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嫁接了的野草
顾嘉临死前回忆她这辈子,倍感凄凉。
她是实实在在博野侯家的小姐,还是博野侯夫人嫡出的女儿,这身份分明是尊贵无比的。
只可惜,这份尊贵,她只享受到了一个面上风光。
她是命不好,博野侯夫人怀着她的时候,恰好赶上燕京城瘟疫,博野侯夫人去乡下避难养胎,生下她后,不知道怎么竟然和当时庄子里一个粗实仆妇生下的女儿弄混了。
那仆妇后来被放出庄子,成为当地农户,她也成了农家女。
凭心而论,那农户父母并没有虐待过她,甚至可以说是疼爱她的,她就这么无忧无虑地在乡下长大,无知无识的过活,每日操心的是庄稼地里啥时候该浇水啥时候该锄草。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是很好,那也是一种平凡的幸福。
只可惜到了她约莫十四岁的时候,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查出来了,她的亲生父母把她接回了侯府里,她一下子登上枝头做了凤凰,成了这尊贵的博野侯府唯一的嫡女。
本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可问题就在于那原本的仆妇之女,是自小被养在侯夫人身边的,是备受宠爱的,还是才貌双全的,人人都喜欢她。
她和那仆妇之女成为了姐妹,两个人住在一处,那仆妇之女知书达理优雅从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她却是写个字都歪歪扭扭的。
如此比来,那仆妇之女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而她则被衬成了粗鄙的乡下丫头。
开始的时候,她那亲娘博野侯夫人还心疼她怜惜她,搂着她问她这些年的境况,抹着眼泪说会弥补她这些年受的苦,可是时候长了,慢慢地,那种怜惜也就淡了。
甚至于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的时候,她亲娘说,这个女儿从小被粗鄙之人养着,已经养废了,如今要想纠过来,要下大功夫的,就连写字都要一点点地教。
她慢慢地也就看出来了,她娘是心疼她的,但是又觉得自己丢了她的面子。
她傻,也没什么见识,开始还不太信亲娘真得会嫌弃她,一直到有一天,家里设了个宴,有公卿爵府的女眷来做客,人家问起来,她娘竟然指着那仆妇之女说,那是自己女儿。
至于自己,她娘淡淡地略过了,没提。
从那个时候开始,顾嘉就知道自己在这府里的地位了。
怜惜是真,歉疚也是真,说要弥补也没骗人,可终究这一切抵不过现实吧。
除了她娘,府里还有两位哥哥,两位哥哥都是才华横溢的才子,有着大好前途,不过两位哥哥也都偏疼那仆妇之女,反倒对自己颇为生疏冷淡。
她明白,血缘固然重要,但自小的相处那才是真情分,哥哥更注重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情,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心里终究不舒坦。
她被家里安排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婚事,丈夫无论家世人品都是不错的,只是那丈夫本是对那仆妇之女有意,结果因仆妇之女另攀了高枝,爹娘不好对丈夫家里交待,就把自己给塞过去了。丈夫是退而求其次娶了自己,自是心有不甘,是以对自己并不疼爱,夫妻平日少言语,她又一直无出,时候长了,这情分就越发淡了。
她的人生被错置了,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就该是乡间的一株草,却被强行嫁接到了这绮户之家,或许从她离开乡间的时候就注定要早早枯萎吧。
顾嘉死之前,拼着命起身,把书桌上一沓临过的字帖全都抓在手心里,一点点扔进了旁边的炭火盆里。
“若有来生,我何必讨你们喜欢,何必求你们喜欢。”
拼命地临帖练字,不就是不想给你们丢脸吗,不就是想让你们高看我一眼吗,只是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罢了。
乡下的野草就是野草,根本难登大雅之堂,入不得你们眼儿。
想到这里,她突然哭了。
他们根本瞧不起她的,既是瞧不起,又何必把她找来,还不如一辈子留在乡间,嫁给那乡下的憨厚后生,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妇,也强过圈禁在这深宅大院里早早地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评则有红包
☆、第 2 章
第2章一盆冰水
顾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是在颠簸的马车上。
外面的阳光从马车窗帘子缝隙里射进来一缕,成为一道白练落在马车当中。因为垂下了帘子的缘故,马车里光线很暗,而她就躺在靠马车壁的软榻上。
马车里还有两个丫鬟一个嬷嬷,顾嘉知道,这位嬷嬷姓李,是当年博野侯夫人的陪嫁,在博野侯夫人身边是有些脸面的。
两个丫鬟一个叫有康,一个叫有平,也是博野侯夫人身边的丫鬟。
这三个人都被博野侯夫人赐给了自己,伺候在自己身边。
不过顾嘉意外的是,她们为什么陪着自己在马车里,有康后来在齐家孟国公府出了事,是没了的。
顾嘉茫然地眨眨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李嬷嬷和两位丫鬟显然没意识到她醒来了,还在那里嘀咕着小声说话。
“这若是回去府里,到底是哪个伺候这位姑娘,还说不好呢!”
有康小声嘀咕着说。
“可别是我们吧?”
有平颇有些担心:“虽说这可能是府里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但这样子,实在是……”
有平一脸为难。
做下人的最重要的是跟对主子,主子将来风光了下人才能跟着沾光,这位大小姐就算是博野侯府真正的大小姐,可是她能风光吗?看她那土里土气的样子,怕是这辈子没出过那村子,见识不如她这个当丫鬟的,以后能有什么前途?
有康明白有平的意思,轻轻颔首,叹道:“这怕是做亲都难吧。”
在燕京城里,男女婚配要讲究门当户对,可是也要讲究彼此性情才情容貌的,更要讲究教养风范。
而眼前这位主儿,除了沾了个血脉金贵的便宜,其他一概没有,谁家肯要这样的儿媳妇?
李嬷嬷见状,顿时板下脸:“主子的事,岂容你们两个贱嘴说三道四,到时候还不是夫人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做,难道还容许你们挑三拣四不成!”
有康有平对视一眼,她们都知道李嬷嬷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至于贱嘴一说,那也是平日说惯了的,当下抿唇笑着低头:“嬷嬷,这事儿还得仰仗嬷嬷多多照拂。”
照拂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这是盼着李嬷嬷帮忙说话,可别让她们去伺候这个土里土气的大小姐。
没办法,她们还是想嫁人的,跟个这样的主儿,岂不是连累她们前途!
马车里安静下来,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再没说什么。
顾嘉心中却已经是惊涛骇浪,不敢相信。
她听得分明,知道这是当初她被侯府从乡下接去燕京城的路上。
她还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裳果然是土里土气的粗布衣裳,手也是常年劳作粗糙带了茧子的手。
这下子,顾嘉确信了,自己竟然回去了自己十四岁那年。
呆呆地躺在软榻上闭了眼,顾嘉的心在颤,手也在颤。
即便后来识字了,她也读书不多,见识不够,她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这种奇诡之事怎么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她又是雀跃激动的。
她没想到她这人生竟然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竟然还能把在博野侯府的那两年重新过一遍。
这一次,她并不是那愚钝无知的乡下女子,她至少在博野侯府学了两年,又嫁过去孟国公府齐家当了四年媳妇。
这样的她,足以去做到一些她上辈子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了。
正想着的时候,马车停下来了。
顾嘉也不再装睡,顺势醒来,淡淡地问道:“这是到哪里了?”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总觉得她这语调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说不上来的感觉。
还是李嬷嬷上前恭敬地笑道:“这是到了若城,我们今晚就在若城歇下,到明日再赶车。这行程已经过了多半,再有个三五日就该到燕京城了。”
顾嘉微微颔首,若城她是隐约有些印象的,上辈子就经过这地,还巧遇了一位博野侯府的友人。
李嬷嬷见顾嘉那么一点头,慢慢地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这贵族女子自小学仪态举止,那一言一行一个动作都是有讲究的,刚才顾嘉这个点头的动作,云淡风轻不慌不忙的,倒是有几分气度。
不过很快,她就看到顾嘉一个迈步,径自跳下了马车。
她马上暗自笑了,想着自己刚才怕是眼花了。
瞧这下车的莽撞粗鲁样儿,果然还是那乡下丫头的做派。
当下大家打尖入店,进的自是这若城一等一最好的客栈,也是这客栈里最头等的客房。
踏入客房的时候,顾嘉突然想起上辈子自己在踏入这装饰华丽的客栈时颇为不自在,竟然还对着李嬷嬷提议住个便宜客栈吧。
她当时竟然怕让没见过面的亲爹亲娘多花钱,想为他们节省一些!
殊不知,这等做派行径,落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刁奴眼中,都是不上台面的做派,只会让人瞧不起而已!
此时的顾嘉坦然自若地走进了这头等客房,环视四周后,开始指挥李嬷嬷并两个丫鬟了。
“李嬷嬷,你去把这床榻好生收拾一遍,到底是在外面,我怕不干不净的晚上睡不踏实。”
“有康,去打一些热水来伺候我洗漱。”
“有平,你去把前头菜单拿来,我先过一眼,看有什么想吃的。外面的小子们点的菜未必能合我心意。”
顾嘉这一番指派,可是把那李嬷嬷有康有平给惊到了。这位姑娘,之前不是还忐忑不安,怎么突然间就把自己三个人当成自家奴仆使唤得如此顺手?
大家面面相觑一番后,终究各自去做了。
顾嘉把那三人都分派出去,这才径自坐在杌子上,拧眉沉思。
再过几日就要到博野侯府了,面对曾经的那爹娘,曾经的那兄长,她应该以什么样面目来见他们?
自己后来所知所学,哪些需要藏起来慢慢显露,哪些不需要隐藏也不会引起人怀疑的?
她坐在那里,把这前前后后的瓜葛干系全都想了个明白,最后心中终于有了决断。
这时候有康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木盆并洗漱的巾帕等,要伺候她洗漱。
她心里还琢磨着自己这重活一世的事,便没上心,只任凭有康伺候自己洗脸,谁知道那水冰凉冰凉的。
顾嘉一蹙眉,抬眼看了下有康。
这个时节虽说已经要入春了,可是春寒料峭,依然冷得很。若是那个一直养在乡下的顾嘉吃惯了苦自然不觉得什么,但是如今的顾嘉却是已经享受了六年富贵窝里的日子。无论是在博野侯府当姑娘,还是后来嫁入了孟国公府当孙媳妇,都是有人伺候着,不会吃苦只会享福的。
吃惯了苦的顾嘉不会明白当年她忍着冰寒用冷水洗脸时,别人是怎么样嘲笑的目光,但是已经享福过的顾嘉却知道。
这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你不争不抢不挑剔好性子,别人以为你是个泥人可以任意拿捏,别人以为你没见识好糊弄反而消极怠工。
这是若城里最好的客栈,怎么可能连个热水都没有,无非是懒得用心糊弄罢了!甚至于把那打好的热水留给自己洗用也是有的。
那有康是打小伺候在侯府里的,哪里不会察言观色,只是之前不屑于对顾嘉用心罢了。如今觉察到她仿佛神色有异,便诧异地抬头看过去,想要自她脸上看个明白。
顾嘉一见这动作,面上顿时冷了下来。
这个丫鬟叫有康。
有康,进了侯府后,一直伺候在她身边,奴大欺主不说,到了后来作为陪嫁入了孟国公府,更是不知道贪了她多少嫁妆,最后她竟然还去爬了孟国公府二公子,也就是她夫婿的床。
只是她终究没成事罢了,被她那规矩刻板的夫婿赶了出来。之后又觉得没脸,哭唧唧了两天,跪在自己面前要自己做主。
她那个时候哪能为她做主,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江呢。
于是这有康便被发卖出去。
听说赶出孟国公府的当天,她就用腰带把自己吊死了。
其实当初为了这个有康,她也是隐忍了许久的。
她初来乍到的,又笨,又不识字,什么事都是听凭这些嬷嬷丫鬟的摆布,便是被底下人欺负了,也羞于在博野侯夫人面前提起,生怕自己给博野侯夫人添麻烦。
时候一长,那些底下人更是有恃无恐了,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重活一辈子,她当然不会犯这种傻了。
当下她淡淡地瞥了一眼有康,挑眉问道:“这就是你们有钱人家丫鬟的礼数,竟然这么盯着我看?”
有康一愣。
刚才在那么一瞬间,她恍惚仿佛看到了侯府夫人的影子。
到底是母女,这乡下丫头竟是像极了夫人的?
她心神一敛,忙道:“姑娘恕罪,这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伺候你洗漱吧。”
洗漱?
呵呵。
顾嘉冷笑一声,端起那脸盆来。
有康眨眨眼睛,就这么看着,心中暗自嘀咕,这乡下丫头是要自己洗漱吗?
谁知道正想着,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
二月天里,这客栈本就处于山脚根下,阴冷阴冷的,又被泼了这么一盆带着冰渣子的冷水。
有康冷得僵硬,呆站在那里,竟是不知道如何反应。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一阵冷风随着那大开的门扑进来,呼拉拉的风吹在有康身上,有康脑子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都仿佛结成了冰。
“这,这是怎么了?”
进来的是李嬷嬷,看到这情景也是傻眼了。
“我们虽是乡下人,可是大冷天的,是决计不会用冰水洗手洗脸的,女人家嘛,难免落下什么毛病。你们这些城里人,到底是傻了一些,竟然要用冰水来洗漱,怕是根本不懂这冰水的坏处吧。”
顾嘉摇头,眸中满是怜悯:“所以我今日干脆让这丫头品品冰水的滋味,也算是给她长下见识。”
李嬷嬷又是一愣,看看顾嘉,再看看此时已然落汤鸡一般傻站在那里的有康。
“还不谢姑娘赏!”
到底是博野侯夫人身边有头脸的嬷嬷,比有康有平这种丫鬟要懂得分寸进退,见此情景,马上呵斥有康。
有康的泪已经汹涌而出,那泪水和挂在睫毛眼帘上的冰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冷是热。
她已经被那盆冰水浇得麻木,浑身没有任何知觉了。
不过她到底是咽下委屈,噗通跪在那里,一字字地道:“谢姑娘赏。”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声抱歉,本来应该开福满天下的,但是那本写了个开头,觉得暂时没灵感没感觉,便开了这一篇。
老规矩,开文发红包,所有评论都有,来吧。
☆、第 3 章
第3章南平王世子
一夜无话,第二日醒来时,便见窗外比往常更白亮一些。
顾嘉知道这是下雪了。
她披上夹袄,来到了窗前,透过窗子看远处白茫茫的山,却见雪花飘舞群山起伏,好一个银装素裹的世间。
顾嘉看着这场雪,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她是记得这场雪的,因为这场雪,她的行程耽搁了一两日。
连这种些许小事都和自己记忆中一样,那其他大事呢,必然也是一样的吧。
如此一来,自己倒是可以利用自己前世的所知来自己好生谋划了。
之前还不够笃定,现在是确信无疑了。
她回忆着往后六年将会发生的大小各样事,心中不免泛起惬意。
上辈子的那个顾嘉为了能让博野侯府看得起,也为了让夫家孟国公府看得起,实在是拼尽了力气的,累得气都喘不过来。
这辈子,她有了这个先机,不需要再那么辛苦了。
先过去博野侯府,把曾经堵心的通通给掰过来,出一口恶气,再趁着那爹娘对自己愧疚正浓,把能提的要求都提了,把该捞得都捞足了,然后撒腿离开。哪怕离开后只做一个寻常农妇,也好过在那深宅内院憋屈地过一辈子。
正这么暗自盘算着,便听得窗下有人在窃窃私语。
她探头往窗子外看了看,认出正是有康有平那两个丫鬟在说话。
她们其实是在楼下树底下,距离这窗子并不近,自以为私藏在那里说话会隐蔽,但其实楼上人听得真真切切。
顾嘉昨晚小小教训了有康后,便对这群势力奴才的气恨减淡许多,本来已经懒得理会这两个人怎么想了,谁知道听到她们在那里偷偷说话,仿佛提起自己,不免竖起耳朵细听。
那有康却是在用沙哑带着鼻腔的声调冲着有平哭诉。
“真看不出来,她竟是这么一个有手段的,着实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依我看,回去府里,咱不在她跟前服侍还好,若是真落在她手里,怕是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她这手段,倒是高明得很,可真看不出来呢!”
有平若有所思。
若是有康心中不忿,说姑娘歹毒竟然用冷水谋算她,那姑娘会反过来问我当姑娘的竟然用冷水洗漱,你这当丫鬟的怎么就不能浇一盆冷水;若是有康辩解说不知道洗漱不可以用冷水,那姑娘可以说这是教你长见识的。
反正怎么说,姑娘都有理,有康只能憋屈着了。
“可不是么,真是堵得我哑巴吃黄连,苦只能往肚子里咽!”
有康抹了一把眼泪,紧接着便打了一个打喷嚏。
她昨晚得了那盆冷水,又着实跪了一会,回去房间就喷嚏不止,怕是要得风寒了。
“罢了,我们之前都小瞧了她,以后都小心着些吧,这得好生当主子看待,要不然等回去侯府里,她朝夫人跟前一告状,遭殃的必定是你我。”
“说的是,可真真是错看了她!”
有康心中不忿,哀怨异常。
顾嘉听着这两个丫鬟在那里唧唧歪歪,颇觉得好笑。
这两个也实在是笨,搁那树底下说话,楼上客房里听着简直是在耳朵边说话一样,听得真真切切,她们也不怕丢人?
她心念一动,干脆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块皂,直接对着那树底下扔过去。
“呀——”树底下两个窃窃私语的丫头一惊,之后恍悟什么,赶紧做鸟兽状散了。
顾嘉冷笑一声,突然发现,这两个丫头也实在是愚蠢至极。自己上辈子是有多傻,才能看不出来这两个丫头的心思,竟然就那么忍心吞声那么久。
她站在窗子前,隔着那飘洒的片片雪花,望着那连绵起伏的雪山,只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变得缥缈又清晰。上辈子那个糊涂的自己,临死前才终于醒悟了。
自己何其有幸,能够重活一世,倒是能好生扬眉吐气一番。
正想着间,突觉周围仿佛有一道目光正看着自己,她微抬起头,只见对面不远处的客房,同样是二层的客房里,有一男子正立在窗前。
那男子看着颇为年轻,也不过二十上下,容貌俊美,肌肤雪白,黑眸生得犹如黑曜石,鸦青色长发顺着他的肩膀逶迤而下,身穿紫罗兰长袍,头上戴着八宝紫金玉冠,浑身上下透着尊贵。
这个人,顾嘉是知道的。
上辈子她也是在这个客栈里遇到过,和博野侯府家的两位公子有些交情的,南平王世子赵脩,也是当今圣上的嫡亲皇孙。
上辈子的顾嘉刚刚从乡下地方走出来,遇到这南平王世子赵脩,那自然是惊为天人,几乎不敢相信世间竟然有如此俊美尊贵之人。
这落在随行嬷嬷丫鬟们眼中,自然又是引人笑话。
死过一次的顾嘉再次看到这尊贵不凡的南平王世子,心中有几分淡淡的笃定,那是世间一切都随着自己的记忆在行进的笃定感。
而除了那几分笃定,再无其他了。
锦绣富贵窝里走了一遭,她早看透了这些侯门公卿世家子,即便是当今圣上的皇孙又如何,不过是吹箫弄月吟诗作对的虚架子罢了。
他们不会看得起她小小一个乡下女,她也再不会把他们放在眼中。
顾嘉漠然地收回了目光,之后抬手关上了窗子。
随着那朱色窗棂合上,外面那个粉雕玉琢的世界,连同那尊贵俊美的男子,都逐渐缩小为一条细缝,最后终至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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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一场大雪,顾嘉的行程自然是耽搁下来。而随行的有康也因为顾嘉那一盆冷水得了个风寒,躺在客栈里高热不退。
顾嘉倒是没想要她的命,便也让人去请了大夫来,胡乱地吃个药看病。
与此同时,住在对面的那位尊贵世子自然也因为耽搁下来。
这次接顾嘉回燕京城的是博野侯府的一位管事,姓谭。这谭管事人情练达,也曾跟着主家送迎客人,见识颇多,自然认出这位南平王世子,特意过去拜见了。
这件事自然回禀到了顾嘉面前,那李嬷嬷便撺掇说:“这位世子和咱家两位少爷素来都是有些来往的,南平王更是和咱侯爷有过交情。论理说姑娘既然遇到了,合该见个礼。”
顾嘉一听这话,便微微扬眉,不解地道:“我虽被养在乡下妇人之手,可是我的养父母也曾告诉我,男女授受不亲,既是出门在外,我无父母兄长在此,他亦无长辈随行,孤男寡女,哪有就这么去见面的道理?嬷嬷是好心,但是却不太懂理,亏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难道不懂得避嫌,倒是要我这个姑娘家做出自毁名节的事?”
李嬷嬷微惊,抬眼看去,见顾嘉竟然是一脸刚烈,不由无奈。
要知道大昭朝民风还算开明,于女子禁锢并不若前朝那么严苛。两家既然素来有些交情,恰好在这荒僻之处遇到了,又被大雪困在客栈里,打个招呼见个礼,别人也不至于挑出什么大毛病,真没到毁名节的地方。
不过这世间总有一些人,拿着那迂腐的陈词滥调来说事,特别是乡下落后愚昧无知的百姓,反而比燕京城里贵家千金更讲究那老一套。
李嬷嬷心中暗暗有些鄙薄,不过还是笑道:“姑娘说得是,有理,是老奴想错了。”
顾嘉自然是知道李嬷嬷心里想什么,不过她并不在意。她可没想着去讨好谁,也不指望着给自己立下什么好名声,这一次她是怎么自己得意怎么来,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谁不痛快。
至于她第一看不顺眼的,就是这李嬷嬷了。当年她妆匣里的那些头面,最好的一个钗子上面的珠子不见了,她胆小怯懦,怕博野侯夫人见了责备她粗心,都没敢提这事儿,后来只能推说不喜欢从此不戴。结果呢,过了好几年,她偶尔间看到李嬷嬷的孙媳妇头上簪子明晃晃地就有那颗珠子。
呵呵,当年她妆匣的那些东西,谁带头去中饱私囊的,她如今想想也知道了。
“你这李嬷嬷啊……”顾嘉轻描淡写:“年纪一把,却是屁事不懂,也不知道你怎么在侯府里混出这个脸面的。”
一听这话,李嬷嬷顿时气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
李嬷嬷是博野侯夫人彭氏家生的奴才,是从小陪着彭氏一起长大的丫鬟之一,后来又当陪嫁跟着入了博野侯府。她在博野侯府的地位想来也是可知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被派来去迎接博野侯府自小流落在外的亲女。
接这位嫡亲女进燕京城,本是大功一件,若是这位嫡亲女以后前程好受宠爱,她也能跟着沾大光,是可以说道一辈子的。
结果现在,她竟然被顾嘉轻描淡写地好生一番嘲笑贬斥。
甚至用了“屁事不懂”这种粗话。
李嬷嬷此时脸上似火烧,胸闷气短,难受得几乎立不住脚跟,身子摇摇欲坠。
旁边的有平见了,不免暗自心惊,想着这位姑娘的嘴巴也太毒了。
先是招惹了一个有康,把有康弄得躺在榻上半死不活,如今又眼看气死一个李嬷嬷。
顾嘉自然察觉到了有平的神情,挑眉淡声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有平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姑娘说得在理!”
竟然连有平也向着这位姑娘说话,李嬷嬷原本的青红面皮变得惨白惨白的,她捂着胸口大喘气。
顾嘉看李嬷嬷那样子,心情大好,便很是宽容地道:“我看李嬷嬷好像身子不太好,莫不是这几天用冷水洗漱伤到了?有平,你快扶着李嬷嬷下去歇着吧。”
有平小鸡啄米一般赶紧点头,上前扶李嬷嬷。
李嬷嬷便是心中气恨,但是那又如何,这到底是才迎回来的博野侯府嫡亲女儿,她的身份地位都在那里,自己怎么也不好招惹。
心中鄙薄是一回事,面上却是不敢有任何不敬的。
当下咬牙颤抖着上前,谢过了姑娘,哆嗦着下去了。
☆、第 4 章
第4章博野侯府
雪下了两日才停,停的时候外面山路几乎已经被大雪封住,车马自然不好通行。
要那着急行路的客人便过去带了奴仆清理山路,如此忙了大半日,总算是清出一条路来可供马车通行。
顾嘉闲来无事,也不可能只在客房里坐着,偶尔间也会出去散散步,看看外面的雪景。
一来二去,自然难免遇到那位南平王世子。
不过她如今心性和以前大不同,自然对那南平王世子一个好脸色都没有,淡淡地看一眼,些许福一下,算是应付过去了。
那南平王世子看起来也是个少言寡语的,见了她后,也不多话,只淡淡地点个头,便不再看她。
顾嘉暗想,这就是你当我是蝼蚁,我当你是臭虫,相看两相厌吧。
住在客栈的客商行人陆续离开,顾嘉这一行人也要启程,临行前,有平突然找顾嘉说起了体己话。
“姑娘,过几日就要到博野侯府了,你必然是得侯爷和夫人疼爱的,可你到底初来乍到,怕是有诸多不便。有平虽然不才,但自小长在博野侯府,对那侯府上下都颇为熟悉。这些日子,有平一路跟随姑娘进京,是打心眼要好生伺候在姑娘身边的,但凡姑娘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有平,有平一定竭力相助。”
顾嘉听得此言,疑惑地扫了有平一眼。
这个有平是个有心计的,她是知道的,但是竟然这么有心计,却是让她没想到。
想必是看到这两日她先是泼了有康,又下了李嬷嬷的脸面,知道她不是一个好惹的,先来讨好她?指望着以后留在她身边当心腹?
她敢来自己身边当心腹,自己却是不敢收下这么个祸害玩意儿的。上辈子,她在自己身边伺候,却受那顾姗支使,不知道给自己下了多少绊子呢!
顾嘉淡淡一笑,却是对有平道:“我正愁去了侯府中,诸事不知惹人笑话,如今有你这么说,我倒是松了口气。这样吧,你先和我说说李嬷嬷和有康这两位吧……”
说着间,她故意一个停顿:“我性子不好,行事鲁莽,怕是已经得罪了这两位……”
有平见她这样,真以为她为此忧心,顿时大喜,想着自己正好帮她对付了有康和李嬷嬷,讨得她的信任。
这位嫡亲女再是不济,那也是侯爷和夫人的亲生女儿,断断不会慢待了她,以后她有了好处,自己也能跟着沾大光。
于是她赶紧再次向顾嘉表明了自己的诚意,又把有康和李嬷嬷好生一番贬低。
“这个有康,素来会攀附高枝,夫人房中有什么不费力又能落好的事,她都抢着去干,那些不惹人注意又费力的,她统统推给别人。别人也都知道她这性子,奈何没她脸皮厚,关键时候也没她使得出来。还有一道,她老子娘是侯府里厨房的管事,手底下松快,也能拉拢人。这一次来借姑娘回京,更是她老子娘给她争的机会。”
“至于那李嬷嬷,确实是在夫人房中有些脸面,不过那都是靠过去的情分了。其实当初夫人的八个陪嫁,当初她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只不过如今年头长了,其他陪嫁走的走嫁的嫁,八个只剩下三个,她倚老卖老,夫人房中年轻一些的都不敢招惹她。她又命好,嫁的是侯府里帮着在外面收账子的管事,因为这个,夫人也就高看她几眼。但其实这个人惯于给自己捞钱,偷鸡摸狗,欺上瞒下,吃酒耍赌,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没少干。”
这些事顾嘉以前多少是知道的,如今听有平这么说,只是找个由头回头说嘴罢了,当下暗暗记下,又夸了有平一番。
有平以为得了顾嘉信任,乐颠颠地回房去了。
回房后,看着大病初愈精神萎靡的有康,笑着道:“恭喜你,因了这事儿,怕是这位姑娘再也不用你伺候,你可以不用犯愁了。”
有康瞥了她一眼:“当我不知你打得什么主意,就你精!”
有平得意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到底哪个主子能跟得,哪个主子不能跟得,我到底是比你们有一些眼光的。”
有康:“呸!”
一行人离开了这若城客栈,缓缓向燕京城方向出发。此时天已大晴,地上残留的积雪在太阳照射下开始变-硬。马车轮子倾轧过那些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顾嘉倚靠在车窗户上,望着外面的雪景,想着自己即将面对的那些人。
曾经熟悉的人,又要出现在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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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抵达燕京城的博野侯府是在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一到了博野侯府的大门前,顾嘉下了车,便被拥入了一位夫人的怀里。
那位夫人珠围翠绕,周边拥簇着不知道多少丫鬟嬷嬷,满身香气,两眼泪汪汪,哀切地凝视着顾嘉。
“你,你和娘长得真像啊!果真是我的孩儿!”
这就是博野侯夫人,她搂着顾嘉,哭得心碎。
顾嘉靠在她的怀抱里,感觉着那温软泛着香气的怀抱,听着她心痛歉疚的哭啼,自是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她也是这么抱着她,歉疚难当,说是要努力地弥补她所受的一切苦。
只是后来顾嘉觉得,自己这辈子受的所有苦,都是踏入了博野侯府开始的。
恨吗,其实并没有。
顾嘉面对自己的这位母亲,并没有那么多恨。
她心里明白,这位母亲在最初的母女重逢时,是真心的歉疚痛苦的,她心疼自己,恨不得给自己一切最好的。后来她也确实做到了,吃穿用度并不会比顾姗差,又为她在琴棋书画读书识字上请了人来教,甚至于在对她彻底失望后,也为她订了燕京城里一等一的夫婿——尽管是顾姗挑剩下的。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对自己算是仁至义尽的,至少做到了她最初承诺的:弥补过去十四年她所吃的苦。
只是,那些并不是她想要的罢了。
她在这博野侯府磕磕绊绊,傻傻地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才终于明白,顾姗在这博野侯府里被养了十四年,已经融入了这博野侯府,成为了母亲的女儿,哥哥们的妹妹,这个侯府里真正的大小姐。
而她,只靠着血缘和愧疚,能过得一日,却不得长久。
在乡下生活了十四年的顾嘉,在这侯门大院中跌跌撞撞了好久,才终于明白,在这钟鸣鼎食之家当一个够格的侯门小姐,并不能只靠心,还要才艺见识,以及心机。
她顾嘉开始还是失而复得的女儿,后来就成了一个债主,一个提起一句就叹一口气的人。
此时的顾嘉安静地靠在亲生母亲博野侯夫人彭氏的怀中,听着她悲痛的哭声,却是一言不发的。
过了很久后,便有人打络着说进屋细说,于是在大家拥簇下顾嘉被彭氏牵着手进了正厅。
坐下来后,彭氏牵着顾嘉的手,又摸着她的小脸,眼神无限爱怜:“孩子,你这些年受苦了,给娘说说,你这日子都怎么过的?”
上辈子彭氏也问起这个话来,上辈子的顾嘉怎么回答的,她说这十几年在乡下还好,乡下养父母对她颇为疼爱,她并没有吃什么苦。
当时她一说完这个,彭氏就怔了下。
现在的顾嘉不犯傻了,她知道这个回答不好。
于是她垂下眼睑,淡声道:“乡下养父母对我尚好,只是日子困苦,平日里只能吃得七分饱,过年时也不见荤腥,每日寅时鸡一叫就得爬起来下地干活,还要剁菜喂猪洗衣做饭,日日不得空闲。”
她这一番话说出后,博野侯夫人抱着她又是一番大哭:“我的女儿啊,你可是受了大苦!听得我心都碎了!”
顾嘉趁机埋在博野侯夫人怀中,也努力挤出一滴眼泪,哭道:“女儿自小和养父母长得不像,也暗自思忖或许不是养父母亲生,这些年日日盼着亲娘能来接我,原以为不过是做梦罢了,不曾想,不曾想真能见到亲娘!如今一见,娘亲竟和我如此相似,可真是,可真是——”
话说到这里,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果然,这一番话更惹得彭氏对顾嘉的怜爱,搂着她心肝儿地乱叫,哭得不能自已。
如此哭了半晌后,突听得旁边传来另一个哭声,细碎压抑,娇娇怯怯,虽声量不大,但是夹在彭氏的哭声中,颇为惹人注意。
顾嘉一听到,顿时明白了,这就是她那个好姐妹嘛。
彭氏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她终于舍得放开了顾嘉,看了眼旁边的顾姗,抹着眼泪道:“孩子,这是阿姗。”
这句介绍没头没脑的,上辈子的顾嘉初来乍到,本来对这侯门内宅就存着怯意,自然不懂这是怎么了。这个时候“阿姗”姐妹上前,拉着顾嘉的手各种亲热疼爱,当然就衬得顾嘉一脸茫然傻相百出了。
不过好在,顾嘉这辈子算是明白了,明白自己处于多么尴尬的一个处境。
别人让她尴尬,她就把这个尴尬甩回去,看最后到底是谁尴尬!
于是她睁着泛红的眼睛,迷茫地望着那顾姗,不懂地道:“娘,我来的时候也听丫鬟姐姐提了,说是我本名叫阿姗的,怎么如今母亲却叫这位姐姐为阿姗?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阿姗不是我吗?”
顾嘉这话一出,彭氏顿时脸上泛红,颇有些不自在,旁边的顾姗也不自在起来。
顾嘉见此,先是发出一声长长充满浓浓失望的“哦”声,之后才恍然道:“原来这就是那位一直代替我在府里生活的姐姐啊?”
她羡慕地望着顾姗:“姐姐,你命真好,我在乡下吃苦受累,你却能在府里锦衣玉食受父母宠爱。”
这话一出,轰隆隆一下子,仿佛有雷滚过,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法喘气了,彭氏更是歉疚得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舒服谁也别想舒服,呵呵呵呵呵呵
谢谢飘飘和123的地雷,爱你们啊爱你们,我努力更啊更更更~~
☆、第 5 章
第5章顾嘉的名字
这话一出,轰隆隆一下子,仿佛有雷滚过,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法喘气了,彭氏更是歉疚得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
“孩子,你听我说,阿姗自小就在府里长大的,也是个孝顺娴静的好孩子,我想着,以后你和她就姐妹相称,两个人同住一处,你觉得如何?”
顾嘉眨眨眼睛,看看那顾姗,再看看彭氏:“那她是阿姗,我是什么啊?”
这句话其实是个双关语,你可以认为是问名字,也可以是问身份。
真假小姐,一个是从小养大的情分,一个是至亲的血缘,阿姗这个名字给了她,那自己怎么办?
堂堂博野侯府不是说养不起两个小姐,而是两个人十四年的身份错位,如今同住一府,日日相处,终究是尴尬。
然而彭氏显然是忽略了这一层,也许是故意的,也许不是故意的,她亲昵疼惜地搂着顾嘉道:“阿姗这个名字给她用着吧,毕竟她用习惯了,娘再给你取个新名字。你,你在乡下时候叫什么名字?”
堂堂侯府的夫人,自然不是看上了乡下的名字想借鉴,只是给自己找个台阶。毕竟她是把那个取给女儿的“姗”字留给了从小养大的那位假女儿,反而要重新取一个名字给真正的女儿的。
这让她莫名有一丝歉疚,但是很浅淡,她很快忽略了。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她会在其他方面弥补女儿的。
顾嘉无辜又疑惑地凝视着彭氏:“我乡下时叫二妮儿。”
二妮儿……
在场的丫鬟仆妇们都险些想笑。
彭氏沾满泪痕的脸庞抽动了下,之后眸中有了更深的歉疚,于是又是一波眼泪:“我可怜的儿啊,都已经这么大了,竟然没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又是一番哭后,彭氏终于拿出一张纸来,念了几个名字给顾嘉听:“这都是你爹费了好多心思取好的,说是让你挑一个。”
顾嘉默默地听着那些名字。
重温上辈子曾经发生过的一点一滴,她才醒悟,其实她的父母从来没有骗过她,从这个名字开始,他们就已经告诉了她,在这博野侯府里,两个小姐,孰轻孰重。
顾嘉突然有些沮丧,就仿佛一个挥舞着拳头的人用尽所有力气打出的一拳却击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
“那就这个嘉吧。”
她为自己重新选取了上辈子曾经跟了自己六年的名字。
“阿嘉,娘知道你以前吃苦了,你放心,如今回来府里,娘一定想办法弥补你,让你这辈子都过好日子,再不会受一点点苦。”
彭氏好像是看出来了顾嘉眼神中些许的黯然,忙柔声安抚顾嘉。
旁边的顾姗见了,也凑上前,甜笑着去拉顾嘉的手,很体贴懂事地道:“阿嘉,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娘说了,让我们姐妹一处住,以后你就把我当姐姐吧,我们一起相亲相爱好生孝敬爹娘。”
顾嘉心中暗自想,谁要和你相亲相爱,鬼才信你这鬼话。
不过她还是笑了笑:“来了这里真好,不但有了疼爱我娘,竟然连姐姐都一并有了。”
她这么一说,彭氏看她神态轻松,顿时松了口气,笑着抚摸她的头发:“阿嘉,你何止有姐姐,还有两个哥哥呢,他们今日都去太学了,等下回来,都会来看你。”
顾嘉听得,还能怎么着,自然是少不得惊喜一番。
假装出来的惊喜,真累。
彭氏又搂着她说了不知道多少体己话,顾姗作为一个孝顺体贴的女儿也围着说了不知道多少懂事安慰的话,最后终于母女三个人过去了秀苑。
秀苑是顾姗的住处,而顾嘉也将被安置在这里。
彭氏牵着顾嘉的手,给她展示她的房间:“你瞧,这房间早就收拾好了,都是你姐姐阿姗收拾的,她自打知道了真相,就说要一起弥补你,要对你好,早早地给你收拾了房间。”
说着,彭氏指了靠窗户案几上摆放着的一方砚台:“你瞧,这是你姐姐最心爱的一方砚台,还是几年前她参加博文会得的彩头,一直舍不得用的,她特意拿出来给你,说是盼着你喜欢。”
顾嘉听得这话,心中不免冷笑。
这顾姗素来是会讨好卖乖的,特特地把不舍得用的好东西拿出来给自己用,外人看了,只当她多么心疼她顾嘉呢,若是以后两个人有了点小间隙,外人也只会说顾嘉不懂事不大度,毕竟能舍得把自己最心爱的砚台拿出来分享的顾姗,又怎么会计较区区小事呢。
可是昧心自问,顾姗突然得知自己身世,知道自己不是真千金,而是个假的,她能这么安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真心诚意欢欣鼓舞地迎接自己这个真小姐?她也就装吧,装不在意装大度!
人前落好,背后使坏。
顾嘉当下笑了笑:“娘,我自小长在农户,每日操劳忙碌,根本不曾学文识字,哪里会写字呢,自然更用不上这么好的砚台,我看这方砚台还是请姐姐拿回去吧,免得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顾姗听此,忙过去亲切地握着顾嘉的手,一脸柔和地笑:“阿嘉,你不要多想,只是一方砚台而已,我喜欢你这个妹妹,自然是想着送给你让你喜欢。至于你不会写字,我可以慢慢教你,你跟着我,总能学会的。”
彭氏见此,也安慰顾嘉道:“是了,你不要在意这个,阿姗素来是个心善的孩子,她是真心想让你喜欢,你不要辜负了她一片好意,收着就是。”
顾嘉听此,也就受了。
这方砚台过一些日子就会被摔碎了,上辈子她稀里糊涂都不知道怎么碎的,这一次可以看个明白了。
彭氏看她受了,心中宽慰许多,又给她嘱咐了许多事,衣食住行如何如何,以及接下来要为她请西席教授各种技艺等。
顾嘉都一一应下。
顾姗从旁听着,上前亲热地握着顾嘉的手道:“妹妹,凡事放宽心就是,需要什么,哪里住得不舒服,你都和我说,我能想办法就想办法,不能想办法的一定找爹娘来解决。”
顾嘉听了,一脸迷惘,不解地呢喃道:“原来这贵家府邸,到底是和乡下不一样呢……”
彭氏听闻,忙问:“怎么个不一样?”
顾嘉茫然道:“在乡下,一般家中做主的都是当家主妇,家里若是有多个姐妹,都是不管事的,无论衣食干活,都是要听主妇差遣。但是我看在咱侯府里,竟是姐姐和爹娘一并管事了。”
这………………
彭氏愣了下,之后便回想起刚才顾姗说的那番话。
想想也是,虽说顾姗在府里生活多年,也更熟悉府中规矩,可是顾嘉是自己亲女,和自己应该更为亲近才是。顾嘉也不是什么客人,断没有需要什么还要和顾姗说,再让顾姗回给自己知晓的,这是平白让顾嘉不自在呢。
彭氏瞥了顾姗一眼。
那一眼,也不是责备,更不是疑问,就是淡淡的一眼。
可是顾姗顿时羞愧得不能自已。
她这句话确实越了身份的,不过是仗着彭氏素来对自己信任疼宠,想着她不会听出来这话中意思,便故意说出来拿捏下顾嘉的。
没想到这顾嘉竟然当面拆穿了,还拆穿得这么直截了当,这么让她下不来台。
顾姗羞愧地低着头,脸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来,眼泪也顿时泛起泪:“母亲,是女儿僭越了,可女儿没其他意思,女儿只是想着让妹妹不要那么拘束,想好生照料妹妹,毕竟妹妹刚来府里,对府里也不熟悉……”
一边说着一边抽噎,委屈又隐忍,看着好生可怜。
彭氏原本确实有些疑惑的,如今听顾姗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过来,反过来对顾嘉解释道;“阿姗并没有其他意思,以前偶尔间也有亲戚世交家的女儿在咱家小住,都是阿姗招待,和阿姗一起吃穿,人家需要什么不好意思说,都是阿姗提醒我娘的。她也是素来体贴心细,便觉得你初来乍到,应该好生照料你,你莫要多想了去。”
顾嘉当然不会多想,事实摆在眼前还需要她想吗?上辈子那个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顾嘉早就死了,如今活着的顾嘉,其实也懒得去理会她和顾姗在这个家的地位轻重问题的。
“娘,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有姐,怎么好好的哭了,我就是纳闷这侯府里和乡下许多不同,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顾嘉一脸无辜茫然,清澈的眼中是不解。
彭氏看着女儿这般情态,只觉得她天真无邪,心中越发怜惜:“阿嘉心思纯良,倒是我想多了。”
说着间,疼惜地摸了摸顾嘉的丫髻。
旁边的顾姗原本是捂着脸委屈低泣,谁知道不但不见彭氏来哄自己,反而见彭氏去摸顾嘉的丫髻,当下心里越发委屈,委屈到怨愤。但是她思忖如今形势,自己再哭,也是没意思,只能是忍住了哭,用尽力气挤出一点笑来。
她这一笑,恰好被顾嘉看到。
顾嘉微惊:“呀,姐姐笑起来怎么像鬼!”
作者有话要说: 1本章依然有红包。
2 这一本我想写无脑打脸爽文,就是想尝试下,以前没写过。既然无脑,不要指望什么深度,也希望大家不要拿这本和其他同类题材比,没法比o(╥﹏╥)o 人生漫漫,好好写文吧。
☆、第 6 章
第6章丫鬟问题
顾姗听这话,顿时气得一张脸都要裂开来。
她怎么遇到这么一位,懂不懂道理,晓不晓礼节?凡事总得你一招我一下,有来有往,还要含蓄委婉,云里雾里,这样才符合常理,才不失大家闺秀的气度是吧?哪有你这样直接说到人脸上的,这让人怎么应对?
彭氏看女儿气成那样,也是没法,再看顾嘉,却是天真无辜一派纯真,好像是个小孩子不经意间说了声大实话一样,不免无奈。她觉得两个女儿都没错,两个女儿都是好的,于是只能开始和稀泥。
“阿嘉,不许胡说,这是你姐姐,要敬重姐姐知道吗?你这孩子也真是的!”
彭氏象征性地谴责了顾嘉几句,又回过头来劝顾姗:“咳,童言无忌,阿姗你不要在意你妹妹说的,你妹妹最笨,不太会说话,以后娘慢慢教她就是了。你素来宽容大度,性子也温柔,不会和你妹妹计较的吧?”
她不计较?怎么可能!她心里计较死了好不好?恨不得扑上去直接抓花顾嘉的脸好让她看上去像个母夜叉!
不过顾姗不敢。
彭氏也说了,她素来宽容大度,又性子温柔,她还是个大家闺秀侯门千金。
她不能丢掉自己的人设,她得努力地端着这个“宽容大度性子温柔”姐姐的人设。
所以她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用手帕沾了沾泪,低声道:“没事,娘,阿嘉单纯,不懂事,随她说去吧。”
心里好恨好恨好好恨!
顾嘉却是满心舒爽,仿佛大热天吃了冰镇西瓜,要多痛快有多痛快。
上辈子憋屈的是她啊,有苦难言的是她啊,这辈子总算是风水轮流转,让她给掰回来了!
她对着彭氏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改。”
说着,还对顾姗眨眨眼睛,老老实实地道:“姐姐,对不起,我错了,刚才眼花了,姐姐不像鬼,像人。”
不像鬼?像人?听听这是什么话!
顾姗原本努力压抑下的气又起来了。
然而彭氏却没听出顾嘉的话外之音,她看她乖巧的样子,越发喜欢,亲昵地道:“你这孩子啊,以后娘总得慢慢教你!”
旁边的顾姗看了此情此景,更是酸得咬牙,暗暗地撕扯自己袖子,都要把袖子扯破了,不过面上也只能装着。
装了十四年了,这个时候不能破功。
彭氏并不知道两个女儿心中竟起了这么多曲折,当下依旧安置好了顾嘉的住处,又说要给顾嘉挑选几个身边伺候的人。
“原本依咱们的规矩,你们姐妹身边应该是一个老成的嬷嬷,四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再有一些粗实仆妇丫鬟,只是如今你们姐妹住一处,这秀苑怕是也容不下那么多下人,我便想着,那些粗实仆妇丫鬟你们姐妹便共用了,我另外给你挑四个贴身丫鬟并嬷嬷,阿嘉,你觉得如何?”
彭氏这么做,倒不是说为了节俭,博野侯府正是烈火烹油时,哪里在乎这点子东西,关键还是想着她们姐妹亲近,能够处得更亲密一些。
这是彭氏的私心,也是彭氏上辈子最大的错误。
真假千金,共处一院,顾嘉存,顾姗身份就尴尬,顾姗在,顾嘉便会不自在。前面十几年的错位,真千金为乡下女无知无识,假千金享尽荣华仪态万方,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又怎么会有姐妹情深?但凡哪个稍有私心,便会斗得个你死我活。这真要斗起来,吃亏的必然是初来乍到对这侯门大院一无所知又没半个心腹的顾嘉了。
顾嘉一脸单纯地望着博野侯夫人,自己的亲生母亲彭氏。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猪油蒙了她的心让她分不清眼前的情境,还是说她就存着那疼爱顾姗的私心,竟让自己处于这样一个境地。
回想上辈子,自己住在顾姗的秀苑里所受的那些憋闷窝囊气,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就是寄人篱下处处不能得便,连喝口茶水都要看人眼色!
“怎么,阿嘉,你不喜欢?”
