便告别道:“还不知姑娘伤势如何?不知姑娘可否留下姓名,改日在下必定登门致歉。”他看她迟迟未放下捂着额头的手,有些担忧地说着。 “我叫成韵,今日公子便是要为我祖父祝寿,登门道歉就不必了,只要你把这场戏唱好就行了。”说完,她便疏远的对他笑笑,转身离开了。 晚上,春许楼坐满了达官显贵,听完秋玲珑,一曲都纷纷叫好,成韵和祖父离开的时候,祖父颇为担忧地看了一眼她的额头。 “孙儿,怎的如此不小心?都发青了。” 成韵讪讪地笑道:“孙儿知错,下次不会再这么着急了。” 成齐严肃道:“没有下次了。” 说完便上了马车。 成韵准备扶他的手悬在半空,成韵是丞相成齐的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他的儿子儿媳都曾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只可惜两人生下了成韵便双双战死沙场,因此,老丞相格外疼爱这个唯一的孙儿,对也对她格外严厉。 老丞相深得皇帝重用,在这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他想让成韵也成为人中龙凤。 她收回手,提裙抬脚准备上马车,就见身旁的奴婢轻衣惊喜地说:“小姐,你看。” 成韵转头看过去,天已经快黑了,从春许楼旁边的小路上跑过来,一个焦急的身影跑过来。 成韵仔细一看,便发现那人正是气喘吁吁的秋玲珑,他身上的妆和戏服都还未卸下,他家住得离这儿有些远,唱完戏他便跑回家拿药,他在成韵的马车前停下,成韵看见他便疑惑道:“秋公子,何事如此匆忙?” 秋玲珑点点头,从身上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玉瓶子说道:“这是在下平日自备的金创药,可以让您额头上的伤好起来。” 成韵看见后,示意轻衣去拿,成齐的声音却从马车中传来:“韵儿,回府了。” 成韵听到这话应了声好。 她转过身又对秋玲珑说:“秋公子,你快回吧,我没有什么大碍,告辞。” 说完,她便迅速进了马车,显得她的背影有几分慌张。 轻衣悄悄接过药瓶对秋玲珑说道:“玲珑公子,您回吧,这药我替小姐收下了。” 轻衣说完也跟着马车离开了。 秋玲珑站在原地看着马车,他不知心中在想什么,许久摇了摇头,转身进了春许楼。 成韵在马车里正襟危坐。 成齐正在闭目养神,她知道,每次祖父叫自己名字的时候就是动怒了。 之前,成韵不听话时都会被罚抄书或者跪在祠堂,但是后来成齐发现成韵不怕这些了,就会在成韵犯错时叫人打她身边的奴才。 成韵的心里有些慌张,成齐并未睁眼,却缓缓地说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成韵恭敬地回答:“今日孙儿在春许楼迷了路,幸亏他替孙儿带了路。” 成齐并不关心这些,只是说道:“你头上的伤,也是他弄的?” 成韵摇头又说:“是孙儿自己不小心撞的。” “你不必听替他遮掩,我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成韵暗自松了口气。 成齐又说:“只是以后你不得再和这种人来往。” 成韵想也没想就说了好。 她又听见成齐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丞相府下马车后,成齐交代轻衣:“叫仇太医来给小姐瞧瞧。” 轻衣点点头,仇太医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皇帝特许丞相可以随便使唤仇太医。 成韵回到自己的潋水院,轻衣去请仇太医之前,把秋玲珑给自己的金创药递给了她。 成韵看着那个精致的小瓶子,鬼使神差地进回屋里,对着镜子自己抹了药,待到仇太医跟着轻衣来到潋水院的时候,成韵正在看外院的奴仆打理花草。 仇太医对成韵行了礼,成韵坐在院子里,仇太医走过来打开药箱,仇太医医术精湛,名叫仇子义,成韵和他曾在同一个书院上学,那时这个翩翩少年郎颇得许多世家小姐倾心。 成韵在他仔细观察自己的伤口时,从袖口取出金创药。 “仇太医,你可否帮我看看这瓶药?”仇子义接过药瓶,仔细端详一会儿才问成韵道:“这是从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成韵轻声说道。 “是伤你人送的吧?”仇子义放下药瓶,开玩笑道。 成韵尴尬地笑了笑,听到他说这是上好的金创药,多是经常受伤的人常备的,但是很难买到。 仇子义收拾好药箱站起来对成韵说道:“放心,静养几日,你的脸就会恢复如初了,臣先告退了。” 仇子义背好药箱,行了礼准备离开。 “轻衣,你去送送仇太医。”成韵站起身,对身旁的轻衣说道。 “不必了,成小姐,早些歇息。” 仇子义转身准备离开,似想起什么,顿了顿,又回头说道:“成小姐,半月后的花灯节,可否邀你一同前往?” 成韵思忖片刻,最后说道:“我不知祖父会不会同意,我……” 仇子义知道丞相不苟言笑,对待成韵更是严厉,他知道,成韵从小便没怎么出过丞相府,所以开口说道:“你不用担心,丞相那边,我自会亲去跟他说。” 成韵点头道:“有劳了。” 成韵听说过,花灯节热闹非凡,可惜有一年,她跟着一个比她大一点的婢女想要出去凑热闹,就悄悄从后院的矮墙跑出去,但还未出府,就被丞相发现了。 后来那个婢女被狠狠打了几十个板子,成韵被迫在旁边看着她受罚,听她的惨叫声,成韵请求成齐放过那个奴婢。 成韵还不停地认错,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十下板子重重地落在那奴婢身上,最后她不知奴婢究竟是死了还是昏迷了。 但是之后,成韵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奴婢。 