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边,快,别让她跑了!”
忽地一声厉喝,谢云霜下意识回头,正好瞧见几个山匪模样的汉子正举着长刀朝着自己跑来。
还来不及反应,脚下便蓦地一空,跟着身体瞬间后仰。
谢云霜大惊,才发现身后是一处丈高的断崖。
砰!
整个人猛地坠下,脑中记忆也猛地瞬间翻涌。
山匪,坠崖……
这不是七年前她去半山寺上香时的情景么?!
彼时她为替母亲祈福,才会在特意打听过后选择去半山寺上香,谁知下山回城时却遇到山匪……
“嘶!”
腿脚撞到山石,谢云霜疼得倒抽了口冷气,同时脑中也越发清明。
七年前,谢庸,也就是她那好父亲,忽然再次现身,并带着个自称柳氏的女人一起回府。
且据他自己言说,是那柳氏救了他。
而他也是为了报答柳氏的救命之恩,才会将他们母子也一并带了回来。
彼时所有人都沉浸在她那好父亲平安归来的喜悦当中,根本来不及深究。
尤其是母亲,更是当那柳氏如同嫡亲姊妹一般,可殊不知她早就跟谢庸有了首尾,甚至就连她那一双儿女都是谢庸的种!
她根本就是谢庸早就养在外头的外室!
就连所谓的恩人之说也都是他们一早就谋划好的!
为的就是给柳氏一个名分!
谢庸为此甚至不惜提出要认下柳氏的儿子做螟蛉子,甚至还要记在母亲的名下!
母亲为此郁郁寡欢,而她无意间得知半山寺香火特别灵验,所以才动了去半山寺为母亲祈福的念头……
等等!
这事明明是七年前发生的,为什么现在又发生了一次?!
而且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在母亲死后,谢庸很快便纳了柳氏做继室,甚至连她自小便定下的婚事都直接送给了柳氏的女儿!
之后又为了攀附权贵亲手将她送与萧灼做妾!
而就在刚刚,她竟然亲眼看见谢溶月爬上了萧灼的床榻!
而萧灼为了灭口,竟亲手将她扼杀!
那种窒息的感觉甚至还未完全消散,怎么会一转眼就……
“人呢?”
“在下面,快,抓住她,别让……噗!”
身后厉吼再次响起,可话说一半却又戛然而止。
谢云霜惊了一跳,下意识回头,正好瞧见那道赭红色的身影正收刀入鞘!
刀身上还带着血水!
有血水随着刀身的挥动甩向半空,落下之后正好砸在她的脸上。
谢云霜大惊,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动作惊起草木簌簌,引得上头断崖上原本已经打算离去的赭红色身影蓦地一顿。
“还有一个?”
“女的?”
“主上,这里还有个女的,瞧着……”
“杀了。”
赭红的身影落在身前,同时山道上不知何时多了辆马车。
最后一句,便是自马车里传出。
语气淡漠寻常,可谢云霜却不由得猛地瞳孔一缩!
“不要!”
谢云霜大骇,终于回想起来,眼前这些赭红色的身影,赫然便是传闻中的绣衣使!
那马车里头那人……
“不要?”
绣衣使嗤笑:“这可由不得你!”
说着便再次拔刀!
谢云霜瞬间白脸,顾不得疼痛立刻朝着马车爬了过去:“指挥使救我!”
“救你?”
马车里忽地一声嗤笑,跟着车窗帘子被人从里头挑开。
一章清隽冷戾,又透着些许淡漠的笑脸从里头探了出来。
“倒是新鲜,你莫不是不识得本座?”
话音尚未落地,那把已然重新出鞘的血刀就已经到了她的颈间。
“指挥使声名赫奕,小女子自然是识得的!”
谢云霜飞快说了一句。
同时血刀也堪堪停在颈侧。
森冷的刀身泛着瘆人的寒气,谢云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双手更是不自觉地瞬间攥紧。
裴郁!
真的是他!
那个坐镇镇府司,以内侍之身统领三千甲卫,替皇帝监察百官,享先斩后奏之权,心狠冷戾,又喜怒无常的活阎王!
“你既识得本座,想来便应该知晓,我镇府司掌监察刑狱,向来只会杀人,而非救人?”
裴郁有些新奇:“如此,你还要向我求救?”
“是。”
谢云霜咬牙,又飞速瞥了眼不远处的尸体,这才颤着嗓子重新开口,道:“此处荒郊野外,小女子孤身一人,又伤了腿脚,纵无豺狼虎豹侵袭,仅凭小女子自己,也仍是无法回城,是以……”
“与我何干?”
裴郁嗤笑,眼神淡漠而又疏离。
“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救你?”
“小女子曾听闻指挥使最是侠肝义胆,最好路见不平,是以……”
谢云霜心头猛跳,根本不敢与之对视,可为了求活却还是强逼着自己抬头,可却连这奉承都未说完便听上头又再响起一声嗤笑。
“侠肝义胆?”
裴郁冷笑出声,抬眼睨了车架旁边的司云一眼,冷声问道:“你说,她这是在夸本座,还是在骂本座?”
“应该是……夸吧?”司云不确定道。
“是么。”
裴郁轻哂:“杀了吧。”
说完便直接撂了帘子。
“啧。”
持刀的绣衣使见状啧了一声。
带着血渍的长刀也再次扬起。
谢云霜面色惨白,心下更是瞬间心如死灰。
还以为上苍怜悯,给她机会叫她重来一次,没想到终究还是要死……
“等等。”
眼见刀身即将落下,马车帘子却忽地再次被人从里头挑开。
“带上她。”
毫无理由,又毫无征兆。
就连车架旁的司云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嗯?”
“谨遵主上吩咐。”
司云连忙低头,又再盯着谢云霜瞧了两眼,随后亲自将人提了起来。
跟着正要往马背上扔,背上却蓦地一寒!
“主上?”
司云暗惊,立时回头朝着马车望了眼,但见一切如常。
见状,绣衣使皱了皱眉,试探着将人送上了马车。
可车里却依旧没有反应,只是马车帘子随着谢云霜滚进去的动作无声地荡了荡。
“走吧!”
司云见状不由暗吁了口气,连忙招呼着重新上路。
……
山路难行,马车一路摇晃,可谢云霜却紧缩在角落里连大气也不敢出。
尤其是瞥见裴郁那尽是冷戾的眼神,更是止不住地全身发颤。
世人皆知裴郁为人最是狠毒,尤其是对待那些得罪过他的人,轻则断手断脚,重则抄家灭族。
朝中上下更是无一不恨得牙痒,可有乾宁帝替他撑腰,不管背地里他们如何咬牙切齿,当面也仍要笑着尊他一声裴副指挥使!
可她明明记得,记忆里她虽也遇到匪贼,但却绝对没有遇到过裴郁!
还有柳氏,若眼下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此刻她跟她那一双儿女只怕都已经进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