彭氏看顾嘉只望着自己不说话,一时有些拿不准这孩子怎么想的。
到底不是自己一手养大的,虽然孩子是个单纯的,但到底年纪大了,怕是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旁边的顾姗见状,连忙上前,颇有些忐忑地道:“若是妹妹不喜和我同住,那也没什么,让妹妹住秀苑,我随便去别处住就是了,我怎么都行,只要妹妹高兴,让我去哪儿住都一样的。”
彭氏听了,欣慰地看了眼顾姗。
这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女,长得也和自己不像,可到底是一手教养大的,到底是懂事体贴,也知道体谅大人的一番苦心。
顾嘉自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临死前那一两个月,她回忆自己这辈子,多少也明白自己输在哪里的。可是再怎么回忆,也没有眼前真真切切看到的真实明白。
是了,她就输在了顾姗这一张嘴。
瞧瞧,说得多好听多委屈,她可以为了顾嘉而让出自己的住处,这是多么宽容谦让的女子啊,多么惹人怜爱啊!
而她顾嘉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这侯府里各种门道,相形之下,自然显得笨拙。
笨拙了,一天两天可以说是乡下来的不懂事,三天五天,上面的那娘就不太待见了。更何况还有个“亲近的姐姐”专门会挑了顾嘉的短处“很好心”地说给彭氏听。
顾嘉当下笑了,走过去,亲热地拉住了顾姗的胳膊,软软地道:“姐姐,你说哪里话呢,我听了娘的安排,能和姐姐这么亲近,自是高兴得很,只是怕姐姐嫌弃我乡下来的毫无见识,怕叨扰了姐姐,这才不敢多说。如今见姐姐对我丝毫没有任何嫌弃,那我自然愿意和姐姐同处。至于那底下仆妇丫鬟,我又不懂,一切听凭娘的安排就是。只是我刚才进这秀苑也看到了,这里面若是再添置太多丫鬟,怕是有些拥挤,我便想着,不必为我准备四个丫鬟了,只一个嬷嬷两个能干的丫鬟就足够了。”
她这一番话说来,婉转含笑,眼神中却又透着纯厚善良,只听得彭氏欣慰不已。
当下彭氏笑道:“你可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只是四个贴身丫鬟,却是要的,不然我怕你使唤不过来。”
顾嘉却是坚持的:“娘,瞧你说的,我和姐姐一处,自当时吃住一块儿,难道有姐姐使唤的,还能没我使唤的?哪里缺了这个,两个就足足够了。”
这下子可算是对了彭氏的心思。
她自己抚养大了顾姗,如今明知道这不是自己亲女,却是难以割舍了。偏生此时接回了顾嘉,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只盼这两个女儿能好生相处,才算是心安。如今知道顾嘉是真心认顾姗当姐姐,且毫无芥蒂的,算是大松了一口气。
“好孩子,你真是一个懂事的,难为你这么体谅娘的心思。”
顾嘉看出了彭氏眼中的喜欢,便趁机提道:“娘,我身边伺候的人,只要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可是我却有个小小的要求,能不能让我自己挑选,看哪个对我的眼缘,就让哪个在我身边伺候着?”
彭氏忙点头:“那自然是可以的,你喜欢哪个就要哪个!”
本来彭氏也不会纵容顾嘉让她随意挑选,可是如今顾嘉退让一步,她高兴之余,又心存歉疚,自然全都答应了。
旁边的顾姗听到这个,却是神情一顿。
她依然含笑望着顾嘉,只是那笑意中带了几分审视。
本以为只是个没见识没手段的乡下丫头,如今看来,倒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不过……这乡下丫头对侯府下人一无所知,能挑到什么好的?顾姗微垂下眼,唇边带着温和的笑,却没说什么。
顾嘉见彭氏同意了,当下也不客气。
她自是明白,自己要想在这侯府里混得个风生水起,顺便再多捞一些本钱日后过活,那必须养下一两个心腹。什么样的人可以当心腹呢,有康有平李嬷嬷这种是不行的,她们小手段小心思太多,又在博野侯府有些根基,哪里是自己可以随意拉拢的。特别是有平,上辈子可以说是背主求荣了,明着是她顾嘉的丫鬟,做的却是顾姗的心腹。
她环视过彭氏并顾姗前后拥簇伺候的丫鬟嬷嬷们,却见众人都恭敬地垂首立在那里,唯独那有平,瞧瞧地抬起头,眸中带着期盼,看样子想让自己被挑中。
彭氏见顾嘉的目光停留在有平身上,便笑道:“有平一路陪着你过来燕京城,想必你都熟悉了,这个可以留在你身边伺候。”
有平听彭氏这么说,顿时觉得十拿九稳了。
她想着这顾嘉看来并不是一个纯傻的,自己在她身边好生伺候,再暗地里使一些法子让她对自己更加信任,到时候把她拿捏在手心里,还愁没有好前途吗?
当下眉眼带笑,抿唇低下头。
谁知道就在此时,却听得顾嘉道:“这个有平人倒是机灵,也很心善,和我说起有康和李嬷嬷的种种不是。”
啊??
有平大惊,不敢相信地看向顾嘉。
彭氏和顾姗也诧异得瞪大眼睛看着顾嘉。
而旁边的有康和李嬷嬷更是冷汗直流,愤恨地盯着有平。这臭丫头,为了能够讨主家欢心,都在背后咬了什么舌根子!
顾嘉满意地看着自己造出来的震撼效果。
这个有平乃是不忠不义又贪婪好财之辈,擅长搬弄口舌是非,她当然不会留在自己身边了。
可是不留有平,有平必然心生不满,说不得会反噬自己在关键时候给自己使坏,那怎么办呢,就放出来有康和李嬷嬷对付有平吧,狗咬狗一嘴毛。
为了加深这种震撼效果,让李嬷嬷和有康彻底对有平恨之入骨,她又继续说道:“有平都告诉我了,说有康素来会攀附高枝,夫人房中有什么不费力又能落好的事,她都抢着去干,那些不惹人注意又费力的,她统统推给别人。还说李嬷嬷她倚老卖老,惯于给自己捞钱,偷鸡摸狗,欺上瞒下,吃酒耍赌,说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没少干。她还说姐姐阿姗平时矫揉造作,故作温柔大方,其实暗地里欺凌下属克扣奴婢月钱,说这些人统统不是什么好人。”
她在有平嚼舌根的基础上,还把顾姗给加上了,反正有平也是没法辩解了。
把顾姗拉下水,不愁不把有平彻底赶出去。
……
……
有康大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李嬷嬷面色苍白双膝颤抖,哆嗦着捂脸大哭。
顾姗惊得捂住唇儿,不敢相信地望着有平。
有平听得自己背后嚼的那些舌根子竟然被挑到明面上当着夫人的面说出来,简直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直接一头撞死在墙上。
老天爷啊,这让她以后怎么活啊,有康的亲娘在厨房里管事,李嬷嬷的男人是外面收账的,她得罪了这两个人,她在这侯府里还有什么混头?!
还有姑娘那里,背后拿着姑娘的事嚼舌根子,无论真假,她是彻底没活路了!
彭氏也没想到自己这女儿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底下的人平时稍微给自己捞点好处,在谁家都有的,只要别犯了什么根本大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现在,她这女儿竟然当着一群人的面都给挑明了说!
既然挑明了,她就不可能假装这事儿不存在。
“有平,这些话,可都是你说的了?”
彭氏拉下脸来,冷厉地问道。
“不不不……奴婢没有说过这些,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种……不对,不对,奴婢从未说过姑娘的不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说大姑娘的不是啊!”
有平嘴唇颤抖神色惶恐,拼命地为自己做徒劳的辩解。
“胡说!这些话不是你说的,难道是二姑娘自己编排出来的,她初来乍到,对这侯府里人事一窍不通的,哪里知道这些!”
彭氏自然是相信女儿不信有平的。
有平有口难辩,恨道:“夫人,我若是曾经说过姑娘半点坏话,我天打五雷——”
彭氏哪里想听这些,直截了当地道:“掌嘴!”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发上一章的红包。么么哒我爱你们,谢谢有材和龙猫和飘的地雷,爱你们。
☆、第 7 章
第7章丫鬟问题
有平挨了一顿好打,又喝了哑药,扔到了外面庄子干粗活去了。以后她如果能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干活,或许能配一个小厮,至少讨生活没问题。若是再不老实,那怕是日子凄惨。
至于有康和李嬷嬷,在一番辩解和痛哭流涕后,彭氏算是放过了她们。但是谁都知道,经过这件事,她们想再得彭氏信任,却是难上加难了。
这么闹了一场,顾姗也觉得没脸。毕竟是侯府里没出阁的千金大小姐,却被一个丫鬟在背后那么嚼嘴,就算大家都说那丫鬟在胡说八道,可若是传出去,别人总是会想,无风不起浪,怕是你顾姗确实干了的吧?要不然怎么可能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为了这个,顾姗红了眼圈,躲在房间里都不出门。
顾嘉看顾姗那样,很是好心地问彭氏;“姐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怪我多说了话?可克扣月钱是什么啊,我也不知姐姐竟然会如此在意。”
彭氏看着顾嘉,见她懵懵懂懂的,心知她必然是不懂什么是月钱的:“月钱就是每个月府里给家中人供的银钱,每个人都有的,你也会有,一个月二两的。”
顾嘉惊喜:“竟有二两?真的吗?”
彭氏点头:“是,每个月都有,你可以随便花用。”
顾嘉顿时把那顾姗之事抛开,喜滋滋地搂住彭氏的胳膊,一脸亲热:“娘,你真好,我那乡下的爹娘,过年过节也就给我几个铜板买头花罢了,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银子呢!”
这话说得彭氏一阵心酸,抚着顾嘉的脸:“可怜的孩儿,你既回来了,从此后有娘吃用的,就有你吃用的,衣食住行,全都给你最好的。”
顾嘉听着,心里却在想,若是趁机再多给点银钱多好,至于衣食住行,又换不得钱……不过没办法,她也只能对彭氏感激涕零,一脸亲昵了。
彭氏见女儿和自己亲近,更加喜欢了,当下又让顾嘉挑选丫鬟仆妇。
顾嘉到底是挑选了一个嬷嬷两个丫鬟,挑的嬷嬷是彭氏的陪嫁牛嬷嬷,是个端庄心慈的人,以前顾嘉过去彭氏那里,偶尔对或者不对的,她都会帮着提点一下,私底下帮了顾嘉不少的,顾嘉也一直心存感激。
至于丫鬟,顾嘉则挑了一个顾姗身边的丫鬟叫红穗儿的,这红穗儿过去因为一些小事而不得顾姗信任,被顾姗疏远,却又知道顾姗的一些隐私,如今自己要过来,正好为己所用。
另一个丫鬟顾嘉选的是彭氏身边的一个梳头丫鬟七巧,这七巧人如其名,心灵手巧,会梳妆打扮会衣着搭配,人又安分,必然能帮自己许多。
彭氏见顾嘉竟然挑中了那牛嬷嬷,多少有些不舍,不过到底是自己亲生女儿,又是自己愧疚了她的,且看她这么懂事,也就许给了顾嘉。
顾姗躲在屋子里气苦不已时,早有手底下消息灵敏的,叫鲁嬷嬷的,专门会搬弄是非打探消息的过来讨好她,把这事儿说给她听。
顾姗冷笑一声,手绞着雪白的手帕子,恨道:“她可真会挑啊!”
那个七巧儿,在她身世一事没出来前,就曾经找彭氏要过,彭氏都没舍得给,如今竟然轻易给了这乡下丫头!
那鲁嬷嬷素来机敏,经验老道,人情世故无一不通,见顾姗难过,便出主意道:“姑娘不必难过,其实这件事细想下,对咱们来说是好事。”
顾姗挑眉,不高兴地道:“怎么是好事?这你都能说成是好事?”
鲁嬷嬷笑了:“往日夫人对姑娘那么疼爱,都不舍得把七巧给姑娘,这说明什么,说明夫人很看重七巧的。可是现在,夫人竟然舍得把七巧给那乡下丫头,难道是真得爱那乡下丫头更胜于姑娘吗?我看不是的。”
这下子,顾姗来兴致了:“为何,你说来听听。”
鲁嬷嬷见顾姗竖起耳朵听,越发卖弄道:“夫人对那乡下姑娘,与其说是喜爱,不如说是愧疚。姑娘你且想想,她对姑娘疼爱教养了十四年,结果她的亲生女儿却在乡下受苦受难,她心里自然不好受,这时候恨不得把一切好的都给那乡下姑娘,好弥补她的歉疚。”
顾姗听此话,失落至极:“所以我是争不过她的,我怎么争,这事儿怎么比,我都是落个下风。”
鲁嬷嬷却摇头:“姑娘,这事儿我们得换个方式想,你想,夫人每每看到那乡下丫头,都觉得愧疚,就仿佛欠债的人看到债主一样,这心情能好吗?况且那乡下丫头上进也就罢了,若是不上进,不过是个愚笨无能的丫头罢了,上不了台面,这样的人,真能当咱博野侯府的小姐出头露面吗?若是不能,那她怎么和姑娘你比?姑娘你才貌双全,正是咱博野侯府的门面,夫人难道还能舍弃你而疼那乡下丫头?”
一席话说得顾姗茅塞顿开:“是了,是了,夫人对那乡下丫头,是心存愧疚的,这就好像欠了她钱,恨不得把欠了的感觉补给她,所以她要什么,夫人自然都答应了。可是如此一来,这反而是她的不好,只要她继续贪心下去,夫人总有一天会厌倦的。”
鲁嬷嬷笑颜逐开,拍着大腿道:“我的姑娘啊,你可真是个聪慧人儿,这事儿就是这么办!所以从此后,她想要什么,姑娘你就帮着,她越是贪心,越就容易失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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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贪心,越就容易失宠?
这句话是对的。
不过对于顾嘉来说,上辈子的她从来不敢贪心过,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越雷池一步。甚至于对顾姗,她也是努力地把顾姗当成自己的亲姐妹来对待,凡事都要向她请教询问,凡事都要听从她的建议。如此一来,一步一个坑,她就这么把自己送到了泥潭里,日子越过越难受。
不贪心就能有好结果吗?依她看,未必。
她这辈子就是要贪心的,就是来讨债的。
夫人对她歉疚,那她就利用这些歉疚,尽可能地多捞一些银钱吧。
当歉疚消退,她也可以领着这些银子全身而退,过她自己的日子去。
顾嘉想着这些心事的时候,底下王瑞安家的正好带着仆妇送来了衣料让她挑选,还来了裁缝要给她量体裁衣。
博野侯府里的主子们是一年四季每季两身衣裳的定例,因顾嘉刚来府里,也没往年的旧衣服可以穿,彭氏便做主要一口气给她做六身衣裳。
顾嘉对于衣裳并不太上心,毕竟这种上等布料做的衣裳太娇贵,不耐脏不耐磨,稍微不上心就会坏的,无非是花样子好看罢了。不过既是要给她做,她当然可着好的挑,反正她又不要出钱,
她看了看那些花纹样式,毫不客气地挑选了六个。
若是上辈子的顾嘉,不懂得这布料里面的门道,自然是胡乱挑选一番,可是现在的顾嘉却不是那毫无见识的。
她挑的都是上等好料子,最适合女儿家做衣裳了,特别是其中一匹草绿色的素锦料子,看着简洁不起眼,但那是宫里头赏下来的供品,出产量极少,每年都是有数的。顾嘉记得,那个料子做出衣裳来冬暖夏凉不说,衬得肌肤也会更加白净,穿上后整个人的气度都会顿时贵气起来。
顾嘉指了这几个料子后,那王瑞安家的神情顿时有些不自在,欲言又止地看着顾嘉。
顾嘉淡淡地瞥了王瑞安家的一眼,只当没看到。
她当然明白王瑞安的为难之处,但是她就是不说。既然放出大话来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就不要欺负她不懂行还想着把那个最好的料子给顾姗反而随意糊弄她。
王瑞安的犹豫了一番,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在最后打算迈出这屋子的时候说:“姑娘,这个素锦是单面的,也没什么花纹,你要不要换一个样式?”
顾嘉歪头,不解地道:“可是我就相中了这个,为什么要换呢?”
说着间,她看那王瑞安的,心平气和地道:“莫非这个料子我是不可以用的?我初来乍到,不懂得咱侯府里的规矩,若是这个料子根本不是给我用的,那就告诉我,我不选就是了。”
王瑞安顿时无奈了,张口结舌,却是说不出来后面的话。
这一匹素锦,确实是顾姗早就相中了想留下来用的,这都是不用明说大家伙都知道的,毕竟往年惯例,宫里头赏赐下来的那最好的布料都是要给顾姗留着做衣裳的。
可是现在,王瑞安家的听着侯夫人那吩咐,便想着好歹把这匹素锦拿来做个样子,让顾嘉挑一挑。这匹素锦乍看之下实在是普通,太过素净,顾嘉未必相中。如此一来,两全其美,既把素锦给了顾姗,又给了顾嘉面子。
谁知道这顾嘉竟然一眼挑中了这匹素锦!
王瑞安开始后悔了,她不该耍这种小花招,早知道把素锦藏起来直接给顾姗就是了。
她无奈地望着顾嘉,只见顾嘉一脸老实巴交,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挑中了多么金贵的一匹布。
“也不是不能给姑娘用,我只是觉得姑娘皮肤白净好看,又年轻,得挑选个好看的料子才是,这个素锦实在太素净,我怕做出衣裳来不好看。”
恰好这时候,那牛嬷嬷捧着一盏燕窝从外面走进来,她听到了王瑞安家说话的后半截,便立在那里没吭声。
顾嘉看了眼牛嬷嬷,有些无奈地嘀咕道:“若是我不能选那个,告诉我就是,我自不会非要去选,可如今既是让我随意选的,那我就要选那个素面的。”
她微微仰脸,噘嘴,带着几分孩儿气,小声道:“难道就不许我喜欢素面的了……”
牛嬷嬷看她这样子,突然笑了:“姑娘说得有道理,姑娘就喜欢素面的,喜欢素面的怎么了?难道当姑娘的喜欢个布料,还得被底下人硬按着脖子要求改了去?”
王瑞安的听闻这话,脸色大变,赶紧给牛嬷嬷使眼色:“牛嬷嬷,这可真真是折煞了奴婢,奴婢哪里敢要求姑娘如何,实在是……”
牛嬷嬷笑呵呵地道:“实在是什么?”
王瑞安一噎,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怎么说了。
这匹布料是早已经暗地里许给顾姗的,这话怎么也不好说上明面。
如今只能是吃这个哑巴亏,回头看看去给顾姗赔罪了。
王瑞安噎了这么半晌,才勉强笑着说道:“没什么,姑娘既然喜欢,那就用吧,做奴婢的自然不好说什么的。”
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原本想着刀切豆腐两面光,谁知道弄了个里外不是人!
啧啧啧,这个新来的姑娘,可真不简单啊,她怎么就眼光那么毒,一下子挑中了宫里赐下来的素锦?说好的乡下来的没见识的姑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红包发了,你收到了么,按说发评论的都收到了,没看到的可以查看下站短。
感谢小小,夙夜,飘飘,云飘飘,龙猫的地雷,爱你们。
今天周末,争取多写点,晚上也许加更。
☆、第 8 章
第8章父亲兄长
顾嘉对于牛嬷嬷刚到自己房里就帮着自己要到了那匹素锦感到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中,牛嬷嬷这个人并不轻易出手帮人的,她一直淡定地陪在彭氏身后,不偏不倚的。牛嬷嬷出手帮助自己提点自己,那都是在她过来侯府里一年后了。
对于牛嬷嬷此时的相助,她自是感激,但又心存一点忐忑。
当下看着王瑞安离开了,她对着牛嬷嬷笑了笑:“牛嬷嬷,多亏了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牛嬷嬷依然是笑呵呵的,一脸慈爱,不过望向顾嘉的目光中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审视:“那匹素锦是好看,姑娘眼光好,既是选中了,那就该给姑娘做衣裳。这都是那王瑞安家的不会办事,姑娘不用和她一般计较就是了。”
顾嘉听了,神态间带了恭敬,忙笑道:“牛嬷嬷说的是,阿嘉都听牛嬷嬷的。”
牛嬷嬷见她对自己颇为敬重的样子,倒是有些意外,便笑道:“姑娘说哪里话呢,姑娘是主,老奴只是奴,伺候姑娘,那是应该的。”
然而顾嘉可不当牛嬷嬷是个普通的奴,上辈子顾嘉是承受了牛嬷嬷的恩情的,心中本就感激,如今牛嬷嬷又肯到自己房里来帮自己,便更加敬重牛嬷嬷了。
“牛嬷嬷,你是我母亲房中的人儿,按说我不应该劳烦你过来,但实在是我看其他人不顺眼,就看着牛嬷嬷你舒坦慈爱,看着你我觉得心安!如今你既过来帮我,那我少不得许多事都要找你请教,还盼着牛嬷嬷不要嫌弃我,多多指点我才是。”
她这是真心话,真心盼着牛嬷嬷能帮自己。
她知道自己在捞足银子出了恶气前必须留在这博野侯府里,既然留下,光靠自己是不行的,必须有个像牛嬷嬷这种通晓人情世故的来帮自己。
她也能感觉到在自己说完这话后,牛嬷嬷正打量着自己。牛嬷嬷在彭氏身边这么多年,自然不是会被谁的几句好话轻易给笼络了去的,她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相信了顾嘉。
是以牛嬷嬷凝视着顾嘉,仿佛要看穿她似的。
顾嘉原本是微微垂首的,她能感觉到头顶处传来的沉重压力,不过她很快想明白了,她是博野侯府家的姑娘,牛嬷嬷便是再受敬重,她也犯不着在她面前心虚什么。
于是她抬起头,淡定从容地望着牛嬷嬷,眸光诚恳。
牛嬷嬷看着眼前的顾嘉,突然就笑了。
她轻叹了口气:“看着这样的你,我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夫人,你们母女可真是像啊!”
不光是相貌,还有刚才的那神态,像极了的。
牛嬷嬷突然拿出手帕来,擦了擦泛红的眼睛:“姑娘,这些年委屈你了,当年怎么就出了这种事……竟然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顾嘉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明白了。
自己是彭氏的亲生女儿,自然是像极了彭氏的。
上辈子牛嬷嬷暗地里帮着自己,怕是也因了这层干系,如今她又觉得自己像彭氏,怀念彭氏年轻时候,便会帮自己了。
她看着牛嬷嬷哭,不觉眼圈也红了,心里竟莫名有了委屈之感。
自打发现自己重活后,她便把自己上辈子那些委屈全都忘记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很能干,可以对付一切让她看不顺眼的人和事,她无所畏惧什么都不怕。
至于委屈那种矫情的想法,更是距离她很遥远。
可是现在她看着这牛嬷嬷,突然觉得牛嬷嬷是真心疼惜自己的,她是真的要帮自己的,她是确实在替自己感到委屈。
尽管牛嬷嬷以为的委屈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可是牛嬷嬷这种真心诚意的怜惜,她感觉到了。
没有人怜惜的时候她刚硬尖锐无坚不摧,如今有了人真心替她委屈,她突然就委屈起来了,柔软起来了。
她眼里火辣辣的,仿佛有泪落下来,不过到底努力忍住了。
“其实我也不觉得有多苦啊……”她忍下眼泪,抿唇笑着道:“现在回来侯府里,这不是挺好的嘛……有那么好看的新衣裳穿,还有娘,有牛嬷嬷……”
牛嬷嬷见她这样,却是越发怜惜,竟然上前抱住了她:“可怜的孩儿啊!”
顾嘉没动,就任凭牛嬷嬷抱着。
她心里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上辈子,自始至终,她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换了身份。堂堂博野侯夫人生孩子,怎么会和一个庄子上的粗使村妇生的孩子混淆了呢?彭氏生下孩子后不应该是一群丫鬟嬷嬷围绕着么,便是有歹人想偷换,也是难如登天。
所以当年到底是怎么弄错了的?
上辈子她也疑惑过这个问题,但是得到的只是敷衍,他们说是有个丫鬟使坏给换了,说那个丫鬟已经被处置了,说这都是过去的事不用提了。
当时的顾嘉半信半疑,又觉得那个并不重要。
但是现在,顾嘉突然觉得,这事儿其实挺重要的。
好好的,她怎么会被人换了呢?
“牛嬷嬷……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谁把我给换了的啊?”
她伏在牛嬷嬷怀中,带着些许哭腔,佯装随意地提起。
谁知道牛嬷嬷却忽然擦了擦眼泪,叹道:“是个坏心肠的丫鬟,因为偷拿过夫人的钱,被夫人罚了,但是夫人到底好心,并没有把她赶走,谁知道就这么留下了祸根。”
“这样啊……”这个答案顾嘉听过一次了,以前信了,现在却开始疑惑了。
区区一个不再受宠的丫鬟,怎么会把堂堂侯府千金就轻易地地给调换了呢?这件事总觉得被轻描淡写过去了,她觉得很不对劲。
但是看看牛嬷嬷那不想再提的样子,她也不好再深究了,只好佯装不在意。
正说着间,就见外面红穗儿走进来,却是道:“刚才夫人那边派人过来,说是侯爷和两位少爷都回来了,让二姑娘赶紧过去。”
二姑娘自然是指的顾嘉。
顾姗是大姑娘,顾嘉是二姑娘。
顾嘉一听这个,便想起上辈子第一次见到侯爷并两位少爷的情境。侯爷也就罢了,一看就是心疼她这个女儿的,第一次见面都红了眼圈的。
但是那两位少爷,对自己可就是冷淡得很了,也就是互相见个面,勉强认下她这个妹妹罢了。
顾嘉想着,或许在这两位少爷眼里,他们还觉得自己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妹妹让他们疼惜的顾姗妹妹不自在了呢。
她想起过去的事,便微微拧眉,心里难免想着,自己这辈子可要远离这两个人。
他们不待见她,她也不待见他们。
说什么兄妹情深,她还不稀罕呢,就让他们继续去宠那顾姗吧。
牛嬷嬷却在打量顾嘉上下的穿着。
她今日穿的是府里之前给顾姗做的衣裙,并不算太合身,有些宽松,不过颜色还倒好,海棠红的颜色衬得她肌肤雪白,乌发如墨。
她身上也没什么多余的头面,但是贵在年幼,稚嫩清新,模样可人。
牛嬷嬷点了点头:“走,二姑娘,老奴陪着你去见侯爷和两位少爷。”
顾嘉点头。
上一世她见父亲和两位哥哥的时候颇为忐忑,总怕人家不喜欢自己,也畏惧这当朝堂堂侯爷并侯爷家少爷的名头,现在经历见识得多了,她就当那两个人是个屁,轻轻放掉就是。
当下红穗儿在前面引路,牛嬷嬷和七巧儿在后面陪着,过去侯爷所在的知言堂。
顾嘉因为全然不在意的,心无负担,走起路来自然轻快。旁边牛嬷嬷见了,不免笑着点头:“二姑娘的气度,真是有夫人当年的风范。”
顾家听此,不免羞惭,却不好解释,只能笑了笑。
进了知言堂后,顾嘉便看到了自己的亲爹博野侯,四十多岁的年纪,相貌堂堂,一身紫袍,颇具威严。
博野侯早知亲女即将过来,正捋着胡子等,如今猛地见一个年轻小姑娘走进来,身形纤细瘦弱,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那样貌又像极了自家夫人年轻时候,不由呆住。
再细看几眼后,便确认无疑,这就是自家女儿了。
顾嘉低头,上前跪拜,口中道:“女儿见过爹!”
博野侯和彭氏连忙上前扶起来。
博野侯热切地凝视着女儿:“阿嘉是吧?你我父女初次见面,你就知道我是你爹?”
顾嘉眼中泛红,抿唇道:“想必是父女连心吧,我一见爹爹,便觉得十分亲切,隐隐知道这就是我亲爹。”
博野侯闻听大喜,扶着顾嘉肩膀,双眸泛红,激动地道:“你我父女缘薄,今日才能相见,为父每每想来,心痛不已。孩儿,来,你我父女既已重逢,我们不说这个,坐下这里,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顾嘉上辈子很是惧怕这位亲爹的,只因曾听顾姗讲了许多亲爹如何如何严厉,又诸般告诫,弄得她见了博野侯都不敢直视的,更不要提多说一句话。
如今重活一世,再看这亲爹,她发现亲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差吧,当下听令,乐颠颠地坐在了博野侯身边的绣杌上。
博野侯便问起顾嘉过去十几年的种种,顾嘉把之前对彭氏说过的话又一一说了。
博野侯越看女儿越喜欢,彭氏纵然是已经听说过一遍女儿在乡下的事,也不由得抹泪一番。
夫妻两个又各自掏出来一个锦盒,要送给顾嘉。
博野侯送的是一个赤金长命锁,而彭氏送的则是一对流光溢彩的碧玉镯子。
当着他们的面,顾嘉不好掏出那长命锁摆弄,不过掂量了下锦盒,可以感觉到分量不轻,且又是赤金的,当下心中欢喜。只这么一个长命锁,她以后变卖了便颇能得一些银子,还愁过不上好日子?况且来日方长,她还能再慢慢地挖一些。
至于彭氏那个镯子,顾嘉看了,心里虽然也算喜欢,但是却总有些怅然。
她当然知道,彭氏有一对家传的玉镯子,那才是罕见的好东西,是传女不传男的。彭氏把那个家传的玉镯子给了顾姗,心里歉疚,便只好另寻了个玉镯子送自己。但同样是镯子,差了有十万八千里呢。
上辈子她和顾姗同时去赴燕京城一位颇有身份的国公夫人的宴席,人家看到顾姗手腕上的镯子,还特意提起了她的外祖母如何如何,说那镯子是怎么怎么传过来的。
顾嘉也是从那时候意识到,这并不单单是一个镯子的事了,而是身份地位还有在母亲心中的分量问题。
许多事,一旦错过了那就是错过了,纵然是母女亲情也是一样。
她纵然是父母亲唯一的女儿,但终究在顾姗面前落了一截子。
这边顾嘉低头摆弄着手上的镯子,却听得博野侯感慨道:“我瞧着你这身量比阿姗要瘦弱一些,乍看还以为才十三岁,这是你往日吃苦受累,没能好好长身子,如今回来咱们侯府,再不用吃亏,也让你娘好生给你调养身子,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彭氏从旁擦泪:“那是自然,我已经请了大夫过来,给阿嘉过脉,再看看开几个方子补补。”
顾嘉听了,忙恭敬地低头表示感谢。
相较于这边认亲的热火朝天,侯府的两位少爷顾子卓和顾子青那里却有些冷清了。
这两位少爷,老大顾子卓此时恰为弱冠之年,生得俊美无双,老二顾子青年十七岁,相貌比起老大顾子卓更胜一筹。
只不过这两个人确实如顾嘉记忆中一般冷淡,老大顾子卓还一脸温和带着笑,尽管那笑里有几分疏远。而顾子青,干脆就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仿佛眼前的认亲大戏丝毫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
博野侯今日认了顾嘉这个亲生女儿,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喜欢,突然间抬头见自己两个儿子竟然没事人一般站在一旁,不由心中不喜,当下虎着脸命道:“你们两个,还不过来见你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范范范二和晴朗的大倩倩的地雷。
另纠正,老文是《猎户家的小娘子》,不是《猎户家的小娇妻》 ( ̄▽ ̄)/
大家普遍觉得还不错的有《将军家的小娇娘》,《半路杀出个侯夫人》等
☆、第 9 章
第9章藤鞭
顾子卓和顾子青两个听闻这话,对视一眼后,便齐齐上前和顾嘉见礼。
顾嘉早知道他们对自己不冷不热,不过此时博野侯和彭氏在,少不得装装样子,便低头,诚恳恭敬地道:“阿嘉见过两位哥哥。”
彭氏看顾嘉给哥哥见礼时举止颇为得当,竟是个性情柔顺知道礼节的孩子,心中颇为欣慰。
博野侯却觉得自己两个儿子面对女儿时,神态太过冷淡,越发不悦:“你们的妹妹流落在外多年,受了不知道多少罪。如今好不容易归家,你们两个做哥哥的要好生照料她,知道吗?”
顾子卓和顾子青齐声道:“儿子谨遵父亲之命。”
博野侯点头:“今晚咱们一家子吃个便饭,算是庆祝齐家团聚吧。”
博野侯既下了这个令,其他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当下彭氏下令,摆下家宴来。
谁知道待到全家入席时,那顾子青却突然道:“阿姗呢,怎么不见她人?”
他这一说,大家齐齐都看向他。
顾子青不知为何,耳根微红,不过却还是憋着一口气道:“既是家宴,怎么可以少了阿姗?”
彭氏脸色微变,不过还是笑了笑,解释道:“刚才阿姗已经让鲁嬷嬷过来说了,说她身子有些疲惫,想着早早地歇下了,便不过来参加这家宴了。”
虽不是亲生的,但到底养了这么多年,彭氏对自己这女儿再清楚不过。
怕是被那顾嘉当众提起有平说的话,面上有些过不去,便不愿露面。女儿家嘛,脸皮薄也是有的。
博野侯听了,点点头。他是男人家,对于后宅这种女儿家的小心思也不懂,彭氏这么说,他自然也就信了,当下道:“阿姗既是身子疲惫,那就歇着吧,若是明日再不好,请大夫过下脉就是。”
到此为止,这就是一个男人对女儿能做的关心了。
说着间,他拿起箸子,对顾嘉道:“阿嘉,你喜欢吃什么?尽管吃就是,这都是你娘知道你回来特意让厨房给你准备的。”
顾嘉见这个爹言辞之间对自己倒是颇为疼爱,心中大悦,笑道:“爹,这些看起来都很好吃,爹也一起吃。”
她率先夹了一块清蒸鱼肉给博野侯,然后又夹了一块素炒山菌给彭氏。
博野侯见女儿对自己颇为孝顺,心中越发满意,就连旁边惦记着顾姗的彭氏看了顾嘉这般行径,也不由暗自点头,想着这个女儿自己不曾养过,但如今看,倒也还算懂事。
这边父母女儿一团亲热,那边顾子卓还好,含着淡笑陪着吃饭,偶尔间也会搭一句话,唯独那顾子青,脸色一直不太好,魂不守舍的。
顾子青突然站起来了:“父亲,母亲,今日既然是合家团聚的家宴,就该把阿姗请来才是,若是没有阿姗,怎么算是团圆呢?”
他这一说话,博野侯和彭氏夫妻二人都看向他,神色间就有些疑惑了。
顾子青涨红了面皮,咬了咬牙,仿佛豁出去一般地道:“这边一家团圆地吃家宴,可是阿姗却孤零零地一个人在房中,父亲母亲可曾想过阿姗心里是否好受?”
博野侯一听,顿时怒了:“子青这是何意?阿姗身子疲乏,早早睡下了,这才没能参加家宴,难不成做儿女的歇下了,做父母的就不能安生吃个晚饭吗?”
顾子青见父亲怒了,却不仅不怕,反而梗着脖子呛道:“若是平时,这自然没什么,可是今日咱们家凭空添了一个妹妹!爹,娘,你们有了新的女儿,就不要阿姗了吗?你们不要忘记上个月阿姗还是你们唯一疼爱的女儿,今日来了新的,阿姗身子不适不能参加家宴,你们竟然视若无睹在这里大肆庆祝一家团圆?这让阿姗心里怎么想,阿姗哪点不好,就让你们这么对待她?”
博野侯这下子彻底怒了:“你还吃饭不吃饭了?不吃给我滚!”
顾子青脸红脖子粗:“父亲既让儿子滚,儿子滚就是了,为了这个新来的妹妹,你们竟然不但不要阿姗,连儿子都看着不顺眼了!”
说着,转身甩袖子就走。
博野侯气得拿起桌上杯盏,直接冲着顾子青打过去,这杯盏打中了顾子青肩膀,杯盏破碎,酒水和碎片飞溅,顾子青肩膀上一片红色的晕染。
彭氏心疼儿子,赶紧扑过去,见顾子青肩膀上竟是血肉模糊,又心疼又无奈,顾子卓在那里张罗着叫大夫,博野侯在这里尤自气咻咻的。
现场乱作一团,唯独顾嘉,望着这一切,心道这个二哥哥被砸了,可真是活该。
就上辈子来说,那个大哥哥顾子卓还好,对她虽然有些疏远,但是至少勉强算友好,唯独这个二哥顾子青,那简直是把她当仇人!仿佛有了她,他家好妹妹阿姗受了多大的气!
顾嘉现在也想得很明白了,关于她和顾姗,从两个人同住一院开始,就注定了水火不能相容。
这无关乎对错,无关乎人品,这是命运给她们两个人开的玩笑,她们两个人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而在她看来,顾子青,无关乎对错,也无关乎人品,他在自己和顾姗之间可以不站队,不站队,躲远了,两个女人都可以当他是一个好哥哥。
但是他选择了站队,且站队了顾姗,那从他站队之时,他就注定是顾嘉的敌人。
这辈子顾嘉不讲什么血缘亲情,也对这兄妹之情没有任何指望的。
敌人就是敌人,皇宫內苑的亲父子兄弟都可以自相残杀,更何况面对一个根本不把她当妹妹看的哥哥呢。
顾嘉望着顾子青那脸红脖子粗的狼狈样子,很是开心。
如果不是她要假装一个温顺善良的妹妹形象,她几乎想痛饮一盏来庆祝下。
彭氏搂住了顾子青,哭道:“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哪里说过不让阿姗过来,阿姗只是因今日一些小事,觉得没脸,这才身上懈怠,娘不让她来,也是想让她好生歇着,这都是娘的一片苦心,你这孩子倒好,不问青红皂白,竟然这样指责爹娘!”
顾子青听闻,却是疑惑,质疑地望向顾嘉:“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阿姗觉得没脸?什么小事可以让阿姗如此?平时都好好的,怎么偏偏今日就出了什么事?”
顾嘉听此言,一挑眉,心道这竟然是把矛头指向自己,质问自己了?那话语中的意思,分明是说自己害了他那好妹子阿姗。
尽管事实如此,但是你干嘛这么说出来,你这么说出来,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当下顾嘉一个低头,用巾帕捂住自己的眼睛,硬出挤出一点眼泪来,之后便突然哭起来。
“爹,娘,二哥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要怪我的意思?我,我没其他意思,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怎么了,若是觉得我来了不好,那我可以回去乡下,我回去乡下没什么的……”
说着间,她委屈无辜地大哭一声,哭得抽噎不止:“爹,娘,你们还是送我回乡下吧,求你们了!我真不曾想,我一来了,就惹得哥哥这么不快,还惹得哥哥挨打,哥哥定是不喜我的,我,我——”
话说到这里,她已经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憋得满脸通红,一脸有苦难言隐忍受气的样子,就差寻死觅活了。
她这么装腔作势一番,果然那博野侯心疼不已,忙安慰她道:“阿嘉不必在意,都是那畜生不懂事,你头一天到家,吃个家宴而已,他竟然横生这么多是非!”
说着,再看向顾子青时,已经面色严厉冷沉:“来人,给我拿藤鞭来!”
藤鞭,那是打人的,那就是要家法处置了。
彭氏脸色顿变,心疼极了,忙要给顾子青求情,旁边的顾子卓也赶紧跪下替弟弟求情。
唯独顾嘉,在那里依然哭啼不止:“爹,你固然是认孩儿这个女儿的,但是只怕哥哥并不认我,孩儿本是养在乡下,不懂这侯门公府的规矩,甚至连个大字都不识的,如今又凭空得了二哥厌弃,孩儿只怕从此后便是留在侯府里,也是度日艰难,爹娘,我求你们,还是把我送回去吧!”
她开始的时候是假心假意地哭泣来火上浇油,可是这一番倾诉下来,她才发现自己说的是上辈子的真心话。
上辈子,自己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有个备受宠爱又惯能使小心思的顾姗,又有个一心护着她的顾子青,她在这侯府里看似风光,其实步步维艰啊!
这日子过成那般模样,若是那当父母的真心疼,但凡能体谅她半分难处,还不如把她送出侯府去呢!
是以说到后来,她还真心实意地哭起来,哭得两行泪喷涌而出,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凄凉有多凄凉,简直仿佛街边没人要的眼巴巴小可怜。
本来彭氏听了自己儿子的话,多少觉得儿子说得有点道理,开始心疼顾姗。又见丈夫伤了儿子,更加心疼儿子,觉得儿子也是顾全兄妹情,丈夫怎么能对儿子如此严厉。
可是如今,她看着顾嘉哭得如此伤心,不免又心疼起顾嘉来。
想着这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罪,好不容易归家,却又被亲哥哥闹出幺蛾子来。
她才十四岁,是个小女儿家,必然是像阿姗一般面皮薄的。
当下又放开顾子青,搂住了顾嘉。
“我可怜的阿嘉啊,你别哭,你这一哭,为娘的心都碎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把你送走的!谁敢送走你,我第一个不依的!”
顾嘉被那彭氏揽在怀里,分明是慈爱温柔的母亲,她却心生无奈。
想着这亲娘是个没主意的,一会觉得这个可怜一会觉得那个无辜,敢情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谁会演谁就可怜?
不过她转念一想,若是她真是有个正主意的,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要自己和顾姗同住,两个女儿,一个明明不是亲生却锦衣玉食,另一个明明是嫡亲女儿却受尽苦楚,在这种错位之下,竟然让两个女儿同处一院,简直是把那十四年日子生活差异全都摆在了阳光底下明晃晃地晒着对比着。
自己上辈子是个老实的,没什么转弯抹角的肠子,只以为真能好好和顾姗相处,但是顾姗,想必是存着强烈的危机感,总是怕自己夺了她的位置吧,自然处心积虑地对付着自己。
而这些,彭氏从未想到过。
她就是既不舍得顾姗,又不忍放弃自己,妄想着两个女儿好生相处,妄想着能一家子相亲相爱,最后苦的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顾嘉越发趴伏在彭氏怀里,软软怯怯地道:“娘,实在不行就把我送走了,我走了,哥哥想必就不会生气了。”
“乖孩子,你别怕,谁要送走你,娘和他拼了!”
彭氏搂着怀里的小女儿,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慈爱,她咬牙切齿地这么说。
顾嘉听这话,却依然是不想放过那顾子青,故意哭道:“娘,可是二哥哥,二哥哥他——他怕是容不下我的,我还是回乡下去吧!”
博野侯此时手里已经拿来了藤鞭,本来看彭氏和顾嘉哭成那般,想着自家骨肉分离,不免泛起悲痛。
又听女儿哭着说起二哥哥不能容她,真是心肝震裂一般地疼,拿起鞭子,狠狠地对着顾子青抽打起来,只打得顾子青哎呦一声,扑倒在地。
不过片刻功夫,背上便是条条血痕。
彭氏瞪眼一看,身子发软,儿啊心肝地叫起来,又要去阻博野侯,但是哪里挡得住气头上的博野侯。
开始时顾子青还能充个英雄好汉咬牙不吭声,后来终于忍不住了,惨叫连连。
顾嘉抹着眼泪,趴伏在彭氏怀里,听着那凄惨叫声。
心里好痛快好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活该活该活该,默念一百遍。
本章发88个红包。
☆、第 10 章
第10章还是钱亲
来到这博野侯府的第一天,家宴就以大闹一场的方式不欢而散,顾子青更是受了鞭子回去请大夫养伤去了。
其他个人,哭的哭痛的痛,生气的生气,好不热闹,唯独那顾子卓,却依然一脸淡定好像这些事和他没大关系一般。
顾嘉觉得纳闷,就连自己都装出痛哭流涕生无可恋的样子,他这是在干什么?也忒冷心冷情了吧?
谁知道顾嘉正眨着泪眼望着顾子卓的时候,顾子卓却正好打量过来。
顾嘉赶紧低下头,捂着脸呜呜呜哭起来。
哭了半天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哀哀切切地回房去了,回到自己房间不用哭了,不过晚间洗漱时还对着牛嬷嬷嗟叹一番。
一直等到牛嬷嬷走了,她才拿出来今日收的那镯子,还有那长命锁。
之前都没好意思仔细打量长命锁,如今放到烛台前细瞧,又用牙咬了咬,果然是真金的,并不是常见的那种里面铜外面镀金。
当下心中大喜,暗地里盘算着这个长命锁约莫有多重,能换多少银子。
看完了长命锁,又去摩挲了一番这玉镯子。
这东西虽然好,但是顾嘉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毕竟这玉镯子怎么也是个退而求其次的玩意儿。
若是上辈子,顾嘉对父母亲情有着很大的期望,当后来人家那位年迈且颇有地位的国公夫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才恍然明白自己被占去的位置是永远回不来的,自然生出一股悲怆无奈之感。
但是这辈子,她早已经对博野侯府的父母亲情没了什么大指望,没有指望的情况下得到什么都是意外的惊喜。
比如这个玉镯子,比如博野侯对她的爱护,以及这个沉甸甸的长命锁。
顾嘉找来了一个手帕,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长命锁包起来,连同那个玉镯子一起安放在了妆匣里面。
金子银子都要一点点攒,最好能攒个金山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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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顾嘉没想到的是,第二日早间,彭氏就亲自过来这边看她,还带了一个胡桃木包铜边镶花妆匣。
彭氏一进来便命人关上了门窗,又让丫鬟在外面把守着。
顾嘉一看彭氏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要对自己说一些瞒着顾姗的话了。
当了彭氏六年的女儿,她对彭氏也算是有所了解了,耳根子软摇摆不定,心慈手软却又并无主见,平时行事也总是想两面周全。
比如她可能想给自己一点压箱底的东西,却要偷偷摸摸瞒着那顾姗,生怕顾姗看到了不高兴。
可是她怎么不想想,自己和顾姗同住一个院子,她这么大张旗鼓地来了,顾姗能不知道?顾姗是傻子吗?顾姗看到这边关门窗偷偷摸摸地能不往坏处想吗?
而反过来,她偷偷摸摸地要给顾姗什么好处,这时候也是拼命地避开自己。
但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傻子看不出来她那点小心思。
上辈子,有时候自己在这屋里,听着彭氏去了隔壁顾姗房里,外面丫鬟看门又把门窗关好,她就会感到一阵阵地心酸,由不得会把事情放大了去想,想来想去不过是自己折磨自己罢了。
如今看自己和顾姗的位置换了下,自己成了被私底下偷偷摸摸如何如何的,而顾姗成了外面心酸瞎想的,不免又好笑又好气。
——当然了,昧心自问,更多的是高兴。
亲娘啊,你是要给我什么好东西吗?
