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种

一双颤栗哆嗦的手，猛地攥住衣橱的水晶拉手用力拉开，一具歪扭着脖子满身鲜血的孩童尸首，迎面朝着女孩颤抖的细弱身体砸来。

“啊……不要……”

别袅袅两手在空中瑟瑟发抖却还是没有收回，任由这具尸首埋在自己的肩臂处。

“阿童……阿童……”

温热的血液浸湿了女孩胸前衣襟，却仍然没有推开眼前死相可怖的躯体……

别袅袅眉目紧锁，悲恸的呜咽着，嗡嗡鸣鸣的嗓音在夜间格外清晰。失去全身力气的女孩霎时屈膝跌倒在地，圆润的侧脸贴上冰冷的地面。

一双赤红怆然泪下的眸子与壁橱下方一双死不瞑目的瞳孔四目相对——

“啊……爸爸……爸爸……”尖锐刺耳的哭啸声划破苍穹。

“在这呢？我还以为你那死鬼老爸能给你藏哪儿去呢？”

房间门口传来由远及近轻佻玩味的嗓音，那声音好似毒蛇的猩红信子，让人后背生凉颤栗。

男人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近女孩身边，弯下腰来睨着缩成一团的小白兔，嘴角噙着嗜血的笑意，像是伺机捕获猎物的大灰狼，蓦地伸手攥住女孩的长发拖拽到自己面前十公分处。

两人视线持平，男人伟岸挺括的体型笼罩着女孩薄弱纤瘦的躯体。突然，女孩喉头袭来一阵窒息的闭塞感，宛若千百条藤蔓霎时勒住了脖颈……

2014年九月的第一天，羞涩腼腆的艳红太阳刚从天际攀升。

卡通被面上一只白皙手背动了动，柔若无骨的人儿缓缓从床上坐起，纤瘦薄弱的背脊靠上冰凉床柱，凌乱黑发散布在白皙的脖颈和嶙峋的锁骨。

女孩微颤的睫毛纤长浓密，一双眼睛始终紧闭，眉头簇起眉间皮肤褶皱——

“你说，你背叛我逃离我，究竟是不想跟我在一起，还是不能跟我在一起，你自己问过你自己吗？”

“你不过是我姐姐随手捡的一个小玩意儿，装什么孝子贤孙？”

“不就是因为我杀了那几个人，你留在我身边，心里很愧疚？于是你只能逼迫自己，不对我产生任何感情？”

“但是现在，你也对我做了同样的事，你的手也沾了人命。”

“阿耀坠了海……”

钟湛的声音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放，距离钟湛死去已经475天了。

别袅袅已经记不清他的声音了，但是钟湛说这些话的语气却是变本加厉，让别袅袅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什么人在那！”

客厅处传来动静，卧室的房门也被缓缓推开，一阵凉风袭来。

昨夜里忘记关窗关门了？

袅袅从梦魇中逐渐清醒过来，细嫩的手臂撑着床侧下了床。赤裸的双脚轻轻踏在，厚厚的珊瑚绒地垫上，一步一步朝着客厅的方向走去，身后留下一簇簇凹陷下去的秀气小脚印。

天色有些昏沉，女孩没有开灯的习惯。

在昏暗的客厅里摸索着茶几上的水杯，水杯里还有入夜前未喝完的半杯清水。猛灌一大口后，摸索着坐上绯色的布艺沙发，沙发略微凹陷。女孩仰靠在沙发靠背上，一双眼睛一片清明，眼角的褶皱处似有透明的液体痕迹。

一阵熏风从阳台窗口缝隙袭来，清爽微凉的气息里……仿佛……夹杂着……烟草的味道……是的，熟悉的烟草味道——

“你给我出来！你这个魔鬼……你出来！”

袅袅猛的从布艺沙发坐起，声嘶力竭的吼出来，清明的双眸迅速环顾客厅四周。客厅的家具摆饰在微红的日光下静止不动，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

