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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乱世,君昏臣庸,纲常错乱,忠良之士频遭祸害,龌龊小人却步高台,连年天灾人祸却苦了天下百姓。
洛水,历史长河,流传过无数动人传说。洛水,母亲之河,养育了千万朴实儿女。
洛水城,一方重镇,位于川蜀与中原之间,兵家必争之地。
昔日洛水,商旅云集,铺面林立,烟花柳巷,何等繁荣。
今日洛水,官匪横行,民不聊生,残墙碎瓦,早不复当年鼎盛。
洛水至中原的官道之上,无数百姓扶老携幼,推车赶马,从洛水方向往中原平静之地迁徙。众百姓身后,洛水城遥遥相望,远观城内,烟气升空,乌云笼罩,更似有金蛇乱舞,噼啪作声。
洛水城受战火所累,已然是废了。
镰月遥挂夜空,几朵浮云时不时遮住月光,又慢慢隐去,清冷月光静静俯视着苍茫大地。
官道旁坐落着一片小树林,林内歇息着一彪车马,人数约在数百人左右,乃是洛水城逃难的难民聚集在此,升着数堆篝火,围坐在此歇脚过夜。
篝火照耀下,火光忽明忽灭,照着众人脸上亦是阴晴不定,一片沉重之色。又有谁愿意离乡背井,抛弃故土远赴他乡呢?若非时势所迫谁又羡慕一个居无定所行踪飘忽之人,除非此人已是心无牵绊的大罗神仙。
一个文士装扮的中年汉子低叹一声说道:“如今何去何从,大家商量一下拿个主意。”
边上一人接口道:“方大哥说怎样就怎样,我没意见,我这一家五口人是跟定了大哥的。”
“不错!”
“方大哥为人我是佩服的,见识比我等大老粗可高多了,决不会坑了大家。”
“…………”
又一面容稍老之人冲大家摆摆手,示意安静,“既然大伙都这么说,那就方伯言老弟出个主意。”此人说话自有一股威严,众人均静了下来。
那中年汉子忙道:“各位太抬举在下了,我虽读过几年书,可也没多大见识,诸位让我出个主意,只怕有负大家期望呀。”
“有什么话就直说,就算有不妥之处,我们也不来怪你。”
“既是如此,那我就说说自个的想法。大家流落在这里,什么原因也不我再加解释。想我们父辈辛辛苦苦花了多少心血,才在洛水城有了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若是天下太平,我们这些后人托庇祖上洪福到也有个好归宿,可惜方今天下,妖魔丛生,人心惶惶,浩劫将至,已容不得我们安享太平。今日我们离开洛水迁往他处,保不定他处又成今日洛水,到那时却又要东奔西走,如何是个了局。我思量这天下大事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太平久后有纷争,纷争之后有太平,似阴阳调和循环不息。倒不如,值此纷乱之时选择一山清水秀之地,休养生机,静待劫难过去,待太平之日到时,大家再一起或回故乡或另觅富饶之地重持家业,不知如此可好?”
方伯言一席话说完,众人大都默默点头,自思确该如此方能躲过劫难。
又一高胖汉子,满脸横肉,哼一声站起,大声道:“方大哥所言确是当差不差的,只是我又听得乱世出豪杰、时势造英雄,这本是大家轰轰烈烈干一番功业时候,如何要效仿一些山林隐士、穷酸腐儒,躲入深山老林里过活。”几个雄心不息的热血青年立时附和起来。胖汉子脸有得色。
方伯言尚未答话,身旁一个黑个子笑道:“王兄弟好气概啊。嘿!……不知是谁在洛水城中初见那些妖人,连刀都举不起来,就剩白着脸在那抖了,莫不是王兄昔有隐疾,正好当时犯了羊角疯?”边上众人一阵哄笑。
王胖子又羞又怒,忙骂道:“郭老二你放屁!我王大海是胆小怕死之人?杀人放火我怕过了?!豺狼恶虎我也怕了?!还是我本事不如你?哼……要说那次……那次……那妖人简直混蛋,故意打听着我王大海怕蛤蟆,居然冲我放只大癞蛤蟆过来,我自小就是怕那东西的,又是那么大一只,恶心呀,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说完话,仍是面有余悸,似乎当时惨景仍然历历在目。
这次却谁也没笑话王胖子,以蛤蟆咬人这种匪夷所思之事本来颇为可笑,但众人默然之后的脸上,却挂着王大海同样的表情,恐惧与惊骇交替的表情。
这种事是真的,所以并不可笑!