“阿嘉,你才从乡下来,身边肯定没什么压箱子底的头面首饰,我想着——”
彭氏说到这里,又瞅了瞅门窗外面,确信没人偷听,这才道:“我刚收拾了收拾,给你挑了一些你这个年轻能戴的带过来。这事儿可不能让你姐阿姗知道,要不然她看到了,难免心里难受。”
顾嘉满怀期待地望着那妆匣,连连点头。
彭氏打开妆匣,顾嘉忙探头看过去,只见里面是一个米珠儿做成的头花,一副金丁香的耳坠,一副水滴状玉珠的耳坠,还有一副金步摇,两个玉坠儿,并三个带穗儿的玉禁步。
顾嘉再没见识,后来也是当了国公府里四年的二少奶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一看就知道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太过稀罕的物什,都是日常家用的。除了那米珠儿并金丁香耳坠还值些银子,其他也就几两或者十几两银子的寻常配饰。
这统共加起来都没昨晚那个长命锁值钱呢。
作为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一穷二白地来了侯府里,难道还要自带银钱?他们帮自己置办下行头不是应该的吗,竟还要鬼鬼祟祟仿佛做贼一般。
当下她觉得好笑,便忍不住说了一句:“女儿初来侯府,确实是一穷二白没什么配饰,多亏了母亲给我这些,好歹能让我出去不至于丢人。只是我心里终究难过,原来给我这些,竟是要特意瞒着阿姗姐姐的,让我心中很是不忍。”
说着间,特特地用巾帕沾了下眼睛,装腔作势一下。
彭氏听闻,一怔,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尴尬地别过去眼去,长叹了口气,却是道:“这都是娘的不是,娘也得顾虑着阿姗那边,怕阿姗知道了不高兴,也怕她多想。”
她无奈地望着顾嘉:“阿嘉,你是娘的亲生女儿,人说女儿是娘的贴身小棉袄,你一定要体谅娘的为难之处,也要明白娘也是没办法。”
顾嘉心中呵呵,面上却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人说宁愿跟着要饭的娘,也不要跟着当官的爹,于她来说却是宁愿在那穷家农户洒扫耕种剁菜喂猪,也不要来这侯府当什么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彭氏看顾嘉这神情,知道她是心有不满,突然间就一个伤心,悲从中来,掩面哭道:“阿嘉,你是有所不知,你姐姐阿姗也是我们从小养到大的,我们一直都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养着,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两个哥哥都是让着她的,从小到大,什么都给她最好的独一份的。如今我们把你接过来了,虽说知道她不是亲生的,可是这些年的情分在那里,要我割舍,我也是万万不能。如今我只能是尽量地弥补你,但是又不好让她知道,免得她看了心里难受。”
顾嘉愣了下。
她疑惑地望着她亲娘,仔细回味了下她的意思,确认无疑,她意思是说要顾忌下顾姗的想法,所以让自己多体谅。
那她呢,她的心情呢,她心里不好受怎么办?不是说好了要弥补她的吗?
顾嘉深切地觉得,这不是说话不算话吗?昨天抱着她说要弥补她的是谁来着?
“那我呢?”
她望着她亲娘:“我会不会因为这个难受啊?”
彭氏一愣,看着顾嘉:“你……我看你是个体贴懂事的孩子,又是娘亲生的骨肉,母女连心,应该明白,体谅娘的难处吧?再说了,娘这不是巴巴地想着把好东西给你送过来。”
顾嘉:“……”
过了半响后,她点头:“我明白了,我是亲生的。”
所以我活该。
彭氏叹了口气,温柔地抚摸着顾嘉的头发:“孩子,你的衣裙我已经命人尽快赶制了,过几天就能做好,再搭配上这些配饰,让七巧好好地给你打扮梳头,你长得像娘,打扮起来一定好看得很。等月末孟国公夫人那里有个家宴,会邀请燕京城的贵人过去游玩,到时候你也去,也好让人看看你。”
顾嘉还陷在那句“我是亲生我活该”的逻辑里,没太在意彭氏怎么说。
彭氏看顾嘉软糯无辜又迷茫的神情,不免心生怜惜,当下问道:“孩子,你这里还缺什么,记得给娘说,娘命人给你送过来。”
顾嘉淡声道:“缺的可多了。”
彭氏忙道:“那缺了什么?”
顾嘉:“我看今日阿姗姐姐给手底下丫头赏了一些铜板,她那几个丫头一个个感天谢地的,我的月钱什么时候发啊?”
她现在除了那个金长命锁和以前一些不顶用的首饰,简直是一穷二白!
额,不能说一穷二白,她从乡下家里离开前她乡下娘还给她塞了一百多个铜板呢!
那是她唯一的财产了。
彭氏听到这话,恍然,默了片刻后,才凑到顾嘉耳边,低声道:“等会我让牛嬷嬷过去一趟,给你取一些来,你先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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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氏说到做到,第二天就让牛嬷嬷取来了十两现银给顾嘉。
顾嘉拿到后,看着那光闪闪的银锭子,心情大好。她在这侯府里一个月二两的月钱,这就是将近半年的月钱呢!
爹亲娘亲不如银子亲,她喜滋滋地收起来放到妆匣里。
又过了几日,侯府里给她做的衣裳也送来了,一共六套衣裳,三套是当季春秋的,两套是到了夏天能穿的,还有一套是为了冬天准备的。
顾嘉只拎着那三套当季的来看,其中最惹眼的自然是那套草绿色素锦做的裙子了。
这布料看似简单,但其实做出衣裳来后却有别样的光彩,衣裳一上身就自有一番典雅气度,妆点的顾嘉都不认识自己了。
牛嬷嬷也颇为喜欢,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后,从妆匣里拿出来之前彭氏送的配饰,矬子里拔将军,挑出几个能配得上的给她搭配好了。
“七巧,你再给咱姑娘好好梳头,我看姑娘这一打扮,整个气度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七巧也是惊叹于顾嘉穿上这身衣裳的好看,从旁赞叹连连,听到牛嬷嬷这么说,忙拿着梳子要帮顾嘉梳头。
她手巧,立志要给顾嘉梳一个彰显贵气的好头,也好让人知道,她跟着这主子可不是大家以为的乡下姑娘。
七巧能在彭氏房中立足,那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待梳好之后,牛嬷嬷细细打量。
却只见眼前女子身形纤细,腰肢柔软,一身草绿色素锦的衣裙衬得她肌肤雪白清透如同上等的羊脂玉一般,莹莹泛着动人的光泽。或许是由于被这么打量着的缘故,她微微抿起嫣红娇嫩的唇儿,犹如一泓清水的眸子带着淡淡的羞意,清丽脱俗却又娇俏无双。
牛嬷嬷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姑娘生得好相貌,比夫人年轻时候还要好看呢!”
七巧和红穗儿连连点头:“依我看,姑娘比礼部尚书家那位王姑娘还要好看。”
礼部尚书家的王姑娘是燕京城里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了,但是如今一瞧,未必比得过自家姑娘。
顾嘉听到这话,不免笑了:“你们啊,今日莫不是吃了蜜,怎么嘴巴那么甜,哪有那么好看,我才不信呢!”
上辈子的她打扮起来,也有不少人夸好看,但是可没夸到这个地步的。
谁知道七巧红穗儿牛嬷嬷纷纷表示,好看,好看,姑娘就是天下第一好看。
顾嘉听着心火怒放。
须知她虽然重活一世,但上辈子也不过二十岁罢了,且还有那么五六年时间一直生活在被顾姗各种打压的阴影之下。经常有人当着她的面各种夸赞顾姗,而她则是黯然神伤地立在一旁,默默无闻。
这辈子竟然得人如此夸奖,纵然是自己的丫鬟有卖乖讨好嫌疑,她自然心情大好。
牛嬷嬷见顾嘉面上晕红但笑不语,越发喜欢,当下心念一动,便提议道:“姑娘,今天侯爷在家休沐,这会子怕是正和夫人说话呢,姑娘干脆过去给侯爷夫人请个安吧。”
顾嘉听牛嬷嬷如此提议,倒是正合了心事。
她已经不太指望彭氏了,彭氏是个耳根子软的,便是对自己愧疚又如何,瞻前顾后顾念着她的顾姗呢。
依她看,这个亲爹虽然看着性情严厉,但对她倒是不错,至少大方,一出手就是个赤金长命锁,比彭氏给的那些东西值钱。
当下她点头同意,于是由牛嬷嬷陪同着,红穗儿和七巧跟在身后,出门去。
谁知道刚一出门,就见顾姗提着裙子前后拥簇地下台阶呢。
顾姗今日穿着一身崭新的莲花缠枝绣锦鹅黄裙,脸上敷了粉,头上也是插了珠钗,很是郑重其事的样子,倒像是有什么大事。
顾嘉正纳闷着,就听顾姗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嘉身上的衣裳。
“妹妹消息倒是灵通,知道贵客登门,眼巴巴地要出门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红包我下午发,今天有点事得出去下。下午回来发。
☆、第 11 章
第11章贵客南平王世子
“妹妹消息倒是灵通,知道贵客登门,眼巴巴地要出门呢。”
这句话不无讽刺意味。
顾嘉先是疑惑,之后便明白了。
是了,自己路途中曾经遇到过南平王世子,这位世子是来燕京城的太学中求学的。而昔年南平王和博野侯是有些交情的,而且是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交情。
南平王世子既然来了,安顿好后,就要过来博野侯府拜见父亲的故人。
上辈子这位南平王世子也来拜见过,顾嘉也曾见过。只是那时候她操心着自己在侯府的种种,根本无暇操心这南平王世子是来干嘛的。
如今听得顾姗这么说,她又瞄了几眼顾姗,突然就看明白了。
上辈子自己曾经对那莫三公子有些喜欢,后来顾姗也钟情于莫三公子,最后顾姗如愿以偿嫁给了莫三,而自己则被许给了孟国公府的齐二。
她一直以为顾姗喜欢的就是莫三公子,结果没想到,她也曾经对南平王世子有过向往。
是后来南平王世子没看上她,还是觉得莫三公子更好?按说南平王世子是世子,身份更为尊贵,模样也着实不赖。
不过此时万千念头浮过心头,顾嘉尽数藏下,面上绽放出温和的笑来,望着顾姗道:“姐姐,家里来贵客了吗?我并不知道,只是想着今日父亲休沐,便想过去给父亲母亲请安。对了,姐姐消息倒是灵通,倒是家里来了贵客,敢问这是什么贵客?”
说着间,她的目光故意扫过顾姗那张敷了粉的脸。十四岁姑娘的脸本是娇嫩至极的,便是不加修饰都明媚无暇,如今顾姗敷了粉,虽是比之前好看了,却凭空没了之前的稚嫩气息,反而像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了。
她年轻时候真傻,和顾姗在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竟然不知道顾姗早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涂脂抹粉各种打扮了。
记得有一次她觉得顾姗嘴唇格外娇嫩,便问起来可是抹了什么东西,人家顾姗怎么说的来着,说是刚刚吃了一个油果儿蹭了油才显得亮。
她竟然还傻傻地真信了。
我呸。
更好笑的是,那什么李嬷嬷有康有平的,没一个告诉她真话,估计暗地里都笑话她傻没见识呢。
顾姗费了老大的劲打扮得美美的,本来是想着赶紧过去侯爷和夫人那边,好见识下那南平王世子的风采,也好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谁知道一出门就遇到这顾嘉,心里真是憋气,更让她不好受的是顾嘉穿上了用那匹素锦做出来的裙子。
想到本该属于自己的裙子竟然穿到了顾嘉身上,顾姗没来由地心痛,恨不得把那裙子撕烂了。
偏生这时候顾嘉竟然还笑了。
望着自己的妆容,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笑。
她对顾嘉的讨厌在这一瞬间犹如喷井一般爆发出来,就连脸上露出的笑都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你笑什么?”
“我笑妹妹消息倒是灵通,知道贵客登门,眼巴巴地打扮好了要出门呢。”
原封不动地把顾姗说给自己的话还给顾姗后,顾嘉转身迈步扬长而去。
顾姗愣在那里半晌之后,摸了摸仔细打扮过的脸,脸红耳赤咬牙切齿,眼里都要冒出毒火来了。
***********************
顾嘉出了院子后,径自往侯夫人所住的正堂而去,谁知道经过那正堂外的小花厅时,恰好看到自家父亲正在那里陪着客人说话。
她只瞄一眼,便知道客人必是南平王世子。
南平王世子,高高在上的存在,和自己相比那是云泥之别。
顾嘉知道顾姗或许对这位南平王世子有些期许,盼着能够被相中从此攀个高枝,不过她却是没兴趣的。
至于为了报复顾姗的目的而特意去搅和或者勾搭南平王世子,也不是她能做到的。
于是她抿了下唇,不着痕迹地往后退,打算先躲在旁边花架子后面,等侯爷和南平王世子离开这里,再绕路过去彭氏那边。
可是谁知道南平王世子却在这个时候恰恰好地一个回头,然后望向了顾嘉这个方向。
冷漆漆的一双黑眸,淡淡地望过来,仿佛顾嘉只是这小花厅里不起眼的一株花草。
顾嘉心里一个激灵。
她不喜欢这位南平王世子,高贵得没有一点点人间烟火气,这种人适合放在庙里供着,远远地看看就行。
南平王世子往这边一看,博野侯自然也看到了,于是他就看到了自己女儿。
今日顾嘉穿着这一身打扮确实好看,身着一身草绿色素锦,柔桡轻曼,清透秀美,在这二月春光里明媚得仿佛刚刚冒出来的枝头嫩芽。
他心情大好,笑着招呼顾嘉:“阿嘉,过来这边见过贵客,这是南平王世子。”
顾嘉无法,只得上前,规规矩矩地拜见了。
这辈子她还没学过侯门的各种礼仪,上辈子学的也不敢十成十地照着来,只能模棱两可地福了一福来应付。
尽管如此,博野侯依然非常满意了。
他郑重其事地向南平王世子介绍了自己这个女儿,最后道:“只可恨阴差阳错,一直养在乡下,受了诸般苦楚,如今接回来,读书识字,琴棋书画,都要让她慢慢学起来。”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南平王世子的眸光又淡淡地扫向了顾嘉。
那是天上神佛投向凡尘的目光。
顾嘉不太喜欢这种眼神,不过她还是恭敬地道:“女儿谨遵父亲教诲,一定好好学的。”
********************
离开那小花厅后,顾嘉只觉得南平王世子那目光仿佛羽毛一般,似有若无地就在自己衣裳上,怎么都无法摆脱。
那种高高在上仿佛别人都是尘埃的眼神,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她暗想了一会儿后,心中突然有了主意:“此人高傲孤冷,目无下尘,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若是哪个歹命的做他妻子,还不知道每日要多少煎熬。顾姗如果对此人有意,并能勾搭上此人,那对自己来说,也是一大好事,只需要冷眼旁观就是,必要时刻,或许还能助她一臂之力!”
想明白这个,顾嘉径自前去彭氏处,到了彭氏房中,规规矩矩请了安。
彭氏看了她后也是眼前一亮,把她叫到近前好生打量一番,最后笑叹道:“到底是我的亲女儿,这模样长得就是好。”
说着间摩挲了她发梢道:“你爹已经请了西席来教你读书识字,另请了太学里的琴艺师傅来教你弹琴,明日就要开始了,你要好好学,方不辜负你爹的这番心思。”
这些东西顾嘉上辈子已经学过了,而且付出了许多心力的,如今重新开始学,自然是事半功倍,当下心中笃定得很,但是当着彭氏的面,并不露出半点,只是满面感激地道:“多谢父亲母亲为女儿操心,女儿定当全力以赴,方不辜负父母一片心意,给咱博野侯府丢人。”
彭氏大喜,搂住顾嘉:“你说的是,如今我们接你回来,有那和咱博野侯府往日有些间隙的,怕是都在暗地里看热闹,说我们堂堂博野侯府的嫡亲女儿竟然沦落到这般境地。她们等着你出丑,看你热闹,你就要好好学,到时候模样才情各方面都要出挑,这样才能狠狠地打她们脸,让她们知道,我博野侯府的女儿,便是在乡下十几年,照样比她们家自小好生教养的女儿要强!”
彭氏这一番话,慷慨激昂满怀期待,听得顾嘉都头疼。
这担子太沉,上辈子的顾嘉真得挑不起来。
也幸好,如今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心里有底了。
彭氏却不知道顾嘉心中所想,又问起她吃食可习惯,住得可好等等,最后甚至问起来:“你姐姐阿姗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顾嘉早就想和她提顾姗,只是怕她起疑而已,如今听得这句,正中下怀,当下笑道:“我出门的时候,姐姐还在忙着,好像是脸上敷粉,唇上抹脂,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打扮得模样倒是好,像是我们乡下大姑娘出去赶集相亲。”
她这话一出,彭氏面上顿时变了色。
彭氏低头沉吟一番,拧眉:“阿嘉,这件事不可声张,也不可对外人说,免得别人知道反而笑话你姐姐,知道吗?”
顾嘉一脸茫然:“什么话?”
彭氏无奈地看了一眼顾嘉:“关于你姐姐涂脂抹粉的话。”
今日有南平王世子前来府中拜访,南平王世子是皇上的嫡亲孙子,这样的身份自然是金贵得很。南平王世子到访,自己女儿涂脂抹粉,传出去别人必然说自家女儿行为不端有意高攀南平王世子。
顾嘉不在意地道:“这个啊……好,我知道了!”
最后她还狗腿地点头道:“我虽不懂这些事,但是我都听娘的!”
彭氏听这话,原本些许的小不喜顿时烟消云散了:“还是你能体谅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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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因不想看到南平王世子那种供在庙里神仙一般的脸,就干脆躲在彭氏这里没出去,一直到贵客离开博野侯府,她才施施然回自己宅院去了。
这时候牛嬷嬷已经先行回去院中,唯独红穗儿和七巧跟着而已。
那红穗儿原本是顾姗房里伺候的,对顾姗多有不满,如今来到顾嘉房中,自是有投效顾嘉之意,只是平日有牛嬷嬷看着,不敢明目张胆地嚼舌根子而已。
如今见牛嬷嬷不在,便趁机对顾嘉道:“姑娘,刚才我出去已经打听过了,原来大姑娘先去找了二少爷,二少爷陪着她一起去见了侯爷和南平王世子。听说侯爷在咱后花厅里摆下茶水招待,大姑娘也跟着过去了。你说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不知羞,分明是男人家的来往,她非要把着脸往上凑。”
顾嘉听着,不免笑叹,这顾姗真是个聪明人儿,还知道让顾之青一起陪着过去,确实这样更能顺理成章地和南平王世子更多接触。
毕竟如果只是博野侯和南平王世子在,她一个晚辈没理由留在那里。
上辈子她没太关注过这位顾子青,只是知道顾子青对顾姗很好,如今细想这件事,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二哥哥对大姑娘倒是真好,他们兄妹感情从小就好吧?”
红穗儿听着,抿唇笑了笑,那神色间就别有意味了:“他们只差了两三岁,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比起寻常兄妹原本就好些。后来出了姑娘和大姑娘的这事儿,大家伙都知道大姑娘不是侯爷和夫人的血脉,本来还想着大姑娘该不会从此不受宠了吧,谁知道,其他人不说,二少爷对大姑娘却是更上心了,每每都要过去安慰她,免得她多想。”
顾嘉听着,微怔了下,细想之后,突然笑起来。
“妙啊妙,还有这等事!”
这种好事,上辈子的她竟然不知道,真是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扫雷:这是一个无脑爽文,还是个很苏的文,就是女主美啊美,几个男人喜欢啊喜欢……
第九章红包发了。么么哒
感谢小小眼manman的地雷,特别感谢棠叶和滴答滴的火箭炮和潜水□□
☆、第 12 章
第12章上学的事
顾嘉上辈子是个好人,哪怕是后来彻底不喜她的彭氏都说,你是个心善的孩子,但是叭啦叭啦叭叭啦……反正说话开头一般都是你是个心善的孩子。
顾嘉重活一辈子,她不想当个好人。
她想明白了,当好人有什么好?这世道,这深宅大院里,你是个好人可能就意味着是个别人眼中的傻子。
当好人让别人舒坦,当坏人当自己爽快,那她当然要当坏人了。
坏人顾嘉迈着轻快的步子往那秀苑走,心里却在盘算着顾子青和顾姗的事。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啊,曾经以为是嫡亲的兄妹啊,一母同胞的兄妹,自小感情要好。这份情感一直都是兄妹情,却终于在得知妹妹不是自家出产后,忍不住了,想歪了,开始干柴烈火燃烧起来,啧啧啧。
狗不狗血,精不精彩?这剧情要是朝着这个方向,那才叫大快人心,那才叫一出上辈子的憋气。
下定心思当坏人的顾嘉,摸着自己的小下巴,盘算着顾姗和顾子青这曲折隐晦的一桩情该怎么才能大白于天下。
谁知道走到院门外花荫处葡萄架旁,就听到旁边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仿佛是一男一女。
筹谋着大事的顾嘉,听得这种声音,顿时敏感地停下了脚步。
红穗儿和七巧儿也机敏地随着停下脚步,两个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泛起兴奋的光来。
三个女孩儿躲在暗处,侧耳倾听。
“阿姗,我已经说了,你不用在意她就是了,父母亲把她接过来也是为了那血缘亲情,这是没办法的。但是在父母心里,还有在我心里,你才是博野侯府当之无愧的大小姐,这是没有人能代替得了的。”
顾姗却是低声饮泣:“二哥哥,你从小就疼我,当然是向着我的,可是父亲母亲怕是心里暗暗责怪我的,是我占了父母真正女儿的位置,如果不是我,怕是不至于让她流落在外这么多年。父母亲如今还念着这十几年的情分,对我还好,再过一两年,怕是慢慢也就忘记了。”
说着间,她委屈幽怨地瞥了顾子青一眼:“二哥哥也不必哄我,如今说话好听,还不知道明日如何呢!”
她这一句话,哀婉柔软,可算是把那顾子青说得脸红气喘的。
“好妹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哥哥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为了你,我便是掏心挖肺都乐意,又怎么会舍弃你,却去认别人做妹妹?你才是我妹妹,你要我做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又何必这样让我难受。”
两个丫鬟听到这里,已经是羞得面红耳赤。
这些话并不涉及什么风月,看似只是兄妹情,可是那言辞恳恳,那掏心挖肺,早已经超越了兄妹之情应该许下的范畴。
顾嘉听着,却是冷笑连连,想着今日先不撞破他们,等哪一日惹急了她,给他们把这些话抖擞出来,看他们如何自处。
顾姗自己听着这话,也是闹了个大脸红,咬着唇低低地说:“二哥哥,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但是做妹妹的,也不敢太过连累你,要不然到时候惹了父母亲,还不是父母难受。不说其他,就说那一日家宴,你竟然为了我去惹怒父亲,父亲为了这个,倒是好一番恼怒。”
顾子青听到这个,忙表示自己错了,并再三保证以后小心行事就是了。
这兄妹两个人,细细碎碎的,不知道说了多少。不过顾嘉听着那话里意思,无非是顾子青拼命向顾姗表示自己对她的一片“兄妹情”,而顾姗避重就轻,既吊着顾子青让顾子青继续对自己好,又不敢把话落到明处,只一味地拿兄妹情当遮羞布。
她待到这两个人终于散了,这才领着两个丫鬟往回走。
路上自然是小声嘱咐:“此事万万不可外泄。”
两个丫鬟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七八岁,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当下脸红耳赤地点头,都说听姑娘吩咐而已。
走到院子时,恰见顾姗手底下的鲁嬷嬷带了小丫鬟绿绫儿在廊前候着,听到动静,就要上前迎,谁知道一看是顾嘉,马上就失望了。
“时候不早了,鲁嬷嬷怎么还没伺候姐姐歇息?”
顾嘉心知肚明,却故意这么问道。
“我们家姑娘正在屋里歇着呢,倒是二姑娘你,这么晚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顾嘉笑道:“我是从母亲那边过来,今日母亲留我,多说了一些话。对了,姐姐在屋里歇息呢?那正好,我还有事要找姐姐说。”
说着间,她迈上台阶就要进屋。
那鲁嬷嬷顿时唬得连忙上前,拦在门前:“二姑娘,不早了,大姑娘要歇下了,你也早点歇下把,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就是。”
顾嘉依然笑,不慌不忙地避开她,就要推门:“鲁嬷嬷,时候还好,也不算太晚,再说了,我们是好姐妹,挑灯夜谈岂不是也很有趣?况且今日母亲说了,让我多和姐姐亲近,多和姐姐学,我心中有些困惑,正想向姐姐讨教呢。”
鲁嬷嬷看她推门就要进去,顿时心慌得跟什么似的。虽说顾姗只是和自家哥哥去说话,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大错。但到底不像小时候那样了,如今长大些,便是亲兄妹,说话说到这么晚传出去也不好。
鲁嬷嬷慌张张地硬把自己发福的身体挤在门口,而旁边的绿绫儿并一个小丫鬟也都赶紧挤上去。
顾嘉笑了:“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姐姐不待见我这妹妹?母亲不是说了吗,要我们住在一处,就是为了我们相亲相爱,姐姐也说,有什么事让我都过去和姐姐商量。”
她这些话步步紧逼,鲁嬷嬷急得脸都绿了。
“姑娘,实在是今日大姑娘身子不适,你看看,等明日再见吧?明日让大姑娘过去你那里,你姐妹一起说话。”
她语音中都有些哀求了,简直是要哭出来了。
顾嘉其实也没打算现在就给顾姗一个没脸。
她和顾姗的斗争来日方长,多得是机会。况且顾子青和顾姗如今也不过是多说几句话而已,便是嚷嚷出去了,无非是兄妹情深,彭氏也会帮着隐瞒,可能达不到伤敌的效果。
当下她故作怔楞,拧眉沉思。
鲁嬷嬷从旁千求万求:“大姑娘今晚头疼,是不是?”
说着还给旁边绿绫儿使眼色,绿绫儿也慌得连连点头。
鲁嬷嬷赔笑:“大姑娘头疼,二姑娘就改明天吧,免得惊扰了大姑娘休息。”
顾嘉好一番吊着鲁嬷嬷胃口,待说不说的,一直到那鲁嬷嬷急得满头大汗了,她才松口:“那就明日吧。”
回到自家屋子里后,牛嬷嬷正在帮着打理她的衣服,还有案头摆放着的一些书。
见她进来,自然问起:“刚才听你和鲁嬷嬷在外面说话?”
顾嘉对牛嬷嬷虽说敬重又感激,但却知道,牛嬷嬷在彭氏身边多年,自然是效忠彭氏的。
自己要对付顾姗,却是不好让她知道,便随意搪塞过去了。
一直到牛嬷嬷出去隔壁抱厦歇下,顾嘉才带着两个丫鬟,贴着纱窗听外面动静。
那顾姗想必是得了信,在外面不敢出来,一直到很晚才蹑手蹑脚地回屋,真跟做贼一样。
红穗儿搓搓手,兴奋得声音都在颤抖:“这想必是真有什么了!姑娘,我们怎么办?”
顾嘉倒是很淡定了:“捉奸捉双,这个不急忙在一时,你们好好盯着,若是有什么可疑的,赶紧告诉我。”
红穗儿连连点头。
七巧红着脸也点头。
顾嘉又取出来之前彭氏给的那十两银子,如今她已经托牛嬷嬷给换成了碎银子。
她捏了捏,从中捏出两块来,每一块约莫有一两银子大小,分别塞给了红穗儿和七巧。
“别看我是个主子,但手底下也没什么东西,想必你们是知道的,这十两银子还是母亲前几日给我的,我自己也花用不着,如今你们每人各拿一两,买些脂粉来用吧。”
红穗儿和七巧连忙推辞。
她们的月钱每个月不过一两罢了,顾嘉出手大方,竟然一人给一两,等于多了一个月的月钱。
况且顾嘉自己也没什么压箱子底的银子,这就更显得顾嘉对自己大方了。
顾嘉却不容她们拒绝,直接塞给她们了。
“你们如今在我身边伺候,以后劳烦你们的地方还很多,用不着和我客气这些,直接拿着就是。若是不拿,我反而觉得你们见外了。”
话说到这里,红穗儿和七巧也只能拿了,拿了后,热乎乎的银子在手里,都不由抿唇笑了。
“谢二姑娘。”
两个人齐声这么道。
“先伺候我洗漱,然后早点睡吧。”
顾嘉淡淡地笑着道。
她是想多捞一些银子好抽身离开,但是她也明白,要想让人好好给自己办事,那必须得大方,必须学会舍得。
今日舍了二两银子,明日得两个鼎力相助的丫鬟,说不得能捞更多银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晚红穗儿和七巧伺候顾嘉时比平时格外卖力殷勤。
顾嘉笑了,躺在床上,胡乱想着今日的事。
她突然记起,这个“舍得”,还是自己上辈子的夫婿齐二说给自己的。
自己当时懵懵懂懂,并不太懂,没想到重活一辈子,竟然一下子领悟了。
这么想着时,她又想起彭氏说孟国公府夫人的家宴要在月底的时候办。
孟国公府,那就是她上辈子的夫家。
她又要看到前世那些旧人了吗?
☆、第 13 章
第13章墨痕
上辈子在孟国公府,顾嘉过得不算开心,也不算不开心,总得来说比在博野侯府还是要好些的,至少没有顾姗了。
不过孟国公府里上面一个当家夫人,下面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顾嘉就有三个妯娌一个小姑子。
这种豪门府邸里,人多口杂,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都是女人,难免有些争风吃醋的间隙,更需要费许多心思去讨好当家夫人。
顾嘉老实,不会讨好人,更不会说奉承话,只会按照规矩一日三次过去请安伺候的。时候长了,那当家夫人也会说她个好。
只可惜,她自己没能耐,嫁过去四年没个一男半女的。她本来在博野侯府里就过得战战兢兢,每每自卑于自己的无知无识,如今嫁过去孟国公府没个孩子傍身,娘家那边对自己又不待见,自然是更为忐忑,在那孟国公府里过得小心翼翼,唯恐哪天自己被休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她没等到被休,莫名得了一场大病,怎么吃药都不好,拖沓了两个月,最后又遇到那么一桩子糟心事,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死得好啊死得妙!
顾嘉暗暗地想,这或许也暗合了齐二所说的舍得。
舍了这条命,换来了自己的大彻大悟。
这辈子,再不想那么憋屈的。
正胡思乱想间,天已经大亮了,红穗儿叫她起来,之后和七巧儿便开始伺候她洗漱,而牛嬷嬷也开始为她准备好今日要穿的衣裳。
“从今日起,姑娘就要开始去书房学着认字读书了,夫人还给姑娘安排了一位琴技师傅,一位棋艺师傅,姑娘可得好好学。”
顾嘉自然得好好学,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一般。
牛嬷嬷看着她这个样子,倒是单纯乖巧,不免笑了:“姑娘还要学习仪态,不过这个不必特意请师傅,老奴来教你就是了。”
顾嘉越发点头:“那我定要跟着嬷嬷好好学。”
既是说定了要读书识字并学琴棋书画礼仪,顾嘉也确实打算用心重新学的。固然已经学过一遍了,可是温故而知新,她还是想重新把基础牢固一遍。
纵然以后并不要在这豪门大院里讨生活,可不得不说,这里面学到的一些东西还是很有用的。
于是这一日,顾嘉先去了书房拜见了自己的西席,这位西席是一位女先生,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多岁,并不是什么学问大家,但是为她开蒙却是绰绰有余了。
那女先生问起她是否识字,本以为她必然说不识字的,但是顾嘉却道:“些许认识几个字。”
女先生修养好,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没问什么,又考她识字多少。
顾嘉便稍微瞒了一些,只让女先生以为自己是乡下女子勉强在学堂里认识几个字而已。女先生并没疑心,考了她的基础后,便决定略过最初的三字经,从后面的千字文开始。
“等你能熟背了这些,便开始背笠翁对韵,再背一些诗词,这样对你来说更能事半功倍。”
顾嘉听了,心中很是满意。
她上辈子的学问是半生不熟的,基础不好,如今背了笠翁对韵,再学些诗词歌赋的,遇到一些场面好歹能做一些拿得出手的诗,这就足够了。之后再好好把上辈子练的字重新拾起来,这样子即便是离开侯府了对自己也有好处。
至于更深的学问,还有那还什么琴棋书画的,她就糊弄着学学吧。学了那个有什么用,风花雪月的,除了讨那些贵公子们欢心,简直是屁用不顶。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顾嘉醉心于读书识字,再顺便应付着学学琴下下棋的,闲时再跟着牛嬷嬷学下大家闺秀的各种礼仪。
这些东西她上辈子都是学过的,如今不过是走走场面再查漏补缺,学起来自然特别快,于是很快,牛嬷嬷跑去彭氏面前夸了顾嘉,说顾嘉天姿极好一学就会,那教书的女先生也跑去彭氏面前夸了顾嘉,说顾嘉聪颖好学过目不忘,甚至连弹琴师父下棋师父都过去夸顾嘉,说顾嘉天赋极佳不可多得。
彭氏对于自己这个突然得来的女儿,其实没抱什么期望的,只求她别太让侯府里丢人就行了。
如今听得这个,也是惊诧不已,又觉疑惑,当下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夫君博野侯。
博野侯一听,大喜:“不愧是顾家的女儿,竟天赋如此之好!”
彭氏还是疑惑,她觉得这女儿看起来傻傻的:“真有那么好?可别是那些先生为了讨好咱们,刻意夸大其词。”
博野侯不以为然:“这做学问的事,还能有假不成?过几天不就是三月桃花节么,到时候让咱女儿写几个字,再弹弹琴,看看如何,就知真假了。”
彭氏听了自然是点头,当下琢磨着到时候要让顾嘉写什么字,让她提前练练,看看到时候是否能写好。
博野侯却是对女儿丝毫没有任何怀疑的,大手一挥:“我这里才得了个好东西,是一位朋友去南海游船归来送给我的,咱们女儿如此出息,就把这个奖励给她吧,也好让她高兴高兴。”
说着间,博野侯命人拿出来一个匣子,只见匣子里是十八颗珍珠,那珍珠粒子比寻常所见的要大很多,珠光柔和,圆润饱-满,每一颗珠子都一般大小。而最让人惊奇的是,这珠子随着光影变幻,还会变成各种颜色,有紫色黑色米色黄色红色等,颜色斑斓迷离,煞是好看。
“这个给阿嘉?”
彭氏看着,知道或者是好东西,稀罕物,倒是有些不舍得:“她年纪还小,又不懂得,怕是压不住这好东西,以后再说吧。”
博野侯瞪了一眼彭氏:“阿嘉已经十四岁岁,也不小了,再说早给晚给一样的,这些东西,我是想着留给阿嘉做嫁妆的。”
到底是愧疚了这孩子的,博野侯想弥补。
彭氏却道:“要不她和阿姗一人一半吧,要不然阿姗看到了,心里肯定难受。我们说好了阿姗留在府里,我们依然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如今厚此薄彼,总是不好。”
博野侯默了片刻,皱眉,之后郑重地道:“是,我是说了,继续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但是她就算是我们亲生女儿,看着自己亲妹妹在外受苦那么多年,父母偏疼妹妹一些怎么了?难道不应该吗?若是连这个都受不住,那心胸未必太过狭窄了。”
彭氏听了丈夫这一番话,倒是也觉得有道理的,当下只能点头:“那我偷偷地拿过去阿嘉吧。”
博野侯不悦,拉下了脸:“做父亲的给女儿个东西,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说着,不再理会彭氏,却是对身边的长随道:“去,把这匣子送到二姑娘那里,就说这是奖励她今日读书识字颇有长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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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匣子送过来的时候,恰好顾姗正在顾嘉这里说话。
她随意翻着桌上的临帖:“这些都是女先生要让你临摹的?你才学了这些日子,倒是认识不少字了。”
顾嘉一笑,随口道:“哪认识那么多,不过临着先生的帖子写写罢了,有些字人家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人家的。”
顾姗一听这个,望了眼旁边伺候着的牛嬷嬷,却是道:“那你可要仔细些,牛嬷嬷也不认识字的,这些字帖不能乱了,要不然可归整不好了。”
顾嘉听她这语气,心中一动,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上辈子她练字,后来发现自己颇练错了一些字,一直到她嫁到了齐家,有一次夜晚临帖的时候,被齐二不经意间发现,这才给她指正过来。
当时她新婚燕尔的,又知道齐二是心仪顾姗的,和齐二本就有些生分,结果还出了这事儿,实在是落个没脸,尴尬得紧。
她当时也不明白,自己那么认真地临摹字帖,怎么就一直是错的。
如今看顾姗那望着字帖的神情,还有那语气,突然就明白了。
敢情是有人给她把字帖改错了?
顾嘉想起这个,笑了笑,便想着,她既然要使坏,那就让她使去,这辈子总是要抓个真凭实据,顺带把上辈子的仇也给报了。
她得稍微帮她一把啊……
正想着怎么给她一个机会的时候,恰好这个时候就见红穗儿进来。
红穗儿瞅了一眼顾姗,笑了笑,这才得意地道:“刚才侯爷派了身边的王长随过来,说是侯爷得了个好东西,特特地给二姑娘送过来,奖励二姑娘最近读书识字有长进。”
好东西?
顾嘉眼前一亮。
顾姗瞪大眼睛。
一时红穗儿请了王长随进来,王长随将那匣子呈上了。
顾嘉谢过了,送走了王长随。
这时候顾姗还没走呢,她就猜到顾姗要行事,便特意站在门口目送那王长随走出长廊,这才回来,之后笑着对牛嬷嬷道:“王长随是父亲身边的人,我听人说,对待父母身边的人要像对待父母一般恭敬。”
牛嬷嬷听了,望着顾嘉的眼神越发柔和了。她笑着摇头:“傻孩子,是这个礼,不过也犯不着这么恭敬。”
话虽这么说,牛嬷嬷却是更加喜欢顾嘉了。
顾嘉能对一个王长随如此看重,那对她牛嬷嬷更是看得恭敬,这怎么让牛嬷嬷不喜欢。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上了台阶,推开门来。
屋里头,人影一闪,再定睛看时,顾姗正端坐在旁边杌子上,手里捧着一个茶盏。
她见顾嘉和牛嬷嬷进来,忙赔笑了下:“妹妹,父亲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啊?”
顾嘉眼神一转,看了看那字帖。
字帖她是暗地里留心特意做了标记的,如今一看就知道被动过。
再看了看顾姗的手,两只玉白的手捧着茶盏,但是手指处明显有一些墨痕。
这点墨痕一般人自然不会注意到,多亏了她有上辈子的经验,特意去看,才找出这破绽。
顾嘉笑了下。
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红包80个
本文预计下周四入v,入v后双更!
然后为了多写点免费情节,本周六和周日也双更,争取免费章节又大又肥还要写到20章。
☆、第 14 章
第14章漂亮的珠子坏心的姐姐
顾姗却不知道顾嘉已经注意到了她的手,还在不着痕迹地用自己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茶盏,然后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牛嬷嬷手中的匣子:“恭喜你,妹妹,父亲疼爱你,送你个好东西呢。”
顾嘉笑,听这酸溜溜的语气。
她并不接这个话茬,反而去看桌上的那些字帖,故意道:“这些字帖,我怎么看着有些乱了。”
旁边顾姗一听,忙摇头:“怎么会乱,不至于吧,又没有风。”
她这么说的时候,唇边还带着笑,甚至还对牛嬷嬷道:“牛嬷嬷,你瞧我这妹妹,竟是个疑心病的。”
牛嬷嬷听着这话,却觉得怪里怪气的,不就是随口一问,至于这么说人吗?
但是她到底是老人了,按下这想法没提,依然笑着道:“二姑娘心思单纯,她要学识字,对这临字帖就上心。”
顾姗见此,也跟着笑了,又说了点其他的,算是把这个字帖的话题带过。
顾嘉心里惦记着这匣子,急巴巴地想打开看看那侯爷爹给了自己什么好东西,谁知道顾姗愣是屁股不动弹,人家不走。
顾姗也想看看那里面是什么,她话题绕了三圈,总是围着匣子打转,谁知道顾嘉就是不接她的话,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好妹妹,不知道父亲给了你什么好东西,你不打开看看吗?”
她虽然拼命忍着压抑着,但是那话里依然酸溜溜的。
恰好这个时候红穗儿挑帘子进来,笑着道:“姑娘,今晚怕是要吃老醋花生米呢。”
七巧儿纳闷,故意问道:“你怎么知道要吃老醋花生米?”
红穗儿掩唇:“这不是闻到老大的一股子酸味么!”
顾姗脸上顿时不太好看了,她以前打过红穗儿,红穗儿和她有仇,如今这是故意挖苦她呢。
这奴才也忒大胆了。
牛嬷嬷笑了下,故意骂道:“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在这里说什么呢?主子面前,哪有你们随便说话的道理,还不赶紧下去!”
红穗儿和七巧便笑着下去了。
顾嘉见此,干脆给顾姗赔了不是:“小丫头片子不懂事,以后我让牛嬷嬷好生调理。”
顾姗还能说什么,只能把刚才那口气憋在心里,还得深吸一口气努力笑着说:“没什么,不就两个小丫头嘛,再说也不是说我的,我在意什么。”
可是心里好在意好在意好在意,好憋气好憋气……还有那个匣子,你到底打不打开?打不打开?
就在顾姗这强烈的怨念中,顾嘉终于拿过来匣子,打开来。
不过她打开的时候,因为距离的关系,顾姗只能看到匣子那被打开的盖子,却恰好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牛嬷嬷倒是在近前的,一见之下,不免惊叹连连:“喲,这是什么珠子?我在夫人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了,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珠子!”
顾姗听得这话,抻着脖子瞪大眼睛努力地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好玩意儿,可是脖子抻得像一只鹅了,依然是没看到,就听牛嬷嬷和顾嘉在那里赞不绝口各种喜欢了。
顾姗终于受不住了,也不顾脸面,赶紧站起来凑过去瞧。
一瞧之下,她也是呆住了:“这珠子可真稀奇,这是珍珠吗,像是珍珠,可是怎么有这么多颜色?这竟然还会变颜色?”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
顾嘉看她那带着些许墨迹的手伸过来,利索地一声“啪”直接盖上了匣子。
顾姗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匣子在自己眼前合上,难受,心痛,嫉妒,没面子,五味杂陈。
“父亲对你真好,竟送了你这么罕见的珠子。”
顾姗想忍住,但是又忍不住,看牛嬷嬷不在跟前,到底这么说。
顾嘉看顾姗那神情,可真是精彩,又努力挤出笑来,又酸溜溜的,装得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她便干脆大方地一笑,轻描淡写地道:“父亲当然疼我,谁让我是他老人家的亲生女儿呢。”
这句话一出,顾姗那努力挤出来的笑再也支撑不住了。
这是她最害怕的。
害怕失去这侯府里的荣华富贵,害怕被随意打发出去再不能当这侯府里的千金小姐。
她也害怕顾嘉抢走曾经她独享的一切。
她不是亲生的,不是亲生的到底没法和亲生的比。
顾嘉说出的这句话可以说捏住了她的三寸,她的目光仿佛被人用丝线扯着狠狠地一扯,就那么落在了顾嘉脸上。
她盯着顾嘉,审视着她,仿佛自那笑吟吟的神情背后看出顾嘉实际心中所想。
顾嘉坦然地望着她,笑,笑得露出白牙,得意又故意。
顾姗狠狠地盯着顾嘉,恨不得上前撕碎了顾嘉。
顾嘉趁着旁边七巧儿看不到,对着顾姗吐了吐舌头。
顾姗再也忍不住,以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骂一声“贱人”,之后就要扑上去。
而就在这时候,牛嬷嬷陪着顾嘉的女先生推开了门:“二姑娘。”
牛嬷嬷一推开门,就看到顾姗好像凶巴巴地对着顾嘉,伸出手来仿佛要去打顾嘉。
牛嬷嬷愣了下,皱眉看着顾姗。
顾姗的手僵在半空中,怔了半晌,讪讪地收回。
牛嬷嬷疑惑地问:“这,这是怎么了?”
顾姗忙努力挤出笑来:“没事,没事,我看妹妹肩膀上有个虫子,便想着帮她捏一下。”
顾嘉却没接话这一茬,她笑着向那女先生打招呼道:“先生,你过来了,快请坐。”
说着招呼七巧看茶。
顾姗也只能勉强跟着顾嘉一起拜见了女先生,之后借故就要离开。
顾嘉却是不让她走的:“姐姐,我是对这字帖有些疑问,便让七巧儿过去把先生叫过来给我传道受业解惑,如今姐姐在,也跟着一起听听吧。”
顾姗一听这个头更大,就要走。
红穗儿挡在门口,不让走。
顾姗没奈何,只能心存侥幸,继续留在这里。
顾嘉把那字帖奉给了女先生:“先生,你看,这字,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和你当时交给我的不太一样,可是你知道的,我识字也不多,竟分不出哪里不太一样。”
女先生疑惑地接过来,仔细看了后,大惊:“你可曾照着这个练过?”
顾嘉:“还没有,这不是晌午才从先生那里拿过来,之后恰好姐姐过来,还未曾练过。”
女先生再次低头翻着那字帖,拧眉不语。
牛嬷嬷意识到了什么:“先生,这字帖有什么不对吗?”
女先生为难地看了看牛嬷嬷,毕竟这侯门之中的隐私,是她一个女先生所不懂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说出来,但到底是为人先生的,她犹豫了下,还是咬牙说道:“这个字帖,是被人修改过的,比如这里面,本来没有这一瞥,却被加上了。还有这里,加了两横。”
好好的字,就这么被篡改了。
如果顾嘉真得照着这个学习练字,那练出来根本就是错误的!
牛嬷嬷一听,大惊失色,快步过去,接过来那字帖翻看。
但是她是不识字的,哪能翻看出什么,只是照着那样女先生的话看,仿佛那多出来的横还有瞥,确实字迹比较新鲜,甚至看着仿佛没有干透的样子!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缓慢地抬起头,望向旁边的顾姗。
顾姗顿时变了脸色:“这个和我无关,我根本没碰过那字帖!”
旁边的红穗儿突然大声道:“不对,就是你碰过,我亲眼看到你碰了!”
顾姗冷冷地瞪了眼红穗儿:“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动了?若是我动了,你既是你家姑娘忠心耿耿的丫鬟,为什么不制止我?当时不说话,如今却来这里说这种,怕不是故意要冤枉我。”
这时候顾姗身边的丫鬟绿绫儿也道:“红穗儿因为当初姑娘曾经罚过她,一直心存怨恨,这是故意的。”
红穗儿跺脚:“我没有心存怨恨,我就是看到她拿了笔在姑娘的字帖上写了什么,但是我又不认识字,哪里知道写了什么,并不敢胡乱说。”
绿绫儿恼了,上前掐腰:“你这小贱丫头,白眉赤眼,你乱嚼舌根,不要以为被二姑娘要过去你就一步登天了!竟然胆大包天无中生有,枉口拔舌敢诬陷姑娘,你是吃了豹子胆了吗?”
红穗儿不甘示弱,对骂:“你这小贱婢儿,胡搅蛮缠,你颠倒黑白,你不要以为你大姑娘护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大姑娘竟然敢来篡改二姑娘的字帖,这是按的什么心啊!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房里出来一窝子贼心!”
两个人吵着间,牛嬷嬷看不下去了,跺脚恨道:“你们两个小贱婢,都快闭嘴!这件事既是姑娘间的纠葛,就不是你我能断案的,还不赶紧地请夫人过来做个了断!”
七巧儿听牛嬷嬷这么说,又得了顾嘉眼色,撒丫子就往外跑,去请彭氏了。
顾姗乍听说去请彭氏,还有丝慌乱,不过后来一想,顿时心安了。
她想着母亲到底是疼爱自己的,自己也深知母亲的性子,到时候哭一番,只说顾嘉手底下的红穗儿故意陷害自己,母亲焉有不信的?
顾嘉就算是一口咬定自己做的,那她有证据吗?没证据还不是空口白说!至于区区小丫鬟,那都不算证据的,若丫鬟能当证据,自己随时可以挑出两个丫鬟来给自己作证清白。
这么一想,她就心安了。
恰好这时候鲁嬷嬷也急匆匆进来了,她一把扑到鲁嬷嬷怀里,委屈地大哭:“我这是没脸见人了,竟被人如此冤屈,我堂堂侯府千金,也是从小受夫人教诲的,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
鲁嬷嬷自是一脸心疼地搂着她哄她,偶尔间看一眼顾嘉这边,却是冷笑:“等夫人来了,倒是要让夫人评个是非曲直!”
