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了!杀人了!”
“死人了!死人了!”
“好多血!好多血!”
“杀人了,我杀人了!”
“不,不是我杀的!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一少年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撞开了一家农户的院门,闯了进去。
他目光呆滞,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忽高忽低,反反复复。
……
这是一个标准的山村农家大院,四面白墙,只有一个标准成年男子的高度,却刚好将院子与外界隔绝开来,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
院子正面是一道双开的栅栏木门,此时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院子里坐满了人,聊天聊得正火热!
少年的闯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大伙都好奇地看向门口。
院门洞开,一白衣少年,正跨过门槛,步伐凌乱地向众人走来。
少年似乎是意识到了院子里的人都在看他,连忙止步。
他站在人群外,踟躅不前。
他目光慌张,在人群中来回扫寻,似乎在寻找什么,却又似本能的反应,没有目的。
他神情癫狂,言语无状,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大伙也听不清晰,只是听了个大概:
“杀人了,没杀人……”。
大家听得有些迷糊,也不知道他倒底是在说杀人了,还是没杀人。
……
在他那件白色的衣服上,是一块一块的暗红色污垢,几乎整件衣服前面都被沾污了。
他那白净的脸上也是,红一块黑一块的,都是脏污。
他那修长的十指,正使劲地绞着衣服下摆,在那裸露的皮肤上面,也沾染了暗红色。
大家细细打量着他,越看越惊心,再结合他嘴里的嘀咕,竟是信了他八分。
一时间,院子里在座的,都似集体失了声,连一声咳嗽都没有发出。
玩耍的孩子们,也都停止了追跑,纷纷躲到自己家大人的屁股后面,只探出半个小脑袋,怯怯地打量着少年。
少年在孩子们的眼里,就好像一个可怕的疯子。
……
少年,大家都很熟悉。
他名叫都灵山,十七八岁,是隔壁村大峡谷里的外来户都家的小儿子。
少年人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很讨喜。
他中等个子,目测一米七左右,身材直挺、端正,显得很挺拔,结实帅气阳刚。
在村民们的印象中,少年嘴从小就很甜,很来话,很乖巧。
经常是这个婶那个叔,这个姐那个哥的叫着,特别讨人喜欢,在村里,人缘很好。
这院子里坐着的,喜欢他的,不说全部,十个中也有八个。
所以没有人会把这样的一个孩子跟少年嘴里的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
少年的姐姐,叫都小妹,前几年嫁到这家,做了这个院子主人家的儿媳妇。
想必,他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找他姐姐姐夫,寻求庇佑来了。
只是此时,他姐姐和姐夫应该都不在家,可能是到山上放牛扯猪草干活去了,否则早就应该跑出来了。
他直直地闯了进来,弄出了这么大动静,他姐姐姐夫如果在家,肯定会跑出来看。
他姐姐如果见到这样一身血污狼狈的他,定然会心疼地第一时间跑过去,抱着他,给他关心与安慰。
可是,他都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了,也没有人靠近他。
院子里的人都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多数人都是被他吓到了,忘记了反应。
也有少部分人,只是疑惑不解,摸不着头脑,犹豫着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一度之间,原本热闹的院子,陷入了一片寂静。
大伙儿都张着嘴,看着少年,神色各异。
在座的成年人,心里都有一个问号:
“他难道是真的杀人了?”
只是没有人说出来,他们在等,又不知道在等什么。
也许是在等一个真相,希望少年能主动告诉他们,在他身上倒底发生了什么。
可一想到他可能真的杀人了,大家心里又都有些发怵 。
那好像并不是他们所期待的真相,虽然他们心里已经信了八分。
他们似乎都不希望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少年,真地杀了人,成了杀人犯。
可是,他身上那些暗红色的血污,沾染在他身上那原本是白色的外套和白净的皮肤上,实在是太过于刺目。
这又不得不让他们去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可能是真地杀人了。
他成了杀人犯?
他是杀人犯?
大家被这个一致的认同惊到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一阵阵阴冷从众人的脚底迅速往上窜起,一股股寒气从心里不断地往外冒。
虽然此时,正值冬日,早上八九点钟,阳光刚刚好,温和地晒在人身上,暖洋洋地,很舒服。
可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感到了一种彻骨的寒冷,人人背脊发凉。
大家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少年,不知道是该过去安慰他,还是该直接将他抓了,送官。
空气冷凝、压抑!
