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熙元年四月二十日,晋武帝去世,皇太子司马衷即位,是为晋惠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熙。尊继母皇后杨芷为皇太后,立妃贾南风为皇后。
第二年
阳春三月,洛阳城内春意盎然,洛河之畔,桃李夹岸,杨柳成荫,风光如画,游人如织,随处可见的绸缎铺,当铺,客栈,酒楼,面馆,青楼,茶馆,胭脂水粉店鳞次栉比,层台累榭。
卫府内,只见一个约为六、七岁如玉雕琢般精致的孩子有些郁闷的看着门口。
“叔宝。”只听见一个清亮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卫玠抬头一看,是哥哥!
只见一个身着青色官服面朗风清,隽秀如玉的男子慢慢走来,身材略微消瘦,气质却十分高雅,眼中带着卫玠一贯熟悉的宠溺笑意。
“哥哥。”卫玠一阵欣喜,说罢只见哥哥身旁有一个英姿俊朗的男子笑得十分亲和,仔细一瞧竟与自己样貌有几分相似。
“哈哈哈,这便是叔宝了,果然有我卫家风姿,小小年纪却如同珠玉一般,光彩照人!”男子看着卫玠朗言不吝啬夸赞道。他早年曾来拜访卫家,那时卫玠才刚刚降生,不想已过去五年了。
“舅舅过奖了,叔宝这是舅舅。”卫操眉眼带笑,略有些自豪道。
闻言,卫玠眨了眨眼睛,急忙甜甜的喊道:“舅舅好。”
王济疼爱的摸了摸卫玠的头,这孩子样貌过人,远远看去竟有几分女孩子的纤弱柔美。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王氏听闻弟弟王济前来,急忙从里屋出来,看见几人在院里站着谈笑,面上温柔如水,步伐款款走来。端庄的面容有着江南女子独有的秀气,佯装生气道:“仲宝,怎么舅舅过来也不请到里面。”
王济微微一笑,忙道:“姐姐勿恼,自家人何必拘束那么多。”
卫玠狡黠一笑,扯着王济的衣袖,讨好的说道;“舅舅是骁骑大将军,一定特别厉害。”
“等叔宝长大,舅舅就教你习武如何。”王济微微蹲下,爱怜的哄道。
“叔宝别闹,舅舅平日军事繁多,还是让哥哥教你习文读书吧。”王氏一脸正经的对着卫玠说着,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将军难得来,快请到里面坐下吧。”卫恒从厅内走了出来,他如今是不惑之年,为官视民如子,两袖清风,敦厚十足。脸上端着亲和的笑意,面目俊朗,是个十足的美男子。
闻言,众人微微一笑,移步正厅。令仆人给王济奉上茶,面色有忧,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端起茶浅浅一酌。
王氏眼看便知卫恒近日来食欲不振,劳心于朝中局势,此番弟弟前来必然是要与夫君相谈正事。
王济正了面色,略有苦色,开口道:“如今贾后专政,利用诸王进京,暗杀朝中忠贞廉明的旧部大臣,真是越来越荒唐了。”皇上痴傻无法理朝,皇帝又亲信皇后,全权将朝中大事交托皇后,一夕之间贾家独大,皇后又放任外戚干政,扶持党羽巩固权势。
卫璪知道父亲也在烦心此事,如今皇室争权内斗激烈,国库空虚,更何况还有在外拥兵自重的藩王。
卫恒沉默未语,倏尔惆然道:“如今我最担心的是家父,他刚正不阿,若是得罪了小人,怕是难以脱身。”卫瓘一身正气不与小人为伍,如今朝局复杂多变,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夜晚,日星隐曜,清冷的微风拂来,夹杂着万物复苏泥土的清香,院里的桃花如期而绽,偶尔飘落几片桃花落地碾为尘。
卫府上下却慌乱一片,原因是府中二郎卫玠突然昏迷不醒,请了郎中来瞧,却也无计可施,二郎卫玠旧疾复发,若是上天庇佑,也许倚靠这些药石能挨过这一夜。
卫府众人乱成一锅粥,王氏眼见卫玠不醒,已经哭了整整一夜,身子薄弱的王氏经不住忧伤昏倒了过去,整整一夜悄然过去,卫父忧心忡忡,一夜不眠,卫璪安慰着父亲,一面担忧着弟弟,白净的面容不免染上了几分憔悴之色。
只希望弟弟能够醒来,他最疼爱的弟弟,上天赐予弟弟天人之姿却为何吝啬给予弟弟一副健康的身体。
天已泛白,卫玠安静祥和的躺在床榻上,苍白无力的面容,没有半分醒来的趋势,卫璪竟默默流泪,只求弟弟完好无损醒过来。
许久之后,卫玠面色忽然变得红润光泽,长而卷翘的睫毛忽然煽动,随后他睁开双目,窗外几抹阳光在他脸容上画上一道阴影,却更显白皙如玉。
卫璪疲惫的小息一会醒来只见弟弟已经醒过来,大喜过望,忙喊道:“二郎醒了,二郎醒了!”说罢急忙换身边侍从去呼唤父亲母亲。
“叔宝,你可是算醒过来了,你昏迷了一整夜,可知全家有多担心你啊。”卫璪替他掖了掖被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虽说男子有泪不轻弹,可是为了他弟弟哭干眼泪又有何妨。
卫府上下终于松了一口气,二郎醒了,只是王氏却更加担忧了,不免想到五年前那件尘封已久往的事,难道玠儿此生注定命薄吗。
可是突然一夜之间洛阳城风云巨变。皇帝下诏书,宣称杨骏谋反,洛阳全城戒严,要楚王司马玮领军保卫皇宫,围攻杨骏府第。辅政大臣杨骏被杀,被夷三族,杨太后被贬为庶人。
自杨骏被楚王司马玮矫诏诛杀之后,卫瓘作为帝师与汝南王司马亮共辅朝政,录尚书事。被赐予“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的荣誉。
不久,汝南王司马亮上奏建议让诸王回到籓国,与朝臣在殿上议论此事,根本无人敢应,只有卫瓘附和,司马玮因此记恨卫瓘。
过了几日,皇后以“谋图废立”的罪名,下诏给司马玮,命令其免卫瓘官位。
夜里,阴风阵阵,无尽的大雨织成一张无所遁形的网,司马玮派清河王司马遐率部包围卫府,不少人都怀疑诏书有假,想让卫瓘问清楚再认罪不迟,卫瓘沉默不语,闭了闭眼,沉声道。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
外面骤雨更烈,阵阵狂风挂断了树枝,树叶纷飞而落,刀光血影之间,人头落地,卫恒见父亲已死,悲泣不已,随之也感觉自己脖子一凉,卫府子孙八人皆死于刀下。
卫璪卫玠此时正在回府的路上,不知为何心跳突然剧烈跳动,一阵心悸。回府进了大厅,忽然感觉血腥之味甚浓,大呼不妙,一见屋内,七零八乱的尸体。
“父亲……父亲,这究竟是怎么了?”卫玠跪在地上哭泣,一脸不敢置信。
卫璪满脸绝望,看着疼爱自己的爷爷父亲,泪水溢出眼眶,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一紧。
“叔宝,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快走。”卫玠置若罔闻,蹲坐在地,抱着父亲尸首紧紧不放。
卫璪面容一紧,目光一暗,遂一掌捶在卫玠脑后,卫玠身子一松倒地,卫璪抱着她匆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