顾姗越发惺惺作态作势哭道:“今日之事,我绝不善罢甘休,不还我清白,我宁愿去死!”
顾嘉冷眼旁观,笑,心中却是想,上辈子真没发现你就这么会演戏,定是以为我拿不出证据,才有恃无恐地嚷着自己要清白不然就去死。
顾姗看顾嘉这般,心中恨极,想着今日看来做戏要做足,干脆把自己头发弄了个散乱,哭嚷着说这日子没法过了,还说要求着爹娘干脆把自己送到乡下去。
正闹着间,却见博野侯连同彭氏一起来了,后面竟然还跟着两位少爷。
得得得,全都到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红包晚上发吧,昨天没睡好,头疼欲裂,急需补眠。
☆、第 15 章
第15章大闹一场
顾姗见不但彭氏来了,连同博野侯也来了,心里有些虚。她知道彭氏是耳根子软的,自己哭闹一番,再言语劝说,彭氏一般都会听自己的。
可是那父亲博野侯,往日也是上过战场的,可不是彭氏这般深宅大院妇人之辈,怕不是能被自己说动的。
但是心虚过后,她马上就看到了博野侯身后的两位哥哥,顿时松了口气。
两个哥哥,特别是二哥哥顾子青,那是从小宠爱自己,把自己当宝贝一般的,再说前几日他才说了那么一番话,简直是要为自己肝脑涂地,今日必然也是向着自己的。
一比三,她觉得自己定是能赢的。
再说,她顾嘉有证据吗?没证据,别说请来爹,就是请来老天爷都不管用!
一想到这里,顾姗的气焰马上嚣张起来,她趴在鲁嬷嬷肩头越发委屈地哭泣着,哭得压抑而无奈。
“阿姗,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彭氏看顾姗哭成这样,也是心疼,率先问道。
她这一问可不得了,顾姗抬起红肿的眼睛,扑向了彭氏,之后像受了八辈子委屈的孩子见到了亲娘般,哭得抽噎,几乎喘不过气来。
“娘,娘……她们,她们说我篡改了妹妹的字帖,女儿,女儿心里好委屈……”
她边抽噎边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开始下狠心:“娘,我看你和爹还是把我送到乡下去吧,或者随便送我到一个庄子上就可以。妹妹到底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她这些年怕是过得不容易,我不想让她心里不好受,你们也别怪她,这件事就当都是我的错吧,你们罚我就是了。”
这一番话,有血有泪有骨气有责任感有付出有无奈,更有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无畏牺牲精神,说得太好了!
如果顾嘉不是深知顾姗是什么角色,她简直都要为顾姗鼓掌了!
彭氏自然是被糊弄住了,搂住怀里哭得发颤的顾姗,连声安慰。而博野侯身后的顾子青更是怜惜不已,上前劝道:“妹妹不必难过,是非曲直总是要弄个明白,还妹妹一个清白。”
说完他忍不住瞪了顾嘉一眼:“妹妹一向心慈面软,莫要含糊,更不要为他人受过,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
就连博野侯也对顾姗的这一番言辞表示满意:“阿姗到底是有大将风范,不过我博野侯府从来不兴这代人受过之事,不要说你们二人都是我的女儿,便是我的女儿和外人,我也绝不会有任何偏袒。”
说着间,他径自撩袍,坐下来,那架势大有升堂问案铁面无私的范儿。
顾姗见此,心中暗喜,想着连父亲都夸了自己,那就再也不用怕什么了。反正两个哥哥是向着自己的,母亲也一定听父亲的。
她当下越发擦着眼泪,委屈可怜却又顾全大局的样子:“父亲素来公正严明,若是非要辨个是非曲直,我只怕伤了自家人体面呢……依女儿看还是不要了吧?”
她这么一来,大家越发笃定,她是无辜的她受委屈了,那顾子青更是把谴责的眼神射向了顾嘉。
唯独那顾子卓,从旁看着这一切,没吭声。
顾嘉见此,哪能把剧场全都交给顾姗呢,少不得赶紧上前抢戏。
她一上场,直接就是抓住那一大把的字帖,默不作声,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
一边哭着,一边噗通跪到了博野侯面前。
“爹,这是孩儿即将临摹的字帖,孩儿不孝,孩儿无能,怕是以后没法读书识字,要辜负父亲母亲对孩儿的一片期望了。”
说着间,她又举起那珍珠匣子:“这是父亲送给女儿的,女儿原物奉还。”
博野侯低首望向自己的女儿,却见她面容虽有些稚嫩,但是眼神清澈坚定,言语虽清脆,但是说出话来却是铿锵有力。
他凝着女儿光洁面颊上缀着的点点晶莹泪珠,皱眉道:“阿嘉,你这是何意?”
顾嘉仰首望向自己的父亲。
这个父亲上辈子或许也是疼爱自己的吧,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是博野侯,曾经在硝烟战场上浴血奋战,更曾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他严肃公正,但是却又让人望而生畏。
上辈子的顾嘉第一次见到这位父亲的时候就心生畏惧,并不敢亲近。后来总是听顾姗说起父亲如何如何严厉,说起父亲如何如何不喜人多言,以至于她见到父亲便胆惧,不敢在父亲面前多说一个字。
就是偶尔父亲叫住她问话,她也只是敷衍几句罢了。
这使得她错失了一个或许能为她主持公道的父亲的疼爱,也使得她在上辈子那条艰难的侯门之路上越走越远。
回想着上辈子,顾嘉眼中泛起了沉痛。
而坐在上位的博野侯在看到女儿清澈的眼中那一丝和她年纪不相衬的沧桑时,突然间心口仿佛被蝎子给蛰了一下。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他是可以丢掉他引以为傲的公正严明的。
那是他的女儿,是他唯一的女儿,是他的亲生骨肉。
过去那些年,她受了那么多委屈,他为什么就不应该偏向她一下?
“父亲,你请看这些字帖。”
顾嘉没有多余的言语,也不想对父亲说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直接呈上了那些被人动了手脚的字帖。
博野侯当即取过来那些字帖,仔细翻看,看了几张后,他就皱紧了眉头。
好好的字,竟然被人画蛇添足地多了一些比划,这对每一日要批阅大量文章的人说,是非常不舒服的别扭感。
字都不像字了,被人扭曲变形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博野侯沉下了脸。
任何一个饱读诗书的人都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敬惜纸张,畏惧文字,这是读书人根深蒂固的习性。
旁边的女先生恭敬地垂下头,叹了口气。
牛嬷嬷噗通一声跪下了;“今日姑娘从女先生处取来了这字帖,取来后,就放在临窗的书案上,之后屋子里并没有外人来,只有老奴,红穗儿,七巧,以及二姑娘。”
女先生见提起自己,上前对了博野侯恭敬地一拜;“回侯爷,这个字帖确实是二姑娘自在下处取来,当时字帖是完好的。”
这件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顾子卓和顾子青也忍不住上前,求看了那字帖,都看到了字帖上被人用拙劣的方式添了一些奇怪的笔画。
“这实在是居心险恶。”
顾子卓皱眉,顾子青则是嫌恶地道:“怎么会有人做出篡改字帖的事情。”
任何读书人见到这种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字帖,怕是都会没来由地心生愤恨,这是误人子弟呢。
不过顾子青很快又道:“阿姗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博野侯皱着眉头,威严的目光扫向自己那哭泣流泪的养女,再看了看一脸决然的亲女,半晌后,他终于问道:“阿嘉,你为何认为是阿姗篡改了你的字帖?”
顾嘉眼角依然挂着一滴泪,不过却清晰坚定地道:“父亲,不是女儿认为姐姐篡改了我的字帖,而是女儿发现一切证据表明,姐姐篡改了我的字帖。”
话说到这里,她眼中的泪落下来:“我也不信,我也没办法,我也盼着父亲能告诉我,我发现的证据是错误的,能够洗清姐姐的清白。”
说着间,她低下头,神情恭敬而无奈,神态间充满了悲哀。
她这话说得言辞恳切,不要说博野侯和彭氏,就连顾子青都开始觉得,这个刚进府的妹妹看起来竟然是个好人。
她是真心想洗清顾姗的冤屈,她也很无奈。
顾姗之前说了那一番话,本来一直做低着头擦眼泪哀哀切切状,她以为接下来她只需要哭哭啼啼,事情就可以搞定了。
谁曾想,一个不注意,顾嘉来了这么一出。
正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顾嘉这一出真是让情势陡转,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嘉是天底下第一好人呢!
她心里气啊,猛地抬起头,就想戳破顾嘉这个好妹妹人设。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啊,她是宽容大度温柔可亲的姐姐,作为姐姐,妹妹都那么说了,她怎么可以急赤白眼地去戳穿她呢?
没办法,眼睛一闭,她哭:“好妹妹,这是一心为了我啊,妹妹有什么证据,你就说吧,那些证据既然是假证据,自有破绽的!”
她就不信她能拿出什么真证据来!
顾嘉就等着这一句话呢,现在博野侯府的所有人都到齐了,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她的证据。
于是她起身,先对顾姗道:“姐姐,目前我们有一个人证,那就是红穗儿,红穗儿说你曾经摸过我房里的笔,并且在这些字帖上写字,是不是?”
顾姗含泪冷笑,直接否定:“这个贱婢在胡说八道,我从未碰过你的笔,我连看一眼你的笔墨纸砚都没有!”
顾嘉眨眨眼睛:“那你今天在你房里动过笔墨纸砚吗?”
顾姗干脆地摇头:“当然没有,我今早起来后,先是去给母亲请安,之后又绣花,再之后用午膳,过来你这边。我今天都没有碰过任何笔墨!”
要否认,就要否认个干净彻底!
顾嘉一脸无辜:“那姐姐的意思是说,红穗儿在胡说八道,你根本没碰过我房中的笔墨,甚至于你今天在自己房中也没有碰到过?”
顾姗:“当然!”
顾嘉无奈,只好点头:“好吧,我是信姐姐的。”
听闻这话,彭氏松了口气:“你姐姐性子我素来看在眼里,她柔顺善良,断断不会做出这种下作事。”
顾子青面上有些得意,却是道:“既然阿姗是被冤枉的,那些冤枉阿姗的,是不是应该赔礼道歉了?”
顾嘉无奈笑了下,摇摇头,对顾子青道:“哥哥,我话还没说完呢。”
博野侯不动声色地望着女儿:“阿嘉,有话你继续说就是。”
顾嘉对着父亲笑了笑,先向大家展示了那字帖:“父亲,母亲,两位哥哥,还有姐姐,你们看,这些字帖上多出来的比划有一些模糊,这说明什么?”
顾子青皱眉,对她颇有些怀疑:“这不就是说,有人在上面添加了比划后,未经晾晒就匆忙放起来,上面的墨汁未干,就此使得比划模糊。”
顾嘉点头,之后又开始分析了:“这么匆忙的情况下,那个做出此等险恶之事的人,定然是心慌意乱,极有可能在自己的手指上沾染了墨汁,又因为时间紧急,她现在应该来不及擦拭自己的手指吧?”
大家听得这话,点头。
顾子卓道:“按理是的。”
博野侯不说话,眸光沉静地望着自己的女儿。
顾嘉笑了笑:“好,我的话说完了。”
啊?
大家诧异。
顾子青嘲讽地笑了笑:“你的证据呢?”
可是他说完这话,那笑突然僵在了脸上。
顾嘉要说的确实已经说完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顾姗手指上。
顾姗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拼命地想把手指头藏在袖子里。
可是那样仿佛是在告诉屋子里所有的人,她欲盖弥彰。
红穗儿率先发出一声低叫:“大姑娘手指上确实是有墨痕,我没看错啊,确实有!她就是动了二姑娘的字帖!”
顾姗仿佛做贼被人捉到一样,顿时跳脚:“胡说,我没有!”
红穗儿大叫:“那你指尖上的墨痕怎么回事?”
博野侯抬了抬手,示意底下人闭嘴,红穗儿赶紧噤声,跪在那里不言语了。
博野侯盯着顾姗试图藏在袖子里的指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彭氏上前一步,握住了顾姗的手,看着那指尖上的墨痕,满眸震惊,不敢相信地道:“阿姗,你手指上的墨迹怎么回事?难道——难道真是你毁了你妹妹的字帖?”
顾子卓抿唇,却是没看顾姗,而是用颇有些打量的眼神望着顾嘉。
顾嘉回瞪顾子卓。
顾子青不敢相信:“阿姗,不可能吧,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顾姗的手在发颤。
所有的人都相信了顾嘉,就连顾子青话里的意思,都是相信了的,她,她完了……她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鲢鱼炖豆腐,shmily小小,云之泥和小黑的地雷。
爱你们,群亲一个。
☆、第 16 章
第16章顾姗受罚
所有的人都相信了顾嘉,就连顾子青话里的意思,都是相信了的,她,她怎么办?
顾姗知道,接下来自己怎么挽回这一局至关重要。
她如果不能很好地洗清自己的罪名,那自己就完了,彻底完了。
她的唇哆嗦了一会儿,终究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是哭了。
她捂着唇,哭得瑟瑟发抖,哭得浑身乱颤,哭得委屈至极,她哭着跪倒在博野侯脚下,委屈得嘴唇都在哆嗦:“父亲!事已至此,女儿无话可说,若是父亲也真认为女儿是那种居心险恶之人,认为女儿能做出这种事,女儿还能怎么辩解?”
她哽咽了下,哭道:“今日之事,我也早就说过,干脆父母你们把我送到乡下去,或者随便一个庄子上,我怎么都行!只要你们两位老人家和哥哥阿嘉好好地过,我受什么委屈都可以的。”
她这番话,之前也说过,当时说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她真是懂事,顾全大局牺牲小我。
可是现在她再这么叨叨一番,大家全都品味出不同的滋味来。
你手上有了墨痕你辩解吗,你说你冤屈你得说出个一二三来啊,哭泣委屈有什么用?
还是心虚讲不出来道理?
顾姗在哭诉了一番后,却没有任何回应,她眨眨泪眼,发现大家都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她,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跪在那里,哭着大声道:“我忘记了,我才想起来,过来妹妹这里之前,我才写过字,那是我自己写字留下的——”
话说到一半,她又觉得自己说得太假,没有人信的,于是改口:“不不不,我忘记了,这是昨天的事,我现在指尖上的墨痕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必,想必是这个茶盏上的吧?茶盏上被小丫鬟放了墨痕,我的手指尖沾染上了,一定是这样的!”
她两眼含泪,哀怨无奈地望着彭氏求助:“娘,我没有毁那个字帖,我没有碰过,我真得没有碰过……”
可是在场所有的人不说话,就连顾子青都抿唇皱眉没吭声。
彭氏摇头叹了口气,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顾姗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害怕自己被赶出去,害怕顾嘉抢走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
她怎么可以不是博野侯府堂堂正正的大小姐呢,这怎么可以呢?
“爹,娘!”
她大哭:“你们信我,你们一定要信我!”
博野侯皱眉,突然道:“阿姗,这段日子,你在院子里不要外出,在家潜心替你母亲抄写经文吧。”
一时又问彭氏:“如今阿姗身边有几个丫鬟?”
彭氏忙道:“阿姗身边有四个丫鬟,一个嬷嬷,另有粗使仆妇丫鬟几个。阿嘉身边有两个丫鬟,一个嬷嬷,是阿嘉自己说不用那么多的。”
博野侯颔首:“那就把阿姗身边的两个丫鬟削减了去,只剩下两个,再把接下来半年的月钱减免了。”
彭氏听着这个,有些不忍心,不过博野侯发话,她是不会反驳的,当下只能是点头道:“是,一切听侯爷的就是。”
顾姗跪在那里,听着这一条条裁决,先是让她禁足在家抄写经书,那岂不是孟国公夫人的宴席她不能参加了?还有下个月桃花会她也不能参加了?
顾姗心痛。
又听什么丫鬟裁减一半,她一惊。
少了一半的丫鬟,各种不便,她可以忍,可是府里的下人怎么看?外面的闺蜜好友听说了怎么看?燕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听说了怎么看?会不会以为她已经不受宠,会不会以为她就要被送出去了?她以后名声怎么办?会不会没人和她做亲了?
顾姗窒息。
及至听到什么半年的月钱都没了,她瞪大了眼睛,都不敢相信了。半年的月钱啊,十二两银子啊,平生少了这么多,她日子怎么过?她怎么打赏下人收买人心?她怎么购置自己心爱的芳菲楼的脂粉?她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顾姗脸色惨白,身形摇晃,几乎要晕倒在那里。
而更让她绝望崩溃的是,她看到博野侯转首向顾嘉,用一种罕见的疼爱神情望着顾嘉:“阿嘉,今日之事,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字帖毁了,再去取一份新的来就是。人活在事,总是会遇到麻烦,坦然应对就是。”
……
顾姗绝望地捂着胸口,她觉得她已经败了,彻底地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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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姗故意篡改顾嘉字帖的事,虽然顾姗自己最后依然死犟着不承认,但是大家看在眼里,都是心知肚明的。
博野侯直接下令处罚了顾姗,裁减用度,罚了半年月钱,又禁足她不能外出,这对于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来说,无异于很重的处罚了。
而这种处罚对于顾姗来说,最严重的自然是面子。
她是从小养在博野侯府的女儿,但却不是亲生女儿。当这件事传出来的时候,侯府上下管事丫鬟自然都纷纷开始猜测,猜着她顾姗会不会被送走,猜着她顾姗会不会失宠。
如今出了这种事,她脸面丢尽,不知道多少人在笑话她,等着看她彻底被赶出去。
顾姗自己也觉得自己活着没什么意思,又得了禁令,干脆闷头留在屋内,长吁短叹,偶尔间也抄写经书应付差事。
彭氏来看过她几次,自然也是对她各种教导,那意思是以后不可再做这种居心险恶的事了。
顾姗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却是含泪继续狡辩,但是彭氏哪里信她,反而对她越发失望:“娘从小把你养到大,万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等事来!”
说完连连摇头。
顾姗待再说,彭氏却已经离开了。
顾姗绝望。
而唯一让她安慰的便是顾子青了。
顾子青虽然也有所怀疑,但在她一番哭诉下,便开始认为:“没想到她竟然有这种歹毒心思,设下毒计来害你!”
顾姗大喜,拼命拉拢住顾子青。
只可惜的是顾子青到底是男儿,又得每日去太学读书的,便是心里信她,也不能帮她多少。
如此一来,顾姗情境越发凄凉了,就连底下的粗使丫鬟和仆妇也都见风使舵,个个去巴结顾嘉,并不把顾姗放在眼里了。一时之间,冷粥冷菜不说,便是廊檐下的洒扫都有人怠慢起来。
更让顾姗难以接受的是,昔日和顾姗有些宿怨的红穗儿如今在顾嘉那里正是得宠,带了几个仆妇雄赳赳气昂昂地把顾姗门前栽下的凤仙花踩了个稀巴烂。
顾姗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屈忍着。
相形于顾姗的惨淡,顾嘉最近却是春风得意了。
彭氏现在对顾姗失望之极,对顾姗失望之后,自然对顾嘉抱以期望,顾嘉都能感觉到彭氏对自己更为看重了。
顾嘉见此情景,也是觉得好笑。
上辈子一直求而不得的,这辈子竟然轻易得了。但是得了后,她竟然没觉得有多高兴,只是觉得讽刺罢了。
原来母亲的慈爱,并不是靠着血缘使然,而是靠着自己那点子心机,这样得来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反倒是博野侯那边,顾嘉看得出,他是个脑子清楚明事理的,也是真心实意疼爱自己这个女儿。
想起博野侯,她又看向博野侯送给自己的那些珠子。
珍珠是好珍珠,如果拿出去卖应该很值钱的。
不过可惜的是牛嬷嬷当然不会让顾嘉拿去卖,牛嬷嬷已经盘算着这些珍珠用途了,说是取两颗来放在鞋面上做点缀,走起路来一定耀眼动人。再取一颗做了压裙的禁步,剩下的则是捡了合适的来做珍珠簪子,或者做裙子的时候用来缀在裙子上。
如此一番安排,那十八颗珍珠竟然已经有了去处。
顾嘉本来有些遗憾,不过待到那鞋子压裙禁步做出来后,她一看便喜欢上了。
那双绣鞋做得小巧玲珑,鞋尖尖上各有一个硕.大的珍珠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映衬着那断面粉荷色的绣鞋,精致又金贵,让人爱不释手。
而那禁步更不必说,打了碧绿色络子来拢住那颗泛着紫光的珍珠,下面还点缀着五巧心形结儿,佩在裙子上,映衬得裙子都比往日好看了。
顾嘉纵然是立志不当什么好人的,但到底是闺阁女儿家,上辈子死的时候也不过是二十岁罢了,年纪还轻,见了这精致好看的物什也是爱不释手的。
牛嬷嬷看顾嘉喜欢,也是满意得很:“这种小东西,总是要慢慢攒着,遇到好的就留下来,时候长了,姑娘可佩戴搭配的头面小物会越来越多。”
一般姑娘家从小有父母操心的,自然是很早就攒着小物什,每一样也不是说非要多金贵,但得别出心裁,得花费心思。
顾嘉连连点头,欢喜不已,心里却又在暗暗打算:“这些小玩意儿虽然好看,但是以后我要离开,未必都能打包带走,可是若舍了,实在是心痛,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心里想着,或许可以用剪刀把那珍珠绞下来,反正有珍珠在,大不了自己以后再慢慢做就是了。
牛嬷嬷不知道顾嘉竟然打着这种坏主意,正笑呵呵地把那绣鞋还有压裙禁足全都收起来:“过几日就是孟国公府的家宴,正好这几日天气也暖和了,姑娘穿着这双绣鞋,再配上之前做的淡青缠枝莲花的裙子,一定很好看。”
她美滋滋地想着,姑娘势必要在那孟国公府家宴上让人眼前一亮的。
人人都说孟国公府新认了一个女儿是个乡下土鳖,她们可真真是想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些天搞了一个微博转发抽奖,结果……我惨烈地被骗了,奖品被恶意冒充的赝品领走。
☆、第 17 章
第17章顾子青的愤怒
孟国公府的宴席,提起这个来,顾嘉其实并没太多兴趣。
上辈子住了四年的地方,打了四年交道的人,如今能有什么新鲜的?
不过再世为人,她又踏入了这侯门之中,该应付的少不得应付起来。
这几日除了每日读书识字琴棋练习这种日常功课,她还要过去彭氏那边,听彭氏讲起燕京城里各大世家,以及孟国公府的种种。
“孟国公府一共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次子,四子都是国公夫人嫡出的儿子,唯独那三子是孟国公宠爱的小妾王姨娘生下的……”
彭氏说到这里,顾嘉忍不住在心里纠错。
不对,那庶出的三子其实不是王姨娘生下的,而是死去的孙姨娘生的。
孙姨娘产下三少爷后就血崩而亡,于是孟国公便把那个儿子挂在了他最宠爱的小妾王姨娘身上了。
彭氏向顾嘉科普一番后,最后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自小长在乡下,从未见识过这豪门贵族的家宴,去了后必然有诸多不懂之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凡事都跟在娘身后,娘要你如何,你就如何。另外牛嬷嬷也会跟着你,遇到关键时候她会提醒你的。”
顾嘉连连点头:“嗯嗯,女儿知道的。”
彭氏看着乖巧的女儿,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顾姗,一想起来便是长叹口气:“阿姗这孩子也真是的……不知道钻了什么死牛角尖!其实若不是因为这事儿,让她带着你去参加孟国公府的宴席最好了,她认识许多和你年纪相仿的姑娘少爷,正好可以帮你引介几位朋友认识。娘素日来往的都是娘这个年纪的夫人,和你也没什么话说。”
顾嘉一听都无语了,简直是想翻白眼。
她这个娘,怎么脑袋这么糊涂呢?难道说顾姗对自己做出这种事,还不能说明这是一个笑里藏刀奸诈狡猾之辈,竟然还指望她帮自己引荐几位朋友认识?她不给自己设陷阱让自己掉坑里自己就得千恩万谢了!
慢着慢着……
提起陷阱,顾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上辈子她就曾经跟着顾姗过去孟国公府啊,当时姐妹们一起玩儿,她竟然在划船游湖心岛的时候被忘在了岛上,当时冻得不轻,幸亏那齐三发现了不对劲,救了她。
为什么那么多姐妹去玩儿,她竟然被落在岛上?现在回想下,当时顾姗好像是说让她捡一些岛上的柏叶,说是最近彭氏头疼失眠,正想找柏叶熏香,而别处柏叶都没有这岛上的好。
她傻,信以为真,捡了一片两片三四片,最后贪多想多捡,一抬头,姐妹们都已经上船走人了。
而那些人离开前竟然没有人叫她。
后来她上岸后,大家都说:“不是说你已经提前上船回来了呢。”
是谁说的她已经上船了?
当时她也没细想,只以为别人想错了吧,再说自己也没事,就不再追究。
可是现在回忆下,这明显就是顾姗搞出来的一出把戏啊!
特别是后来她巴巴地把柏叶给彭氏的时候,彭氏瞥了一眼,只淡淡地说:“这个东西,也值得你捡回来。”
顾嘉想起这事儿,只想捶自己脑袋啊!
她之前生了怎么样一个榆木疙瘩脑袋?还是说重活一世再次投胎的时候她的脑袋被大师开光了才大彻大悟?
……
“阿姗她被你爹禁足也有些时候了,怕是憋闷得很吧。”
彭氏又低叹了一声。
顾嘉看她那长吁短叹无可奈何的样子,突然想笑。
也亏得自己这辈子对她的母女之情没什么指望,要不然还不得被气死。
用脚底板想都知道她娘在想什么,肯定是心疼那个姐姐了呗。
她心疼顾姗,却不好意思直接明说放顾姗出来,又怕自己直接做主博野侯那里说不过去,便开始旁敲侧击这么说。
其实还是想自己来主动对博野侯提起这事儿吧。
她想起上辈子的事,其实已经有了主意。
既然顾姗在这孟国公府的家宴上会对自己使坏,那自己这次顺手推舟,做个好人,就去父亲面前帮她求情,让她得以参加这个宴席,然后在她使坏的时候,反将她一局,让她自食恶果好了。
不过她面上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抿唇轻笑了下,乖巧地继续坐在那里吃着果子。
彭氏说了这半晌,见女儿竟然毫无动静,不免失望,叹了口气道:“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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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从彭氏那里出来,脚步轻松,心情愉快。
她觉得就在刚刚,她领悟了这事件幸福快乐的真谛。
那就是不要有所期望。
当你不再期望的时候,即便那个母亲让自己再怎么失望,自己也不会伤心半分了。
她上辈子为什么傻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为什么屡屡碰壁却依然痴心不改,就是她总以为,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亲生母亲,总是会疼爱自己的吧。
呵呵,别傻了。
正想着间,便见前面回廊上过来一个人,锦衣华服,容貌俊美,只是神情过于冷淡。
那不是自己那嫡亲哥哥顾子青么。
顾嘉见了顾子青,连招呼都懒得打一场,眼睛望天,施施然走过。
反正恰好她今日身边无丫鬟,他也没带仆从,没人看见,她懒得装了。
就在她即将和他错身而过的时候,顾子青突然道:“见到自己的哥哥,你竟然都不知道见礼吗?这就是你博野侯府千金的教养?”
顾嘉笑了笑:“哥哥,你说得对,我家教不好。”
顾子青一怔,他知道这个妹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如今她竟然这么痛快地承认自己家教不好?
谁知道顾嘉却轻轻淡淡地道:“从小无父母教养,家教确实不够好呢。”
顾子青脸色顿变,他突然明白了,自己说这妹妹家教不好,其实是把自己父母都给骂进去了。
子不教父之过,这怪谁呢。
顾子青还是很孝顺的,只能用憋便一般的脸色在那里闷声道:“罢了,不提这个!你刚才去母亲那里,又说了什么?”
顾子青觉得,这个妹妹去母亲那边,必是撺掇了什么,或者又给阿姗使了什么绊子。
顾嘉挑眉,淡声道:“我说的事,却是和哥哥有关呢。”
顾子青狐疑:“和我有关?什么?”
顾嘉笑了,笑得单纯无辜:“我和母亲说,怕是二哥哥心里有人了,应该开始说亲了。”
顾子青大惊,盯着顾嘉:“你什么意思?不要胡言乱语?你一个闺阁女儿家,怎么说出这种话?”
顾嘉却依然在笑:“二哥哥,难道你不是心里有人了吗?不要瞒我呢,我这做妹妹的,还盼着给你当红娘呢!”
顾子青脸红耳赤:“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心里有人,又到底是谁?”
顾嘉看他那窘迫的样子,简直是想哈哈大笑:“二哥哥,你太好玩了,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逗一逗你,瞧你这认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贼心虚呢!”
顾子青羞恼成怒:“你简直是不知羞耻!”
顾嘉拿手指头刮自己脸,吐舌头,故意气他:“分明是你自己羞羞羞,却来说我,我才不羞呢!”
顾子青看她那得意洋洋的小样子,恨得咬牙切齿:“我警告你,你若胆敢在父母面前胡说八道,我定不会饶了你的!”
顾嘉故意道:“若我偏要去父母面前胡说八道呢?我要说你顾子青不知廉耻欺负我这个亲妹妹,我还要说顾姗阴险狡诈有意下毒害我!”
顾子青满面鄙薄地望着她:“父母怎么会把你这样的人领回来?我顾子青耻于有你这样的妹妹!”
顾嘉故意大怒:“顾子青,你这只蠢头村脑的秃驴,我看天下再大,也大不过你缺的心眼。仗着自己命好,当了个富贵窝里公子哥,就以为自己撅起尾巴可以上天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贼东西,还以我为耻?我呸,吃你粮了还是喝你家酒了?你若真有那能耐,爬回十几年前让你的娘老子别生下我啊!”
顾子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顾嘉。
他哪里想到,顾嘉一个女孩儿家,长得模样也是清纯动人,年纪也那么小,骂出话来竟然这么难听?!
然而顾嘉还没歇气呢,冷笑连连地看着顾子青,突而道:“我怎么突然觉得你像两头蠢驴。”
顾子青颤抖地伸着手指头:“你,你你你——”
顾嘉笑,轻轻地道:“因为一头猪已经不足以形容你的愚蠢。”
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顾子青气得跺脚,简直是恨不得追上去痛骂顾嘉一通,只是他从小长在侯门,又学的是圣人之道,白生了一张嘴不知道怎么骂人,空长了两只拳头却不知道怎么打人,如今气得便是两手发颤,也只能干瞪眼看着顾嘉离开罢了。
他兀自生了半天闷气,便说要回去歇息,谁知道走到半路,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顾嘉当时走的方向,并不是要回她自己的秀苑,反而是要去知言堂。
她要去知言堂做什么?
顾子青陡然想起顾嘉曾说过的,她说“我要说你顾子青不知廉耻欺负我这个亲妹妹,我还要说顾姗阴险狡诈有意下毒害我”。
顾子青跺脚:“坏了,坏了,她刚才气成那样,心性又如此恶毒,必然是要去父亲面前告阿姗的黑状来欺凌阿姗!阿姗本来就被她冤屈了正禁足着,她若是再去告黑状,那阿姗岂不是吃了大亏?”
“不行,不行,我得去和父亲说个明白!”
顾子青挽起袖子,向着博野侯的知言堂狂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80红包,挑字儿多的发
☆、第 18 章
第18章谁恶人先告状?
顾子青挽起袖子,向着博野侯的知言堂狂奔而去。
他是一定要和父亲说个明白的!
一路上自有奴仆看到二少爷没了往日斯文,冲着知言堂狂奔而去,不免疑惑震惊,有的甚至窃窃私语,猜着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子青全然不顾,冲到了知言堂前,却恰好看到顾嘉从里面走出来。
顾嘉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裙,梳着两个墨黑的丫髻,丫髻上各自缀了两颗明珠,衬着那双清澈犹如一泓泉水的眸子,格外的清新动人。
她对着他盈盈一笑,清灵顽皮。
然而这一切看在顾子青眼中,却是十足的恶人,披着仙女皮儿的蛇蝎女。
“二哥哥,你也过来了?刚才我和父亲说话,父亲还提起你呢,说是平时读书有什么不会的,要多向两位哥哥讨教。今日小妹先谢谢哥哥了。”
说着,竟然盈盈福了一福。
顾子青看到她跟见鬼一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么凶恶粗俗,现在突然变了个模样,这玩得是什么?
顾嘉却诧异地瞪大眼睛:“二哥哥,你怎么了?”
顾子青厌恶地挥挥手,不耐烦地道:“罢了,我懒得和你多费口舌,我去和父亲说!”
当下他一挥手,连理都懒得再理顾嘉,径自进屋去了。
顾嘉看着他进屋的背影,得意地吐了吐舌头。
呵呵呵呵,等着挨骂吧!
而顾子青都来不及敲门,推开门后径自进去,就见他爹博野侯正坐在书案后面,黑着脸严肃地望着他。
他心中一沉,忙上前拜道:“孩儿有急事想和父亲说,是以都不曾记得敲门,这是孩儿的不是,给父亲赔礼,孩儿以后定会注意。”
博野侯面无表情,冷冷地道:“行了,你有什么急事,说吧。”
他重重地强调了“急事”两个字,看这样子,顾子青若是不能说出个急事来,他怕是更为不悦了。
顾子青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恭敬地道:“启禀父亲,孩儿是要说一下我这妹妹顾嘉的事。”
博野侯听闻这个,冷道:“顾嘉?她是你的妹妹,你怎可直呼其名?我往日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顾子青心中一顿,想想也是,只好道:“启禀父亲,孩儿是要说一下我这妹妹阿嘉的事。”
博野侯脸色依然不好看:“什么事?”
顾子青终于得了机会诉说这件事,便把刚才顾嘉对他如何恶声恶气又如何粗俗不堪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道:“父亲,上一次墨痕一事,我已经问过阿姗了,这件事并不是阿姗干的,她也是被冤枉的,至于是被什么人冤枉,又是设下怎么样一个绝妙的毒计来冤枉她,孩儿一时也不敢说。不过今日还请父亲明鉴,阿姗每日安分地留在秀苑中,从不敢招惹是非,反而是那阿嘉,恶形恶状,处处欺压阿姗,今日更是故意过来父亲面前,编排阿姗的是非,还请父亲务必不要听信阿嘉所言,明辨是非,还阿姗一个清白。”
他自觉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言辞恳切,父亲一定是会听的了?
果然,他见父亲好像暗暗地皱起了眉头。
这是终于看破了顾嘉的真面目吗?
博野侯皱着眉头,打量着自己这儿子。
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啊,怎么却如此愚蠢?
博野侯简直是不敢相信。
“你说阿嘉刚才辱骂你?”
“是,父亲。”
“你说阿嘉往日欺压阿姗?”
“不错,父亲!”
“你说阿嘉粗俗不堪不懂礼节?”
“没错,父亲!”
“你还说,阿嘉过来我这里是编排阿姗是非?”
“是啊,父亲!”
顾子青太激动了,看来父亲相信他了,没有被那歹毒的顾嘉所蒙蔽!
他就知道父亲英明果断目光如炬!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却听得博野侯淡淡地道:“可是刚才在门外,我听到恶声恶气的那个人是你,反而是阿嘉对你一口一个哥哥。”
顾子青神情一滞,之后便要解释。
博野侯却是又道:“你还说阿嘉要编排阿姗的是非,可是阿嘉并没有。”
顾子青不信:“怎么可能,她肯定是要说阿姗的坏话,要恶意构陷阿姗!”
博野侯望着自己的儿子,失望极了。
“阿嘉从未在我面前说过任何人的坏话,甚至包括你这个哥哥,她说要向你这个哥哥多讨教学问,还说你待她极好。”
顾子青:“…………”
博野侯:“至于阿姗,她和我说了很多,说起上次字帖的事,说了阿姗的想法,她觉得阿姗做出这事儿来,怕也是一时冲昏了头脑,说阿姗本性是好的。”
顾子青:“…………”
博野侯皱眉望着自己的儿子:“我不知道你对阿嘉有怎么样的误会,不过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
顾子青僵硬地望着他爹。
博野侯:“你要记住,顾嘉是你和顾子卓的嫡亲妹妹,是一母同胞的妹妹,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她自小流落在外,长于村妇之手,但是好在她天性纯厚善良,犹如一块浑金璞玉般,我们都该好好照料她教导她,而不是对她诸般挑剔,更不是对她横加指责。”
顾子青低下头,冷汗直流,咬牙道:“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博野侯又道:“至于阿姗,这次过去孟国公府的家宴,就让她随着一起去吧,不过还是要注意,不可再横生是非,也不许你太过偏向于她,免得阿嘉看了心寒。”
顾子青还能说什么,他垂下眼,恭敬地道:“是。”
好不容易从博野侯那里告别,顾子青耷拉着肩膀,迈着千金沉的两条腿往回走。
他脑中白茫茫一片,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谁知道走到半路,却恰好见前面顾嘉两手插在袖子里,笑眯眯地站在那里看风景。
她见他走过来,扬眉冲她一笑:“好哥哥,你听完了父亲的教诲?”
顾子青道:“妹妹好计策。”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他就是蠢,蠢得一只猪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蠢了!
顾嘉蹦蹦跳跳地过来,鹅黄裙摆在风里飘摇。
“好哥哥,妹妹近日读书时,颇有一些不能懂的,改明儿还得向哥哥求教,哥哥可不要吝惜喔!”
她笑眯眯地这么道。
“不吝惜,不吝惜。”
顾子青面无表情地这么道。
顾嘉摆手:“那好,二哥哥,我先回去了。父亲已经答应让阿姗姐姐参加孟国公府夫人的家宴了,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呢!”
顾子青看着她这张“善良的好人脸”,突觉得太阳穴一鼓一鼓地疼。
不过他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家门不幸,这是招惹了什么妖魔鬼怪?
他认栽。
谁知顾嘉走到他身边的,突然小声道:“对了,二哥哥,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你现在的样子,更像一头猪了呢。”
说完,她蹦蹦跳跳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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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回去后,径自去找顾姗,把顾姗可以参加孟国公府家宴的事告诉她。
顾姗眼里恨极了的,不过面上却是依然含笑,一脸真诚地道:“谢谢好妹妹为我说情,这次多亏了妹妹你呢。”
顾嘉看着她这个样子,却是径自笑,并不答言。
在这一瞬间,她想起来上辈子。
她和父亲几乎是没话说的,便是和母亲之间,许多事也都是通过顾姗来传达的。
往往是顾姗对自己说:母亲说了,你如何如何。
她就听了信了。
如今一想,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
这么想着的时候,却见顾姗上前来,含泪望着她道:“好妹妹,过去的事都是姐姐对不住你,你,你能原谅姐姐吗?”
顾嘉早猜到她必然唱这一出:“好姐姐,你说什么呢?你我既是姐妹,又何必在意这些?过去的事那都过去了,我若是不原谅你,怎么可能在父亲面前求情,让你去参加孟国公府的家宴?”
顾姗感激涕零:“好妹妹,你我从此就是好姐妹了!”
两个人假惺惺地你唱一番我说一番的,彼此虚应了几个回合,顾姗又说要去向母亲请罪云云,顾嘉也懒得搭理她,随她去吧。
反正顾嘉想得明白,父母养了顾姗十四年,虽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的。
她如今只是犯了这么一个错,虽然父亲因为这个对顾姗起了不喜,但终究不会就这么把她赶走。至于母亲那边,怕是还心心念念着顾姗呢。
所以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急躁,太急躁反而引人怀疑。她就应该以退为进,假意大方善良,让父母以为自己对顾姗极好,之后再视顾姗的行径以牙还牙,让顾姗吃不了兜着走,最后把自己的退路给作死,让父母失去对她所有的期望,落得个赶出大门流落街头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更新晚了,晚上发上一章的红包,么么哒各位。
☆、第 19 章
第19章孟国公府的家宴
顾姗老老实实地给顾嘉赔礼道歉,又去了彭氏那里哭诉歉疚一番,彭氏自然是心疼不已,搂着她只叫乖女儿,还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后来彭氏又带着顾姗过去博野侯那里认了错,博野侯虽然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女儿,她犯了错,也是大人教养的不好,还能怎么着,月钱扣了,丫鬟缩减了,经书也抄写了,再然后呢,总不能真就赶出去?
于是顾姗终于能走出院门来了。
重新走出院门的她也学乖了,每日三次来给彭氏请安,做事都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做人。
一直到了这一日,是前往孟国公府参加家宴的日子,一大早顾嘉和顾姗就起床装扮起来。
顾嘉穿的是牛嬷嬷早已经搭配好的衣裙,因天还不够暖和,便穿了粉蓝色细绸小夹袄,上面只简单斜绣着几株幽兰,清雅别致,腰肢处微微一掐,下面则是石榴红撒花襦裙宽宽松松地铺陈开来。那石榴撒花裙越是宽松,就越衬得那小纤腰一抹,盈盈袅袅好不动人。
腰上配的是之前做过的珍珠压裙禁步,珍珠本就光芒动人,如今衬在石榴红中,耀眼的白芒灼灼生光,更显其华贵珍稀。
因压裙用了珍珠,鞋子却是不好再穿珍珠鞋了,再说今天也不够暖和,便只好取来了前几日做好的一双鹿皮小靴,穿在脚上柔软舒适又贵气好看。
这么一身,再搭配上七巧一早给顾嘉梳好的头,耳朵上戴了明月珰,顾嘉往那里一站,便引得牛嬷嬷并两个丫鬟连声夸赞。
往日虽觉得顾嘉好看,但是今日却不同,小小年纪,竟凭空有了雍容气息。
须知这珍珠耀眼,一般年轻女子根本用不起的,用了压不住,那就流于庸俗了,可是顾嘉用了,却毫无丝毫违和之感。
牛嬷嬷啧啧称奇:“你还真别说,亲生的就是亲生的,和外面抱来的不一样,这侯门贵女,便是长在乡下,如今只要稍一调理,那也是贵气天成!”
顾嘉听着这话,不免有些晃神。
贵气天成吗?哪那么容易,还不是上辈子一点点练出来的,只是没有显露于人前的机会罢了。
也好,成全了这辈子。
打扮妥当,走出屋子时,恰好见隔壁顾姗也精心打扮过后出来了。
顾姗今日穿着的是翡翠色绣碎梅小袄,搭配柳黄色纹绣百蝶度花裙,外面又披着一层莹白细纱披肩,这一身无论是布料还是绣工都是极好的,衬得顾姗精致美丽。
她当然还是施了脂粉的,薄薄的一层,还涂了胭脂口红。
乍一看,她像一只春天里的蝴蝶,仿佛要翩翩起舞。
顾姗看到了顾嘉,便笑道:“好妹妹,我正想找你帮我看看,你看我这耳朵,几日不曾佩戴什么,好像有些紧了,就连这耳坠戴着都有些疼了。”
顾嘉不免有些奇怪,心说她若是觉得疼,自有鲁嬷嬷帮她看,怎么找自己?
可是待到顾姗一脸笑意地走到她面前,并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耳朵,顾嘉就一下子明白了。
在顾姗的耳朵上坠着的是犹如水滴状的一对耳坠。
那对耳坠简洁到只有那么两滴,没有多余的任何坠饰,挂在顾姗耳朵上,仿佛自耳朵上落下的两滴晶莹水珠儿。
随着顾姗的动作,那两滴水珠儿在空中轻轻摇晃,煞是动人。
顾嘉嫁入孟国公府后是齐二的正妻,齐二也曾得过一些东西,所以顾嘉也算是有些见识的。
她一看就知道,顾姗的这个水滴耳坠是那种拿银子也买不到的。
彭氏确实是疼爱顾姗的,顾嘉早就知道,但是如今却是越发知道了。
因为她前两日才在彭氏那里看到这耳坠,好像是彭氏新得的。
只是瞒着她而已。
顾姗依然对着顾嘉笑,笑得温柔亲切又无奈:“妹妹帮我看了,如何?”
顾嘉:“好像是夹得紧。”
顾姗:“啊,那怎么办?要不然我还是不要戴这个耳坠了?其实我不太爱戴耳坠,但是母亲非要给我这个,说这个好看,我也没办法,只好戴着了。”
顾嘉:“没事,好姐姐,我帮你揪揪就行了。”
说着间,手下用力。
“啊——”
顾姗一声惨叫。
顾嘉无辜地眨眨眼睛:“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不小心用多了力气,我再轻点。”
说着顾嘉就要继续拽。
顾姗吓得连忙用手护住耳朵:“不要了不要了!”
顾嘉:“这么好看的耳坠,不戴可惜了,我帮你吧——”
顾姗:“啊啊啊不要了不要了——”
就在姐妹的推让中,顾嘉到底是结实拽了几下,疼得顾姗龇牙咧嘴的。
顾嘉拍拍手,一脸大功告成的样子:“好了,这下子应该不紧了。”
顾姗含着泪捂着耳朵:“不紧了……”
耳朵眼都扯大了一半吧,还能紧才怪了呢!
顾嘉:“拽耳朵眼我最在行,以后姐姐有需要找我哈!”
