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河边秀水村。
村西头孤零零的铁皮屋前,有个男的正在通电话。
“喂,你是俺家帮扶人吧,人家村扶贫都发米面油,你们咋啥也没有?”
“别扯那些大道理!俺不懂,反正你们再不发,老婆子可就死了!”
听见外面大侄子张大虎的声音,久卧病床的叶支花艰难的抬起胳膊,使尽全力敲铁皮屋的墙。
一开始外面没反应。
叶支花不停的敲,大侄子张大虎终于一脸不耐烦的走进来:“老不死的你又要干啥?”
叶支花朝被窝里指指。
张大虎立马掩住鼻子,一巴掌扇在叶支花脸上:“艹,不给你吃不给你喝,咋还这么多屎尿屁?”
“忍着吧,一会就干了,我一大老爷们给你换,说出去不像话!”
说完觉着晦气,又抓住叶支花胳膊狠狠掐一把。
叶支花眼珠子瞪老大,看的张大虎更生气:“瞪啥瞪,有本事你站起来打我啊!”
“老不死的,我们就是随意一挑拨,你就自己往坑里跳,倒省了我们一肚子的谋算!”
“呸,傻叉!”
光说不过瘾,大侄子又在叶支花身上狠狠掐了几把,这才消气,扬长而去。
叶支花胸脯一鼓一鼓的,感觉要气炸。
哪怕被虐待千百次,她还是做不到麻木,一滴泪慢慢滑落眼角。
张大虎没说错,她就是个糊涂虫!
当年老头子都劝她,亲孩子都不一定靠得住,还能指望侄子给养老?
偏叶支花鬼迷心窍,认为自己没生出儿子,低人一头,脑子被二房三言两语就给洗了,认为将来养老要靠侄子。
于是一向强硬的她,低三下四讨好二房,对侄子那叫一个掏心掏肺,给钱给地给房,甚至不惜牺牲亲闺女,谁劝也不听。
结果等她不能动了,二房将她撵了出去。
如果不是村里干部出面协调,给她一个贫困户的名额,帮她争取到每个月一百多块钱的补助,叶支花连这挡风挡雨的铁皮屋也住不上,早就成了乞丐。
就这大侄子还不满足,常打着她的旗号向扶贫办的同志要好处。
要不到,就到铁皮屋虐待她。
叶支花悔恨交加。
她对不起老头子,对不起三个女儿。
如果有下辈子,她做牛做马也要补偿女儿们。
这个念头刚起,叶支花就听见天空轰隆一声,随后失去意识。
恍恍惚惚,好像天上传来五个字:去重生改过!
等再有意识,叶支花就听到耳边有人苦苦哀求。
“大娘,大娘你救救我吧!”是张大虎的声音。
叶支花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张大虎跪在她面前,他脸咋变嫩了?
这是……
叶支花急忙打量周围环境,土坯做墙,红砖铺地,斑驳的八角桌上摆着贡品,上面供奉着人民的亲人。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气息。
是叶支花魂牵梦绕也想回去的家。
叶支花内心闪过一个想法。
“大娘,您给句话啊!以后你就是我亲娘,我给您养老送终。”张大虎的哀求,打断了叶支花激动的心。
她看着变年轻的张大虎,抬起颤抖的手,求证一般的问:“大虎,你求我啥事儿?”
张大虎眼睛里一闪而过不耐烦,不过很快低下头,抱着叶支花大腿哭求:“大娘,您就说人是三妹妹砸伤的,反正当时就我们俩在场,没人看见。”
“她未满十八岁,就算被抓也判不了,过不两天就回来了!”
叶支花呵呵两声,扬起的手啪落下,张大虎嗷一声,飞出去两米远。
叶支花都愣了,看看自己的手。
这么大劲儿的吗?
管它呢!
叶支花转头就问张大虎:“大虎,疼不疼?”
张大虎气:“你说呢!”
疼,就对了!
疼,说明不是梦。
真重生了!
老天爷啊,叶支花双手合十表示感谢,感谢让她重生到1989年,命运分水岭的这一天。
大侄子张大虎失手伤人,跪到她面前痛哭流涕,说叶支花小女儿未满十八,帮忙顶罪肯定不会被判刑。
大侄子信誓旦旦说要给她养老送终。
本就糊涂且偏心侄子们的叶支花心动,不但同意,还被哄骗着亲自上阵指证小女儿。
刚过十六岁生日的小女儿,直接被判无期;
大女儿婆家借口将她撵出来,一时想不开,直接一根绳子吊死;
二女儿抛弃对母爱的幻想,离家出走;
老头子血压飙升,人直接冲没了;
叶支花家破人亡,从此任人揉搓。
可不能再糊涂!
叶支花眼睛开始在屋里搜,她要找个趁手的武器。
张大虎已经重新跪下,没发现叶支花的变化,低着头继续画大饼:“大娘,三妹是女娃,早晚出嫁,你以后养老得靠我。”
“您帮我这一回,我将您当亲妈,为您养老送终!”
“哎呦!”
张大虎又跳起来。
这回不捂脸,捂腚。
叶支花不知道从哪儿找的笤帚,对着张大虎的腚狠狠抽了一下又一下。
“来人啊,大娘发疯打人啦!”张大虎没心情画大饼了,一会捂腚一会抱头往外蹿。
现在麦收季节,村里人都在地里抢手小麦。
留在家的,不是回家做饭的妇女,就是爱扯闲话干不动活的老婆婆。
张大虎贼,直接蹿到村口老槐树下,那老婆婆多。
果然,叶支花提着扫帚追过去,一群老婆婆护住张大虎,好奇的问:“他大娘,你打虎子?”
这是什么天下奇闻!
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叶支花看侄子跟眼珠子一样,亲闺女都得靠后。
叶支花刹住脚,见张大虎一脸无辜缩在老婆子后面,看着真tm又怂又恶心。
上辈子怎么就鬼迷了眼,相信这混账玩意能给她养老!
她一点不想帮张大虎隐瞒:“李老汉,是不是找砸他儿的人呢?”
老婆婆们眼睛亮起来。
“张大虎干的!”叶支花一点没让大家失望。
张大虎急眼了:“当时不是我一个人,三妹也在,她砸的!”
“去你娘的,你三妹妹还没颗葱高,她能砸人家脑门大窟窿?”叶支花指着张大虎鼻子,跳着骂:
“我这找公安去,让人家专业的来看。”
“张大虎你个丧尽天良的,有本事伤人你没本事承担,你郭呆子犁地人怂到拐!”
叶支花骂完,觉着这事不能算完。
她要去派出所告发,将张大虎抓走,防止对方狗急跳墙继续霍霍她闺女!
叶支花转身就走,一眼看到咬着根冰棍的二女儿张晓兰,目瞪口呆盯着她。
“兰妮儿!”叶支花心尖发颤,伸出手。
张晓兰却大惊失色,撒丫子就往后撤。
叶支花:“……”
必须追啊!
于是,她追,她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