而罪魁祸首少年,却完全沉浸在混乱懵懂的状态中,独自凌乱。
……
只有一个人,自始至终,脸上都是神情淡然、云淡风轻地,似乎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影响。
他独自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对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视若未见。
对这突然冷凝的空气,也恍若无感。
唯有他那加快的吸烟动作,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一口接一口地吸,也加深了力度,烟燃烧的速度也加快了。
……
在这样的小山村,一到这样的冬日,基本家家户户都没有多少活要干,村民们很悠闲。
悠闲的日子里,大多数的村民都是在农家院子里晒晒太阳,做点手工针线活。
或者互相串串门,大家聚在一起,或坐或站或蹲,聊聊家常,打打牌,联络联络感情,打发时间。
所以在不同的院子里,不同的人,也几乎都做着同样的事。
男人们抽烟打牌闲聊,女人们做着针线活聊着家长里短,孩子们在院子里打闹。
几乎每个院子里都是这一片祥和的画面!都是那么温馨幸福快乐!
……
少年闯入的这家院子,是村里万元户忘春树的家,是这个小山村里最受欢迎的聚会地,也是村里最大最漂亮的院子。
“灵山伢子,你做么子亏心事咯?
怎么把自己搞成果副鬼样子?”
就在大伙愣神、各怀心思的当儿,一个破钟似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里的寂静,将大伙拉回了现实。
一道瘦弱略显苍老的身影,急速地从大家眼前划过,一阵风似的,卷到少年跟前,停了下来,焦虑地看着少年。
此人叫忘春树,大家都很熟悉。
是这家院子里的男主人,平日里大伙都亲切地叫他一声春树叔。
春树叔一早上都在里屋编织藤椅,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便放下手里的活,走了出来。
当他看到少年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时,心下一激灵,也被吓得不轻。
……
“老头子,你在喊么子?
灵山他怎么了?
他才多大的人,能做啥子亏心事?
你莫吓我咯?
他人在哪里?
他又把自己弄成什么鬼样子了?”
又是一串急促的声音传来,爆豆子似的,在众人耳旁炸开。
不用看,大家也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一道高大的身影,匆匆忙忙从里面跑了出来,直奔少年而去。
正是大家熟悉的春树婶,这家院子的女主人。
她正在后院喂猪,听到自己家男人的喊声,连忙丢下猪食盆,跑了出来。
她来到少年跟前,看着少年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阵心疼。
自从这孩子的姐姐嫁到他们家,做了她的儿媳妇,她就把他和他姐姐当着自己孩子一样疼爱。
“灵山,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弄成这样?”
她抓住少年的手,急切地问道。
少年看着她,愣了愣神,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似的,眼神也没有焦点,只有嘴里一直在机械地嘀咕着。
当她听清楚少年在嘀咕什么时,心中一慌,连忙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掌,一把捂住少年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天杀的,话可不能乱讲的哦。
杀人,果样子的事,你怎么能乱讲?
那是要坐牢的,弄不好,还要赔命的!
快莫讲了!
孩子,听话!
跟婶进屋去换衣服!
……”
她嘴里跟蹦豆子似,急促而慌乱,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恐惧。
……
忘春树,50岁出头,是个瘦小的小老头,背有点驼,一脸的沧桑,很显老。
他常年留着板寸头,50来岁的人,头发已经全白,稀稀疏疏地,散落在褐色的头皮上。
他那红褐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他说话粗声粗声气的,像个破钟,却是个直性子的人。
他在村里辈分高,名声好,有威望。
大家都很尊重他。
只因为他为人仗义、热情、乐于助人,也勤劳能干点子多,不藏私。
他烤得一手好烟叶,他们家每年烤的烟也是最好最多的,每年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
所以他们家是小山村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万元户之一。
大家在悠闲的冬日,都喜欢聚到他家来聊天取经。
他也不藏私,将自己的手艺都毫无保留地教给那些真心向他请教的村民们,帮助大家一起致富。
……
春树婶,年近50岁,个子高大,皮肤也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的缘故,黝黑中透着点红,看起来很健康。
春树婶是个急性子,风风火火的,说话又急又快,像放机关枪似的。
别看春树婶比她自己的男人忘春树高大强壮很多,但她却很怕她家男人,准确地说是很敬畏她自己家的男人,家里大小事情都忘春树说了算。
夫妻二人,夫唱妇随,同心同力,将家打理得很好,是村里的模范夫妻。
他们家也是模范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