顾姗:“……”
姐妹两个亲亲热热地并肩过去彭氏处,彭氏带着她们二人上了自家马车,马车上自然免不了一番嘱咐。
“阿姗,阿嘉这是头一天露面,你要照应着她一些,若是她做错了什么你得提点,免得别人笑话她。”
“阿嘉,不懂的话不要乱来,凡事听你姐姐的,你姐姐不让你说话,你就不要说。你姐姐和人家说了什么话,你都记下来,这样慢慢学着。”
顾姗和顾嘉纷纷点头,一个比一个乖巧。
彭氏见此,欣慰。
她想起来顾嘉跑来给顾姗求情的事,不免满意地舒了口气。
看来当初让她们姐妹两个同处一院的打算是好的,这不,姐妹两个感情越来越好了。
只盼着阿嘉能跟着阿姗好好学下,免得大庭广众的出丑丢了博野侯府的脸面。
就在彭氏的担心中,马车穿过燕京城的街道,转过了两条街,最终停留在了孟国公府门前。
下了车后,便有人前来迎接,热热闹闹的。
顾嘉望着门前那两个大石狮子,还有那一排阔气的国公府大红门,她唇边泛起一点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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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彭氏之前所说的,孟国公府齐家上面一个老太太年已七旬往上,平日不过是念念经拜拜佛,并不管家里事的。
主持中馈的是齐家当家夫人,也就是孟国公夫人容氏。这容氏是个命好的,娘家是太原容家,嫁给了燕京城的孟国公,也没什么妯娌姑子闹气,当家当得平顺。嫁过来后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虽说有个孙姨娘生下来一个庶子,可是生下来就死了,那庶子被王姨娘看顾着,这些年也不太长进。
而她自己三个儿子,却是颇有出息,老大齐逸胜要承继孟国公的衣钵自不必提,老二齐逸腾自小饱读诗书,才学出众,年不过十七岁已经在解试中一举得了头名,如今正是苦读准备明年的省试。至于最小的儿子齐逸朔才十四岁,年纪还小,但也乖巧懂事又好学的。
至于那个庶出的齐逸朗,比齐逸朔大一岁,平时和齐逸朔一起读书,做的文章还不如齐逸朔呢。
须知道女人在家时候比的是华丽衣裳精致头面,嫁人了就比谁嫁的夫婿有前途又英俊不凡,等到生孩子时候就开始比谁先生了儿子,谁生的儿子多,如今儿子长大了,就得比谁家儿子出息,谁将来的儿媳妇孝顺了。
孟国公夫人到了比拼儿子的时候,儿子一个比一个争气,她舒坦地看着家里那仅有的小妾孙姨娘以及那庶出儿子齐三,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握在手里的花团锦簇。
女人过得知足了身子就圆润,孟国公夫人长得像一团发好的白面团,每日都是笑呵呵的,对底下人也颇为宽容,人人都说容氏是个最能体恤下人的。
顾嘉当孟国公府儿媳妇四年,容氏自然是个好的,只是底下那三个妯娌,却是一个赛一个地难缠,至于那小姑子齐胭,更是一个须要天底下人都宠着的主儿。
这么想着的时候,彭氏已经和人寒暄起来,又被接应着进去了孟国公府。
顾姗好心地对顾嘉说着这孟国公府的种种,体贴地给她指点那是谁家的,那是谁家的。
正说着容氏出来了,亲热地和彭氏挽着手说话,她们这一说话,自然免不了提起顾嘉来。
彭氏笑着道:“才从外面找回来的,没什么见识,年纪又小,不懂事。”
说着间,拼命地对着顾姗使眼色,意思是让顾姗为顾嘉说句话,免得顾嘉自己不会说话丢丑。
这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看过来。
人们都知道博野侯府的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如今找回来了。她们也听说是从乡下找回来的,大字不识,都翘脚抻脖子等着看看热闹。
而随着彭氏介绍,顾嘉上前拜见了容氏。
众人本以为会看到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女,谁知道顾嘉一出场,大家都意外了。
谁也没想到啊,那乡下来的女儿,竟然是这般模样,眉目如画,肤光胜雪,纤细精致得仿佛温室里娇养出来的幽兰一般,而最动人的则是她那双眸子,如同山涧里一泓清澈的泉水,清澈盈盈。
容氏也是没想到,一看顾嘉就喜欢了,忍不住拉住她的手道:“这可真好看,比你年轻时候还好呢!”
彭氏听容氏这么说,心中实在是意外得很。
她本以为顾嘉必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说,凡事都要顾姗照拂的,没想到说话气派这么好,竟然让容氏都夸。
容氏,她都得巴结着呢!
当下心中意外,不过还是欢喜的,又生怕后面顾嘉还是不太会说话丢人,便提前谦虚道:“诸事不懂,还得慢慢调理呢!”
容氏却是拉着顾嘉的手不肯放开,上下打量,越看越爱:“我怎么就没这好福气,凭空掉下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女儿来!”
听得这话,彭氏更加暗暗吃惊,又觉得面上有光,不免笑起来。
旁边的顾姗却是不高兴了。
以前她才是那个被众人赞叹夸奖的,今日她打扮得这么好,怎么就没人看到她?还是说顾嘉是新来的,所以大家都想着夸夸她?
这怎么能行?
顾姗觉得自己必须找回点存在感。
毕竟她如今在家里境况不佳,这次孟国公府之行就是她的翻身之仗。
于是她抿唇一笑,温温柔柔地上前,就要恭维几声那孟国公夫人好让大家注意到。
谁知道这时候却听得顾嘉说:“论起福气,夫人可比家母要大多了,我听母亲说,府上几位少爷一个比一个懂事,姑娘更是才貌双全的。”
顾姗一听这个,顿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这这……这是她将要说的话,怎么凭空被顾嘉抢了去,而且一个字不差?!
本来她性子伶俐,这时候再说个其他吉利讨喜话也不难,可巧就巧在顾嘉说出的话和自己一字不差,这让她震惊了。
震惊的她,张嘴结舌,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顾嘉到底使的是什么戏法?她怎么可以把自己的话完全抢走了?
顾嘉说完这话,容氏听着正中下怀,彭氏惊喜地望了眼顾嘉,更加意外了。
这个女儿,真是意外之喜啊!
顾姗气得脸都白了,怎么可以这样?
容氏旁边站着的一位是莫大将军的夫人洪氏,那洪氏往日颇为喜欢顾姗,是有意聘顾姗当自家儿媳妇的,只是可惜后来出了真假千金的事,便心生犹豫。此时见顾姗嘴巴半张地呆在那里,想着她必然有话说,便有意帮她,笑着道:“阿姗,倒是许久不曾见到你了。”
洪氏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注意到顾姗张口结舌的样子。
于是大家想起,这也是博野侯府的女儿。
来了一个真千金,顾姗这位假小姐地位尴尬,偏生现在顾嘉真小姐言辞机灵,顾姗假小姐上前仿佛也要说话?
能来容氏宴席的,那都是燕京城勋贵的家眷,能在后宅混出个人模样的,哪个不是成精了的,一看这情景就知道有好戏了。
于是大家笑吟吟地望着顾姗,等着看这位假千金如何扳回一城。
顾姗拼命地让自己脑子清醒,然后笑了笑,张嘴就要说话。
顾嘉见此,便笑道:“这是莫夫人吧,阿嘉见过莫夫人,我听我娘说,昔年莫夫人、孟国公夫人和我娘那是要好得很,她老早就念叨着说想和两位一块儿聚聚,说说话,这次可算是偿了心愿,我这做女儿的都替我娘高兴。”
顾姗一愣,望望彭氏,看看顾嘉,脑子里依然空白一片。
她在这一瞬间,突然来了一句:“你怎么又抢我的话!”
……
众人一呆,之后俱都掩唇笑起来。
顾姗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涨得通红通红的。
彭氏暗暗皱眉,心里突然对这个自己教养多年的女儿失望极了。
本想着让她提点下顾嘉,好别让顾嘉丢脸,没想到如今丢脸的竟然是顾姗?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不是自己生的终究不行,白白养了这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 再说下,这个文就是无脑爽文,就是女主各种爽爽爽开心开心开心,不写心烦的事。各位千万不要把这文想得高大上自己设计复杂剧情啊。
为什么呢,这是我最近的感慨,我觉得人生太不容易了,我不想写文还不痛快了。
比如前几天看到个新闻,什么12岁女儿走丢,8年后寻回来竟然和一对父子生了三个孩子,妈的我看到这种新闻心情沉郁啊,特别不舒服啊,太可怕了啊,突然就想投身到无脑爽无脑甜的剧情中洗涤下那沉郁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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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剧情预告:小鲜肉们即将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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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三万了我就更1万字!真的!
☆、第 20 章
第20章齐胭
顾嘉所说的那些话,当然是上辈子顾姗说过的。
这是可怜的顾嘉来到燕京城后第一次见识这种大场面,她当然记忆深刻。她记得,一路上坐在马车里顾姗教了她很多,还问她到了那里应该说什么,让她事先都想想。她想了,也都告诉顾姗了,顾姗还教她该怎么改改。
但是到了孟国公府后,顾姗领着她在人前说话。
所有她能说的话都被顾姗说了,她只能跟在顾姗后面傻笑着点头。
她是博野侯府的千金,但是却仿佛个小丫鬟一般跟随在顾姗身边,前前后后,自己没个主意。
为了这个,彭氏后来还对着她叹息,嫌她不上台面。
这一次,顾嘉当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干脆先把顾姗要说的话都抢了。
站在博野侯府女儿的立场上,能说的吉祥讨喜的话就那么些,所要说的话被抢了,顾姗还能说什么?就算临时再编个好听的话,也只是更显得鹦鹉学舌罢了。
凉亭里,顾嘉得意地扬眉之际,忍不住同情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顾姗。
顾姗白着脸,用狐疑而痛恨的目光盯着她看。
“呵呵。”
“你故意的!”
“好姐姐,你在说什么?”
“少装了,你故意把我的话抢走了!”
“你的话,什么是你的话?”
“你少来!”
……
就在顾姗气得恨不得上前揪住顾嘉的耳朵把她的耳朵给扯下来的时候,突然间面前原本得意的顾嘉突然变了一副面孔。
“好姐姐,你说这话,我实在是听不懂。若是我抢了你的画,那我再画给你就是,我赔给你就是了。姐姐,你别生气了,我,我错了,我向你赔不是,可不可以?”
顾嘉这么说着,眼里几乎要泛起泪花来。
顾姗一愣:“有病吧你!”
而这话音一落,她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她缓慢僵硬地回转过身,就看到亭子后面站着几个男女,齐家的三少爷齐逸朗和四少爷齐逸朔,齐家千娇百宠的大小姐齐胭,莫大将军家的姑娘莫熙儿,以及礼部王尚书家的女儿王玉梅。
这些人她平时都熟识的,也曾一起玩耍。
此时此刻,这些人正用震惊到无法相信的眼神望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顾姗瞪大眼睛,用诡异的眼神望着顾嘉。
她突然觉得,自从顾嘉出现了,她就倒霉,处处倒霉,无法理解的倒霉。
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事情发生呢?
顾姗恨得双手都在发颤。
这时候齐胭率先反应过来了,她走过来,笑嘻嘻地望着顾姗,嘲讽地道:“阿姗,往日都说你善良温柔,却原来平时是这种面目啊,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呢!”
这种话,除了她,没人敢说。
齐胭就是这么被宠得无法无天,任性妄为,什么话都能说。
顾姗在脸在片刻的僵硬纠结后,终于笑了。
“傻阿胭,我不过是和自家妹妹开开玩笑罢了,那哪能当真?”
只能这么糊弄了,不然还能怎么着?
旁边的齐四挑着浓眉,打量着顾家这一对姐妹,最后目光落在顾嘉脸上。
顾嘉肤色雪白,面容精致,纵然齐四自己的姐妹都是出众的,但是他依然对顾嘉惊为天人。
他觉得顾嘉很好看。
而现在顾嘉正低头微微抿唇,垂着眼睛,那修长浓密的睫毛上沾染着一滴泪珠,盈盈欲滴,仿佛风一吹就要散开了。
他想,这个姑娘一定是受了委屈的。
就在这个时候,顾嘉却突然擦了擦眼泪,勉强笑了下:“对,姐姐说得没错,我们在开玩笑。”
……
她这一说,在场所有的男女都觉得,顾嘉好可怜,顾嘉平时一定经常受委屈。
明明受了委屈,还要替顾姗说话。
齐四更是用同情的目光望着顾嘉。
王玉梅笑了笑,率先上前说话:“阿姗,你给我们介绍下你的妹妹吧,我们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顾姗感激地望了眼王玉梅,她总算觉得一切进入了正常的轨迹,她可以掌控一切了。
于是她侃侃而谈,介绍了顾嘉,最后笑着说:“她刚从乡下来,许多事还不懂呢,你们可要让着她一些。”
这话,明面上是为顾嘉说话宠着顾嘉,其实是把顾嘉往土里贬了。
齐胭早就好奇顾嘉出的这桩真假千金事了,如今见到了本人,自然是好奇地拉着她们问东问西的,甚至于还问了顾嘉在乡下的许多事,顾嘉便真假掺着给她说了。
一群年轻男女在这亭子里说着话,恰好这个时候夫人们也过来附近,见她们一群人说笑,俱都夸赞。
“阿胭,逸朗,逸朔,你们几个好生招待着这群姐妹,等下若是有兴致可以过去那边划船。”
孟国公夫人容氏这么笑着道。
她笑着的时候,不由得再次看向了顾嘉。
她喜欢顾嘉这个小姑娘,况且,这才是博野侯府嫡生的女儿。若是将来娶儿媳妇,当然是要正统的嫡出血脉才行呢。
齐胭一听,自然赶紧应着。
她早就想泛舟湖上了,可是她娘一直不允,说是怕冰还没融化完全。
这湖上的冰早就化开了,怎么可能没化完全,不过是推辞罢了。如今好不容易她娘主动提起可以划船,她兴奋得不能自已。
而王玉梅莫熙儿等,年纪也不大,甚至就连齐三如今也不过十五岁,齐四才十四岁和顾嘉同年,都是努力装着稳重但其实依然爱玩的年纪,听得可以划船,眼神也都活跃起来。
那边几位夫人笑看着孩子们这情景,便说笑着要离开,临走前又叮嘱旁边的丫鬟仆妇好生看管着这群姑娘少爷们。
众人等得大人们走远了,便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原来岸边一共有两艘船,一只船只可以坐四个人,因要留一个位置给撑船的仆妇,那么一次就只能坐三个。
在场的是齐三齐四齐胭,莫熙儿王玉梅还有顾嘉两姐妹,这就是七个人了,总得剩下一个人。
“你们谁要被剩下?”
齐胭理直气壮地这么说,她当然觉得是别人被剩下而不是自己。
几个姑娘都没吭声,谁还不是父母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呢,谁愿意出来玩还要被剩在这里看别人玩儿啊?
这时候到底是齐三站出来了:“这样吧,四弟先带着大家一起过去,然后四弟再乘船回来接我就是。”
他是庶出的,平时习惯了遇事忍让,这种游玩的事也可以再忍让一次。
众人都没意见。
顾嘉看着齐三,却是心有不忍。
齐三比她只大一岁,上辈子却是她的小叔子。
这个小叔子后来娶了个媳妇并不贤惠,以至于他自己日子过得很憋屈。
本就是庶出,还不能娶妻娶贤,顾嘉同情他。
况且,他这个人一直不错的,至少待自己也还不错。
“要不我也留在这里吧,只留一个在这里眼巴巴地看着总归不好。”
顾嘉提议说。
可是她这么一说,齐四望了她一眼,却道:“不行,你是女孩儿家,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你跟着一起去吧,我和三哥留下就是。”
顾嘉想想也是,自己只顾着不想太委屈齐三,但是在别人看来,自己和齐三男女有别,传出去终归不好看。
当下众位姑娘们分别上了两艘船,往那孤岛上划过去。
顾嘉顾姗并莫熙儿上了同一艘。
坐在船上,顾姗只顾着和莫熙儿说话,言语温柔可亲,仿佛莫熙儿是她亲妹妹,甚至提起要把自己的一个什么坠儿送给莫熙儿。
莫熙儿亲热地握着她的手,姐姐长姐姐短的。
顾嘉冷眼旁观,心里明白,顾姗讨好莫熙儿其实是为了莫三公子,也就是顾姗上辈子的夫婿。
莫大将军虽然是将门之家,但是却出了莫三这么一个文武双全惊才绝艳的大才子。这位莫三据说是四岁舞剑,六岁作诗,七岁便已登天子堂,皇上曾经金口玉言,说莫三乃是三百年难得一见的举世罕才。
而且这位莫三公子长得那模样,风姿飘逸,容貌出众,也是燕京城不知道多少女子的梦中郎君。
这样的莫三公子,上辈子娶了顾姗。
莫三公子娶顾姗的时候,顾嘉自己还着实哭了一回。
从乡下家里到燕京城,她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难受归难受,却不会太伤心。真真正正伤心的时候,还是莫三娶了顾姗。
她也喜欢莫三,这件事无人知晓。
闺阁女儿的心事,也只有暗自饮泣了。
顾嘉想起过去那个少女怀春到幼稚的自己,轻笑了下。
“对了,你哥哥这次怎么没来啊?”
顾姗终于进入了正题,悄悄地问起莫熙儿。
“我哥,本来说是要来的,结果突然有好友造访,就没过来,为了这个,我娘还叨叨了她呢!”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我还记得你哥哥上次弹的琴,可真好听……”
而就在这艘船上两个姑娘嘀嘀咕咕的时候,顾嘉还听到另一艘船上的两个姑娘也在咬耳朵。
“怎么只见你三哥哥四哥哥,不见你二哥哥啊?”
王玉梅柔声问齐胭,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我哥啊……这不是明年就要省试了吗,我娘说让他好好读书,不要被打扰了。”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今日这风景不错呢。”
“可不是吗,好好的人,天天知道读书!”
……
顾嘉站在船头上,听着这两艘船的小姑娘嘀嘀咕咕,突然忍不住想笑,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可真是各自揣着心思,见缝插针啊。
怎奈何见不到情郎,空自蹉跎,好生心伤。
一时想起上辈子的齐二,做事四平八稳规规矩矩,凡事都谨慎小心恪守礼仪,这样的齐二,知不知道和齐胭是闺中好友也时常往孟国公府走动的王玉梅对他有着这么单纯美好的向往?
她想着,若是齐二知道,那必然先是脸红耳赤,然后冷峻地一敛眉,轻斥一声,说那都是子虚乌有的。
正这么想着间,两艘船已经到达了岛上,几个女子相互扶持着下船,旁边自有早已经到达的仆妇并船工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顾姗想讨好莫熙儿,先扶着莫熙儿下船,莫熙儿感激不尽,两个人的感情得到了进一步加深。
顾嘉倒是懒得讨好那莫熙儿,上辈子对人家莫三念念不忘,这辈子重活一世,她早不在意这些了。
为了钱财可以讨好人,为了男色……她还是看看风景吧。
孟国公府原本是前朝一位亲王的府邸,据说那位亲王颇为受宠,曾经把宅邸修得华美犹如宫殿。以顾嘉看,华美犹如宫殿倒是未必,但是这后院的湖水和岛山,实在是燕京城里头一份。
这岛其实并不小,有几座宅邸那么多,上面松柏成群,即便是在这乍暖还冷的初春时节依然郁郁葱葱。松柏之中露出了几处阁楼顶,听说其中一座还是藏书楼。
除了这些阁楼,个中还有一些亭榭小桥,假山流水,风景别致,又有小路弯曲,曲径通幽,大有探秘寻宝之趣。
几个女子下船后,便兴奋地在这岛上贪看风景,旁边自有船工过去接应剩下的齐三齐四。
稍等片刻,齐三齐四终于过来了,大家伙便先沿着一处小路爬过去,想达到山半腰的亭子上。
“让下面人准备些糕点茶水,再用织锦棉帘子给我们垂挂在亭子四周,我们在那里看风景喝茶吃糕点吧!”
齐胭这么一提议,大家纷纷赞许。
顾嘉却是扬眉,有些无奈,心说这么冷的天,吹着风在半山腰看风景?还用织锦棉帘子遮住?四周都遮住了怎么看风景?
这也就是豪门小姐们的所谓雅趣罢了。
怪不得上辈子她怎么也体会不到。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转身走人了。
不过想想自己的雄心壮志,她可是要报仇雪恨的人,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退缩了呢?还是咬咬牙上吧。
一群人爬到了半山腰,虽然也不会很累,但是大家依然吭哧吭哧的了,纷纷在那亭子里东倒西歪的,又拿过来仆妇早已经准备好的糕点瓜子茶水来吃喝,一时好不热闹。
顾嘉也赶紧拿了一块绿豆糕来吃补充体力。
这时候顾姗却突然道:“阿胭,你们这里的松柏长得真好,我看和天佛寺的倒是有些相似。”
齐胭自豪地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家岛上的这些松柏就是从天佛寺外面移植回来的,这是开了光的松柏。”
她这一说,王玉梅和莫熙儿都来了兴致,大家纷纷问起来,齐三齐四也加入了这个话题。
原来这开过光的松柏是可以入药的,清血分湿热,去风湿诸痹和去痛风,还可以治失眠之症,治肠风尿血。
顾姗在这热络的讨论中,突然叹了口气:“我母亲素有失眠之症,一直不能治,今日既来到此处,不如我去捡一些柏叶来,这样方能尽我为人子女的孝心。”
大家听了,纷纷夸赞她孝顺,齐胭却说:“等下我让丫鬟捡一些给你带着就是了。”
顾姗却坚持:“不行,只有我亲自去摘,心里才能踏实。”
她非这么说,大家也不阻拦。
顾嘉看这情景,知道该自己上了,于是道:“姐姐说的是,那我陪姐姐一起去捡吧。”
顾姗听着,心中一动,忙笑着点头。
她正想着怎么说服顾嘉陪自己一起去捡,如今顾嘉主动提出,那是再好不过了。
一时姐妹两个人走出亭子,没了那织锦棉帘子护着,半山腰的冷风嗖嗖嗖地吹来。
顾嘉笑道:“姐姐,我去东边捡,你去西边捡吧,等咱俩捡半个时辰就在这里会合,如何?”
顾姗瞥了她一眼:“好妹妹,捡柏叶,要的是心诚,这得慢慢地挑好的,半个时辰怎么能捡到,我们各自捡一个时辰吧。”
顾嘉:“……好。”
她当然知道,用不了半个时辰,顾姗就拿着几片柏叶回去了,说自己已经先行回去,然后招呼着齐胭她们坐船离开。
而自己,傻乎乎地在这里喝冷风吧。
这辈子么,她也不用去变着法儿的骗齐胭那么提前离开,她直接绕路过去顾姗那边,瞅顾姗不防备,直接把顾姗给踹一脚,踹山底下得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把两只手揣到袖子里,弯着腰沿着那小路往前走。
上辈子她也是嫁到过这孟国公府的,齐二过来读书时,她也曾跟着来过,知道这里有一处捷径可以穿过这边的阁楼,通到山那边去。
顾嘉驾轻就熟地翻过一块嶙峋山石,吭哧吭哧地爬到了阁楼前面的台阶上。
这阁楼就是齐家的藏书楼,平时都是封着不许外人进入的,在这大冬天里,更是不会有人出没的。
顾嘉一屁股坐在那里,想着先歇口气避个风,等下顾姗必然是先撺掇大家离开,离开的时候她又要表示好心去找下妹妹,没找到,她就心安理得地离开。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趁着她离群的时候,给她一个厉害的。
就在她坐在那里喘着气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的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做贼被人抓个正着?
过了一会儿,她艰难地转过身,看向身后。
雕工精细包有铜边的红色木门打开着,门前站着一位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剑眉朗目容貌冷峻,在这大冷天里只穿着一身玄色单衣。
风吹着他的衣衫,那衣衫紧紧地包裹在他年轻的身体上。
从顾嘉的角度,那身体健康匀称,微微贲起却又恰到好处地收紧。
这是齐二。
她上辈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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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第21章遭殃的顾姗
齐二, 这是她上辈子的男人。
顾嘉并没想到,齐二竟然在这个阁楼里。
至少她没想到, 自己猝不及防间竟然遇到了齐二。
齐二是自己上辈子的夫婿,凭心而论,成亲四年,齐二待她不错。
纵然齐二心有所属, 但是齐二却也没有对自己有任何一丝不好,甚至在自己四年无出的时候拒绝了纳妾,说只愿一生得一人。
这些, 顾嘉都很感激。
齐二作为夫君来说,唯一让顾嘉这个妻子遗憾的也许只是在顾嘉人生最后的关头,在她徘徊痛苦的时候,人却根本不在身边。
不过那都过去了, 对顾嘉来说,全都过去了。
在这孤岛半山腰上,春寒料峭,孤岛上的风带着来自湖水的潮湿,把齐二的长袍吹得一鼓一鼓的, 风也掀起了顾嘉的长发。
她抬起手,轻轻地拢住脸颊边一缕碎发, 仰脸对齐二笑了笑。
这阁楼是齐家的藏书楼, 或许他只是图个清净在这里读书而已。
在齐二心里,她应该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他的阁楼前。
可能还打扰了他的清净。
齐二盯着眼前的女子, 眼神有一瞬间的怔楞,不过很快便变得冷静清明起来。
那是齐二惯有的冷静,仿佛遇到什么事,他都是那样一丝不苟的冷静。
甚至有时候顾嘉觉得,齐二是没有太多情绪的。
“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开口这么问道。
“我本是博野侯府家的女儿,跟随母亲和姐姐过来做客,刚才我随着齐大姑娘并齐三少爷齐四少年泛舟过来孤岛上游玩,听说这里有一些柏叶可以治母亲失眠之症,所以过来捡一些,不曾想路过此处,怕是搅扰了公子清净。”
顾嘉站起身,收敛起所有的情绪,福了一福,笑着对齐二这么道。
此时她应该是不知道齐二身份的,齐二也不知道她的,所以她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来历以及和齐家的关系说清楚,免得产生什么误会。
齐二听闻,微微颔首:“在下乃孟国公府次子,在此读书,听到外面动静,这才出来查看。姑娘若是想捡柏叶,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去山下捡才是。这里风大,仔细着凉。”
顾嘉正想找个机会脱身,听到这个忙道:“既如此,那我赶紧过去山下。”
说着连礼都懒得行了,转身就要跑。
这半山腰,又是孤男寡女的,她还是不要和齐二多说话了,万一被人看到误会呢。
再说让她对着齐二客气,实在是客气不起来。
没办法,上辈子太熟悉这张脸了,四年呢,每天晚上对着看着的,能不熟?对着一张太过熟悉的脸还要虚与委蛇假客气,太考验演戏功底了。
谁知道齐二却出言阻止:“姑娘莫急,稍等一下。”
顾嘉待要强行跑掉,又觉得那样子太像做贼的,只能耐下性子问道:“二少爷还有事?”
齐二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耐烦,神情一顿,之后突然回转过身,往屋内跑去了,就连屋门都没关。
顾嘉愣了下,有些傻眼,哪有这样的??
不过想到齐二这个人的性子,她也不怪什么了,罢了罢了何必为这个生气,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既然他如此无礼,那她就可以更随意了,于是提起裙子就要跑。
刚跑了三步,齐二却又出现了。
“姑娘,披上这个。”
顾嘉回头一看,齐二手里攥着一件玄色织锦披风。
给自己穿?怕自己冷?
他真是好人。
齐二看顾嘉只是望着自己不说话,竟有些不自在,解释道:“这山上,很冷。”
顾嘉走过去,接过了他手里的披风,披在了自己身上。
披上后,果然就暖和很多了。
她拢住披风,望向齐二。
齐二是一个长相周正少年,他的性格也和他的容貌一般周正。
其实哪个女子嫁给他,那都是三生有福的。
她感激地望着齐二,笑了笑:“谢谢二少爷的照拂。”
说完这个,她再次郑重地向齐二福了福,然后转身跑开了。
顾嘉一口气跑出了老远,躲在山石后头偷偷去望身后,只见齐二还傻傻地站在那里隔着葱葱树木往这边看呢。
她摇头,笑叹。
齐二这个人千好万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心地太过善良了。
也幸好顾姗那个人心野,开始的时候还嫌弃齐二不是嫡长子,没看上齐二,要不然真是白白祸害了齐二呢。
她裹着披风,朝山下行去,远远地看到那里有两个仆妇,手里提着食盒正从船上下来,知道这是要给半山腰姑娘少爷们送吃的。
当下将披风脱下来藏到一边,又故意跑过去柏树下捡落叶。
果然,那两个仆妇在行经此处时看到了顾嘉,两个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泛起同情。
“顾二姑娘,这天气这么冷,仔细冻着了。”
“这柏叶,捡一些也就够了。”
仆妇们这话说得含蓄,却都是好意。
顾姗对那仆妇笑了笑,笑得单纯感激:“谢谢两位大娘,不过我姐姐说了,让我多捡一些,得慢慢挑,还说心诚则灵,我得捡足一个时辰,这样子才能挑到好的,才能治我娘的失眠之症。”
我的乖乖哦,要捡一个时辰。
两个仆妇对视一眼,眸中同情之意更浓了。
哎,这顾家二姑娘听说是养在乡下才抱回来的,看来是个傻的,这不是活生生被那顾大姑娘骗吗?
只是这种事,她们是别家的下人,也没有她们说话的余地,她们更不敢张嘴提醒什么,赶紧同情地看了顾嘉一眼:“那姑娘保重,我们先上去伺候了。”
顾嘉笑了,点头道:“劳烦两位大娘若是在山上见到我姐姐,和我姐姐说一声,我就在北边山下捡树叶呢。”
那两个仆妇连声答应着点头,然后提着食盒上去了。
顾嘉望着那两个仆妇远去了,这才重新把披风从树叶堆里扒拉出来,披在了身上暖和。
她就是要让下人们看到她在这里辛苦认真挨饿受冻地捡树叶,到时候才好叫那顾姗有苦难言。
她裹着披风,先在背风的树下暖和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往山上爬。这一次为了绕路,还是得经过齐二的那个阁楼。
她唯恐再次被齐二看到,所以猫着腰小心翼翼的。
谁知道很不幸,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石头。
“哪位在外面?”
阁楼里面传来了少年的声音,接着就是脚步走动声。
顾嘉心里一沉。
她现在应该是在山下捡树叶,可不能让人看到她竟然爬上山了。虽说齐二不是长舌妇,可万一他不小心说出去呢?
就在齐二即将再次打开阁楼门的时候,顾嘉有了主意。
“喵,喵,喵——”顾嘉可着嗓子发出了猫叫声。
她记得,这山上是有几只野猫的。
屋子里的人身形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便没动静了。
顾嘉心知这计策成了,赶紧蹑手蹑脚地跑掉了。
她抄小路翻过去,翻到了那亭子后头。
这时候她那好姐姐已经捏着一小包柏叶回去亭子了,正和姑娘少爷们在那里捧着铜手炉看风景吃茶吃糕点呢。
欢声笑语,好不热闹,一群人还吟诗作对,附庸风雅。
顾嘉藏在一块山石后头,也不算冷,不过想想别人有糕点吃,她没有,终究是不太痛快。
过了一会儿,这些人终于受不了了,冷了,便说要下山去。
齐四率先道:“顾二姑娘怎么还没回来?要不然我去看看?”
顾姗一脸惊讶:“我以为她已经回去了,她说她要回去,说是怕冷,觉得这岛上没意思!”
齐胭一听顿时不高兴了。
是她做主要来岛上的,这岛上是比较冷,她也觉得没意思,但是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她就要硬着头皮不后悔。
顾嘉说没意思,她很不高兴。
当下噘嘴道:“怎么没意思了,难道非要憋在屋子里才有意思吗?”
顾姗叹息:“是啊,她就是不懂事,嚷着说要回去,我让她捡树叶,她不想捡,说是要去等船,如今怕是已经回去了。”
众人一听,除了齐胭,其他人都不吭声了,都无声地望着顾姗。
顾姗突然觉得众人的眼神不对劲,纳闷地望着大家;“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言语。
唯独莫熙儿和她关系不错,好心又尴尬地道:“刚才我们这里两位仆妇过来,说是在山底下北边那里遇到了顾二姑娘,说是她正在那里忍着寒风认真捡树叶呢,捡了一大包了,还说她托那两个仆妇来和你说一声。”
顾姗所说和仆妇所说相去甚远,一个说根本没捡过去等船了,一个说认真地捡忍着寒风,肯定有一个人说谎了。
仆妇身份低下,自然是有一说一,绝对不敢为了外人的事在自家主人面前造谣生事的。
况且又是这么容易拆穿的谎言。
众人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顾姗,都认为顾姗说谎了。
毕竟之前顾姗那么凶地对她自己妹妹,大家都是看到的啊。
再说了,这不是亲生的姐妹,彼此之间有些争风吃醋,再使一些小伎俩小手段,都是常见的。
顾姗望着大家的眼神,显而易见,所有的人都认为她在耍花腔使手段,所有的人眼中都泛起排斥和不喜。
甚至于连齐胭也终于想到了,指着她道:“你这个人太狠心了,竟如此对待自己妹妹!”
顾姗一时都傻眼了。
这顾嘉,什么时候跑到了山北边,又怎么会遇到了那两个仆妇还留下这种话柄?
她脸上白了白,不过很快恢复了镇定:“想必是她自己等不到船,便改了主意,说回去捡柏叶?等到捡柏叶的时候,又恰好被两位大娘看到了。这样,你们先下山去,我过去找找她,找到了,和我们一起过去,你们记得在山下等我们啊!”
齐四狐疑地望着顾姗,却是道:“我和你一起过去找找。”
顾姗笑了笑:“四少爷是好心,只是你我过去终究不妥。”
说着,拿眼神望着莫熙儿齐胭和王玉梅等。
众人一想就明白了,孤男寡女的过去,确实不妥。
可是齐胭王玉梅都很冷了,就连莫熙儿都不愿意去,毕竟今日顾家这两姐妹明显有间隙,一个外人为什么要插手她们之间的那些事呢。
齐四见状,没办法,只好道:“我们就在山下等你们,快去快来。”
顾姗点头。
待到大家都走了,顾姗也准备去北边山下。
走了两步后,她就觉得外面太冷,干脆跑到了南边日头底下晒晒太阳。
“我当然不会真去叫她了,怎么也要让她狠狠地得一个教训!”
“那两个仆妇也实在是多事之人。”
她皱眉想了想,却是又嘀咕道:“罢了,我得用个苦肉计,自己也摔一跤,弄得狼狈些,到时候便是那顾嘉小贱人冻死,别人也不会怀疑我了。”
于是她走到了山坡那里,踩了一脚,掂量着该怎么让自己摔一下,既不会摔得太疼,又看上去非常狼狈。
可是人自己摔自己,总归下不去手,她纠结了几下,也没能顺心。
“人还是得对自己下狠心呢。”
她在冷风中叹道。
“是,人是要对自己下狠心呢。”
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顾姗一个激灵,身体便僵在那里了。
过了很久,她缓慢地转过身去,才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顾嘉。
顾嘉身披织锦大披风,那大披风还带着雪白的狐领子,华贵暖和。
此时的顾嘉,正用冰冷的眼神望着自己。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她惨白着脸,瞪着顾嘉。
她无法明白,顾嘉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
“你是不是奇怪,你来孟国公府见到国公夫人要说的话,怎么就被我抢了?”
顾姗惊恐地望着顾嘉,她确实是不明白。
“你是不是还纳闷,我怎么就能知道仆妇什么时候来,并且让仆妇遇上了我?”
顾姗震惊地望着顾嘉,瞳孔收缩。
“你是不是还不明白,我怎么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你身后了?”
顾姗惊得倒退一步,她不明白,她是真得不明白。
顾嘉显摆地收拢了下自己的披风,笑了笑。
“你是不是还不能理解,我怎么好好地多了一件披风?”
顾姗呆滞地看一眼那披风,再看看顾嘉。
是,她不明白,她不明白的太多了。
她觉得自从进了这孟国公府,顾嘉就透着一股子邪气。
她不懂!
顾嘉看着顾姗那一脸惊恐呆滞样子,心里要多畅快有多畅快,她真不知道顾姗还可以这么蠢,这么笨!
也是她上辈子更蠢,总觉得自己乡下来的没见识,又凡事都听顾姗的,这才被顾姗骗了去。
重活一辈子,看透了这一切后,才明白自己上辈子竟然被这样愚蠢的一个人欺压蒙蔽,也真是好笑。
想到过去,她笑了笑,又故意对着顾姗的脸吹了一口冷气。
之后才用轻飘飘的语气道:“因为,我是鬼啊……我是鬼,专门来找你索命的呢……你怕不怕……”
“啊——”顾姗吓得惊恐大叫。
顾嘉依然不放过她,上前一步,轻描淡写地道:“姐姐说,人要对自己下狠心,可是姐姐没办法对自己下狠心,那怎么办呢,妹妹好心,帮你一把。”
说着间,她步步上前。
顾姗脸孔扭曲惊恐万分:“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鬼啊鬼啊!”
顾嘉冷笑。
是了,抬腿一脚,直接踢在了顾姗心窝处。
顾姗身形不稳,摔下,之后沿着那山坡一路滚了下去。
“啊啊啊啊救命啊——鬼啊鬼啊——鬼要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1)入v四章的量,其实是1.2万字,后面可能合并在一起,省的发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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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5590463的手榴弹还有作者大大已被我壁咚的火箭炮,群么一个,爱泥煤。
☆、第 22 章
第22章遭殃的顾姗
顾嘉把顾姗直接踢下了山, 看着她仿佛一只球般滚下山,顾嘉心里舒坦极了。
上辈子挨饿受冻的, 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她离开了顾姗摔下去的山腰,又经过那阁楼时,却是心念一动。
当下大方地上前,去敲门。
还没等她敲第三下, 门就打开了。
锦衣少年神情严肃地站在门后。
“齐二少爷。”
顾嘉恭敬地福了福:“感谢你送我披风御寒,我即将离开这岛,若是拿着这个, 反倒瓜田李下,所以想将这披风送还。”
说着,她奉上了已经被她折叠整齐的披风。
齐二默了片刻,想想也是, 颔首,接过来披风。
顾嘉想了想,又道:“齐二少爷,关于你曾在这岛上见过我,并借我披风一事, 能不能——”
她面有难色。
齐二顿时明白了:“二姑娘放心就是,此事绝无第三人知晓。”
他说出话来, 铿锵有力, 掷地有声。
顾嘉感激地再次冲他福了一福。
齐二是君子,君子重承诺,一言九鼎。
他说了不会告诉别人, 便是他的亲生母亲容氏问起,他也不会说的。
顾嘉冲齐二笑了笑:“齐二少爷,我先告辞了。”
齐二颔首。
送还了披风后,顾嘉心情愉快,她甚至觉得齐二的出现简直是上天助她。
若是别人,顾嘉还不敢那么轻易相信的,可是齐二不同,她是知道齐二人品的。
纵然她和他现在是陌生人,但是齐二的人品依然没得说的。
只是……顾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上辈子,当她在这小岛上挨饿受冻瑟瑟发抖的时候,齐二,他也在岛上吗?他……曾看到过自己吗?
可是后来救了自己的是齐三啊。
顾嘉费解地想着上辈子的事,沿着小路下山,然后来到了之前遇到两位仆妇处,继续在那里瑟瑟发抖地捡柏叶。
捡了一会儿后,却见齐四急匆匆地过来了。
“顾二姑娘,你还在捡树叶?”
齐四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怎么了?不是说要捡好的,这样才能心诚……”
顾嘉才说到一半,齐四就直接拉着她胳膊往前走:“别捡了,赶紧回去,仔细冻坏了!”
“可是可是我姐说……”顾嘉固执地不想走。
一提起顾姗,齐四顿时拉下脸,冷道:“你姐姐说你早回去了,她还说要去找你呢,结果呢?”
齐四冷笑一声:“你也太傻,竟能信你这姐姐!”
顾嘉心中暗暗鼓掌,好少年,好少年,竟能一眼看透我姐姐的虚伪面目!
不枉上辈子嫂嫂对你不错!
不过面上她还是得一脸茫然地道:“我姐姐怎么了?我姐姐不是也在捡柏叶吗?说好的,我在山这边,她在山那边。”
齐四无奈,恨铁不成钢:“罢了,你跟我赶紧回去,这里太冷了。”
顾嘉只好点头,当下跟着齐四过去了岸边,却见这里十分热闹,一群人围着一个软轿,软轿上躺着的自然是头破血流的顾姗。
顾姗躺在那担架上,口中还胡乱呢喃着:“鬼啊,鬼……见鬼了……顾嘉害我,是顾嘉害我……”
周围有孟国公府的管事过来,正在问话,有那仆妇小声道:“是在山南边发现的,看样子是从山上往下爬时跌下来的。”
齐胭不解:“不是说她家妹妹在北边吗,她去南边干什么?”
齐四冷笑连连:“谁知道呢,刚才我去寻顾二姑娘,顾二姑娘还在那里捡树叶呢!”
齐胭顿时开窍:“之前在亭子里她就说谎了,如今又骗人,怕是根本没想着去找她妹妹,谁知道报应不爽,自己从山上跌落!”
齐四低声嘲讽道:“就是自己跌落了,还要诬陷一把别人呢。”
王玉梅从旁听着这话,默不作声。
别人家的事,她自然不好插嘴,她不像齐胭,是从小被宠得无法无天的,这种事她乱说她娘肯定罚她。
而那莫熙儿,原本是一心相信顾姗的,此时也有些怀疑了。
“她竟真得恶毒至此,打算自己摔一脚后再诬陷别人?”
顾嘉旁听了这一切后,明白又是自己演戏的时候到了。
她抹着眼泪,哭道:“姐——”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那叫一个无奈。
众人见了这个,面面相觑。
咳,这位顾二姑娘可真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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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姗被抬回了博野侯府后,彭氏特意命人请来了太医给顾姗看伤,但即使太医医术高明,据说顾姗额头也会留一小块疤。那块带有疤痕的地方是不会再长头发的,只能是用其他处的头发进行遮掩了。
好生生一个未曾订亲的闺阁姑娘就这样秃了一小块头,顾姗醒过来知道这件事后就哭起来。
彭氏看着这样子,伤心至极,也陪着顾姗一起哭,抱着顾姗哭,母女两个人哭得成泪人儿。
顾姗这几天除了哭,自然就是控诉顾嘉。
她控诉顾嘉踢她,还指着顾嘉的鼻子说:“你根本是个鬼,不是人,你变戏法,穿上了那织锦大披风站在我面前,一脚把我踢下去!”
顾嘉眨眨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顾姗,之后又求助地望向彭氏。
彭氏叹息,对顾嘉道:“孩子,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如今受了伤,又得留下疤,心里不好受,难免胡言乱语。”
顾嘉懂事地点头:“嗯,我不怪姐姐的,姐姐摔坏了脑袋,如今有些糊涂,等以后姐姐脑袋清楚了就好了。”
……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好听呢?
不过彭氏也没多想,只以为自家女儿不会说话而已。
顾姗瞪着顾嘉,想起她那天突然现身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还有说得那些话,简直是犹如鬼魅一般,越看越觉得害怕,最后哆嗦了下。
这件事,任凭她说下天来,也没有人信。
她再说,彭氏就会问了,你说的什么织锦披风,我怎么见都没见过?你什么时候见过你妹妹有织锦披风?
顾姗说,她是鬼,那是她变戏法出来的。
这话一出,彭氏用无奈地眼神看着顾姗,她觉得顾姗应该吃药了。
时候一长,顾姗也学乖了,知道自己怎么说母亲也不会信的,别人只以为她脑袋有问题,而不会相信顾嘉有问题。
于是她彻底绝望,不说了,只是伏在榻上呜呜咽咽的哭。
彭氏心疼她,还是抱着她哭,一边哭一边痛骂孟国公府的人不行,如若不是孟国公府,她家女儿怎么可能遇到这种事呢!
开始的时候顾嘉还装装样子抹抹眼泪,后来便有些烦了,也懒得装了,直接躲回自己屋子不出来了。
给人哭丧的还能得点银子的,天天这么演又没钱拿,赔本的买卖不能干。
回到自己屋里,她专心读书练字,闲暇之余也会数一数自己的银子。
如今月钱已经发过一次了,她随意拿了一些铜板什么的赏给底下人收买人心,秀苑的那些粗使仆妇已经多半心里向着她了。
而她自己也顺利地攒了十两银子,以及一些值钱的头面首饰。
她把她这些好东西放在桌上,挨个数了一遍后,又重新放回了妆匣里。妆匣沉甸甸,她心里都是满足。
谁知道刚放好妆匣,就听得红穗儿进来禀报:“姑娘,听说孟国公府来人了,特意看望大姑娘的,刚刚到门口,侯爷说需要你出去一下。”
顾嘉一听顿时来精神了:“来的是谁啊?”
红穗儿打听得清楚:“说来的是齐家的二少爷,大姑娘,还有孟国公夫人身边一位有脸面的嬷嬷,听说还带了各样补品呢。”
顾嘉颔首。
她知道这次因为顾姗受伤的事儿,彭氏对孟国公府颇为不满,认为自己女儿怎么也是在孟国公府受的伤,而且是孟国公府的姑娘撺掇着要去什么孤岛上,这才出了事,是以心存怨言。
如今孟国公府派了一位年长嬷嬷,并一个姑娘一个少爷来看望,也算是孟国公府尽到心了。
顾嘉也恰好想打听下外人对顾姗这件事的看法,当下略一收拾,便过去知言堂。
走到知言堂外的花廊旁时,恰好看到她那大哥顾子卓正往这边走。
顾子卓见了她,笑道:“阿嘉,是父亲要你帮着招待客人吗?”
顾嘉点头:“是。”
顾子卓见她神情冷淡,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便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顾嘉想着他和顾子青关系要好,顾子青怕是已经恨自己入骨,必然会向他说起自己的种种不是,他也必然对自己不喜,也就懒得在她面前装什么,径自就要往前走。
顾子卓却突然叫住她:“阿嘉。”
顾嘉扬眉:“哥哥还有事?”
顾子卓默了下,之后笑了,望着顾嘉对自己防备的神情,轻叹了口气:“子青性子倔强,怕是对妹妹有些误会,妹妹不必在意就是。”
顾嘉听着这话,这个哥哥倒像是在向她示好。
她回过头来,看了那顾子卓一眼,却见他眸中含笑,神情倒是颇有些诚恳。
顾嘉笑了笑,淡淡地道:“未必是误会,我就不是什么好人,顾姗还觉得我是鬼呢!”
其实这也没说谎,她确实是死过了。
死过后觉得冤,又重新来投胎了。
顾子卓拧眉,之后摇头:“阿嘉,不要胡闹,以后当着别人,不要这么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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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国公府派过来的那位谭嬷嬷在嬷嬷中是颇有些地位的了,那本是孟国公府夫人的奶娘,就连孟国公夫人都要敬重几分的,如今她孙子去年考中了进士,也是被外放出去当了县丞的。
这样的一位老嬷嬷,出去寻常官宦人家,人家都得给她磕头行礼呢。
彭氏见了这位谭嬷嬷,顿时心里舒坦了,她知道彭氏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她先和齐胭说了几句话,就让顾嘉去带着齐胭出去玩了。
顾嘉笑着领了齐胭出来:“我们家也有个花园,不过不如你家的大,我们就随便逛逛?”
齐胭显然心情是不太好的,她看了看顾家,很没兴致地道:“憋在屋里也难受,那就随便走走。”
顾嘉深知齐胭的性子,她一定会给自己抱怨的,所以也不多问,只问起最近容氏身体如何,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这种无关紧要的。
果然,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后,齐胭按捺不住了。
“你真可好脾气,竟然能笑模笑样的照料你这姐姐,你也太傻了!”
齐胭颇有些看不起地说。
“她是我姐姐,我当然照顾她了!”
顾嘉理所当然地道。
“哎!”
齐胭摇头叹息,然后开始给顾嘉说了。
原来这件事虽然被齐家和顾家拼命瞒着,并下令封口,是以并没有外传,但私底下大家都清楚怎么回事,便是那王玉梅还有莫熙儿,谁傻啊,谁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反正这顾姗的名声在莫家王家还有齐家那里,算是已经不太好了。
齐胭同情地望着顾嘉:“你虽然笨了一些,但是模样长得也不赖,想到你竟然和这么一个歹毒的住在一个家里,我都替你感到难受。”
顾嘉感动,她上辈子和齐胭并不算太熟,只知道她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好心,感激地道:“谢谢你,我会好好照顾我自己的。”
齐胭叹息,摇头道:“你太傻了。”
顾嘉咬唇:“我会努力让自己不傻的。”
齐胭:“……”
这是靠努力能做到的事吗?齐胭对此深表怀疑。
两个人说话间来到了花园中的小凉亭,却见凉亭上已经有人了,却正是顾子卓和齐二。
齐胭连忙打招呼:“二哥,顾大少爷。”
彼此都是相熟的,齐胭跑过去,顾嘉见此,多少有些担心。
齐二自然不会提起那披风的事,但万一顾子卓多嘴说了呢,顾子卓说了,齐二必然明白事情缘由,必然会诧异,那么顾子卓可能就看出来了?
