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总是很冷,尤其入了夜。
青山村的大部分家庭都已经早早歇下,唯有老福家,一盏煤油灯还幽幽的亮着,照的福满山那张黢黑粗糙的老脸,泛着黄色的油光。
“老婆子,你真的想好了?”福满山蹲在炕头上,磕了磕手里并没点着的旱烟袋,语气有些惆怅,“宝儿这丫头......唉......”
蒋凤霞侧躺在炕上,替身旁瘦弱的小孙女掖了掖被子,“想好了,宝儿以后就养在咱们屋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孙女被卖给别人!”
“宝儿这丫头命苦,摊上个这样的爹娘,唉,也是我福满山没管教好这个孽障,”福满山又习惯性的磕了磕烟袋,“罢了,以后咱俩就是再苦,也得把宝儿养大,明天我再去书记那问问,看能不能让他儿媳妇,给咱宝儿喂口奶喝。”
福宝儿意识刚回笼,就听到这样一段对话,她没有睁眼,而是细细感受着身边的一切。
上辈子她是条锦鲤,大家给个面子,称她一声锦鲤仙,实际上她不过是个修了万年道的精怪罢了。
福宝儿运气好,作为几千年来,唯一一条达到跃龙门级别的锦鲤,她自身的本事还是很硬的,只不过就在最后一刻,真应了修仙界的那句话,凡造化者,必有大劫。
谁能想到龙门后面还守着一条金光闪闪的真龙呢!它见福宝儿跃过来,就张开巨大的龙嘴,一口将她吞入了肚里。
真龙腹内连乾坤,进入者绝无生还可能。
福宝儿临死前还在想,这鲤鱼跃龙门,跃的不一定是门,还有可能是真龙大人那几颗大牙呢!
只是如今看来,老天怜悯,又给了她重生的机会,福宝儿是个没心没肺的,想明白这一点儿,又呼呼的睡了过去。
没办法,她现在这身体实在太虚弱了!
当天夜里,福家祖孙三人,各自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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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快!快快快接住!”蒋凤霞躺在炕上,两只手在空中乱抓一通,“好大!好大一条鲤鱼!”
福满山身上的被子被蒋凤霞这一闹腾,全给掀开了去,他冻得直发抖,“老婆子,快醒醒,你是不是做梦了!”
蒋凤霞这会儿也冻醒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身旁孙女还在睡,她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福满山和蒋凤霞对望一眼,多年的夫妻感情,历经了不知多少风雨,在此刻,二人的默契达到了空前的一致。
“老头子,你梦到......”
“老婆子,你梦到......”
两人噗嗤一笑,最后还是蒋凤霞先开了口,“我先说吧,我刚刚梦到咱们家宝儿,光着腚在水里游泳,一会儿钻进水里,一会儿扔一条鲤鱼上来,自己还在那咯咯笑......”
福满山梦到的却不同。
想起梦里那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抱着自己孙女的模样,福满山晃了晃脑袋,“老婆子,咱们家宝儿说不定真是个福星,我梦到一个仙人,说宝儿是什么......什么锦鲤转世,能给咱们家带来好福气,那仙人让我好好对咱宝儿。”
蒋凤霞怜爱的看了看孙女,对着福满山坚定的说道:“就是没有仙人托梦,咱也得疼宝儿,老福家不缺子子孙孙,可老婆子我啊,就心疼咱们宝儿。”
福满山将老妻搂在怀里,心里止不住的发酸,他这辈子,吃尽了苦,才把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拉扯大。
老大有本事,娶了城里的姑娘,接了老丈人的班,从此就不认村里的亲戚,也不认自己爹娘了,老二老三都留在家里种地,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也和爹娘疏远了,小女儿年初才出嫁,离得又远,老两口满心牵挂,却无能为力。
这老三昨天还丧尽天良的要把刚满三个月的福宝儿卖给人贩子!
他福满山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哦,摊上这样三个不孝顺的儿子。
福宝儿睁着大眼睛看着抱在一起的老两口,她刚刚就醒了,也听到了二老的梦,看来真的是老天爷开恩,让她来人间享福来了。
原来不仅是福家二老做了梦,福宝儿也同样梦到了神奇的一幕,仙人爷爷摸着她的小脑袋,说把锦鲤一族的洞天福地和福运buff给她一并带过来了,这辈子她就做个无忧无虑的凡人,等寿终正寝了,再回天上捞个小官儿当当。
福宝儿想到这,不由自主的咧开嘴笑了,只要她的洞天福地在,就不愁好日子过咯。
“瞧这傻丫头,还笑呢,”蒋凤霞发现孙女醒了,把她抱起来,“以后跟着爷奶,可能要遭罪了,看你还笑不笑了!”
福宝儿瞅着奶奶沧桑的老脸,心想,有我锦鲤小仙在,怎么能让咱们几个遭罪呢!
“老婆子,你抱着宝儿再躺会儿,我去书记家一趟。”
福满山穿好衣服,顶着寒风,去了不远处的书记陈志方家。
陈志方是个好书记,和福满山差不多年纪,也是老相识了,听到来意,也没有推三阻四,而是很实在的说他儿媳妇也没奶,正愁怎么喂小孙女呢。
两个老头子长吁短叹,蹲在门槛旁抽旱烟。
上头决策失误,导致老百姓日子不好过,这两年才刚刚开始恢复生产,以前能吃大锅饭,现在又重新起锅过日子,人人都紧的很。
吃不饱穿不暖,生完孩子能有奶才怪了。
福满山垂头丧气的往家走,心里不停琢磨去哪弄些奶,又或者是找些吃的给陈志方儿媳妇补补。
至于自己的三儿媳妇,福满山是想都不用想,这坏女人,宁可糟蹋了,也不肯让亲闺女吃一口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刚拐个弯,福满山就看到家里大门被打开了,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跑去。
果然,他那不争气的三儿子和三儿媳,正一脸凶恶的跟蒋凤霞抢孩子!
可怜他孙女的小手,在寒冬腊月里都冻的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