不只是蛤蟆,蛇虫虎豹几乎样样具全,它们张牙舞爪,摧人性命,残忍之极毫无怜悯之心。
它们只有一种人不杀,就是它们的主人,这些驭使它们的主人如同地底深处冒出来的幽魂,带着野兽大军疯狂攻陷了洛水城。
原本传说中的故事居然真的出现在洛水城军民眼前,除了逃跑,没有办法可想。
它们从不需要俘虏,只要尸体,可供野兽果腹的尸体,它们的出现就是带来鲜血与死亡。
暂时的沉默,篝火燃烧,枯枝在火中炸响,点缀着片刻的宁静。
那个老者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某种决心,说道:“伯言所言确是至理,我等俱是凡夫俗子,何来神通对付那些凶徒猛兽,今日保命尚且不足,若是争强斗恨,一发把命也搭进去,功名富贵转眼成空。”说完,看了看王大海。
王大海一拱手,淡淡道:“刘大哥既是如此说,我自是随着大家一起走,况我娘身体多病,经不起风浪颠簸,有一处安静所在颐养天年,让不孝子略尽孝道,也是不错。”语气中颇有意味索然之意,似乎不甘就此老于山林。
刘老又转头对方伯言道:“伯言贤弟不知有何话说。”
方伯言只得道:“刘大哥,王贤弟,各位兄弟,我等之力自无法敌过这些妖精猛兽,但天下间自有各处能人异士、隐世高人去应付,何劳我等操心,只要能找到理想之地,必能够安身保命逢凶化吉。”
“不知有何处地方可供安身呢?”一人问道。刘老亦道:“不知贤弟认为那处我们可去?”
方伯言羞涩一笑道:“这……,小弟也不知何去何从,不敢乱拿主意,故而才要大家商议,然后再定行止。”
一时众人议论纷纷,有说这山好该上山,有说那谷好该入谷,也有说深山老林不过是险山恶水何好之有,纷纷嚷嚷未有结果,倒把原本安睡的妇孺吵醒了不少。议论之声更盛。
方伯言身旁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少年,睡眼惺忪,漠然望着尚在纷扰的人群。二人相貌相似,当是父子无疑。
一辆马车的车帘一掀,一个略显庸懒之色的美貌少女往众人议论的地方看来,随即眼睛一亮,忙忙的理了理鬓发,从车内钻了出来。
“咦?!颜妹,你还不睡去,明早又要赶路的。”少年回头有点惊讶的看着刚跑来的少女关心的道。
少女甜甜一笑道:“你不也没睡吗,我看你也在这,就过来看看了。各位大叔大伯好精神呐,在吵什么呢?”接着转头看着人群。
少年道:“正商议我们何去何从,因意见不和,在此争论。”
少女忙道:“意见不和?难道要分开来各行各路吗?我爹怎么说,方大叔又说要上那了,我去跟爹说,让他跟方大叔一起走,爹要不答应,我和娘就不跟他去。”
少年心中一热,笑道:“也不是各行各路,只是想统一意见,看往哪处去比较好,等定了行止还是要一快走的。”
少女呼了一口气,捂着胸脯道:“以为大家散伙了呢?到吓我一跳,还好……”
“还好什么?说给我听听。”少年似笑非笑,半打趣的说道。
“哼!”少女脸一红,啐了一口,跑到一黄脸中年人身边,神态亲热,依偎身旁巧笑嫣然的望着诸人议论。
一朵乌云刚好遮住清辉月光。
一阵风若有若无缓缓吹过。
林中树叶微微传来沙沙声,几只夜鸟突然惊叫着从歇息处拍翅远飞,消失在黑暗中,翅膀急扑时的“卟卟”声清晰的传入在场诸人耳内。
众人呼啦一下全站了起来,刘老沉声向郭老二道:“今夜是谁值勤。”郭老二忙道:“是我大哥郭老大、李麻子,还有赵丙赵亮兄弟,分别看守着林子四周,刚才还传过话来说一切正常。”
方伯言皱眉道:“似乎不大妥当,刚才一阵风有点奇怪,虽不大却阴气森森侵人肌骨,隐约有淡淡腥臭,故连夜鸟都被惊飞,恐怕——这是妖气!”
众人本就怀疑,听方伯言如此说,立有数人把兵刃都拽了出来。气氛顿时紧张。
刘老转头吩咐两个后生“通知老弱妇孺全都躲到车辆上去,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郭老二,你带两个人到外面看看,有个风吹草动马上传话。”郭老二忙答应一声,带两个庄稼汉,提着砍刀往前摸索行去。
三人背影渐渐迷失在黑暗之中。
众人悬着的心尚未放下,突然,“啊——”一声凄厉惨呼遥遥传来,寂静深夜,听来十分刺耳,余音未消下,惨呼声尚在天际回响。
车辆所套骡马受其惊吓,纷纷喧嘶不已,四蹄乱蹬,一片混乱。
众人迅速撤至车辆两旁,弹压惊马,凝神戒备。
妇孺中胆小怕事者都被惊吓的轻声涕泣。
前方人影忽闪,黑暗分开,正是郭老二等人,但见三人面容变色发足狂奔,遥遥对着诸人大呼:“妖兽!是妖兽!快跑啊!我大哥已经……”话未说完,在其身后阴影里忽然空气振动,“呼”的一声,一只硕大灰毛蝙蝠直冲出来,腹下两只银勾铁爪一把抓住郭老二头颅,转翅翻身,提着郭老二身体复往黑暗中钻了进去,随即黑夜里又传来第二次惨呼之声。余下二人连滚带爬,往人群这边狂奔。
火光映照下,众人将刚才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只一转眼一条人命已不复存在,甚至连抵抗都没有。
数个手拿弓箭之人朝黑暗中射了几枝劲箭,箭镞飞去尤如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