这么一想,她也只好凑过去,看看他们说什么。
齐二原本正和顾子卓说着话,两个人都是要明年参加省试的,难免探讨下彼此学问的长进,突然间听到齐胭的喊声,便转首看过来。
齐二一眼便越过齐胭看到了顾嘉。
顾子卓笑着和齐胭打了招呼,之后也看向自己的妹妹顾嘉。
顾嘉被两双目光同时注视着,只好点头笑了笑,然后福了下,规规矩矩的,神情柔顺,动作乖巧。
顾子卓挑眉,眉眼间有些好笑。
顾嘉感觉到了,暗暗地瞪了他一眼。
顾子卓越发笑了。
顾嘉暗自低哼一声。
齐二的目光扫过顾子卓和顾嘉,抿了抿唇,没说话。
齐胭此时已经大咧咧地要坐下:“顾嘉,你也坐啊!”
顾嘉看了看,这里还有两个能坐的位置,一个距离顾子卓近,一个距离齐二近,她犹豫了下,还是坐在距离齐二近的那个位置了。
齐二看出来了,一愣,之后隐隐感到一股馨香萦绕耳边,他瞬时脸上泛红。
顾子卓笑了下:“我这妹妹总是和我斗气的。”
他这是为顾嘉圆场解释,然而齐二却依然感觉很不自在,他径自站了起来。
齐胭毫不在意,拉着顾嘉的手道:“我二哥哥这个人向来如此,他是个老顽固。”
顾嘉当然不在意,淡定地指着顾子卓旁边的座位道:“那个座位上不干净。”
大家看过去,果然见那个座位确实不太干净呢。
齐二深吸了口气,盯着那个被自己坐过的座位,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顾子卓待要和他继续探讨文章,但他显然没那心思了。
无奈,只好散了。
顾嘉见此,心中窃喜。
搅局成功!
她干了坏事,心虚,生怕顾子卓万一从齐二那里得到点蛛丝马迹。
对于这个一脸深沉莫测的哥哥,她实在是有点看不透,暂时也不太敢招惹。
送走了贵客后,顾嘉先去见了父亲博野侯。
博野侯显然是对她近日的表现颇为满意,甚至还安慰她说:“阿姗那里胡言乱语的,你不必多想,也不要在意。”
顾嘉听到这个,约莫感觉到父亲对她的愧疚。
只是她讨厌别人对她愧疚,只愧疚又能怎么样呢,能把顾姗赶走,能换成实实在在的银子吗?于是她垂下眼,故意轻叹口气,咬唇道:“也没什么,无非是她骂我几句,骂就骂,我小时候也时常挨骂的。”
小时候谁会骂她呢,好像也没人骂她,小时候她乡下的娘很疼她的,乡下的哥哥也疼她。
她挨骂,却是来到博野侯府后。
博野侯凝视着女儿,突然胸口那里感到一阵窒息。
他长叹口气:“阿嘉,府里的事,我也没太上心过,也不知道你在这府里到底如何,不过家里请的西席还有琴棋师父都说你颇有长进,爹听着心里也高兴。爹平日朝中事务也忙,没时间陪你,你若平时有什么需要的,我能做的,你尽管开口就是。”
从博野侯的话里,顾嘉可以感觉到他是真心实意想弥补的。
不过他是男人家,并不打理家中这些琐事,自然也无处可以疼她,现在想想,上辈子大概也是如此。
顾嘉眨眨眼睛,她觉得做人不应该太假惺惺的客气,既然这个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为什么还要故作清高地装样子呢?
该提要求就得提要求啊?
于是她垂下眼,低声道:“父亲,女儿来到府里后,吃穿都是府里的,倒按理也不曾缺了什么,只是这府里和乡下不同,笔墨纸砚要银子,胭脂水粉也要银子,就连底下服侍的丫鬟,听说也得给点赏钱,有时候饿了,想额外吃个点心,听说最好也是拿了银子让厨房另外去买。这都是侯府的规矩,女儿心里也明白,可是女儿一个月就二两的月钱,哪里够花用呢!”
博野侯听闻,顿时沉下脸:“岂有此理,我堂堂博野侯府千金,难道吃用个东西竟然还要另外花钱?还有笔墨纸砚,难道不是府中早有定例给你备下?”
说着间,他就要吩咐下人:“去把夫人请来!”
顾嘉见此,连忙拦住:“爹,你可别为此恼了母亲,这府里怕是有府里的规矩,既然是规矩,怎么可以因为一个人就轻易打破呢!”
博野侯皱眉,想了想,颔首道:“这些事,我回头会和你母亲提起,至于如今——”
这是他唯一的女儿,竟然在他的府邸中生活处处艰难,博野侯自是无法忍受。
他沉吟一番,却是道:“为父在咱们城外置办有一处庄子,庄子中有农田约莫百亩,又有小山一处,每年都有些进益的。这处庄子交给你,你也不必费心打理,只等着收租子就是。”
还可以这样——
顾嘉听闻大喜,眼中泛出前所未有的光彩:“爹,竟有百亩田地?真得会给我吗?我在乡下时,养父母家中不过薄田几亩罢了!”
博野侯见她这么高兴,自己心情也好起来:“自然都是给你的,难道爹还能骗你不成?”
顾嘉愣了下,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然后扑进了博野侯怀里。
“爹,你可真是我亲爹!呜呜呜!”
博野侯被扑了个满怀,先是唬了一跳,毕竟这女儿也十四岁了。
可是转念一想,女儿自生下来就不曾在身边看过一眼,不趁着年纪还小未曾及笄抱一下,以后还哪里能抱,当下抱住女儿,宽慰道:“一个庄子算什么,等以后阿嘉出嫁,为父自会为你备下十里红妆!”
顾嘉这个时候不止是想叫亲爹,甚至想叫亲爷爷了!
还是爹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六千字大更两章合一,依然有红包,100红包,冰天雪地跪求各种留言,嘤嘤嘤留言多了才能上月榜。
生活艰难,月榜好难,这日子是越来越难混了。
特别是最近迷上了游戏,日子更加不好过,游戏真好,游戏真好!
☆、第 23 章
第23章庄子的欣喜
顾嘉怎么也没想到, 博野侯竟然直接送给自己一个庄子。
一个庄子,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以后每年她都能有些收成了,就是每年固定的银钱进账,再不用每个月眼巴巴地指望着那二两银子的月钱。
一个拥有良田百亩还有一座小山的庄子,一年的进账能有多少呢?这个虽然根据庄子不同多少不一, 但是顾嘉记得,上辈子的齐二手底下就有几个庄子,她记得一个庄子最低每年都有几百两银子的进账。
每年几百两银子啊……顾嘉想想这个都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浑身冒起了幸福的小泡泡,就连走路都觉得自己仿佛要飞起来一样。
谁知道走出知言堂,恰好遇到了顾子卓。
顾子卓站在那里,倒像是在等着她一般。
她理都没理, 径自往前走。
顾子卓却突然拦住了她:“阿嘉。”
顾嘉:“嗯哼,有事?”
顾子卓笑了下,望着她:“你我兄妹,没事就不能叙旧?”
顾嘉冷笑,她和他叙旧?有什么好叙旧的吗?
当下直截了当地道:“哥哥, 有事就说,我很忙。”
顾子卓突然笑了:“妹妹每日忙什么呢?”
顾嘉挑眉, 以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顾子卓:“忙着读书识字, 读者学问进益,忙着琴棋书画,忙着侍奉母亲姐姐, 左右不过是这些事。”
实际上是:忙着盘算怎么捞钱,忙着盘算怎么害人,忙着盘算怎么气人。
顾子卓颔首:“我听说阿嘉最近学问长进很快。”
顾嘉淡淡地道“是啊,多认识了几个字,勉强会写自己名字了。”
顾子卓嘴角微抽动了下,半晌笑叹一声:“阿嘉,我们兄妹不能好好说话?”
顾嘉无辜地望着顾子卓:“好哥哥,难道你没好好和我说话吗?我可是好好地在和你说话?”
顾子卓无奈,摇头:“罢了,我先去见父亲,阿嘉你忙就是。”
顾嘉:“嗯哼。”
离开了顾子卓后,顾嘉脚步轻快地往回走。
顾子卓这个人高深莫测的,别看脸上总是在笑,可谁知道他在笑什么呢,依她看,说不得一肚子坏主意。
那个顾子青向着顾姗不喜欢她,那都是明着来的,那就是缺心眼的表现。
可是顾子卓就不好说了,难保他也喜欢顾姗向着顾姗,但是又在自己这里做个倒钩狼!
顾嘉认为顾子卓必须要防备着点,而且必须小心翼翼地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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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野侯很快命人把那庄子的地契送过来给顾嘉了,又有管事拿来了那庄子历年的出产给顾嘉看,顾嘉粗略看了几眼算了算,知道每年的进项果然有个三四百两银子。
她顿时心花怒放起来。
一年三四百两,就算往低了说一年三百两好了,她在这博野侯府煎熬个两年,那就是六百两。
有了六百两银子,她离开后岂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还用在意这博野侯府的哥哥姐姐的!
她开始美滋滋地盘算着,到时候可以去个并州或者哪里,选个繁华之处买一个宅院,再盘下几处铺子,回头等到风声小了,把以前乡下的养父母并哥哥都接过去,一家子快活过日子,强似在这侯府里见不到日头。
这时候牛嬷嬷并红穗儿七巧也知道了这消息,自然是连声恭喜。
牛嬷嬷笑道:“姑娘,有个庄子傍身,以后怎么也好说,再不用倚靠那点月钱,姑娘家手底下有自己的体己钱腰杆子也硬。而且以后等你出嫁了,这也是一笔进益,可以当你嫁妆的。”
姑娘家嫁妆里有这么一个庄子,手头有个活泛钱儿,在婆家遇到什么事也不至于非去动用自己压箱子的嫁妆钱。
红穗儿也喜得只围着顾嘉打转:“姑娘,我都打听过了,人都说是大姑娘想害你,结果没害成,反把自己弄了个头破血流落下一道疤,想必是侯爷知道你的委屈,特意弥补你,才送你这么一处庄子!如今大姑娘那边受了伤,惨兮兮的,你这里却得个庄子,这一对比,啧啧啧,活该她气死!”
七巧也连连点头:“看她怎么和姑娘比!”
牛嬷嬷却从旁笑道:“你们啊,也不必非要让两位姑娘势不两立,到底都是咱博野侯府的姑娘,咱们高兴自己的,至于别人,少去说嘴。”
她到底是年纪大了,又是彭氏身边多年的老人儿,自然是想法和小丫鬟们不同。
两个小丫鬟听闻,知道自己太得意忘形了,连忙低头认错。
顾嘉笑道:“嬷嬷说得在理,其实我也没必要和姐姐比什么,姐姐有姐姐的好,我自然也有我的好。如今爹给我庄子,我心里高兴,但也自顾自高兴自己的就是,没必要落井下石踩别人。”
这话说得太违心了,我就想踩踩踩,恨不得赶紧过去显摆气死那顾姗!
然而顾嘉说得这一番违心话,果然让牛嬷嬷喜欢,她欣赏地望着顾嘉:“姑娘到底是真真正正的大小姐,就是有气度。”
顾嘉谦虚:“我本无知无识,都是跟着牛嬷嬷学的,以后还得请牛嬷嬷多加教诲才是。”
牛嬷嬷听着,又感动又喜欢:“姑娘客气了,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求着我这把老骨头能多为姑娘做点事呢!”
顾嘉见她这么说,也就没客气,笑了笑,却是道:“如今姐姐病了,又一直胡言乱语地怪罪我,我是想着,母亲纵然信我,但是架不住姐姐日日说,况且姐姐总是哭啼不休,实在是看着可怜,时候长了,母亲若是真信了姐姐可怎么办?如此想来,我实在是不安。”
牛嬷嬷想想也是,皱眉半晌,之后道:“姑娘考虑得是,大姑娘那边确实不好办。不过这件事我也想过,不如这样,我去和夫人说,大姑娘每日胡言乱语,倒像是中了邪祟,是不是应该去庙里烧烧香呢,拜拜佛,或者请个高人来帮着看看?”
顾嘉微惊:“啊,还可以这样?”
牛嬷嬷严肃地点头:“以大姑娘的情境来看,老奴只怕真是撞了邪祟。”
顾嘉听得此言,突然觉得一阵头晕。
邪祟,什么是邪祟?
她这个死过后又重新活过来的人是不是邪祟?
真请个什么得道高僧来,会不会把她给一并收了?
顾嘉突然觉得心情沉重。
旁边红穗儿和七巧听得都瞪大了眼睛,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不过后来她们一想:“嬷嬷说得有道理,或许真是撞了什么邪祟。”
一想,真是怕怕的,邪祟呢。
大家都这么赞同,顾嘉也只好装作很急切的样子:“嬷嬷说的是,确实有可能,我看这件事还是尽早和母亲提起才是。”
牛嬷嬷点头:“好,明日我就和夫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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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趁着彭氏又过来顾姗处,顾嘉也过去对顾姗表示关心,展现一下姐妹情深,并表现出“你怪我骂我,但是我却丝毫不怪你”的样子。
彭氏欣慰,搂着顾嘉叹道:“到底是我的女儿,果然能体谅我的,你姐病了,你不和她一般见识最好了。”
顾嘉简直是想翻白眼,但是此时也少不得忍下,笑着道:“娘,这都是应该的,谁让我是做人妹妹的呢。”
啊啊啊好想吐。
彭氏更加欣慰了:“真是个好孩子。”
好不容易演完了这一场姐妹情深,牛嬷嬷拉着彭氏到一旁去说那“撞邪祟”的事,唯独顾嘉留下来陪着顾姗。
顾姗盯着顾嘉,满脸的恨。
顾嘉笑了笑:“姐姐。”
顾姗恨不得扑过来直接给顾嘉一巴掌:“你是鬼!”
顾嘉掩唇:“姐姐病了。”
顾姗:“不不不,我没病,你是鬼,你穿着织锦披风变幻在我面前,把我踢下去了。”
顾嘉叹息:“姐姐,你那是在做梦,或者是癔症。”
顾姗咬牙切齿。
顾嘉眨眨眼睛:“对了,姐姐,我给你说点高兴的事。”
顾姗瞪着顾嘉。
顾嘉笑道:“你知道吗,今天父亲把城外一个庄子送给我了,我听着还不错,看了地契,那庄子光是良田就有百亩之多,另外还有一座小山,山上可是出产獐子人参什么的,每年进项不少呢。”
顾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浑身颤抖。
顾嘉得意地笑:“好姐姐,等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你身体也好了,可以到我庄子上去玩儿呢,我们可以玩水,可以浇花。”
顾姗恨得简直是眼睛里冒血:“那是我的庄子!娘说过,等以后我长大了,那个庄子要留给我做嫁妆的!”
顾嘉摊手,很无辜地道:“可是那个庄子,爹已经送给我了啊,喏,地契都送来了。”
顾姗挣扎着起身:“娘,娘,爹怎么可以把那个送给顾嘉?不是说好了,那是我的吗?”
然而牛嬷嬷把彭氏叫出去了,哪里听得她叫唤。
她自己的丫鬟绿绫儿还有鲁嬷嬷也一时被支出去熬药了,便是院子里还有一些粗使仆妇,但那些人如今得了顾嘉的赏钱,又知道顾姗生病了,觉得顾姗没指望了,便都倒戈忠心于顾嘉了,哪里还在乎顾姗在叫嚷什么。
——况且,她不是天天都叫嚷吗!
顾姗目眦尽裂:“那是我的庄子,那是我的,是爹娘曾经许给我的!都是你,抢走了我的东西,你还给我!把地契给我!”
“我呸!”
顾嘉直接拿起来旁边的一盏冷茶,毫不客气地泼了顾姗一脸。
“怎么就是你的庄子?你要不要脸?那是我爹,那是我娘,我才是顾家的亲生女儿,当初许给你时还以为你真是亲女儿的,谁曾想你竟然是假的?既知道自己是假的,老老实实滚回去乡下去,赖在这里做什么?”
顾嘉嘲讽地笑:“既贪图这荣华富贵赖在我家,还指望着我爹娘疼爱你,还指望着把庄子给你,你怎么不上天呢?”
顾姗用疯了一般的眼神盯着顾嘉:“你,你就是个鬼!”
顾嘉得意笑:“我是不是鬼,任凭你说下天来,也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我看你是疯了,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呢!”
顾姗简直是要气疯了,她想到自己头顶上那一块疤,一个姑娘家,竟然落下这么一道疤,她以后怎么做亲怎么见人?也不知道头发能不能遮掩住,而顾嘉呢,顾嘉竟然没受到任何责罚,竟然还得了一个庄子!
那么一个庄子,以后肯定是要给顾嘉当陪嫁的,那得多少银子啊,每年几百两银子的进账啊!
本来不应该是送给自己当陪嫁吗?
自己的东西,活生生就被顾嘉抢走了!
想到这里,她恨得咬牙切齿,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痛。
“顾嘉,我和你拼了!这辈子,我和你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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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第24章顾子卓的字
顾嘉拿着那庄子好生把顾姗气了个够呛, 大获全胜,真是一出上辈子的恶气, 这才得意地准备回自己房中。
也是她太得意了,以至于一时忘形竟然哼起了小曲儿。
正哼着,陡然间见前面一个人。
她忙止住了。
然而那人却显然是听到了,含笑望着她, 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
顾嘉也懒得装了:“哥哥是来看姐姐的吗?那你赶紧进去,她好像很难受,气得嗷嗷叫唤呢!”
说着, 侧身就要走过去。
顾子卓却伸手,拦住了她。
顾嘉挑眉,冷冷地望着顾子卓。
这个人,真不知道打了什么鬼主意呢, 该不会是想帮助顾姗报仇雪恨?或者说想来质问自己什么?
顾子卓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望着顾嘉,却突然问道:“阿嘉,我问你个事情,在齐二来我们家之前,你和齐二见过?”
猝不及防地, 他竟然这么问?
顾嘉感到很不适,有一种秘密要被看穿的感觉, 不过她还是冰冷一眼甩过去, 淡淡地道:“见过又怎么样,没见过又怎么样?”
顾子卓笑了,却是道:“但是那天在咱们家后花园里凉亭处, 他今天看你第一眼的那个眼神,让我知道,他见过你,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你。”
顾嘉置之不理,有证据吗,没证据不能瞎说哦,反正我是不会承认的。
顾子卓进一步问道:“是在齐家的岛上吗?是阿姗从山上摔下来的那天吗?”
顾嘉拧眉,颇有些不悦地道:“请问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妹妹还得回去练字。”
顾子卓:“阿姗口中所说的披风,是不是他给你的?”
顾嘉这下子恼了:“是齐二这么说的?”
她不信,不信齐二会言而无信!
顾子卓凝视着顾嘉,沉默了许久,终于摇头:“他什么都没有给我说,可是直觉告诉我,顾姗说的是真得。如果顾姗说的是真的,那么一定有个人给了你披风。”
而那个人,自然应该是在孤岛书楼里读书的齐二。
这么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能讲通了。
顾嘉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顾子卓。
如果这件事和自己无关,顾嘉都要鼓掌叫好了。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哥哥竟然有如此强大的破案能力?连这个都猜出来了?他还会看眼神,还会推理,还会猜测,啧啧啧。
顾嘉满脸嘲讽。
顾子卓看着顾嘉那不屑的样子,温声道:“阿嘉,不管怎么样,你才是我血脉相连的妹妹,亲妹妹。”
这声音犹如三月春风扑面而来,但是顾嘉只当放屁:“嗯哼?”
要出卖亲妹妹吗?想把一切都公布于天下吗?你以为天底下人会信你吗?
顾子卓:“不过你放心就是了,这件事,我便是知道了,也到此为止。”
顾嘉笑:“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诈我哦,就是打死不承认,坚决不承认,你能奈我何,难道还要屈打成招吗?
顾子卓看着顾嘉咬死不承认的倔强样子,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温声道:“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六岁了,已经记得些事了。我还记得——”
他的手,轻轻摸了下顾嘉的鬓发。
“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的样子。”
*****************************
顾子卓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顾嘉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努力地回想上辈子,关于顾子卓的点点滴滴。
她发现,顾子卓好像一直都是谦谦君子温和含笑的模样。至于说他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吗,倒是没有。
在自己和顾姗之间,他没有选择顾姗,也没有选择自己,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而已。
顾嘉又在记忆中搜刮了一番,她发现好像曾经他也帮过自己,在自己为了读书而纠结的时候,曾经宽解过自己,这对于顾嘉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温情了。
而如今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面目,最后说出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暗示着他知道什么?还是在威胁自己?或者是在示好?
顾嘉思来想去,一时对于这顾子卓的行为实在是无法明白,不过她觉得还是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比如,他如果真得将他所推测的那一切告诉了博野侯和彭氏,自己该如何应对?自己该用什么言语给他怼回去,装傻充愣抵死不认?自己又该怎么样才能反泼他一盆脏水?
亦或者,干脆想办法把他拉下水?
当日顾嘉各种思量,把那顾子卓可能的反应全都设想了一遍,又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应对等等。
这一夜都不得好眠,第二日照常过去女先生处读书识字,并把前几日自己练习得字帖交给了女先生。
女先生看了后,连连点头,大加赞许:“你才学了这么多时日,能写得这样一手字,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说着间,她笑望着顾嘉道:“前几日侯爷召见,问起来,我也把你的情况如实禀报给侯爷知道了。”
顾嘉明白,前几日博野侯夸赞自己,必然是因为这女先生了。这位女先生待自己很是不错的,想必也是见识了那顾姗篡改字帖害自己的歹毒,对自己有怜惜之心,这才更愿意帮自己,当下也是感动,对着女先生着实福了一下。
女先生笑着点头,又和顾嘉说起这练字来,因恰好顾嘉问起:“我写字,都是觉得柔婉有余,却缺了刚健之气,这是为何?”
其实顾嘉练字,还远没到讲究这种风格。
是上辈子后来和齐二说起来,齐二说她自己太过柔婉,说难听点就是太软弱了。后来齐二也让她去仿其他字帖,但是她早年练的字都已经定型了的,那时候再改却是怎么也掰不过来了。
这辈子顾嘉就想着,从一开始就练一种自己最喜欢的风格。
女先生愣了下,之后道:“我朝多用新昭体,但是这种字体到底也是近些年才用的,成名大家的字帖并不多,你若是要学,侯府中大少爷的字听说不错,在太学中富有声名,甚至太学修书还曾请大少爷为主笔,倒是可以去找大少爷的字迹来临。”
他啊……
顾嘉当然知道,顾子卓写的字确实是很好,以至于后来他写的奏折上书皇上后,皇上都不忍弃,特意收在案头之后拿给太子临摹。
有这么一个哥哥,按说自己寻不到好字帖来练,那真是抱着金娃娃要饭。
只可惜,顾嘉就是一个抱着金娃娃要饭的人。
“罢了,我随意练练就是了。”
对于顾子卓,她连求都懒得求他。
他若是要对付自己,放马过来就是。
读书练字之后,她又开始学弹琴学下棋的,这些倒是无所谓什么风格,反正上辈子已经学过了,这辈子茶楼补血,琴师棋师对她纷纷夸赞,把她说的好像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才女。
她听得心里美滋滋,脚底下走路都在飘,不过还是努力提醒自己,这些都是因为她上辈子练过,可不是真得自己多厉害。
不能忘本,不能忘本。
回来院子里,恰好看到彭氏身边的丫鬟在顾姗屋外候着,她知道肯定是彭氏又来看顾姗了,当即也让自己耷拉下脸,装出一副悲伤难受死爹没娘的样子,过去看望顾姗。
相比于顾姗之前的咬牙切齿,如今她倒是安静很多,只呆呆地躺在那里,含着眼泪,一声不吭。
好一个含羞忍耻备受欺凌的小可怜!
顾嘉突然觉得顾姗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是进步了,强大了,还是被自己逼发了更深一层的潜力?
“娘,姐姐怎么样了,我过来看看她。”
顾嘉走进来,低声这么道,声音温柔,眼神关切。
彭氏叹了口气:“今天倒是安静许多了,也不怎么说话,只是我心里终究不安,她说的那些胡话,哎……听着倒像是撞了什么邪祟。”
顾姗幽怨地瞥了顾嘉一眼,不过口中却是轻声道:“谢妹妹关心,我之前脑子里发晕,稀里糊涂的,怕是说了妹妹不好,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说,还盼着妹妹不要计较才是。”
这这这……
顾嘉顿时明白了,顾姗这是改变策略了。
知道硬和自己对着干是不行的。
不过顾嘉不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顾嘉马上过去,握住了顾姗的手,感动地道:“姐姐说什么话呢,只要姐姐好了,便是让我日日吃斋念佛我都高兴,你骂我几句算什么?再说你是姐姐,教训我,是应该的,我哪里会怪你。”
顾姗也攥紧了顾嘉的手:“好妹妹。”
一时之间,姐妹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好一番姐妹情深的画面。
彭氏感动地沾了沾泪:“你们姐妹都互相体谅,这么要好,我就放心了。”
顾嘉又在顾姗处坐了一会儿,陪着彭氏说话,最后顾姗要休息,顾嘉也跟着彭氏离开。
走到外面时,顾嘉有意试探下彭氏的口风,问起顾子卓来,谁知道彭氏并无任何异样。
顾嘉心中疑惑,干脆又跑去了博野侯处,特意感激博野侯送自己庄子。
博野侯笑道:“等到天气再暖和些,你就可以去庄子上玩了,到时候还可以把你认识的好友叫到庄子上热闹。”
这一幕是多么让人向往,上辈子顾嘉可没这种机会,当下越发向往了,乖巧地上前,给博野侯捶背捶肩做足乖顺孝敬女儿的样子。
博野侯心满意足,笑呵呵。
顾嘉趁机问起来:“这两天都没看到两位哥哥,不知道在忙什么?”
博野侯想起两个儿子,叹道:“他们两个,从太学下学后,你大哥也就罢了,都是在家好生读书的,唯独你二哥,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话说到这里,难免埋怨下小儿子,特别是在顾嘉这里狠狠地谴责了小儿子的不懂事。
顾嘉没仔细听后面的话,只听了关于顾子卓的。
看来顾子卓并没有在父母面前拆穿自己,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要吊着自己威胁自己,还是故意恶整自己?
或者是像自己一样,只等着抓住顾姗更大的把柄再一举铲灭?
若说顾子卓真是疼爱自己这个妹妹,呵呵,顾嘉反正是不信的。
顾嘉就这么满腹猜疑地回到自己房中,谁知道一进门就看到案上摆着一份字帖。
她诧异地拿起来看时,只见那字迹挺拔刚健却又飘逸灵动,忍不住拿起来细细观看。
看了半晌,随口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午睡了个回笼觉,十点多总算爬起来把前面四章所有的红包都发了。
你说怎么着,今天当然依然是还有红包了!而且是——发评论就有,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今天1月18日啊,想起游戏,忍不住说说《火王》,小时候看的漫画,超级喜欢(捂脸,曾经年幼的我),没想到改编成电视剧后(陈伟霆演的啊啊啊啊),现在又出手游了。
忍不住替曾经迷恋过的漫画打个广告,以祭奠这浓浓的怀旧情怀。
《火王》 出游戏了,《火王》 出游戏了!!今天公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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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第25章法源庵
别人对自己好了, 自己却怀疑人家,应该愧疚吗?
顾嘉说, 当然不。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好心。
他若是真心对自己好,那就不需要自己非对他感激涕零,他若是用的怀柔之策实际不安好心,那自己当然不需要对他感激涕零。
这个时候, 当一个坏人就是有这个好处,什么时候都不需要不安心。
所以当红穗儿说是大少爷派人送过来的时候,顾嘉很惬意地接受了这份好意, 并淡定地把顾子卓列为了“可疑待观察”行列。
有了这么好的字帖,顾嘉自然就比着这个字帖练字了,她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有所进步, 至少比上辈子练得更好。
而顾姗那里,也正如顾嘉所料的,顾姗开始走哀婉柔顺牌了,不再骂顾嘉了,也不再抱怨什么了, 每日都是乖巧柔顺懂事的样子,有时候还一脸病恹恹气喘喘的, 说自己怕是命不久矣。
这让彭氏更加担心了, 她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去一趟法源庵,要求那里的大师亲自来府里一趟。
顾嘉一听,心里多少有些慌, 不过很快她就定下心来。
自己又没占别人的身体,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甚至自己都没想拿回太多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想从亲爹娘身边捞点银子罢了。
若她是真大师,应该替天行道助自己一臂之力才是,又凭什么把自己当做邪祟给铲除了。
这么一想,顾嘉心中大定,不过她还是决定跟着彭氏走一趟。
“母亲,我也好担心姐姐,想过去亲自求大师来救姐姐,母亲让我去。”
彭氏自然是答应的:“我曾经在佛前许下一个愿,许多年了,这些年一直未曾还愿,如今也好,你随着我去,我把那个愿给还了。”
顾嘉听着,心中疑惑,便揽着她娘的胳膊笑道:“娘,是什么愿望啊?”
彭氏收了笑,摇摇头:“小孩子家的,不必问这个。”
彭氏不说,顾嘉心中更加疑惑了,这个愿望——和自己有关?
但是她看彭氏根本不想提,也就不问了,反正问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第二天要去法源庵,顾嘉兴高采烈地回去收拾行囊。那法源庵距离燕京城并不算太远,但是一来一去也要一个多时辰,一般来说过去的京中贵妇都会干脆留宿在庵中一夜。
这虽然是拜佛去,不过对顾嘉来说相当于郊外一日游,她还是很期待的。
毕竟来到这燕京城后,除了去趟孟国公府,她还没出过门呢。
谁知道刚要进院门,恰好见顾子卓和顾子青两个人并肩从秀苑走出来。
顾子青冷眼扫了下顾嘉,那眼神里的厌恶,简直是多看一眼都膈应。
看完这一眼,他径自离开,唯独剩下顾子卓。
顾子卓皱眉望着顾子青离去的背影,不言语。
顾嘉笑了笑,径自望着顾子卓。
是骡子是马总是要出来遛遛,这个顾子卓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她总是要面对的。
顾子卓意识到她的目光,望向她:“听说明日你要去法源庵?”
顾嘉:“嗯,是,母亲要给姐姐请大师过来看看,顺便还一个多年前的愿。”
顾子卓微微颔首:“法源庵风景不错。”
顾嘉心中暗笑,想着他说话真滑溜,根本不上钩,谁和他说什么风景了,现在是在说母亲多年前的许愿好不好?
顾嘉干脆直接说了:“哥哥,那天你和说了我小时候的事,回去后,我一夜没睡好,就想着这件事了。”
顾子卓听闻,笑了,目光温和地望着顾嘉:“妹妹想什么呢?”
顾嘉笑道:“我之前竟是对哥哥有了误会,只以为哥哥如同二哥哥一般不喜我,可是我看了哥哥送我的字帖,又想起哥哥那天说的话,知道哥哥还是顾念我们兄妹之情的。”
顾子卓依然含笑,却是望着顾嘉不言语。
那个样子,仿佛要看顾嘉表演。
顾嘉嗯哼一声,想着这真是条狐狸啊,没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了:“好哥哥,我想问问,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模样啊?我小时候又是怎么被人家给换了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顾子卓眸光微微收敛:“怎么好好的问起这些?”
顾嘉直视着顾子卓,试图从他的眼神中铺捉到蛛丝马迹:“总是会好奇嘛,毕竟这件事可以说是改变了我的命。”
上辈子,她穷尽一生的力气,都无法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被抢走的就是被抢走了,她夺不回来的。
顾子卓轻叹了口气。
“阿嘉,哥哥希望你能乖一些,真正地乖一些,过去事不要问了,可以吗?”
他的声音和煦动听,言辞恳切。
有那么一瞬间,顾嘉真得产生了一种幻觉,眼前的男子是为了自己好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乖一些,如同上辈子一般吗?
顾嘉唇边勾起一抹笑,反唇相讥:“你又不是我,又不能帮我做什么,凭什么要求我如何?”
顾子卓:“阿嘉,你需要做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做。”
顾嘉听闻这话,笑了。
顾嘉若信他,那才真是有鬼了。
她肯定不信。
但是她还是无法相信,怎么会有人脸这么大,说出这么好听的话?
假成这样,竟然以为她会信吗?
“那你去把顾子卓赶出家门,我看到他就害怕!”
扔下这一句,顾嘉转身回院。
大话说多了,也不怕风吹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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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源庵是燕京城外第一庵,上到勋贵家眷皇亲国戚,下到市井妇人,但凡燕京城里妇人家遇到什么事,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个法源庵。
彭氏自然也不例外,她往日在这法源庵里一直捐有香油钱,倒是和法源庵的静禅师太颇为熟悉。
到了法源庵后,静禅师太正在念佛,便有底下的小师太引领着彭氏和顾嘉到了下榻的禅院。
这个时候天还有些凉,法源庵又是在山里比山外更冷几分,是以并不是拜佛的旺季,法源庵里的人并不多,禅院中颇为清净。
顾嘉这边安顿下来后,正要和母亲商量着什么时候过去拜下佛,谁知这时候却有个小师太过来,说是静禅师太得空了。
彭氏一听,立即起来就要去见静禅师太。
顾嘉见此,自然也是跟上,她还想听听静禅师太怎么和彭氏说这事儿。
这万一,果然法力高强,直接把自己给收了呢!
可彭氏一听,却是笑道:“我是要向静禅师太请教下佛法的,你小孩儿家的哪里有兴致听这个,老老实实地留在禅院里,或者让小师太带你院门前后逛逛。”
顾嘉听此,只好作罢。
但是待到彭氏走后,她终究不安心。
想着平时也没见彭氏要研习什么佛法,如今这话这分明是个借口,是故意避开自己的,那么她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呢?
顾嘉想起彭氏所说的多年前的心愿,又记起上辈子自己病重之时彭氏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嫁到孟国公府四年,膝下无出,婆家纵然不喜,但是也没有太过刁难。可就在自己病重之时,彭氏却说了那么一番话。
可以说,彭氏的那番话是压死上辈子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直接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若不是自己实在和彭氏长得太像了,她都要怀疑,也许根本是弄错了,自己并不是彭氏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笑了下,突然觉得自己还是要偷偷地去听听那静禅师太和彭氏的话,或许自己能听到什么消息呢,想必她们言语中总归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因这次跟着来的只有红穗儿,红穗儿自然是对顾嘉忠心耿耿的,当下顾嘉便命道:“你在这里,只假装我就在院中,我自己出去逛逛,随便看看。若是别人来问,只说我睡着了。”
红穗儿疑惑,不过也不敢声张。
她是得罪了顾姗的,自此后当然是跟顾嘉在一条船上的,况且顾嘉又对自己着实不赖,是以她也没有多问,只点头道:“姑娘放心就是了,有人来问,我支应出去就是。”
顾嘉当下瞅着四下无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禅院,又捡小路绕着过去后院静禅师太的禅院。
她上辈子作为孟国公府的二少奶奶,也是几次跟着婆婆容氏过来几次的,知道静禅师太的禅院在后面清净处,也知道怎么绕人少的小路过去。
也是她运气好,这个时候庵子里香客也少,一路上她溜边走,竟然没遇上什么人,就这么绕到了后院。
后院的屋舍清净俭朴,屋舍后有松柏叶子从墙外伸展进来,绿意盎然。
顾嘉蹑手蹑脚地沿着屋舍后面那条路往前走,偶尔间会踩到地上的鸟屎或者落叶,发出簌簌之声,她只能越发放轻了脚步免得被人发现。、
正走着间,她却听得前面房舍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音。
心中一动,便想着这后院清净,并没几个人住,想必就是静禅师太的房舍了,当下就要凑过去听。
谁知道一听之下,却竟然是一个年轻男子声音。
而最让顾嘉不敢相信的是,那声音……竟听着有几分耳熟!
顾嘉大惊,须知这里是尼姑庵,无论前来烧香拜佛的还是投身空门的,都是女人啊女人!
怎么可能有男人呢?
“你终是不肯见我吗?”
再一个声响传来,那声音中不知道多少落寞。
顾嘉怔在那里,傻眼了。
她,她听出来,这声音分明是——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女主上辈子也只活到20岁而已,而且在侯府里过得很压抑,周围没有什么可信任的人,临死前看来也不太幸福,可以说女主死的时候,对亲情是彻底绝望了的。
这辈子重活一世,多少有点像逆反的熊孩子,觉得你们都是骗子都是坑我的,就算大哥抛出橄榄枝她也不敢信不会信的。
不要把女主当成完美全能的,要想到她这个缺陷。
☆、第 26 章
第26章南平王世子
却说顾嘉站在那禅院里房舍之后,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真是震得神魂不能归位。
要知道在这法源庵清静之地, 听到一个男子声音,这就意味着必有师太不遵守清规犯了大忌,这是要人命的大事啊!
而更让顾嘉震惊的是,那个声音, 分明正是那尊贵无双的南平王世子的声音!
顾嘉惊讶得微微张口,侧耳倾听着那边说话。
可是却并没有女人回应,只有那个男子声音在说话。
那人说话中不知道多少落寞多少无奈, 就在那里低声喃喃:“这么多年,你竟连看我一眼都不愿?”
轰隆隆,仿佛有滚雷自顾嘉耳边划过。
不不不,她是坚决不信的, 那位清冷高贵到仿佛庙里供奉的神佛的南平王世子,竟然这么委屈这么无奈地在求一个女人。
慢着——这么多年?这是什么意思?南平王世子统共才多大?顾嘉记得,南平王世子也就是比自己大个四五岁,也许只有十□□?这样的,怎么可以说“这么多年”?难道他竟然从几岁开始就喜欢一个尼姑喜欢到现在?
这可真是惊世骇俗啊。
太不可思议了。
顾嘉深吸一口气, 本着走过路过不能错过的八卦精神,她决定绕到屋舍前方, 去看看这男子的庐山真面目。
也许根本是声音太过相似呢?
于是顾嘉蹑手蹑脚地绕到了尽头, 又从尽头在柏树的掩护下,一点点地往这边挪蹭。
很快,她挪蹭到了距离很近的一棵树下,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嫣红落日已至群山之中,云蒸霞蔚间染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那原本胜雪的白衣。
清绝俊美的男子,如泣如诉的白衣,跪在安静的房舍前,微微垂下头,如墨长发流泻在削瘦的肩头,他仿佛一个在佛前跪了千百年的虔诚信徒。
周围太过安静,安静得顾嘉都能听到男子的呼吸声。
此时的顾嘉自然再不信这是男女旖旎事,毕竟若真是那种事,何必跪在那里呢。
在这世间,能让南平王世子跪着的人有几个?这屋舍内的到底是何等尊贵身份?
顾嘉想想都头疼,她甚至有些后悔了,自己可能无意间碰触到了法源庵的机密,甚至这个机密可能和南平王府有莫大干系。
她看看自己挪蹭过来的路,便试探着要重新磨蹭回去。
可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那南平王世子突然间回首。
顾嘉一怔,傻傻地看着那南平王世子。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那南平王世子,却见樱蓝冠带随着那墨发而下,衬得那肌肤更如剔透美玉一般,在这夕阳之下散发着莹润光泽。
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很美,他的眉眼英挺精致仿佛精描细写,黑眸如同浸润在寒水中的上等墨曜,棱角分明的脸型每一处都是完美。
这么美的一个男子,却和女子之美并不同,他美,但是不会有任何女气,他是男子英挺之俊美,尊贵高冷,堪比天上神佛,俯瞰众生。
此时男子堪称完美的那张脸庞上,却流露出无尽的哀伤,这让他原本冰玉般的高冷染上了些烟火气息。
这一刻,他不再是天上供人瞻仰的神佛,他坠入凡尘。
顾嘉看傻了眼,怔怔地望着南平王世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南平王世子那双点墨般的眸子却倏然落在顾嘉脸上,之后便见他脚步如箭,白影轻动,一个上前,三根手指直接扼住了她的喉咙。
“呜呜呜呜——”顾嘉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南平王世子。
刚才她还在怜惜他欣赏他痴迷于他的美貌,转眼间他就要自己性命吗?
不,她不想死,她好不容易重活一辈子,她还要报仇雪恨,她还要挣钱,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要做。
美色误人,她竟然犯这种错误?
南平王世子的眼神开始时布满凉淡的杀意,后来凝视着顾嘉,慢慢地,那杀意退散,他放开了扼住她喉咙的手。
顾嘉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刚才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南平王世子迈步上前,负手而立,淡声问道。
神色却是清绝无双,寒意袭人。
顾嘉想哭,不过她知道,这是生死危机时刻,断断不能马虎。
说好了就能活命,说不好就得葬送性命于此处。
“世子殿下,今日小女子随着母亲过来上香,结果因故耽搁了,没能跟上母亲前来拜见静禅师太,便想着过来寻找,谁曾想,无意中来到此处迷了路。至于世子殿下所说,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难道我不是看到了世子殿下你,听到了世子殿下对我凶狠地说话。”
她委屈地瞅了南平王世子一眼:“世子殿下若是要我性命,我是绝无二话的,但请世子殿下务必告知我的父母家人,以免让他们担心。”
南平王世子刚才的哀伤无奈也烟消云散了。
站在顾嘉面前的,又是往日那个清冷高贵缥缈遥远的南平王世子了。
他神态倨傲,以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淡淡地望着顾嘉:“你是在威胁我,威胁我你的家人在等着你,若我要你性命,她们必然会怀疑。”
顾嘉赶紧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南平王世子衣袂翻飞,轻淡的眼神审视着顾嘉,仿佛在审视着一头待宰的羔羊。
顾嘉偷偷地瞅瞅前后,并无别人。
她暗想着,在这法源庵里,便是他有点人脉,也未必敢这么杀了自己?
他若是再敢动手,自己有了防备,自己就大嚷大叫,到时候拼了自己性命,他必然也不能全身而退。
当下心中大定,便低头,笑道:“世子殿下,世子若是就此放过了我,从此后我自当为你保守秘密,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放心就是,绝无第三人知晓。可是你若非要怨恨于我,那我也无法的,自是任凭世子殿下处置。”
南平王世子定定地望着顾嘉的笑颜,突然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好生回我。”
顾嘉恭敬地道:“殿下请说。”
南平王世子再次凝着顾嘉,却见顾嘉依旧笑意盎然,仿佛活着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是在那简陋的客栈之中,她穿着寻常粗布衣裙,明明是个乡下姑娘打扮,但是那眼神中的骄傲和淡定却仿佛她是养在云巅的凤凰。
南平王世子清冷眸光中泛起一丝困惑,沉默了半晌后,才缓缓地问道:“你自小被养在乡下,心中可曾有过怨恨?”
顾嘉没想到,南平王世子竟然问自己这个。
她仰脸望着他,怔怔地说不出话。
怎么叫回答得好呢?
南平王世子轻淡的眼神凝着顾嘉:“我想听真话。”
顾嘉脑中拼命地想着,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发誓逼着自己这辈子不会提起刚才的事吗,怎么会好好地问起自己的家事?
突然间,灵光一闪,顾嘉想到了刚才他跪在那房舍前说的话。
房舍里面是什么人,才能让他说出那样的话?
他问那个人可知他过得如何,他说他想了那个人许多年?
房舍里的人……是他的亲人?至亲之人?
顾嘉突然知道怎么回答了。
她闭上眼睛,轻叹一声:“世子问我,我却是不好说假话的。”
南平王世子安静地注视着她。
顾嘉叹道:“这些年我流落在外,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人都说世上亲娘最好,可我却从未被亲娘抱在怀中呵护,心中怎能无恨!”
南平王世子微微垂下眼,修长的睫毛犹如燕尾般优雅。
顾嘉一摊手,却是又道:“可是恨又如何,那终究是我的生身母亲,我便是恨她,却也盼着能和她亲近的。”
南平王世子神色冷漠。
晚风拂面,他一身白衣在那风中犹如飘絮一般。
顾嘉眼睛里欣赏着这幅美男靠树图,脚底下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待到退到她有把握的地方,脚底下抹油,赶紧跑了。
南平王世子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睁开眼时,却见那女子穿着一身绛紫衣裙,在傍晚的风中跑得飞快,犹如一只即将飞向天际冲向那碧霞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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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很后悔,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去偷听什么静禅大师和彭氏的话,结果呢,不小心撞到了这么一桩子事。
不过既然撞到了她也没办法,如今只能深呼吸一番,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当晚彭氏是很晚才回来的,回来后她仿佛有些疲惫,不过顾嘉却没心思再去猜测什么了。
反正猜了也猜不着,又何必费那个心思呢!
一夜无话,第二日顾嘉跟着彭氏去烧香,又捐了香油钱给庵里,最后说定了静禅师太过两日会下山过去博野侯府帮着顾姗去邪祟。
顾嘉胡乱猜想着,若是这庵里的师太们那么厉害,应该是自己一进门就发现有邪祟进门了。如今自己安然无恙,那应该是不至于发现什么,当下也是略放心了。
又在里面拜了拜佛,看了看经书,总算彭氏领着顾嘉下山去了。
下山路上,前面路上却见到了一行人马,那马车颇为华贵。
彭氏纳罕:“不知道这是哪家马车,怎么没听说过有其他人家的家眷过来法源庵?”
顾嘉探头看过去,不免胡乱猜想,里面必然坐着的是南平王世子。
一时想起昨夜情境,不免有些无奈,便收回眸光来,不去看了。
马车慢腾腾地向燕京城而去,彭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顾嘉说话:“这次你姐姐若是好了,你们姐妹定要相亲相爱……不管怎么说,娘养了她十几年呢。”
顾嘉垂下眼,柔声道:“是,娘,我知道的。”
彭氏又道:“你父亲给你的那庄子,虽然是给了你,但是你也不可在阿姗面前提起,免得她看了不好受,毕竟她病着不是吗?”
顾嘉冷笑,但是面上却依然垂着眼道:“是。”
彭氏看着顾嘉,仿佛还有话说,不过到底是没说,轻叹了口气,用手托着额,靠在车壁上闭眸假寐了。
顾嘉见此,也干脆假寐。
马车驶入城里,行经一处成衣铺子时,彭氏突想起什么,道:“前几日你父亲的朝服掉了一颗珠子,我命人送到这家店里来修,想必已经好了。”
说着,便命旁边的丫鬟过去取。
顾嘉此时正望着外面的各样铺子看呢,听到这个,突然心中一动。
那家成衣铺子叫徽记,是燕京城的百年老字号,许多勋贵家都会特特地在这家铺子订做衣裳。
不过顾嘉记得,用不了多久,这家店里的衣裳就会水涨船高,贵得要命。
为什么呢,只因这家店做成衣会大量用到绫,而绫这种布料燕京城却是不产的,都是从南方运过来的。
而接下来从南方制造绫的织造厂却遭遇了火患,给烧了个精光。
这种绫本就只有那么几家供应上等品色,在一把火之后,一时半刻也很难收集到更更多的上等好绫运往燕京城,燕京城这边缺了绫,绫的价格就高了上去。
这家成衣铺子的衣裳也就变成了天价,一时之间没个人敢来做衣裳。
不过总有那些富家子弟或者勋贵家眷,并不在乎那些银子,要的就是体面,还是会光顾这家店的。
当下她笑道:“娘,咱们也过去看看衣裳,万一有合适的,女儿还想着攒了银子给娘置办件衣裳呢!”