从那时起,她再也不敢在未经丞相的同意下出府。 花灯节那日,成韵去给成齐请了安,之后就在门口等待仇子义的到来,丞相为她备好了马车。 仇子义身着一身玄色劲装,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朝她的方向过来,看到清新淡雅的成韵,他不禁勾起嘴角道:“成小姐,请吧。” 成韵点头,上了自己的马车,两人到了街上。 花灯节白日没有晚上热闹,不过相府规矩森严,能够在白日出来已经是成齐的让步了,街上的人大都在布置花灯节,家家户户几乎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成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因为这个节日让她想起了那名不知所踪的奴婢了。 “成小姐,成小姐?”仇子义看她愣神半天轻声询问道。 轻衣看着成韵久久没有反应,便连忙轻轻地推了成韵一下。 成韵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轻衣,轻衣小声道:“小姐,仇公子在叫您呢。” 成韵这才转头看向仇子义,她尴尬地笑了一声说道:“仇公子,方才是我走神了,可有何事?” 仇子义说:“要不要尝尝这儿的馄饨?” 成韵刚想点头,最后又摇了摇头:“我已经吃过了。” 仇子义知道她的顾虑,便陪她一起继续闲逛,路过春许楼的时候,成韵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今天春许楼的人特别多,叫好声和鼓掌声不绝于耳。 “这里怎么这么热闹?”仇子义疑惑地说着。 轻衣小声地对成韵说:“小姐,是玲珑公子在唱。” “玲珑公子?”仇子义看向春许楼轻声说道。 “仇公子,你也知道他吗?”轻衣问他道。 “听说过,他在衡州城很有名,况且那日丞相生辰宴就是在这儿,要不,进去看一会儿?”他又问成韵。 成韵抬眼看了一下春许楼,最后摇头道:“不了,走吧。” 仇子义在逛到一半时,突然有府上的人来寻找他。 说是太医院叫他快些回去,他只好与成韵匆匆告别,赶紧回去了。 成韵好不容易出一次府,她不想这么早就回去,就带着轻衣到处闲逛。 殊不知早就有几个歹徒早就盯上了她们,跟着她们到了人少的地方。 他们窜出来,手上还拿着刀,拦住她们的去路。 轻衣把成韵护在身后,呵斥道:“你们可知我家小姐是什么人?” 可是歹徒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哼声道:“我管你们是什么人。” 说完就拿一把刀向她们冲了过来,正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冲了过来,他用手挡住了那人的刀。 成韵看见了秋玲珑的手中握着刀刃,鲜血正大颗大颗往下滴,歹徒猖狂道:“竟然来了个送死的。” 他示意身边的人去打秋玲珑,但是秋玲珑都躲过了。 秋玲珑用另一只手夺过那人的刀,不一会儿就把他们都打倒在地,几人都在地上□□不断。 秋玲珑轻飘飘地说了句:“还不快滚。” 他穿着白色的长袍,扎着高马尾,他的手垂在身侧,还在不断的滴血,衣服上也沾染了许多血迹。 成韵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她慢慢地向秋玲珑靠近,轻衣有些害怕地拉住她,她安抚地拍了拍轻衣的手背。 轻衣只能收回手。 秋玲珑背对着她们,他的手受了伤,本想快些离开,却听到成韵的声音轻声传来:“秋公子,你的手受伤了。” 秋玲珑把手背到身后,关切地问道:“你们没受伤吧?” 成韵摇摇头,她今日穿了一条淡绿色长裙,正值春日,阳光照到她的身上,好像比初见那日更加好看了。 半晌,他才缓缓地说道:“您的额头,好像好了。” 成韵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对,好多了,谢谢你的金创药。” 秋玲珑听到这话,赶忙摇摇头说道:“是在下的失误造成的,不必道谢。” 成韵伸出手,对秋玲珑说道:“让我替你包扎一下吧。” 看到秋玲珑愣神,成韵只好主动把他受伤的手牵过来,用绢布替他简单的包扎了下。 “秋公子,你刚才不是在春许楼吗?”成韵一边包扎一边问道。 “在下方才看见您了。”他看着她认真低头包扎的样子,听到成韵说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成韵随口一问,却不想她听到一句异常认真的话。 “正是。”成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轻衣好似才活过来,冲过来说道:“玲珑公子,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成韵把她的伤口迅速包扎好。 成韵看到秋玲珑好像不知怎么开口,最后鼓起勇气说道:“今日花灯节,在下想邀您和在下一起过。” 成韵点点头笑着说道:“好啊,不过,我很快就要回府了,况且,你的伤也得快些回去处理。” 秋玲珑说:“这是小伤,不足挂齿。” 他不会说自己多次去丞相府都被拦了下来,这半月有余,他日日在春许楼唱戏,为的就是能够看到有一日她会出现在台下。 “成小姐,在下想送你一件东西。”秋玲珑就从袖口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木雕。 轻衣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小姐,这好像雕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