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脆响从陈府一处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传出。
唯一一碗安胎药被一只丹蔻浸染的纤纤素手打碎了,孟芷芫努力的抬起头来,抬头望去,却见一张笑意盈盈的芙蓉面带着入骨的恶意,在与她打招呼:
“芷芫,别来无恙啊?我要嫁人啦,来看看你。”
是许久不见的孟玉华,孟芷芫别开了脸,冷然道:“你不是进宫了吗?怎么,长太丑又被赶出来了?”
孟玉华顿时被这刻薄话气得绞紧了帕子,但看着孟芷芫狼狈的样子,还是得意地摸了摸鬓发间新打的金簪,她作势环顾一圈屋里陈旧的摆设,假装委屈道:“芷芫,是我先前退让,才叫你嫁了喜欢的人,今日是我与以辰成婚的大喜之日,你不恭喜我就算了,却偏要气我。”
这名字仿佛敲碎了孟芷芫最后的尊严和心防,她的脸色顿时白了下来,她按住了腹部,不作声响。
孟玉华眼中的嘲笑几乎要溢出来,怜悯道:“看,我不要的东西,就算给了你,你也抓不住,最后还不是巴巴地来求我。”
说着,她拎着一块刻孟字的玉珏故意在孟芷芫面前晃了晃,最后施舍般扔在她面前:“你看,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好不好看呀?”
孟芷芫颤颤巍巍抓起这块救陈以辰时丢掉的玉珏,忽而大悟,她抬头看着孟玉华恨声道:“原来是你!”
“对啊,救人的是你,但他喜欢上的人是我啊……”孟玉华俯身在孟芷芫耳边轻轻道,气若幽兰,话语却像是毒蛇喷出的毒液:“马上,你还要给我让位了呢,芷芫。”
孟芷芫顿时被气得眼前发黑,浑身颤抖,怒极之下,她胡乱捡了地上的药碗碎片朝孟玉华扔去。
只听孟玉华一声尖利的叫声,却没扔中,倒是她身边的侍女捡了碎片,闻过后对着孟玉华耳语了两声:“大小姐,是安胎药。”
顿时孟玉华脸色阴沉的要滴下水来,她冷冷看着孟芷芫的腹部道:“竟有了孩子,如此便是留你不得了!”
孟芷芫惊恐地看着她,只听她吩咐道:“来人啊,她疯了,把她绑起来。”
于是她被制住,像条涸辙的鱼。
“再抬盆火进来,给我们芷芫烤烤。”她又听见孟玉华这样吩咐下仆,下仆皆是会意,搬来了火盆,并将床幔放进炭盆里,直到点着。
“啊啊啊……”孟芷芫见此情景几乎眦目欲裂,她又挣扎起来,滚下了床时磕到桌子,小腹被撞得生疼,她痛得弯了腰,却无一人上前。
门,锁上了。
火势渐大,火舌舔舐过面庞,孟芷芫扶着腹部,恨意如熊熊火焰几乎将她燃尽,这冷落潦倒,仓促可笑的一生,她不甘心啊,可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了婚礼时唢呐吹奏的声响。
孟芷芫霍然睁眼,竟见着了红烛摇曳的婚房和丢弃在地上的盖头,
孟芷芫怔住了,她两步并作一步冲到了铜镜跟前,镜中人眸水盈盈,容妆焕发,整个人都生机勃勃的,像是一株枝上初初盛放的棠花。
她竟回到了与陈以辰新婚的当夜!她眼中裹挟着恨意,这一次她绝不重蹈覆辙,这首要之事就是与陈以辰解除婚约!
想起前世这时候陈以辰已经掀了盖头,惊怒之下摔门去寻孟玉华了,孟芷芫便招了侍女耳语了几句便出门去寻陈以辰。
湖边,孟芷芫躲在假山后面,看陈以辰拉着孟玉华质问:“为什么嫁来的是孟芷芫?”他眼中是受到欺骗背叛的愤怒。
孟玉华则看着陈以辰泫然欲泣,哀哀道:“以辰,你不是不知道,芷芫一直喜欢你,她去求了父亲,我是长姐,理应让着她。再者宫中选秀,五品以上有女儿的官员皆要应诏。我家就我和芷芫两个,倘若我不去,那就是欺君之罪啊,我如何能连累父亲。”
话里话外皆是身不由己,引得来质问的陈以辰开始愧疚心疼。
孟芷芫心中冷笑,暗道,难道不是你贪慕权势,逼我替嫁吗?
前世她好好生活在乡下,因为孟玉华想入宫,她才被接回府里替嫁。
如今被陈以辰质问,却把屎盆子先扣她头上了,好一朵大白莲。
只听她继续拭泪道:“芷芫从小孤苦,我如何忍心她去那吃人的地方,以辰,既然她现在嫁了你,你一定会帮我护着她的,对吧?”
陈以辰看着朝思暮想之人,阴差阳错下竟是成了自己的大姨姐,不禁心中大恸,愈发愤恨起强行拆散他们的孟芷芫。
他上前两步,想把孟玉华揽进怀里安慰她,却不想昨日刚下了雨,湖边湿滑,竟是踩到了青苔上,一时不慎整个人踉跄着滑进了湖里。
孟玉华在岸上顿时不知所措起来,想要去拉他被怕被他拉到水里坏了清誉,在纠结之时却听陈以辰断断续续说道:“你远一些、远一些,去喊人。”
孟玉华眼中一亮,站起身来刚要走,突然感觉后面一股旋风袭来紧接着就被一股大力踹进了湖里,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口鼻,她一抬头看到了孟芷芫笑意盈盈的脸。
孟芷芫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凄惨狼狈的模样,心中恶气都纾解不少,她勾起一抹令孟玉华冰凉彻骨的笑,便朝着四周大喊:“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殉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