彭氏听着,喜欢得合不拢嘴,点头道:“好,那过去看看。”
当下母女两人下了马车,过去店中,彭氏在那里看成衣,顾嘉迅速地浏览过了。
这家店里的成衣依然如自己所见的那般,确实多处用到绫,而店旁边一个角落也是卖布料的,她就过去问了问价钱,知道绫分为几个品级,好的品级是三两银子一匹,最差的品阶也要七百文。
绫自然是极为金贵的,顾嘉养父母在乡下一年哼哧哼哧的干,落下的银子也就一两二两的,却并不够买一匹上等的绫。
顾嘉心中暗自商量着,更加打定了注意要捞一笔银子的。
捞足了银子,自己离开后能过好日子,也能孝敬自己乡下的养父母。
彭氏看了一番后,挑中了一件,顾嘉赶紧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的银子要给彭氏买,彭氏满足地笑了笑,却是道:“这个我是给你姐姐买的,她如今病着,给她添置一件新衣裳让她高兴。”
顾嘉原本打算掏银子的手顿时缩回去了。
她假意笑着去和顾姗装好姐妹还行,让她实打实拿银子出来,对不起,那等于割她的肉,办不到。
彭氏也没指望顾嘉掏银子,自己拿了银子买下了那件成衣。
顾嘉冷笑连连,更加笃定了自己要靠着那绫大赚一笔的念头。
彭氏看看女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道:“阿嘉,你挑一个好看的。”
顾嘉眨眨眼睛,毫不客气地挑了这成衣铺子里最贵的那件:“娘,我喜欢那个,好像很好看。”
彭氏一瞧,那套裙子用料上乘不说,只那裙摆上镶嵌了白色米珠并用金线拢住,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她有些心痛,不舍得。
顾嘉却就是不松口,眼巴巴地看着那裙子:“真好看呢!”
彭氏:……
“——那就要这件。”
彭氏的心在滴血。
顾嘉得了那贵重裙子,搂着彭氏的胳膊满脸喜欢:“娘,你真疼我。”
彭氏:“……”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想太歪了,我发现大家太会发挥了,没那么多离奇故事啊,我怕回头你们揍我啊(?言?)
24章和25章的红包今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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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第27章生意门路
那彭氏回到房中后, 难免有些叹息,摇头连连。
博野侯见此, 不免问道:“这是怎么了?”
彭氏看了他一眼,便把今日顾嘉竟然要那个最精贵裙子的事说了:“到底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眼皮子浅,就知道要最好的……哎, 不过也是该她的,随她去,她喜欢, 我也说不得什么……”
只是心里终究不舒服罢了。
博野侯瞪了她一眼:“往日阿姗喜欢衣衫头面,若是要买,你可曾不舍?”
彭氏一愣,却是道:“若是她不主动要, 我买给她也是心甘情愿,她这么眼瞅着就要最好的,我倒是心里不舒坦。阿姗的,都是我看着就想给她买的,阿姗可没主动非要最贵的那个裙子, 阿姗从小养在我身边,锦绣富贵享受惯了的, 见识多, 自然不会这么眼皮子浅,也是懂事,知道体贴人。”
博野侯不悦地道:“那你怎么没想着主动给阿嘉买好的?阿嘉是你亲生的骨肉, 难道连阿姗都不如?”
彭氏自己想想也是,低下头默了半晌,最后叹道:“我知道了,你说的是,只是,只是……哎,阿姗是个有福气的,我总觉得,总觉得当年我得了那场病,冥冥之中是她助了我……”
博野侯越发沉下脸来。
他很少对自己的夫人说重话,后宅之事也都是彭氏说了算,只是如今阿嘉是他唯一的女儿。
想当年彭氏怀了阿嘉时,他就盼着能得个女儿。
“那都是算命先生的言语,怎能做真?也不过是江湖骗子的把戏罢了!你病好了,只能说是大夫之功,怎可归结于这子虚乌有之事?”
彭氏听得,低头不言,她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有道理的,只是对博野侯,不好驳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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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得了那条裙子,回到家里冷眼瞅了瞅,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唯一喜欢的就是上面的米珠了,想着以后拆下来可以卖银子。
旁边红穗儿和七巧倒是对这裙子大加赞赏:“夫人这是疼姑娘呢,竟给姑娘买了条这么贵重的裙子,要是让隔壁的大姑娘知道,还不气死啊!”
七巧掩唇:“改日姑娘就穿上!”
顾嘉抿了抿唇,都不忍说出真心。
其实彭氏是要给顾姗买裙子,自己只是顺带的,是自己赖着非要了条这么贵重的裙子而已。
不过这种赖皮事,能做一次不能做两次三次,还是得自己有钱才是。
这么想着,她又记起了那绫布一事。
这件事她相信是可靠的,稳赚不赔的,只是去哪里弄那么多本钱,又怎么才能大量购置市场上的绫来囤积呢?
要知道这些需要有人替她出头,还需要许多本钱,更需要有人懂经营悄无声息地把这些事办妥当,都是她一个闺阁女子很难办到的。
她该去找谁呢?
顾嘉冥思苦想,头脑中浮现出许多上辈子认识的人,但是都不合适。
便是那齐二,自己自然相信他的人品,也相信他的能力,但是若贸然找上,那是万万不妥的,毕竟这辈子他和她陌生得很。
就在她绞尽脑汁之时,突然间看到了桌上的字帖。
顾子卓曾经说,阿嘉,你需要做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做。
这句话也许是真的,但是更可能是假的。
她不知道顾子卓说下这话是什么用意,但是……考虑到他明明看破了自己却没有告状,那是不是可以认为,他至少目前是不会出手对付自己的?
如果这样,是不是可以试探下,看看自己去求他,他会怎么处置?
他若是拒绝,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从此后自己也是知道这个人的立场了,若是万一答应呢?
当下她稍一沉吟,赶紧取出来之前用珍珠做的一个压裙,那个压裙是月白色的,颜色清雅,倒是可以给男子佩戴。
顾嘉拿了那压裙,直奔向了顾子卓所住的观星苑,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顾子青正从观星苑出来。
顾子青看到顾嘉,那自然是不屑至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态势。
顾嘉一个呵呵,懒得搭理他。
顾子卓自窗间看她来了,便迎出来:“妹妹今日怎么有兴致过来我这边?”
顾嘉不绕弯子,直接把自己那压裙珍珠送给了他:“好哥哥,这是妹妹特意为你做的。”
顾子卓接过来手里,看那珍珠在手心灿灿生辉,知道这是当初父亲送给她的,自然是颇为珍贵的。
他打量着顾嘉,笑道:“妹妹出手好大方。”
顾嘉笑:“哥哥也不必感激我,我也是想起哥哥之前所说的话,心里感动,这才给哥哥送个谢礼。”
谢礼……
顾子卓顿时明白了:“妹妹这是有事?”
顾嘉:“对。”
就喜欢说话直接的,若是他给自己绕上十八个弯,那就没意思了。
顾子卓:“什么事?”
顾嘉:“哥哥,我需要钱,想到哥哥说的话,我觉得我可以求哥哥帮忙。”
顾子卓:“多少?”
顾嘉:“一两万两。”
……
顾子卓不说话了。
顾嘉当然知道他难办。
要知道一个庄子一年能进账个几百两,这对于顾嘉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了。
她上辈子嫁给齐二,齐二入仕就是做的盐政,被派往利州做的是转运盐使司的从四品副使,别看只是一个从四品,但是那转运盐使司掌管的是产盐大区的盐政,这个职位就是太清廉刚正,那也是白花花银子往兜里塞。
可是任凭如此,一万两银子轻易拿出来,对上辈子的齐二也并不容易的。
顾嘉眨眨眼睛,摊手:“哥哥没钱啊?”
顾子卓苦笑:“不要说哥哥没钱,就是把咱们家的现银都拿出来,也没有这么多现银啊!”
若是卖宅院卖庄子,东挪西凑或许有,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顾嘉其实也没想那么贪心地弄到一万两银子把市面上的绫全都买下来,毕竟那样子也会惹人注意,她只是说出个大数额来为难下顾子卓,等到自己降低要求,他可能就真会给自己想办法了。
顾嘉故意一脸失望地望着顾子卓:“哥哥还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帮我办,原来是哄我的呢!”
说着,扭头就走。
顾子卓见此,眸中有了疑惑,却是问道:“阿嘉,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一个闺阁女儿家,好好地怎么可能用那么多银子。
顾嘉笑道:“哥哥,我想做个买卖啊,做买卖需要本钱。”
顾子卓打量着顾嘉:“做买卖,你做什么买卖?”
顾嘉娇哼一声,故意道:“你不肯借钱给我,那就不要问了呗!反正这买卖做不成,我也懒得说了。”
顾子卓沉默不言。
顾嘉偷偷瞥了他一眼,故意道:“若实在没有一万,有三千也行啊,父亲送给我的那个庄子,我都可以拿来抵押的,只要借到三千两银子就行。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等到事情成了,我可以分你四成的利。若实在赔了,我自己一力承担,反正不会让你吃亏的。”
顾子卓抿唇,严肃地望着顾嘉:“一万两银子数额太过巨大,三千两也不少,你得说清楚,你要做什么买卖,若是寻常盘个铺子,也用不着这么多银子。”
顾嘉见好像有些眉目,便说起了自己囤积绫的买卖,最后再次强调道:“若是能借到三千两银子,我囤了绫来慢慢地卖,便是赔钱,也左不过赔几百两。万一赔了银子,我也不会让你从中损失什么,毕竟区区几百两银子,我的庄子还是可以慢慢出产的,这样我也不至于赖账不给钱。若是赚到钱了,我分给你四成的利,你看如何?”
顾嘉这一番话说的自然是合情合理,确实倒卖绫的话,便是赔钱,好歹有东西在,至多亏个两成,也就是几百两银子的事。顾嘉有庄子在,几百两银子亏空一两年功夫她也就能补齐了。而如果挣了,她还要分顾子卓四成的利,这对于顾子卓来说,确实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顾子卓凝视着顾嘉,却是道:“三千两银子,也不是轻易能凑齐的,再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执迷于去倒卖绫。”
顾嘉听到这话,顿时失望了。
“我已经把这个买卖给你掰扯清楚了,怎么也不让你吃亏的,若说为什么要倒卖绫,我做梦梦到绫里面冒出金子来,觉得囤积绫能挣大钱,我知道这件事比较玄乎,你若是信我也就罢了。不信的话,反正我也没办法说服你的,我再去找别人就是了。”
这次她是真得打算拍屁股走人了。
她没办法和顾子卓说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囤积绫的买卖,但是不说清楚,看来顾子卓不会帮自己的。
除了顾子卓,谁还能帮到自己?若是自己拿着那天的事去要挟南平王世子借钱给自己,他会不会直接让人杀了自己?
亦或者齐二?不行不行,齐二未必有这么多银子,再说他也未必肯帮自己。
就算退一万步,他真那么好心帮自己,自己就能拿着他银子去牟利?非亲非故的,他便是肯,自己都不好意思,齐二又不欠她的。
就在顾嘉要走到大门处时,顾子卓却突然道:“阿嘉,你进屋,我们细谈。”
嗯哼?
顾嘉停下脚步,但是没回头。
然后她听到身后的顾子卓道:“三千两银子,不是一时半刻能凑齐的,总得慢慢凑。”
一时之间,心里乐开了花。
顾子卓竟然答应了?
************************
顾嘉去找顾子卓,其实根本没指望他会答应,毕竟这个人别看一脸笑模样,却是高深莫测,不说其他,就说他不声不响竟然说破了自己和顾姗之间的事就知道了,是个深藏不露的。
他竟然肯帮自己,是为了那四成的利润,还是为了兄妹情?
顾嘉想了半日,懒得猜想了,反正自己肯定不会亏待他的,也不至于欠他什么人情,大家彼此都是买卖关系,赚了钱分钱,之后一拍两散!
顾嘉这里拿出纸笔来开始拨拉着算账,若是能有三千两银子,那可以购置一千匹的上等好绫,这些绫该怎么去买,该由何人去买才不引人注意?又该存放在何处?
顾嘉细细盘算一番,自己的庄子就可以放,所以不需要再另行租赁宅子存放,就是这出面购置之人,顾子卓显然是不合适的,但是他既然上了贼船,倒是可以让他出面找一个管事帮忙采买。
她盘算了好半晌,总算是盘算妥当了,想着再过一两个月,这绫的价格炒到了十几两甚至二十两一匹,到时候至少是四倍的利润。
往少里说,三千两银子能挣到一万两千两白银,那自己拿出四千八百两分给顾子卓,自己还能剩下七千二百两呢,这是不小的数字了。
顾嘉在这里正想得心花怒放时,却听得七巧来回:“夫人请了那法源庵的师太过来为大姑娘看病,说是让姑娘也过去一趟。”
顾嘉微惊:“这么快就来了?”
七巧:“嗯,夫人着急,让师太快一些过来,不曾想竟然今日就来了,还特特地叮嘱,说是让姑娘也要过去。”
彭氏竟然特意让自己过去,这是什么意思?她也开始怀疑自己了?是被顾姗灌了**汤了?
顾嘉咬牙:“好,我这就去看看。”
才做发财梦,又来了个收妖的。
顾嘉这重生一世的做贼心虚,怕被收走,听得静怡师太来了,赶紧跑过去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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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第28章顾姗恢复
这位法源庵的师太叫静怡师太, 静怡师太年已六十有八,寻常时候是不下山的, 这次还是看博野侯夫人亲自上门来请,她才勉强下山一趟。
来到府中,由博野侯夫人请进门来,稍作歇息, 就来到了秀苑顾姗的院子里了。
顾嘉也忙迎出去,一脸的恭顺乖巧。
那静怡师太看到顾嘉,脚步停下, 颇打量了一眼,之后问彭氏:“夫人,这是?”
彭氏忙道:“这是家中小女,排行第二。”
静怡师太听得, 又多看了顾嘉几眼。
顾嘉心中不免好笑,想着原来那当娘的是让静怡师太来看自己?当下低头上前见礼,越发乖顺懂事的样子,但是心里却是在打鼓。
该不会真得发现自己是死过一次重生的,真有这么厉害?
过了好半晌, 静怡师太的眸光总算是离开了顾嘉身上。
顾嘉松了口气。
彭氏陪着静怡师太过去顾姗房中,顾姗正在那里一脸虚弱地咳着, 听闻静怡师太来了, 挣扎着爬起来,哭着跪在那里:“师太救我!若是师太不能救我,只怕我是要葬身鬼魅邪祟之手了!”
顾嘉一脸坦然地上前, 扶起顾姗,掉了两滴眼泪:“姐姐,你放心,静怡师太佛法高深,一定能救你的。”
顾姗抬眼看她,恨得咬牙切齿:“定要把那邪祟收了!”
顾嘉只好硬着头皮道:“对,收了邪祟!”
顾姗听她竟然这么说,气得两手直哆嗦,之后便求助地望向静怡师太。
静怡师太上前,先是绕着顾姗的床走了三圈,之后又环视过这闺房,最后道:“这闺房中仿佛确实有往世之物,扰乱了人世间事。”
顾嘉听得心里一哆嗦。
原本她还想着,这庵里的姑子庙里的道士,也不过是坑蒙拐骗的主儿,未必有多少道行,如今听这话,倒像是真能看出个一二三四五?
她心里只嘀咕,不过面上不敢显露分毫,还是淡定地站在那里。
彭氏听得大急:“师太,救我孩儿性命啊!”
顾姗大喜:“师太,请帮我驱除那邪祟,救我性命!”
顾嘉两腿发软,她要被驱逐了吗,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她的银子她的珠子还有她刚刚盘算好的买卖啊!
壮志未酬身先死,莫过如此了。
静怡师太望了彭氏一眼,示意彭氏稍安勿躁。
彭氏恭敬地听令,站在旁边,不敢言语。
静怡师太环视过这个屋子,最后目光落在了顾嘉身上。
彭氏一惊,看着顾嘉。
顾姗大喜,瞪着顾嘉。
顾姗:“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个鬼,她根本不是人!”
彭氏掩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难不成,难不成我的女儿真的已经——已经不在人世了?”
顾嘉听得此言,真是犹如被雷劈中了一般,陡然间想起了上一辈子。
是了,她死了,她早就死了,她早就不在人世了。为什么她还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因为她重生了。
是真重生了,还是说她就是一个鬼,根本不是人?
是心中怨念太深,所以流连在人世间妄想报仇雪恨吗?
可她终究已经死了,一切都是一场空吗?
周围的一切犹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后,离自己远去,她只能看到眼前那静怡师太的眼睛,一双睿智到仿佛看破一切的眼睛就那么盯着自己。
她怔怔地瞪大眼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两脚悬浮,一切都轻飘飘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上一世重病在床的时候。
屋子里好像又有人进来了,她听到顾子青道:“她根本不是我们的妹妹,她是假冒的,她是厉鬼来索命的!”
模糊中,她看到彭氏用惊惧的眼神望着自己。
望着眼前的一切,突然之间,曾经死时的那种怨恨和委屈再次扑面而来。
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呢?凭什么走的是她?
她才是顾家嫡生的女儿,纵然死了变成鬼,她也是顾家的鬼,凭什么让那顾姗鸠占鹊巢,凭什么她要被驱赶了去?
顾嘉攥紧了手,拼命咬牙,让自己心智清明起来,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已经是斗志满满。
她盯着眼前的静怡师太,却见静怡师太依然在望着自己,只是那眸光变得平和起来。
她冷冷地笑了下,挑衅地望着静怡师太:“师太,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一说,静怡师太后面的彭氏顾子青并顾姗等,俱都是一惊。
静怡师太依然望着她,仿佛要看透她所有的一切。
她无畏地回视着她。
静怡师太微微皱眉,好像陷入了深思之中,又好像在打量着她。
她不是以为自己是邪祟么,为什么又在犹豫不决?
顾嘉疑惑间,突然想到,静怡师太是不是也根本无法判定自己是不是什么邪祟?毕竟自己确实是顾嘉的血脉,也确实是真真正正的顾嘉,只不过是活过一次的灵魂罢了!
顾嘉越发笃定了,她昂起头来,望向彭氏:“母亲,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如今你竟然真得相信姐姐的话,认为我是什么邪祟吗?我原本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若你真这么以为,那女儿随你处置,绝无任何怨言!”
彭氏盯着顾嘉,她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十几年前她历尽千辛万苦产下一个婴儿的情景。
她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我,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顾子卓见此,皱眉,上前一把扶住了彭氏,沉声道:“母亲,你别多想,静怡师太并没有说阿嘉是什么邪祟。”
彭氏一把甩开了顾子卓的手。
顾子卓沉稳地站在一旁,不再吭声。
静怡师太盯着顾嘉,看着她的一言一行,最后终于,她收回了目光。
就在静怡师太收回目光的那一刻,顾嘉感到自己身上的压力陡然没了。
她暗暗吐了口气,明白自己逃过一劫。
静怡师太走向了满脸惊惶悲痛的彭氏,淡声道:“都是你顾家的骨肉,刚才倒是我看错了。”
彭氏听着,惊魂甫定,看看顾姗:“那我家阿姗又是怎么回事?”
静怡师太微微垂眸,却是道:“大姑娘是太过忧虑,致使忧思入心,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贫尼在这屋子里施一些法子,再念几卷经文,给她开几副药,吃下就好了。”
彭氏连连点头,惊吓又惊喜,复又感慨抹泪:“我就说阿姗一向是个好的,怎么可能做出那字帖害人之事,如今想来,竟都是因冲撞了不好的东西!”
顾子青不能相信,皱眉指着顾嘉道:“静怡师太,她真得不是妖孽?也许我的亲妹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她是假冒的。”
静怡师太望向顾子青,缓慢地摇头:“她确实是你嫡亲的妹妹。”
顾子青不言语了。
顾姗坐在榻上,手指尖狠狠地剜着自己的手心。
顾嘉对这静怡师太感激不尽。
送走了静怡师太后,彭氏望着顾嘉,满脸愧疚:“阿嘉,不是母亲疑你,只是阿姗那里说得邪乎,听得我心里害怕……”
顾嘉望着彭氏。
她对彭氏,如今心里真得就是一个陌生人了。
她想,彭氏对她,何尝不是呢?
只是既活在这人世间,既是有心在这博野侯府捞一些什么,总是要适当地演戏。
人生本就是一场戏,她顾嘉得好好演。
于是她哀切切地望着彭氏,捂着唇,放声大哭:“娘,我是你的女儿,你,你竟然不信我?”
彭氏看她那个样子,那叫一个心疼,那叫一个愧疚,抱住顾嘉,心肝肉地叫起来:“阿嘉,是娘不好,娘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是娘错了!都是娘不好!”
顾嘉:“娘,女儿怎么会怪你呢,要怪就怪有人要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彭氏一愣:“阿姗她只是病了,静怡师太也说了,她是受了惊吓……”
说着间,咬牙切齿起来:“想必是那孟国公府的岛上有什么不干净的,倒是让咱们阿姗冲撞了!”
顾嘉心中冷笑连连。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掰倒顾姗的时候,这个时候自己无论怎么说顾姗不好,彭氏也不会相信的。
她便顺着道:“是,这件事和姐姐无关,不过,女儿终究心里不舒坦,女儿……想出门散散心,可以吗?”
彭氏:“散心?阿嘉要去哪里散心?”
顾嘉拧眉想了想,最后终于道:“父亲送给女儿一个庄子,说是天气暖和了可以过去游玩,女儿去那个庄子散心,住几天,可以吗?”
彭氏听着,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点头:“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你一个女儿家过去,母亲不太放心……”
她话说这里,顾嘉打蛇随棍上:“那就让大哥陪女儿过去?”
顾子卓听着挑眉,自己?
彭氏看看儿子,想想也是:“行,你就陪着阿嘉过去庄子上小住几天,让她散散心。”
顾嘉心花怒放,原本的不开心烟消云散。
离开博野侯府,这是自由。
带着顾子卓去,这是帮手。
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天时地利人和挣钱机会吗?
有了银子,她还用在乎什么顾姗什么彭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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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第29章山庄1
静怡师太离开后, 顾姗还没怎么吃那静怡师太的药,竟然先就好起来了, 能扶着人下榻了。
又吃了两日药,更是一切如常恢复过来。
恢复过来的她,性情柔顺,做事懂事, 便是面对顾嘉,也是满脸疼爱满眼温柔,丝毫没有任何的不满。
至于之前的什么认为顾嘉是鬼, 她竟然是一脸茫然,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些事一般。
彭氏看到,暗暗想着,这果然是之前受了惊吓, 傻了,如今清醒了,一切恢复了。
她又看两个女儿和睦如初,相亲相爱,心中安慰又感慨, 背地里还抹了下眼泪:“多亏我当时让她们两个住一个院子,要不然怎么可能像亲姐妹一般亲近呢!”
顾嘉冷眼旁观, 听得这话, 简直是想吐。
她当然知道顾姗在驱鬼不成后,是改变了策略,但是她倒不害怕的。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随她顾姗三十六计如何变幻,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只要你别端出一个静怡师太来玩邪祟那一套,那就撸起袖子来干,坚决不能怕。
不过如今顾嘉可没心思和顾姗在这里搞宅斗,她得先出去庄子里散心……谁让她险些被当成邪祟心情不好呢是。
这一日早间,燕京城的郊外在一场下雨过后气息清新,便是那泥土都透着春日气息。放眼望过去,树根下,溪流边,有那浅淡的嫩绿已经悄然冒出了头,仿佛闺阁姑娘偷偷地在脸上涂抹了一层脂膏。
顾嘉哼着小曲,怡然自得地望着这郊外风景,想着自己即将赚得大笔银子,仿佛看到了接下来的美好人生。
顾子卓骑了马陪在马车旁,偶尔间一回首,恰好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样子,不免莞尔。
他让马速慢下来,恰好走在车窗处,挑眉问道:“妹妹不是心情不好才要来庄子里游玩吗?”
顾嘉娇哼一声,撇过脸去:“我来了郊外心情就好了呗!”
顾子卓闻言,哈哈大笑。
顾嘉往日只记得这位哥哥言笑间总是云淡风轻的,倒是少见如此开怀,不免多看了几眼。
“哥哥,你进马车里来,我们商量下大事。”
她招呼顾子卓。
顾子卓自是知道,下马,进了马车。
“银子的事,我问了好几个朋友,总算是凑齐了。”
顾子卓无奈地看着顾嘉:“这些银子都是要利钱的。”
顾嘉点头:“这是当然,便是哥哥的朋友,也不好白用人家的钱。”
说着,她忍不住问:“哥哥都借了哪些朋友,靠谱吗?又是几分利?”
顾子卓淡淡地道:“有一个你是认识的,就是齐二少爷。”
说着这话,他瞥了一眼顾嘉。
顾嘉一脸淡定,假装自己和齐二毫无关联。
顾子卓笑了下:“还有其他几个,你却是不认识了。”
顾嘉认识不认识的倒是不大要紧,只要都是靠谱来路的银子,别陷入印子钱的坑就行。
一时她又和顾子卓商量着该怎么采买绫布,找一个怎么样的管事出面。
顾子卓沉吟道:“管事我已经想好了,就借用我们侯府在外面一处铺子的管事,姓霍,之前他家里遇到点事,还是我帮了忙。他心存感激,必然会把这件事办妥当,也不会外泄了消息。”
顾嘉听着,竟是不需要自己费心什么了,当下暗暗点头,觉得自己找上了顾子卓一起做买卖算是对了。
“哥哥,这次若是挣了钱,先从利钱里把那银子利息还了,给人家霍管事一些好处,剩下的你我再四六分就是。”
顾子卓看着顾嘉,颇有些好笑地道:“不必,若真赔了钱,你便抵上你的庄子收成来慢慢补,若是赚了,你独得六成,剩下的都从我四成里面出,毕竟——”
他慢悠悠地道:“毕竟我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顾嘉想想说得对,也就不说什么了。
********************************
到了庄子后,这边的庄子大管事已经命人把房子收拾妥当,顾嘉和顾子卓入住了。若是别人或许嫌弃这庄子上住着不如侯府里舒适,不过顾嘉是吃过苦头的,倒不觉得什么。
第二日,恰好这个时候有一艘商船过来,颇有一批绫布,顾嘉先随着顾子卓出去看了下绫布,对那绫布档次是满意的,价格也比市面上的三两银子要低一些,就此确定了把这个商船上的都买下来。
顾嘉看事情差不多了,一切顺利,便让顾子卓在那里操心,自己先回来看看庄子。
这庄子自打归了她后,她还没来看过,如今少不得把那庄子前后都看了看。庄子前后都是田地,还算是肥沃,如今种着的是小麦,已经发出了一寸长麦苗,绿油油齐刷刷的,好生喜人。
顾嘉看着这麦子,便问起那随行的陈管事:“到了夏日这些麦子就该收了?”
陈管事听这话,倒是有些意外。须知侯府姑娘公子们都是不知稼轩的,哪里会知道麦子什么时候收。
不过他想起这位二姑娘的身世,便明白了,当下笑道:“是,麦子收了,这田里就该种黍子秫米了,咱们往年都是种一半黍子,一半秫米。”
顾嘉点头。
就在刚刚看着这麦田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上辈子就在她进燕京城的那一年冬天,天气酷寒,便是本该温暖如春的南方全都下起了鹅毛大雪。
天骤然变冷,自然需要棉衣,这么一来棉花价格就上涨了。她记得当时她给乡下的养父母写信,问起这件事来,还给他们寄了银子好让他们购置新的棉衣免得冻坏了。
“到了夏天收了麦子后,就开始种棉花。”
她这么吩咐道。
“啊?种麦子?”
陈管事微惊:“可是,咱们一般都是春天种棉,秋收棉花啊!这入秋时候种棉花,怕是长不好,产量也低。”
庄子所属的这些田地,哪一季种什么,怎么安置,这都是事先算好的,若是胡乱改了季节,那到了冬天棉花收了,就没其他作物可以接上这一季棉花的趟了,田地就会空置不少时候。
顾嘉却是道:“前几日我听一位高人提起,说是夜观天象,今年冬天大寒,无论今年夏天种棉花产量如何,总之要种棉花。”
陈管事:“……”
什么高人,什么夜观天象……若是真能准,怕是早发财了?陈管事是坚决不信的。
“二姑娘,我看这件事还是和——”
“不必和谁商量,就是种棉花。”
顾嘉说着,看了眼那陈管事:“这庄子是我的,我做主,便是收成不好,也怪不到陈管事头上。”
……
陈管事无奈咬牙,行,她的庄子她做主,就种那劳什子的棉花,到时候收成不好,这年轻小姑娘自然知道农事不是那么简单夜观天象的事,也就不会再这么瞎出主意了!
顾嘉瞅了一眼陈管事,自然知道他不服气,不过没关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服气了。
顾嘉又进来庄子,把这庄子前后布置看了一遍。
但凡燕京城里富贵人家,有些脸面的,都会在郊外有那么个庄子,而庄子和庄子又有不同,有的是纯为了出产粮食野味的,也有的是为了方便府中夫人姑娘的出来游玩。毕竟燕京城里地皮比郊野贵上不知道多少,并没有几家人能拥有像孟国公府那般大的后花园甚至包括一个湖的,大多也就是勉强在后院设个亭台花园罢了。是以一般会把郊外的庄子布置得雅致得当,山石林立,亭台楼阁,再养一些花鸟走兽的。
顾嘉看看这庄子,一空二白的,只是个农庄而已,好在房舍修得还算清雅干净。
她想了想,吩咐道:“把房舍前后随意种一些花草,再在这里挖一道沟渠,引了外面的活水进来。”
把这里修建成清雅的夏日休闲好去处是需要银子的,顾嘉不想再这种不能带走的死物上浪费银子,所以还是省钱些,布置成听取蛙声一片的农家小院,原汁原味的农家院,夏日里过来绿树成荫的,想必也是不错。
陈管事本来对那种棉花的事就是极不满了,又听得顾嘉还要整改屋舍前后,只觉得是多此一举,但是身为管事,在其位谋其职,少不得动动脑子想着这事儿该怎么做。
最后他颇为难地道:“二姑娘,这活水一事,怕是不可行。”
顾嘉不解:“为什么不行?这不是外面就有沟渠溪水吗?”
陈管事苦笑一声:“是有沟渠溪水,但是自打前几年山上雪石流淌下来,堆积在溪流中,这溪水堵塞,比以前少了不知道多少,如今也是勉强灌溉罢了,却是不能再挪作它用了。”
顾嘉不明白了:“既是堵塞了,那就带人前去清除堵塞之物就是。”
陈管事更加无奈了:“二姑娘你有所不知,这溪流从山上来,先是要经过隔壁庄子,才能到咱们这里。那隔壁庄子的根本不管这事,我们也不好越过人家,跑到人家的地盘去清理溪流堵塞。”
顾嘉这才明白:“感情人家在咱们上游,这是拿捏着我们呢。”
陈管事点头:“可不是么,这几年咱们灌溉都是省着用,免得水不够呢。”
顾嘉不喜:“溪水本是山上流淌之物,人人可取而用之,他们既在我们上流,若是不加清理,我们自己清理就是,怎么可以用这个来拿捏我们。这家庄子是哪家所有,又是什么人在主事?”
陈管事回道:“那是莫大将军府上莫三公子的庄子。”
莫三?
顾嘉微怔了下。
上辈子,顾姗嫁给的是莫三公子,她一直不太知道好好的莫三怎么就娶了顾姗。
现在却突然有些明白了,上辈子,这个庄子应该是给了顾姗的。
所以,他们两个的庄子相邻?
这都能脑补一出田园佳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第30章墨奴儿
陈管事苦心婆口劝:“姑娘, 那莫三公子如今就在庄子里,他可不是好相与的, 我看你还是算了,若是能那么轻易说动,我们也不至于为了沟渠煎熬到现在了。”
陈管事没直接说的是,那位莫三公子才华横溢的大雅人, 而自家这位姑娘听说之前长在农家,大字不识一个,这样的姑娘, 人家怕是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就赶出来了。
人家莫三公子才不会随便给谁面子呢!听说这位,当年去了天子堂前,也是骄傲得很,并不会低眉顺眼事权贵的那种。
不过没办法, 人家有才,人家骄傲,人家就是有这资本!
陈管事无奈地摇头:“二姑娘,你惹了哪个,也不好去招惹这位莫三公子呢!”
顾嘉笑道:“既然是邻居, 总是要拜一下的。陈管事,给我投递拜帖, 我这就去拜访莫三公子。”
陈管事:“……”
他真得真得觉得姑娘过去那就是自取其辱, 人家怕是正眼都不看她的。
顾嘉自然知道陈管事心中所想,但是她上辈子心仪那莫三公子,关心莫三公子身边之事, 自然多少知道莫三公子的一些心事,也就有点小办法可以说动莫三公子的。
况且,上辈子顾姗的夫婿,她曾经心仪过的男人,这对她来说也是一道曾经的伤疤。
在她如今重新站起来面对顾嘉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她也希望去面对这道曾经的伤疤。
陈管事打量着顾嘉那淡定的样子,知道自己怕是很难说服她了,没奈何,长叹一口气,替她准备去了。
顾嘉带了丫鬟红穗儿,前往莫家庄子。
红穗儿忐忑:“姑娘,若是人家莫三公子根本不理咱们,岂不是落一个没脸儿?他的架子大着呢。”
顾嘉笑:“不理就不理呗,他是将军府中的公子,我也是博野侯府的千金呢,我领着丫鬟带了拜帖前去见她,这是尽邻居之谊,他却根本不见我,那就是他不讲理没规矩了。”
红穗儿一噎,这,这哪能以常理而论,人家是大才子呢,连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敬重的大才子!
不过红穗儿也不说什么,只能随着顾嘉往隔壁庄子而去。
投了拜帖后,就这么侯在莫家庄子,果然那莫三公子并没有要见她的意思,反而是派了墨奴儿出来。
墨奴儿是谁,是莫三公子身边的侍女,从小跟在莫三公子身边侍候的,说是侍女,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才女。单拎出去,能顶燕京城寻常三个官家小姐的。
上辈子顾嘉暗暗心仪莫三公子,甚至还曾经傻傻地写花笺诗请莫三公子点评,不过那花笺自然没能到莫三公子手中,而是落在了墨奴儿手里。
听说墨奴儿拿了那花笺,笑得花枝乱颤。
再之后,顾嘉无意中竟然听到有人悄悄地提起这事儿来,甚至还念出了她当初做的那首诗。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是蠢不可耐,蠢得无脸见人。
当然了后来顾姗中终于设法嫁给莫三公子,顾姗和墨奴儿开始了不见硝烟的战争,两个女人含笑掐了不知道几百个回合。
最后顾嘉死的时候,她只知道顾姗险象百出地生了一个女儿,墨奴儿生了一个儿子,但是那儿子又身带残缺,反正谁也不太如意。
可能她死了后,两个人还要继续再决三百回合。
此时的顾嘉在那氤氲的茶水热气中,笑望着眼前的一幕。这辈子的墨奴儿和上辈子并无不同,生得芳菲妩媚,出水芙蓉一般,走起路来摇曳多姿,仿佛风吹莲花。
墨奴儿走到跟前来,对着顾嘉盈盈一拜:“墨奴儿奉公子之命前来代为招待顾二姑娘,姑娘请看茶。”
红穗儿见这墨奴儿这样貌这风情,顿时有些怯了。
自家姑娘自然是很好看,若是只论外貌,肯定比那墨奴儿更好看,但就是自家姑娘肯定没人家那气派那风情,那种看一眼都觉得妖娆到骨子里的风情。
便是女人看了身子骨都发软呢。
顾嘉面对这样的墨奴儿,倒是毫不在意的,当下淡笑道:“墨奴儿姑娘,我要见你们家公子,有事相商。”
墨奴儿轻轻抬眼,微微一笑,笑得轻柔曼妙:“我家公子今日有事,不见外客的,姑娘若是有事,和墨奴儿说也是一样的,墨奴儿必会向公子如实回禀。”
说着间,垂眸,姿态优雅地饮茶。
顾嘉挑眉,笑着道:“和你说也一样的?”
墨奴儿颔首:“是,一样的。”
顾嘉依然在笑,口中却是道:“你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竟然和你家公子一样?”
墨奴儿听得此言,脸上的笑顿时怔住。
寻常富贵人家都会养侍婢的,侯门千金屋里的大丫鬟那是比普通小官家的小姐还要金贵呢,而她这个莫三公子身边养着的才婢,多才多艺又有绝色之姿,不知道多少富贵公子肖想呢,自家主子爷更是把自己当宝贝一般看待,每每有贵客过来,都会让她出席献技。
可以说,墨奴儿是莫三公子的一个标志,人们看到墨奴儿就知道那是莫三公子在呢。
这样的墨奴儿,从来没人敢说她就是一个丫鬟。
丫鬟,那是什么说法,多俗啊!
但是现在眼前的顾嘉竟然说自己是丫鬟。
旁边真真正正的丫鬟红穗儿听着都生了冷汗,她拼命地给自家姑娘使眼色。
她们是来求莫三公子同意沟渠一事啊,不是来找茬的,姑娘怎么一张嘴就得罪人呢!
虽说那墨奴儿确确实实也是个丫鬟,可是丫鬟和丫鬟是不一样的,姑娘怎么可以说人家墨奴儿是丫鬟呢?
人家就算是丫鬟,那也是镀金镶玉的丫鬟啊!
只是可怜红穗儿的眼睛都要抽筋了,顾嘉却置若罔闻。
墨奴儿听得刚才那话,脸上的笑顿时僵在那里,盯着顾嘉,她眸中满满的不屑。
“姑娘这是何意?”
到底是莫三公子手底下调理得当的丫鬟,这个时候她还是努力地保持着微笑。
顾嘉望着这含笑的墨奴儿,想起上辈子顾姗嫁过去后说起的种种,不免也有些感慨。
再美,再有才情,也不过是风流公子屋子里摆着的一个花瓶罢了,来了贵客才子的,便拿出来让她弹琴写诗装个门面,这和养了一匹骏马或者养了一条宠物狗有什么区别?
她上辈子竟然为了不值当的事情黯然神伤。
“能是什么意思?”
顾嘉淡笑一声,毫不在意地道:“我的父亲乃当朝博野侯,母亲乃三品大员之女,我是博野侯府嫡出的二小姐,敢问姑娘父亲是谁,母亲是谁,如今又是何身份?为何如今竟能和我平起平坐?又为何在我面前端茶饮水犹如小姐一般?”
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听在墨奴儿耳中,简直是犹如耳光啪啪啪地扇过来,打得她面红耳赤。
是了,她只是一个奴婢而已,父亲不详,母亲是昔日莫将军府中的婢女,早已经亡故。
她所依仗的,不过是莫三公子身边才高八斗娇美如花的才女身份罢了。
墨奴儿自然是根本没把什么乡下来的顾二姑娘看在眼里的,是以她直接把自己当做主人招待了顾嘉,她以为顾嘉不会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她以为顾嘉见到她后会自惭形秽。
没想到顾嘉竟然把她的老底揭穿!
墨奴儿脸上羞红,不再坐下,站了起来,不过依然努力地笑着,昂头望了顾嘉道:“顾姑娘,这是奴婢的错,奴婢给姑娘赔礼道歉了。不过——”
她冷傲不屑地道:“我家公子依然是不会见姑娘的,墨奴儿只是一个奴婢,希望姑娘不要为难我们做奴婢的。”
顾嘉微微颔首,一派云淡风轻:“既如此,红穗儿,我们回去。”
墨奴儿微怔了下,颇有些意外,她以为顾嘉应该是心仪自家少爷,是赖着想见自己少爷,不曾想,竟然这么轻易放弃了?
红穗儿也没想到姑娘就这么要走,她更加不明白了,既然不要见那位莫三公子,为什么还在这里大张旗鼓地得罪人?平白惹了一身麻烦啊!
谁知道顾嘉下一句却是道:“莫家竟然让一个婢女来和我堂堂博野侯府的女儿平起平坐,足见家风之不正,这样的莫三公子,也不过如此,不见也罢,我们回去就是。”
说着,带了红穗儿就要往外走。
墨奴儿听此言,这是不但把自己贬低了,反而是把自家少爷也跟着骂了,气得眼里冒火,鄙夷至极。
哪里来的乡下丫头,竟这么大言不惭!
放眼燕京城,有几个敢说莫三公子的不是?
可真真是没家教没眼光!
谁知道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过来,见了顾嘉,却是一拜;“姑娘留步,我家公子有请。”
当顾嘉听到莫三公子派了小厮让自己留步时,心中那叫一个舒畅。
她果然是对的,这位莫三公子真是逆反的性子,凡事就得反着来。你越是捧着他哄着他,他越是懒得搭理你,你越是贬低他嘲笑他,他越是想见见你好生回敬一番。
无论如何,能见到莫三公子,她就算是目的达成了一半。
不过她并不急,总得好好端个架子。
于是她笑着道:“罢了,今日姑娘心情不好,什么莫三公子,不想见了,红穗儿,我们回去!”
说着间,带着红穗儿,扬长而去,径自回去自己庄子了。
墨奴儿从旁看得目瞪口呆,呆过之后,突然心中泛起浓浓的不喜。
这是什么货色,竟然敢对她家公子如此无礼!
而就在这莫家庄子的阁楼之上,铺陈了雪白的波斯地毯,就在那波斯地毯上,一个男子身着朱色宽袖大袍,正轻轻拨弄着琴弦。
琴弦犹如春日里的雨水滴落在屋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却别有韵味。
男子乌黑的发顺着他的肩膀往下逶迤,随同袍角犹如流水一般倾泻而下。
当一曲终了时,他抬起眼来,望向远处庄子外。
那里一个身穿鹅黄裙的姑娘正骄傲地往外走,仿佛根本不屑多停留片刻。
他垂下眼,轻笑出声:“乡下养大的博野侯府顾家二姑娘是吗?倒是个有趣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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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自是听到远处似有若无的琴声停了下来,她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不过她连回头都懒得。
她果然猜得不错的,这位勋贵之家的风流才子,其实就是个贱骨头。
越是凑上来的,他越不看在眼里,越是不搭理他的,他倒是香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再努力地让小鲜肉出来,可是我也不能点一下魔幻棒让他们蹦出来是,我会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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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第31章莫三公子
顾嘉回到家后, 心情大好,不过面上不显, 回到屋子里,她命人拿来纸笔,开始画这山庄布局图。
哪里应该挖沟壑,哪里应该种什么, 她都得操操心,毕竟这是她的庄子。
自己的庄子不操心还能指望谁来操心呢。
而就在她闷头作画的时候,顾子卓回来了。
顾子卓一回来, 陈管事就溜溜地跑过去,给他回禀了顾嘉今日的所作所为。
陈管事愁眉苦脸地道:“大少爷,你还是劝劝二姑娘,好好的种什么棉花, 庄子里一年四季要种什么都是多少年的旧例,若是恣意而为,少不得到了年底这收益骤减。”
顾子卓沉吟片刻,却是道:“她要种什么,就随她去。”
陈管事:“……”
行, 她的庄子她做主,陈管事咬牙, 忍下。
“还有今日姑娘过去寻找莫三公子请求疏通水渠之事, 怕是不成,我瞧着姑娘自打回来,不言不笑的, ”
顾子卓拧眉。
陈管事叹息:“那位莫三公子的性子,想必大少爷也是知道的……”
那样的人,谁去了不是碰一鼻子灰啊!
顾子卓颔首:“知道了,麻烦陈管事操心了,我会过去和二姑娘说一下。”
于是到了晚间,用过晚膳后,顾子卓过去顾嘉处。
“阿嘉,你这是在画什么?”
他含笑问道。
“山庄布局图。”
顾嘉也不瞒他,直接给他看。
顾子卓拿过来,开始只是随意看,后来就郑重起来了。
“画得不错,这里是水?”
说着又问道:“这里呢,这是花草?”
顾嘉指点给他看,又说了自己的想法。
顾子卓惊异地挑眉,他真没想到自己这妹妹还有此等本事。
顾嘉倒是没觉得这是什么大本事,这对于她来说顺手而已。
上辈子齐二除了喜欢读书,还喜欢钻研兵法之道,既然钻研兵法,那就离不开舆图。
齐二搜集了各样珍惜舆图,有时候那些舆图是借来的,需要誊画出来再归还人家,这时候顾嘉便会帮着他一起誊画了。
一来二去,顾嘉对舆图画法甚至对各处山形地势都熟悉了,要画区区一个山庄的布局图,那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顾子卓对着那山庄布局图着实欣赏了半天,这才和顾嘉说起正事来。
他一脸严肃地道:“阿嘉,那个莫三公子,你轻易不要去招惹他。若是山庄里实在缺水,我们可以另外想办法引来活水,并不必非要去找他。”
顾嘉故意纳闷地反问:“为什么?莫非他是妖怪,竟是找不得?还是说我们博野侯府就怕了他莫大将军府的权势?”
顾子卓看着顾嘉那一脸天真的样子,无奈地摇头:“你自是不知道,莫三公子自小就是天分出众,世人莫不惊叹,就连当今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对他赞许有加,世人追捧夸赞,养成了他目无下尘的高傲性子。他那样的人,哪里会给谁面子,不要说是你我过去,就是父亲过去,他也可能拒之门外。”
莫三公子恃才傲物不拘小节,人所皆知,时候长了,人们非但不觉得他骄傲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那就是绝世才子应该有的风骨。
顾嘉听闻,心中却十分不屑的。
她想起上辈子嫁给莫三公子的顾姗,刚嫁过去,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受宠若惊,是不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全天下人的羡慕嫉妒,可是后来呢,和墨奴儿勾心斗角争宠,累不累?烦不烦?日子舒不舒心?
放了一个自小跟着的丫鬟在屋里,还让那丫鬟生了儿子和正妻争宠,这样的男人,世人竟然只会夸他是风流才子本性?仿佛不风流不公子?
她上辈子瞎了狗眼,竟然喜欢这种男人?还绝世才子的风骨,呸呸呸!
顾子卓看顾嘉面上泛着晕红,心中不免有所猜测,当下无奈地摇头:“莫三公子,只可远观也!”
顾子卓自然知道,京城中颇有些女子心仪莫三,他怕顾嘉也不例外。
顾嘉哪里是脸红,其实是为自己上辈子的愚蠢气的。
当下轻笑一声,敷衍道:“哥哥说的是,这样的人,我们不搭理他就是了!”
顾子卓听顾嘉这语气,知道她根本没听到心里去,不免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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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日,顾嘉便在庄子读书写字,偶尔间在庄子前后闲逛,顾子卓则忙着购置绫布一事。
而隔壁莫家庄子里,再无任何动静,甚至有时候顾嘉侧耳倾听那边的琴弦声,也根本是没有。
顾嘉难免怀疑,该不会莫三已经离开了这庄子回去燕京城了?