女孩缓慢的转动脖颈，视线猛的锁定在阳台窗口，霎时站起身子朝着那侧跑去——

“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女孩高声疾呼，脚下步步生风。可能是心急又可能是刚起床不久后的腿脚酸软，右侧膝盖磕上画架尖锐的棱角。

疼痛难忍的踉跄着半蹲下身子，女孩红着眼眶蹒跚着走近阳台。双手五指用力的拨开一扇窗户玻璃，五指用力到微微泛白。

窗户打开后，袅袅伸出脑袋看向窗外，怔愣的目光焦急的四下搜寻。这里是羽荆公寓九层，楼下空空荡荡，只有绿化带中随着晨风微微晃动的树木花丛。

失望的眸眼中慢慢爬上呆滞，女孩缓缓转过身背靠窗台滑落着坐在地上。阳台冰凉的瓷砖仿佛冷却了冲动燥热的心，也麻木了稍显红肿的右侧膝盖。

医生、护士、警官以及所有关注照顾袅袅的人，都以为袅袅遭遇重创的心灵已经被完全治愈，甚至还考取了hK大学建筑系专业，已经迎来了新生。

然而，所有和谐的一幕，都是袅袅不想辜负那些温暖的人，精心编织的一场谎言。

这场谎言救赎解放了所有关心爱护袅袅的人，唯独束缚捆绑了寂寥柔弱的袅袅。

男人将女孩抱起搁置在洗手台上，挺括的身躯蓦地笼罩在头顶，深邃硬朗的五官倏地放大在眼前，清浅苦涩的烟草味窜进女孩的鼻喉。

男人凉薄的唇吐出温热的气息，刮过女孩白嫩的耳廓，使得女孩颤栗地朝后缩去。

“你……你喝酒了你喝多了，我是袅袅啊……”女孩惊惶的眸子里还有着无辜与纯洁，却是抬起双臂护在胸前，像是林子里的小白兔在抵御大灰狼。

“嗯～～我还真希望今晚喝了酒呢～～”男人暧昧轻佻的音调骤停，蓦地伸手攥住女孩松松垮垮的浴袍，浑身透着股散漫不羁的劲儿。

“你松手，你……你……”男人倾身向前，锐利的眼眸紧紧锁着女孩开开合合的唇瓣，将女孩所有的哭诉尽数吞入腹中。

男人强劲的臂膀紧紧勒住女孩细软的腰肢，抬手掌住女孩的后脑勺压向自己的胸膛。

不出几分钟，男人已经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一双轻佻玩味的眼眸眯了眯，猛地将女孩身子翻转，薄弱的后脊紧贴炙热的胸膛，风雨欲来的强劲势头不可阻挡……

女孩惊骇地睁开眼睛，眸子惊惶地环顾四周，原来自己背靠窗台坐在地上睡着了。

女孩紧攥胸口布料，嫩黄色的睡衣褶皱不堪，背脊也渗出点点薄汗。

近期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她总是能回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那些让她崩溃，让她抗拒的场面。

hK城市是四季分明的海洋性亚热带季风气候，四月到九月是雨季。

今天是袅袅正式进入hK 大学的第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翻出家庭医药箱，找出祛瘀消肿的药膏涂在右膝上。

女孩换上一条嫩黄色方形领口的束腰连衣裙，方形领口后是海军风的设计围脖，掐腰的设计显得袅袅更加薄弱纤瘦，连衣裙长度及其脚踝。

袅袅穿上白色的花边浅口袜，再搭配上一双薄底平跟的嫩黄色单鞋，活脱脱一个甜美可爱的少女模样。顺滑的笔直细碎黑发随意的披散肩头，垂落在腰际和臂膀上。

袅袅看向试衣镜中的自己，她真的可以自由了么。

“不要再来看我了，没有你的日子，我只会更好。”

七点五十五分，女孩捎上一把白色荷叶卷边的晴雨伞，离开了房间……

就在房门关闭的那一刻，某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叹息，深沉渊远，好似从地狱边缘攀爬向上的透气喘息。

阳台窗口袭来一阵微风，撩起窗帘边角，透过窗帘探进来的阳光，晃在那人的眉眼处，狰狞可怖的疤痕蜿蜒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