这让她有些不甘心,她放下鱼饵,是盼着莫三公子能咬的,如今他不咬,她也没办法,只能耐心等着。
反正现在她是不能再去他庄子上的,那就失了身份,在莫三面前,一定要把架子端得足足的。
这一日顾子卓购置的绫布终于陆续往庄子里搬运了,因为这次购置了约莫一千匹布,约莫要分十几俩马车来运,声势浩大怕引人注意,只能是分批次陆续运过来。
这样每日过来两三辆马车,别人也不会多想。
当第一批绫布到达庄子的时候,顾嘉亲自取了一匹来查看,果然是上等的绫。
她抚摸着光滑柔软的绫,想着过一段时日这燕京城里绫布价格涨到天价,到时候一口气陆续卖出去,那真是大挣一笔。
正想着,顾子卓过来了。
顾子卓一过来,就用奇怪的眼神望着顾嘉。
顾嘉摸着绫,想象着接下来白花花的元宝,心情大好,挑眉笑道:“哥哥为什么这么看我?”
顾子卓默了片刻,递过来一个请帖:“莫三公子送过来的。”
顾嘉看了眼那请帖。
莫三公子的请帖和别家的并不同,他那样风雅的才子,就连请帖都是别出心裁的。
上辈子,顾嘉多盼着能收到这样一个请帖,只可惜却从来没有过。
这一辈子么,骂了他的丫鬟,就得了?
其实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却又觉得好笑。
“说了什么?”
顾嘉稳如泰山,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只淡淡地问道。
“请你我明日过去他庄上赏花。”
顾子卓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莫三公子的请帖有一天竟然会落到他头上?
其实大家都是燕京城里勋贵之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家彼此都知道的,但是总是有些人和莫三公子有些交情,有些却没有,亦或者是并不屑有。
顾子卓自己也是颇有才华的,只是名气没有莫三公子那么大而已。他素日并不喜莫三公子,但是自己又有一番骄傲,并不会去特意地拉拢结交莫三公子,是以敬而远之罢了。
但是如今平白收到莫三公子的请帖,他还是有些许意外。
“那就去呗。”
顾嘉不在意地道。
顾子卓凝着自己这妹妹,听着她那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
半晌后,他苦笑一声:“阿嘉,告诉我,你去了隔壁庄子,到底说了什么,怎么竟然引得莫三公子给我们下了请帖?”
顾嘉一摊手:“我什么都没说啊……”
顾子卓无奈摇头,他当然打听过了,听红穗儿的意思,顾嘉只是贬低嘲笑了一番莫三公子身边的墨奴儿而已。
顾子卓想了下,突然皱眉:“我明白了,他怕是对你心有不满,有意让你难堪。”
顾嘉:“随他。”
放马过来。
顾子卓却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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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要去莫三公子庄子上做客,那自然是要好生准备,总不能丢了博野侯府的脸面。
顾嘉让红穗儿把带来的衣裙又重新搭配了一番,最后穿的是一身粉紫窄袖长裙,色调淡雅却又不失小姑娘家的娇嫩,那长裙前襟处绣有几株粉丁香,粉丁香小碎花儿又自束起的窄瘦腰封处往下蔓延至裙摆。丁香小花儿绣得活灵活现,特别是那轻盈的花瓣,乍看上去倒仿佛缀在裙子上的新鲜小花儿一般。走起路来时那裙摆摇曳时,那一裙丁香也随着摇动,清雅动人。
顾嘉穿上了那件点缀有大颗珍珠的粉鞋,看看铜镜中的自己,只见镜中女子,眼眸仿若秋水洗涤过一般,清澈动人,脸颊上微微透出一抹红润,妩媚纯洁,她不由得抿唇轻笑了下。
她一直明白自己长得还是不错,但是如今却确信,原来好好打扮,自己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好看。
旁边的红穗儿啧啧称赞,瞧着打扮妥当的顾嘉,都舍不得挪开眼。
顾嘉被她夸得倒是有些不自在了,便故意笑道:“再磨蹭下去就晚了!”
红穗儿赶紧应了,随着顾嘉出门。
这时候顾子卓果然已经等在廊外了,抬头看了顾嘉,倒是微怔了下,多看了几眼之后,笑道:“阿嘉越来越好看了。”
燕京城里的贵家女子他也见得多了,并没几个像顾嘉这般好看的。
顾嘉开始对顾子卓防备得很,这几日在庄子里一起住着,又看他为了那绫布的买卖忙前忙后,原本的戒备倒是褪去许多。
如今听他夸自己,便故意笑道:“说得我以前不好看一样!”
顾子卓看她有些娇憨的小女儿情态,越发笑了:“走,我陪你过去。”
说着间,他忽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我打听了下,莫三公子不光请了你我,还有其他人。”
顾嘉:“嗯,谁?”
顾子卓:“有齐家的齐二,齐姑娘,还有荣伯公府的康家少爷,莫三的妹妹莫熙儿也在,对了,还有南平王世子。”
顾嘉:“……”
都是老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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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第32章庄中会
顾嘉随着顾子卓踏入莫三公子的庄子中, 一踏进去,便感到这气氛和上次全然不同的, 远远地便看到那庄子湖旁凉亭处一群男女,待被庄中管事引领着走近了看,只见那墨奴儿身穿胭脂红抹胸,露出雪□□腻的颈子, 下面则是水蓝长裙,纤细修长的手指戴了指套,正在那七弦琴上拨弄。
旁边几个男子, 或坐或立,品茶闲谈。
那莫三公子迎过来,和顾嘉顾子卓见了。
顾嘉瞥过去,却见这莫三公子绛色宽袖大袍, 狭长凤眸含笑间风流多情,恰是上一世顾嘉最初见到他时的模样。
上一世,就是他对她那么一笑,她便觉得有风吹过湖面,心里泛起层层涟漪, 从此后见了他心便再不是原来模样。
如今重活一世,望着眼前男子, 人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但是心境却是早已不同。
她看着他,只是觉得释然,是趟过那条河跨过那座山再回首望时的释然。
莫三公子含笑望着顾嘉, 只见这小姑娘眉眼说不出的精致和灵动,稚嫩娇俏,颜色动人,虽不及自家墨奴儿那万般风情,可是却自有一番逼人灵动之气,眸中便迸射出惊艳之色。
之前远远地看着便觉不错,如今近观,更觉有趣了,当下笑着招呼道:“顾二姑娘。”
顾嘉垂眸,规规矩矩地福了下:“莫三公子。”
莫三公子看她面上冷淡,看他一眼竟仿佛看木头一般,不免越发觉得有趣,细眸中含笑打量一番:“姑娘今日过来鄙庄,鄙庄真是蓬荜生辉。”
顾嘉:“哪里,贵庄好大的排场,莫三公子好大的架势,小女子不知道侯了多久,才得见公子一面。”
莫三公子挑眉,依然是笑:“姑娘说哪里话,姑娘若来,鄙庄自是敞开大门欢迎姑娘。”
顾嘉也笑:“是么……那想必是庄子上的奴才们恶意作怪了。”
莫三公子眯起眸子,笑道:“哦,如何恶意作怪?”
顾子卓从旁听着,不免汗颜。
他觉得这次过来,莫三公子肯定是要给顾嘉难堪的,如今看来果然没错,只是他没想到,这才刚见面,两个人就你来我往□□味十足进入了正题,难道不应该含蓄一番吗?
于是他只好从旁打圆场:“阿嘉,今日既是莫三公子相邀,足见莫三公子待客之心,过去之事还是莫要再提。”
然而顾嘉却根本不接茬:“公子真要听吗?”
她可是说话清脆穿透力强,若是真让她说,她可以让周围一群人等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到时候看他莫三公子的脸往哪儿放。
额,反正她顾嘉是不怕丢人的。
乡下来的姑娘,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莫三公子看着顾嘉片刻,突然轻笑出声:“顾二姑娘实在是有趣得紧。”
顾嘉心中不喜,不过面上却是正色道:“莫三公子,我又不是你家的猫啊狗的,何来有趣一说。”
说着,望了旁边的墨奴儿一眼道:“那才是个有趣的。”
墨奴儿本来正在旁边轻轻拨弄着七弦琴,不过看到顾嘉过来,便分了神注意这边动静。从她的距离,恰恰好听到顾嘉这话,当下脸色一变。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把她比作了猫啊狗的?
这是贵家千金去别人家做客应该说的话吗?
墨奴儿脸色微变,指尖便微颤。
她手指尖一颤,那琴弦自然是变了音,不懂行的也就罢了,懂行的立即就听出来了。
莫三公子细眸扫了墨奴儿一眼,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墨奴儿感觉到了,心中自是委屈,不过少不得收敛起心绪,努力地平静下来,重新调整回琴音弹奏起来。
顾嘉见此笑了笑,一脸云淡风轻,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子卓却有些尴尬,无可奈何,不过自家妹妹说了这种话,他也不好当着外人面说她什么,只能是一脸淡笑,仿佛根本没这回事一样。
——笑得脸都僵了。
顾嘉也不想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自己高兴了就行,便收敛起笑来,和莫三公子客气了几声,就过去莫熙儿和齐胭处了。
顾子卓对着莫三公子拱手:“舍妹年幼,还望公子见谅。”
莫三公子自打刚才墨奴儿弹琴变了调,他面上就不太好看:“哪里哪里,顾公子说笑了。”
顾子卓看莫三公子这脸色,更加觉得顾嘉又惹了祸事,怕是这莫三公子恨不得直接把自己二人赶出去。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装没看到了。
还能怎么着?且装着!
顾嘉到了凉亭处,一眼扫过去,果然是有几个眼熟的,荣伯公府的康孝风就不说了,那个人是莫三公子的好友,素来风流倜傥的。
而除了这康孝风外,竟然还有齐二正康孝风等一起坐在凉亭石桌旁。
莫三和南平王世子认识,这个顾嘉知道,但是齐二竟然能得莫三邀请,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她嫁给齐二的时候,齐二好像和莫三关系并不好的,甚至有一次她偶尔提起了莫三,齐二还脸色不悦,吓得她从此后是再也不敢提了。
谁知道如今竟然看齐二是莫三座上客,是后来闹崩了,还是这辈子和上辈子有些许不同?
这时候顾子卓已经上前和在场的诸位打招呼了,顾嘉也少不得上前一福,齐胭和莫熙儿都过来和她说话叙旧。
而就在顾嘉打量着众人时,凉亭中的众人自然少不得暗暗打量她一番。
之前就看她在和莫三公子说话,彼此间有说有笑的,好像十分熟稔,大家难免猜测,那眼高于顶的莫三公子竟然和这顾二姑娘有些交情?
那就不容小觑了。
如今顾嘉到得近前,众人一看,不免惊艳。
远看时只觉得她身形婀娜,风吹裙摆,满裙淡紫丁香洒落一地,倒仿佛秋日的缤纷落英。
近看时才知道,好一看明媚粉嫩的人儿,直如那上等透玉一般,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好看。
此时场上其他人暂且不提,唯独那齐二,凝着顾嘉,着实看了两眼后,便迅速别过脸去了。
而顾嘉和齐胭莫熙儿说着话间,却恰好看到了池塘旁的南平王世子,便暗暗地瞥向那边方向。
只见那南平王世子负手立在亭前池塘旁,一脸高傲冷然,还是那副天上神仙下凡样儿,高不可攀,凡人莫近。
顾嘉却不由想起那日在法源庵的情景。
当时那南平王世子颓然哀伤地跪在庵里的房舍前,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死爹少娘的可怜模样,怎么也和现在清冷高贵模样不搭界好吗?
对了还有那冷冷狠狠的样子,扼住自己咽喉想要自己性命。
也是够能装的。
不过世人谁知,这么出尘脱俗的南平王世子竟然有那般面目呢!
顾嘉正琢磨着这事,突然间,便见那南平王世子回首,一双犹如寒潭般的眸子射过来。
顾嘉被逮了个正着,顿时背脊发凉,忙不迭地转过头去,假装无意地看天看地看池塘,恰好这个时候齐胭拉着顾嘉说话,她松了口气赶紧和齐胭说起话来。
齐胭贼兮兮看看四周,拉着顾嘉问起顾姗的事儿来,她对顾姗自是各种不喜。
“你这姐姐,可真有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满满嘲讽。
“摊上了,也是没法子。”
顾嘉摊手,确实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来掐了。
“呵呵,理她呢!以后见了她,不和她说话!咱们都不搭理她!”
齐胭和顾嘉同仇敌忾。
顾嘉听得,真是意外又感动。
须知这齐胭是她上辈子的小姑子,那可是骄傲人儿,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如今竟然肯帮着她说话。
她心中欣慰,既感动齐胭这个人对自己不错,也想着至少这段时间的努力没白费,顾姗在齐胭这个姑娘小圈子里怕是名声已经毁了。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名声也要一点点地坏,等到星星点火可以燎原时,便是彭氏再糊涂,怕也是容不下顾姗这个女儿的。
三个姑娘正嘀咕着的时候,就听到墨奴儿那琴声终于停了。
一曲终了,墨奴儿琴技确实高明,大家纷纷夸赞。
顾嘉瞅过去,那康孝风使劲鼓掌一来欣赏自是不用说了,就连那齐二都望着墨奴儿一本正经地颔首。
她暗暗地瞪了一眼齐二,心中叹息连连。
想着夫妻四年,本以为他是个规矩性子,并不懂这些风花雪月,更不会把墨奴儿那等人看在眼里,谁曾想,他竟然还蛮欣赏的样子呢。
上辈子他原本喜欢顾姗,也就罢了,左右成亲后他就再没提起,至少没发生什么让她膈应的事,所以他们夫妻二人便是同床异梦,倒是也能举案齐眉。
可是这辈子,竟然喜欢墨奴儿?
顾嘉觉得牙疼。
便是喜欢顾姗都比喜欢墨奴儿强好吗?
——当然了,顾姗和墨奴儿都不好,都说明这男人简直是瞎了狗眼!而且一瞎瞎了两辈子!
顾嘉甚至不由得阴暗地猜想,保不准上辈子莫三和齐二反目成仇,就是因为这墨奴儿呢!
顾嘉瞬间脑补了一出大戏。
“我只要她,你给不给?”
“我莫三心爱之物,怎么可能轻易送人?”
“好,兄弟情义到此为止,你我割袍断义!”
“割袍断义!”
……
于是两个人从此就生分了?
顾嘉想想这事儿,满心里不喜欢,最后干脆别过脸去。
罢了罢了,上辈子的事了,都过去了,她现在和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哪天他牡丹花下死了,她也只是叹息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顾嘉眯眼,瞄准,射击——齐二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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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推个文《富察皇后(清穿)》郑小溪:
历史上的乾隆皇帝爱新觉罗弘历薄情、寡义、见异思迁,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猪蹄子。
可宁筝没想到自己成了那短命的富察皇后。
她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可谁能告诉她,这皇上和她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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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女人勾心斗角,尔弥我诈,斗的是你死我活。
宁筝:本宫专治不服。
女人们哭哭啼啼与皇上告状。
皇上:皇后做的都对!
本文又名《大猪蹄子的调/之路》、《最近皇后的样子有点怪》、《皇上非要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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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第33章鲜肉聚会
顾嘉反思自己, 最后认定了一个想法是没错的。
这些贵族子弟,不论人品高低, 其实都是热衷于风花雪月的主儿,莫三公子就不说了,上辈子自己一腔爱慕之心,最后还不是被人踩在脚底下。
甚至于那南平王世子, 平时看着目无下尘,还有那齐二,平时看着规规矩矩四平八稳, 其实就是欠一个机会,欠一个被墨奴儿这种女子勾搭的机会。
顾嘉突然想起了有平,上辈子那个试图爬齐二床却被赶下来的。
顾嘉甚至嘲讽地想,也许只是有平长得不够好看而已, 齐二看不上,若是墨奴儿这种,哼哼哼。
正胡乱想着,这时候大家都离开凉亭,要去另一处, 顾嘉有点摸不着头脑。
顾子卓过来了,低声嘱咐说:“阿嘉, 你少说句话, 今日人不少,他不给你难堪就好,你万不可再招惹他。”
顾嘉自然知道顾子卓想的是什么, 就是忌惮莫三公子。
她笑着应了:“哥哥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故意招惹他呢,我这不是还想求他允我水渠一事。”
顾子卓拧眉,凑近了道:“水渠一事,未必非要求他,我回头自会想法,但是莫三这个人性情诡异,你若得罪了他,只怕他会处心积虑对付你,万万不能逞一时之能。”
顾嘉听得,看了眼顾子卓,却见顾子卓眸中诚恳,不免心生感动。
最开始顾子卓说会帮自己做事,自己是根本不信的,对这个人下意识地防备着,后来便是找他做生意,也其实隐瞒了自己的小心思,只想着和他一起做生意而已,生意归生意,反正给了他好处,他也不吃亏,彼此互不相欠。
如今不说其他,就他和自己说的这些话,她也明白,或许顾子卓是真心想帮自己这个。
也许在他心里,是确实把自己当妹妹看待的。
那么上辈子呢,上辈子怎么没有过对自己伸出援手的意思?还是说这兄妹之情是看人下菜碟的?
想到这里,突然记起来,他上辈子没有帮过自己吗?就她的回忆中,这个大哥一直是清清淡淡的,对她一直温和地笑。
她因为二哥,对这个大哥也心生忌惮,总觉得他别有心思。
可是如今想想,或许倒是自己多想了?
顾嘉微微抿唇,再次看了眼顾子卓,心中一动,便忍不住问道:“大哥,我问你个事儿,可以吗?”
顾子卓侧首间看过来,只觉这妹妹面上有一瞬间的迷惘,仿佛看不清路归不得家的小孩子。
他放轻了声音:“嗯,你要问什么?”
顾嘉仰起脸,问道:“上一次大哥说过,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刚出生的样子,那我想问问,我怎么被人换了?大哥知道吗?”
她知道这句话她问得太过直接,谁会好好的肯和她说这些的,就连牛嬷嬷都是语焉不详,不会和她说起详细。
但在这一刻,也许是鬼迷了心窍,也许是顾子卓的声音太过温柔以至于让顾嘉产生了错觉,她竟然问出了口。
顾子卓凝着顾嘉,眸中透着回忆。
顾嘉突然觉得,也许他会告诉自己。
可是过了片刻,顾子卓垂下了眼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听娘的意思,有一个胆大妄为的丫鬟把你换了。”
“我当时又被送回了燕京城,等过了两个月再见到你时,你和刚出生时候已经不太一样了。”
顾嘉听得,顿时不说话了。
顾子卓这句话,轻轻地撇清了他自己,但是却并没有告诉她什么。
顾子卓是一个圆滑的人,他不会轻易就和自己透漏什么关键的。
他会帮自己,但也只是在他认为安全的范畴内。
说不上失望,也说不上难过,谁又会对谁无条件地好呢,顾子卓如今做的已经够多了。
顾嘉笑了笑:“也没什么,反正都过去了。”
说着间,便和莫熙儿那边打招呼,要一起过去。
原来莫三公子还命人运来了虾,叫做口虾蛄的,听说这种虾肉质鲜嫩异常,味道极佳,如今打算在小湖边烤着吃虾。
随着莫熙儿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水筐里放了整整一筐鲜活的口虾蛄,正在那里扑腾着,顾嘉心中不免小小惊叹,想着这莫三公子好大的财力,要知道在这个季节,又是不靠海不临水的燕京城,这种口虾蛄很贵的,特别是这种鲜活口虾蛄,那更是一般人听都没听说过。
正看着,耳边传来少年低沉的声音:“先把这些虾拿去洗了。”
顾嘉听得这声音,竟然是齐二。
她微微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齐二。
她并不知道这齐二对于口虾蛄的吃法还挺懂的。
齐二见顾嘉看自己,微微抿唇,冲顾嘉点头。
顾嘉礼貌地笑了下,恰好这个时候有侍女提着那虾去洗去腌,顾嘉也就信步朝湖边走过去。
这里莫三和康孝风已经开始把木柴架起来亲自烧火了,旁边莫熙儿顾子卓帮忙。
齐胭则是凑过去一旁和南平王世子说话。
南平王世子冷冷淡淡的,明显齐胭是上前找话题。
顾嘉向火堆旁走去,笑望着烧火的莫三公子想,有钱人家的少爷们平时是君子远庖厨,可是到了自己游玩作乐的时候也会亲自烧火,应该是觉得这样风雅有趣。
她却不觉得有趣的,她从小烧火做饭,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
齐二跟在顾嘉旁边,也随着过去,口中却是仿佛随意地问道:“顾二姑娘,敢问顾大姑娘现在如何了?病可好了?”
顾嘉笑看了他一眼:“感谢齐二少爷关心,家姐如今请了大夫来,开了几服药,用不了几日就要大好了。”
齐二颔首。
走了几步,他又道:“我认识一位名医,若是需要,可以请那位名医帮着看看。”
顾嘉:“这个倒是不必了,家姐已经请了大夫来看。”
齐二点头:“嗯,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姑娘尽管说就是,我家里有一个药铺,可以帮着寻一些珍稀药——”
齐二话没说完,顾嘉就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不需要。”
齐二愣了下,看了眼顾嘉。
顾嘉意识到自己拒绝得太过生硬,不过她实在是忍不住。
呵呵,知道你也算是从小认识顾姗的,关系要好是不是?喜欢顾姗关心顾姗是不是?但是请不要找我来表达你对顾姗的关心好不好?
很烦,很烦的。
顾嘉想想,上辈子也是。
“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以为是顾大姑娘在这里,原来二姑娘也在,那正好,巴拉巴拉巴拉。”
“我是有事请教顾大姑娘,既然大姑娘不在,敢问二姑娘巴拉巴拉巴拉。”
就是这种对话,想起来就烦。
尽管他们成亲后齐二再也没提起过顾姗,但是顾嘉心里却明白,他记挂着的就是顾大姑娘。
怕不是就连娶她,也是“我本想着向顾大姑娘求亲,不曾想顾大姑娘许了莫三少爷,既然没了顾大姑娘,那就求娶顾二姑娘”?
一想就觉得无语,当下顾嘉越发不客气了,淡漠地瞥了齐二一眼:“怎么,齐二少爷还有事吗?”
齐二被她那么清凌凌地一看,心神微荡,忙道:“没。”
顾嘉扔下齐二,走到了湖边火堆旁蹲下来。
春日里阳光温煦,庄子里的湖虽不大,但那湖水却是碧蓝色的,偶尔微风起时,荡起些许涟漪,又有刚刚抽芽的湖边垂柳,随风摇曳姿态婀娜,也算得上风景秀丽。
湖边男女们,或风姿俊美,或娇柔秀丽,围在假山旁的火堆处,或蹲活坐的尝试着点火。
那莫三公子听得顾嘉过来,抬起头看了眼顾嘉后,凤眸微微挑起,笑得勾人又魅惑的。
“顾二姑娘终于过来帮忙了?”
顾嘉毫不客气地笑道:“我是客人,当然是等着吃的。”
顾子卓道:“阿嘉快过来帮忙,这火点不着。”
莫熙儿突然想起了什么:“顾二姑娘从小长在乡下的,想必会生火。”
她这一说,周围人都看向顾嘉。
莫三唇边噙笑,仿佛在笑看顾嘉如何反应。
齐二走过来,沉默地蹲在火堆旁,拿起柴来准备点火。
莫熙儿自己说完这个后,愣了下,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连忙笑道:“我太笨了,怎么也生不起来这火。”
顾嘉倒是没太在意的,自己本来就是出身乡下,这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不是需要遮遮掩掩的事。
当下笑道:“是,我从四岁起就会生火做饭了,这可不是什么难事,让我来。”
说着间大方地过去,利索地从齐二手中要接过来那引火石。
齐二抬眼看她,沉声道:“二姑娘,我来。”
顾嘉心里知道,这时候的他哪里会引火,若说会这些,也是以后出去外任的时候了,当下毫不客气从他手里直接拿过来引火石,噼啪几下擦出来火,又用一点干叶子引起了火,待到那火烧起来了,才慢慢地放一些耐烧的干柴。
她这个举动,倒是让众人对她敬佩不已,莫三公子啧啧称赞:“了不得。”
就连那南平王世子也侧首看向她,眸中带着打量。
顾嘉原本对南平王世子有些惧怕,因那惧怕而生了些闪避,如今见他看自己,也就对他礼貌地笑了笑。
她是盼着他能忘记那件事,不要对自己再产生什么记恨。
谁知道她才看他一眼,他原本的打量顿时化为淡漠,冰冷至极,好像童颜阎罗一般。
啊……顾嘉吃了这一记冷眼,也是无奈了。
看来此人只能远着些了,免得哪日他记起自己来,都是给自己找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连着两天三更好累,明天休息下,只有两更了。
☆、第 34 章
第34章曲水流觞
很快仆人们把腌好的烤虾装在了白玉一般的盘子里, 一摞一摞码得整齐,万事俱备, 只等着少爷小姐们来烤虾取乐了。
因这么多人都要烤,不可能围着一个火堆,大家就简单地分了下几个火堆。
顾嘉本来想和顾子卓一个火堆,这样亲兄妹也有个照应可以让哥哥多干点活, 谁知道齐二竟然也要和顾子卓一个火堆。
顾嘉见此,赶紧暗暗地改了主意,想着凑过去和莫三公子一个火堆。
可更没想到的是, 墨奴儿这个时候来了,纤纤玉手端着一个盘子,柔顺妩媚地守在莫三公子身边,大有“公子是我的”架势, 甚至还炫耀地冲顾嘉笑了笑,身子越发挨得莫三公子近了。
顾嘉莫名想起了以前齐二收集的那些古籍,古籍中说,凡是神瑞之物,旁边必有怪兽守候, 比如那些仙芝灵草旁边必然有毒蛇。
没错,就是这感觉。
既然有怪兽守候, 她就暂且退避三舍。
其它火堆……额, 其他火堆只剩下一个了。
最后一个火堆,是南平王世子。
顾嘉硬着头皮,没办法, 只好和南平王世子一个火堆了。
又因齐胭跟着她哥哥齐二一起,莫熙儿自然是跟着莫三和墨奴儿一起,最后只多出来一个荣伯公府的康孝风,便屁颠屁颠地跑来顾嘉这边了。
“顾二姑娘,我看你会生火,也一定会烤虾,我们一起烤。”
康孝风搓手笑,挽着袖子大干一场的架势:“咱们一定能烤出来又酥又香的虾,馋死他们!”
顾嘉看他那架势,也是觉得好玩,笑道:“行行行,就看你康少爷的了!”
康孝风把一盘子虾端过来,刷刷地拿着小刷子在上面蹭了一圈油,便要放火上烤。
顾嘉赶紧接过来:“别,这里火太旺,仔细焦了。”
说着间,自己接过来,把那虾拿着远一些,慢慢地转动着烤。
康孝风有样学样,也取了一个来。
南平王世子见了,默了半晌后,终于也伸手,学着顾嘉的样子取了来。
但是他一手拿着那口虾蛄,一手拿着木棍,神情严肃地盯着虾看。
明显他不知道如何下手。
顾嘉见了,只装作没看到,又故意和康孝风说话转移康孝风的注意力,好让他不去帮南平王世子。
南平王世子试量着那虾,最后终于拿着棍子轻轻一戳。
咔嚓一声,整条口虾蛄给戳了个碎。
南平王世子见了,扔在一旁,拿起另一个口虾蛄,又戳。
又碎了一个。
康孝风和顾嘉面面相觑,都有些傻眼了。
他们都看出对方心中的担忧,再这么让他戳下去,他们还吃什么?口虾蛄很金贵的!
就在南平王世子打算拿起下一个虾的时候,顾嘉伸手一把拦住了他:“不要了不要了,再戳下去没得吃了!”
南平王世子沉默地抬起眼,看她。
顾嘉手上传来微微刺痛,不过她没说什么,把那个戳烂的虾扔了。
南平王世子缓慢地抬起手,将顾嘉的手拿开,之后又是一戳。
顾嘉心一提,心想这南平王世子真是暴殄天珍哪!
待他戳完了,顾嘉一看,还好,这次戳对了地方,虾没碎。
南平王世子用木棍挑着那只虾,烤起来。
火堆前的他,俊美精致到堪称完美的白玉脸庞上被映成了微微粉红色,挺秀的鼻尖上也有了些许细汗。
顾嘉取来手帕擦拭了下上面的血迹,不动声色地继续烤肉。
过不了多久,那口虾蛄终于烤好了,大家纷纷开始剥吃。
那口虾蛄的肉质本来就是鲜嫩到仿佛要化为汁液,更不要提这是上等新鲜的口虾蛄,又是用炭火烤的,更觉入口即化。
一时之间,那海里特有的新鲜气息和那烤过的香酥味完美交融,萦绕在鼻端,让人口味大好,有那着急吃到嘴里的,剥出一整块的虾肉,吃得连声叫好。
顾嘉举着手里的口虾蛄,正琢磨着该怎么剥,这时候墨奴儿笑着走过来,恭敬地福了一福,却是瞧着顾嘉笑:“这剥虾是有些讲究的,姑娘若是有为难之处,墨奴儿代劳。”
顾嘉莫名:“不必,这么金贵的丫鬟,我也用不起。”
墨奴儿笑:“姑娘,若有需要,但说无妨。”
顾嘉听着,顿时明白了,这是以为她乡下来的,没吃过口虾蛄,所以不会剥?
好上辈子的她确实不会,毕竟她家乡不靠海不临水的,这种东西见都没见过。
口虾蛄有皮壳坚硬刺多,她怎么可能会剥呢。
当然现在的她是会的,国公府四年的儿媳没白当。
不过……
她默了片刻,突然笑了:“我还确实不会剥这口虾蛄呢,那就有劳墨奴儿姑娘了。”
说着间,她大方地起身,走过去莫三公子身边:“莫三公子,那就借用你这侍女一用,帮我剥虾,谁让我不会呢。”
莫三公子笑:“不过是个侍女,你用就是了。”
说着,吩咐那墨奴儿道:“凡事听从顾二姑娘使唤。”
墨奴儿一呆,脸色顿时变了。
她……她只是过去给顾嘉一个难堪,又顺便落一个好人,她想着顾嘉再怎么不会也一定硬着头皮撑场面,怎么可能真得好意思让她代劳呢?
但是现在她竟然这么说,那自己该怎么办呢?
她怎么可能去伺候一个乡下的野丫头,却不服侍自家少爷呢?
顾嘉却老神在在地笑:“墨奴儿,过来给我剥虾,这次可是全靠你了。”
她说得如此直接,使唤得如此理所当然,以至于墨奴儿推辞一下都不能,走过来,半跪在那里,咬牙切齿地忍下心中的气,开始给顾嘉他们剥虾。
顾嘉大方地对康孝风和南平王世子道:“我看我们都不用自己剥了,墨奴儿姑娘厉害得很,一个人能伺候咱们三个。”
一个人伺候三个?
墨奴儿听着差点吐血。
康孝风不好意思:“这,这不用……”
这可是莫三公子最心爱的丫鬟,人家会弹琴会写诗,这万一剥虾的时候刺伤了手,以后怎么弹琴啊?
他不敢用。
顾嘉却心安理得:“那你就自己剥。墨奴儿姑娘,你只需要伺候我和南平王世子吃虾就行了。”
说着,还问南平王世子:“是不是啊世子?”
南平王世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颔首:“是。”
顾嘉顺势道:“既然世子都说了,墨奴儿姑娘,就麻烦你了。”
墨奴儿半跪在那里,垂着眼,气得手都抖了。
她还能说什么?
她盯着手里的虾,恨不得直接把那虾摔地上,不过还是忍气吞声地准备剥虾。
一千次一万次地后悔,没事她干嘛要跑来找顾嘉让她难堪??
顾嘉却是享受着美人儿墨奴儿给剥的虾,吃得好生怡然自得,不但自己吃,还殷勤地劝着南平王世子吃。
南平王世子便也尝了几个。
他吃起来姿态优雅,果然不愧是王府里出来的世子。
吃了一顿后,大家心满意足,各自去湖边洗手玩闹,顾嘉也打算去洗,不过想到自己手上的伤,有些小不痛快。
正犹豫着,怀里突然多出来一个手帕,上等薄软白绸的手帕。
顾嘉接过来,毫不客气地用了,擦手。
擦完后,递还给南平王世子。
南平王世子嫌弃地看了一眼,并不接。
顾嘉意识到了,随手扔一旁,不过扔了后,又想起别人看到难免起疑,便只能暂且收起来,想着回头扔掉就是了。
刚收好,只听得身旁南平王世子一脸高冷:“今日之事,谢你了。”
堂堂南平王世子,竟然没吃过口虾蛄,不会烤虾的,也不会剥虾。
多亏了有人招惹了墨奴儿来剥虾,这才免除了他堂堂王府世子的尴尬。
顾嘉早就看破了他的窘迫,淡声道:“如此甚好,那从此后我和世子殿下算是扯平了,也望世子殿下不要记恨我往日鲁莽之事才好。”
南平王世子听得,却是转首,瞥了顾嘉一眼。
“顾二姑娘,我记性很好。”
那冰冷的眼神……
他这么记恨?
顾嘉觉得好笑,这个什么南平王世子根本和她没关系,她暂时也不想招惹这个人。那天她在法源庵无意中撞破了他的**,心中确实有些歉疚,再加上他也确实长得不错,看着养眼,是以行事间让他几分,甚至刚才顺带帮他掩饰了下窘境,不曾想他竟然一再这么针锋相对,也这是够了。
当下冷冷地回敬道:“世子殿下,巧得很,我记性也很好。”
南平王世子一怔。
他明白,她的意思是说,那件事,她也不会轻易忘记的。
顾嘉起身,道:“会不会忘记那件事,也是要看我心情了,我心情不好,不知道随便说点什么呢,到时候世子殿下看着办。”
南平王世子:“你——”
顾嘉回首,笑得无辜又无奈:“世子殿下要杀我全家吗?”
放马过来,爱杀哪个是哪个。
南平王一时无言,他还真没法杀她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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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几个自己烤的口虾蛄后,终于大家伙来到了花园旁边的雅舍中,这里已经摆放了雅致的饭菜水酒,当然也有庄子里厨子精心烤制的口虾蛄。
毕竟自己烤的那几个,也就是吃着玩玩,用顾嘉的想法就是贵族子弟玩个有趣而已,真正要填饱肚子还得是上桌吃饭。
只是顾嘉没想到的是,这里是每个人一个小案几,案几上摆放着各样精致饭菜,而在各案几之间,竟是环曲。
当下顾嘉就明白了,这是要玩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也叫曲水宴,就是众人坐在河渠或者弯曲的流水沟渠之旁,边吃边喝,同时在上流放置一盏酒杯,让酒杯顺流而下,那酒杯最后停在谁哪里,谁就要取起酒盏来饮,饮尽后还要作诗一首。
顾嘉看了这个,恍悟,这是吃饭都不让人吃清净啊!
好好的吃饭,还非要作什么诗,这是存心让她不好受呢。谁都知道,她乡下来的,一个月前还不识字,哪里能作下诗来呢。
顾嘉想想也是的,其实能有什么难堪呢,无非是拿着自己不会吟诗作对来做文章罢了。
如今见了,觉得无趣得很,这招式她上辈子早就领教过了,还以为能玩出什么新花样的,当下干脆随着大家坐下来,且看莫三公子接下来怎么玩。
众人坐定后,自然免不了寒暄几句,便开始动筷子吃了。
顾嘉也没客气,拿着筷子尝了桌上美食,这莫三公子果然是个知情趣的秒人,各样菜品都是文人雅客的最爱,比如取了时令槐花所做的槐花小饼,取了冬日存下第一场雪所做的绽雪饮,就连汤都是用面汤掺了梅花瓣做成的,淡雅清香,雅趣十足,也怪不得文人墨客都以能成为莫三公子的座上客为荣。
吃着间,却见那酒盏流到了南平王世子处,墨奴儿见了,亲自取了那酒盏,奉送到南平王世子手中。
南平王世子一饮而下,之后作诗一首,众人叫好。
南平王世子的诗用词简洁,而且作诗时自始至终脸色不变,就连喝下那盏酒后,也没有半点神情。
顾嘉从旁见了,都有点想笑。
太能装了,自己若是有他这本事,何愁不把那顾姗给整死。
也不知道莫三公子和南平王世子什么交情,竟然把这么一个扫兴的主儿请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南平王世子身份高贵,想必莫三公子还是存了讨好之心。
顾嘉正望着那南平王世子胡乱猜想着,突然就感到对面一道眸光在注视着自己,抬头看时,却是齐二。
齐二箸子中夹着一块梅花饼,却并没吃,只望着自己。
顾嘉纳闷地冲他扬眉,这是什么意思?
齐二低下头,缓慢地咬了一口那梅花饼。
顾嘉收回目光,正琢磨着这齐二,想着这人和自己上辈子认识的那个实在不太一样。
他可不爱这附庸风雅的玩意儿了,偶尔有一次她起到了,他还斥责,一本正经地说是玩物丧志,好像很是不屑。
原来他也曾经参加这种宴席。
顾嘉暗暗摇头,男人也是有趣,说是一套做是一套?
正胡乱想着,突然听到身旁的顾子卓低声提醒:“阿嘉?”
顾嘉抬头:“怎么了?”
她说完后,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望着她。
之后她又发现,墨奴儿手里捧着一盏酒,正笑盈盈地等着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这酒杯停到她面前了?
抬眼环视过众人,却见齐二公子剑眉微皱起,顾子卓眸中流露出担忧,齐胭瞪大眼睛,好像在等着自己如何应对。
至于那康孝风,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唯独南平王世子还好,好像这件事根本不入他的眼。
顾嘉又瞧了眼坐在主座的莫三公子,莫三公子依然唇边噙着一点笑,眼中满是趣味地望着自己,看来是在期待自己的反应。
就仿佛自己是那好玩的猫啊狗的。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的莫三公子仿佛也对自己流露出这种表情,好像是在她写了那什么花笺给他之后。
也许他知道了,觉得好笑。
如果是上辈子的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样呢,不知所措,忧虑,害怕丢人现眼,是?毕竟当时的她也就十几岁,从小长在乡下,哪里懂得这些玩物丧志的玩意儿呢,更没有胆量敢去质疑这种玩法。
顾嘉很心疼上辈子的自己。
她跌跌撞撞,走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陌生世间,在那里自始至终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好在重活一世,重活一世看明白了的她,只觉得好无聊,这种招数她都懒得应对了。
接过来墨奴儿手中的酒盏,笑了下道:“我素来不爱饮酒的,这盏酒,就献给这自远山而流入的沟渠。”
说着间,她就要直接把酒给倒进沟里。
墨奴儿见了,眸中闪过鄙薄,口中却是笑道:“顾二姑娘,你这是何意,这是我家公子专门设下的曲水流觞,既然姑娘在玩这个游戏,那就要遵从游戏的规矩,姑娘拿到了这盏酒,请姑娘喝下,并吟诗一首。”
这话一出,别说那齐二齐胭等人,就是南平王世子都看过来。
墨奴儿的话明显是在为难顾嘉,但是人家为难得合情合理,顾嘉不喝这个,倒仿佛是瞧不起主人,也仿佛是没见过世面玩不起输不起。
你玩不起,那就不要玩,既然玩了就要遵守这个游戏的规则。
众人不免有些同情顾嘉,齐二甚至迈前一步:“既然顾二姑娘不喜饮酒,那就不饮。”
顾子卓却上前笑道:“舍妹向来不爱饮酒,顾某代舍妹饮了这盏。”
顾子卓自然明白这是莫三公子故意为难顾嘉。
虽说这只是果酒,寻常女儿家也能喝的,但是顾嘉显然并不爱喝,而最大的问题是顾嘉不会作诗。
这是在让顾嘉丢人。
顾子卓说完这个,上前就要接过那酒。
然而顾嘉听了,却是不给顾子卓的,她挑眉,笑望着墨奴儿道:“规矩?姑娘在和我说,这是游戏的规矩?”
莫三公子看着自家侍女挑衅顾嘉,并不发话,只是眸中兴味之意越发浓了,含笑望着。
一旁的众人见顾子卓出来,都觉得这样顾嘉有个下台阶了,就连康孝风都上前劝说顾嘉,让顾子卓饮了得了。
然而顾嘉显然是不肯的,她笑着道:“我是莫三公子请来的客人,是座上宾,姑娘又是哪个,竟然要和我讲规矩?在我们顾家,能和我讲规矩的也只有父母恩师了。”
她这话一出,墨奴儿脸色微变。
顾嘉显然是把她当丫鬟看待了,之前就是这样,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又是这么说?
墨奴儿低首,并不吭声。
她在等着自家主人莫三公子为自己说话。
众人听得这话,也有些意外,要知道墨奴儿虽然是个丫鬟,可在燕京城颇有些名声,甚至也有身份地位良好的子弟想向莫三公子求墨奴儿的。
这种情况下,顾嘉竟然直接对着墨奴儿说这种话?这就是说出来就得罪人啊!
大家也都看向莫三公子,等着他怎么说。
莫三公子呵呵笑了,轻声斥责那墨奴儿道:“还不退下。”
墨奴儿一听,眼中含泪,不过还是垂眸忍下,盈盈一福,退下。
那姿态那风情,好生惹人怜爱。
在墨奴儿退下后,莫三公子对顾嘉笑着道:“姑娘,墨奴儿确实是不懂规矩,赶明儿我自会教她规矩,不过今天这曲水流觞,酒杯停在何人处,何人就该饮酒做诗,这也是这个游戏的规矩,还请姑娘遵循。”
顾嘉听闻,毫不客气道:“莫三公子,你也真是有趣,是你下了请帖,请我前来,我既然是客,你是主人,你合该招待我,是不是?”
莫三公子颔首:“那自然。”
顾嘉又道:“你招待我吃饭,于情于理,可是你拉我玩游戏,可没事先告诉我一声?我不懂什么曲水流觞,你也不要用什么规矩吓唬我,你若是早讲明,吃了你的饭就得被逼着喝酒,我是打死都不敢来你这什么曲水流觞,更不敢来吃你家饭的。”
莫三公子脸色微变。
顾嘉叹,连连摇头,又转首对顾子卓道:“哥哥,咱们来这里,吃了多少钱的虾,又吃了多少钱的饭,麻烦你都给莫三公子结清了,免得吃了人家东西,被人家逼着喝酒作诗,故意给我难堪来羞辱我。”
顾子卓此时听顾嘉这么说都听呆了。
这意思是把莫三公子的庄子当黑店了吗?
偏生此时顾嘉又应景地来了一句:“全都给双倍的钱,免得让人家说我们顾家小气。”
……
众人惊呆,一时半刻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大有全体目瞪口呆之感,就连那南平王世子都微微蹙眉,望向顾嘉。
顾子卓则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呢,自己妹妹这嘴皮子真厉害,说的莫三公子怕是一段时候羞于摆宴了。
齐二上前打圆场:“顾二姑娘,这想必是有所误会——”
顾嘉直接打断了齐二的话:“那是什么意思?想必齐二少爷也知道,我顾嘉根本不会作诗,我连字都不识几个。”
她扬眉,笑望着莫三公子:“莫三公子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又何必请了我来,给我安排这什么曲水流觞,这不是故意让我难堪是什么?还要我作诗?也是好笑了呢。”
其实如今的她,让她作诗,自然也是可以的。
可她就是不想,连应付一下都不想。
就是想质问下,这摆的什么局,又是要给谁下脸面?
众人呆住,说的……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呢。
这时候齐胭却突然站起来,噼里啪啦鼓掌:“顾嘉,你说得太好了!你才从乡下来,如今刚刚要识字,诚心招待客人难道就不能有个眼力界,别揭人短,非要玩什么作诗?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齐胭从小不爱读书,作诗也作不好,正愁呢,结果出来个顾嘉,真是正对她下怀。
说完,她再次鼓掌:“说得好说得好!”
她是被宠着长大的,孟国公府的人在燕京城里除了宫里的皇上皇后也没什么好畏惧的,所以齐胭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这话一说完,众人全都无言以对了。
莫三坐在主位,脸都有些黑了。
他眯起眸子,望着顾嘉:“顾姑娘说的是,是莫三考虑不周,竟然强人所难。”
说着间,他取来一盏酒,亲自走到了顾嘉面前:“我给顾二姑娘赔礼了。”
须知这位莫三公子可是恃才傲物的绝世才子,这样的人,何尝向谁低过头,结果现在竟然过来给顾嘉这么一个据说不大识字的赔礼道歉。
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想必在莫三公子的人生中,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
而且今日之后,这件事必然传遍燕京城。
在场的不光是少爷姑娘的,还有站在后面的奴仆丫鬟,全都瞪大眼睛支棱着耳朵听着看着这一幕,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啧啧啧,明日燕京城头一号的大八卦呢!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顾嘉却阻止了莫三公子。
“莫三公子,你给我赔礼的心意我领了,可是饮酒我看还是算了,毕竟我也不爱喝酒,看不出饮一杯酒算什么赔礼。”
众人一怔,俱都呆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莫三公子亲自给她道歉,她还拽上了?
这这这,这位顾二姑娘,可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呢!
可顾嘉就是含笑望着莫三公子,眨眨眼睛,一脸认真。
莫三公子艰难地举着杯,有些无法理解地望着顾嘉:“姑娘要我怎么赔礼?”
顾嘉道:“实不相瞒,前几日我顾嘉曾经登门造访,有事相求,无奈遭遇恶狗拦门,根本无缘见到莫三公子,今日还指望着能面见公子,说起那相求之事。”
恶狗拦门?
旁边的墨奴儿气得眼泪直往下淌,恨不得伸指甲掐死顾嘉。
莫三公子苦笑:“这件事我们可以回头细说……”
顾嘉:“不不不,必须当面说清楚。”
说着间,她咳了一声,朗声说起这件事来,从她家的庄稼没有水灌溉,到沟渠在莫三公子的庄子内被堵塞,再到她家求助无门缺水灌溉。
当然了这里面还改变了一下小细节来加强效果,比如把百亩良田说成了几百亩,把略缺水说成了完全无水,反正莫三估计也不管这些琐碎杂事,后面也不会有人和她对质。
她一番话说下来后,大家恍然,颇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莫三。
原来是莫家庄子把着上游的沟渠水源,结果却不疏通也不允许别人疏通,生生逼得人家顾嘉的沟渠无水,庄稼无法灌溉,年年欠收。
这……简直是恶霸行径了。
众人全都用同情的目光望着顾嘉,而对莫三也有了些许谴责。
这种事不该干啊。
齐二更是皱眉,上前一步沉声质问道:“泠之,这可是真事?若是这样,也难怪顾姑娘对你心有不满,农田为天下之本,灌溉方能使农田产物,你这样做,岂不是欺负顾二姑娘?”
莫三公子是约莫知道这件事的,但是他不在乎什么农田少收多少,所以也就懒得管。
他懒散,他爱清净,爱风雅,不喜欢别人来他的地盘动什么沟渠,所以他一直拒绝。
或者应该说没有人能跑到他跟前来劝说他这件事,所以他还没机会拒绝。
但是现在,这么一点事,竟然被人摆到了台面上来说,还是当着这么多京中好友贵客的面说。
莫三公子咬牙,再咬牙,无奈地望着顾嘉,最后终于道:“顾二姑娘放心,我会查明此事,还顾二姑娘一个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这一更啦,不过很长。
关于男主,我觉得应该是比较明显的,只不过这里面我引入了一个强助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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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许糯糯,长相好看,靠脸吃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句自我介绍,从一个尖酸刻薄、毫无闪光点的小胖妞口中说出,立刻成为群嘲对象。
后来她真的成了人生赢家,有钱有颜,还有大佬相伴,吹出去的牛逼全成事实。
只要你够厉害,当年丢人的中二宣言,都会变成玛丽苏本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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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