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陈俞攥紧被角,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木质的横梁,挂着几串很有生活气息的编织品。
这是她住了好几天的小屋,自从那天她……
“又做噩梦了吗?”一个清冷的声音,有人端着盘子走到床边,伸手探她的额头。
“嘶……”陈俞被这人的手冰得一个激灵,打断了她原本的胡思乱想。
将盘子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来人坐在床边,“你的烧已经退了,今天应该就可以下床了。”
闻言陈俞长出一口气,之前的几天她一直在低烧和噩梦中度过,甚至还没来得及朝自己的救命恩人道谢。
“谢……”只是她刚开口,就像被雷劈了一般,张着嘴愣住了。
这几天她神志一直很迷糊,依稀觉得照顾自己的是一个个子高挑的长发女生。今天终于看清了恩人的模样,陈俞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如果说红色的瞳孔和银白色的长发,还能解释成这位漂亮姐姐比较潮流,那她屁股后面随着呼吸颤动的毛球是什么?是她养的猫吗?陈俞发誓她没见过这么短的球状猫尾巴。
似是察觉到她灼热的视线,月兔有点不自在地偏过头,身后的尾巴也一缩,团得更小贴在后腰。
陈俞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里,一个声音在说:“看!那是尾巴!她不是人!”,另一个声音却在说;“那可是尾巴诶!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不以身相许吧!”
最后她呆愣当场,只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哦……”
“一会儿把苹果吃了吧。”月兔很快收起变扭的心情,转回了头,没有和陈俞解释什么,只是指指盘子说。
“哦,哦。”陈俞呆呆地答应下来,直愣愣看着银发的女生起身离开。
她没有避讳什么,大大方方地背对陈俞。陈俞也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一团尾巴,长在她后腰上,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摇晃。
“等!等等!”直到对方快走出屋子,陈俞才如梦初醒,“是你救了我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银发的女生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衫,她扶着门框转回头,整个人站在阳光里,白的像是下一秒就会破碎消失。
“月兔。”陈俞听见她沉静的声音,“欢迎来到这座岛。”
“岛……?”陈俞呐呐重复着这个字,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一个多月之前,陈俞刚刚大学毕业。
她的父母在她考上大学没多久就相继去世,好在父母留下的一点钱足够她完成学业。
毕业前的几个月,找到实习的陈俞干脆卖掉了父母留下的小房子,准备去工作的城市定居。
没想到那公司开出的待遇都是放屁,陈俞甚至没等毕业证到手,就愤然离职。
走在近乎陌生的街头,陈俞有点迷茫,她卖掉了过去的小家,准备在这座城市租一间小房子,养一只宠物。却没想变故来的这么快……
心神混乱之下,她瞥见广告牌上环海旅行的图片,就想着借机换换心情,回来再找工作重新开始。她选择的是异国环大陆游,为期一个多月,而交通工具,是一艘远航游轮。
后来发生了什么……陈俞不自觉抓紧了被角,将自己埋进带淡淡香味的被子里。
刚离岸十天不到,就出了问题。陈俞是普通旅客中的一员,她不会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船长和陆地失去了联系,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船上日益紧绷的氛围。
如果说,餐厅日益减少的菜品种类,从某日开始就未曾出现的船长,还能勉强被船员们的借口遮掩过去。那一直被拒绝使用的卫星电话,和逐渐偏离的航线,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船员们虽然一遍遍安抚大家,没有偏离航线、很快就会到达下一个港口。但围绕在游轮周围的恐怖迷雾,还是没有散去。
距离计划应达的时间过去了五天,游轮还没有到达原计划的港口,信号微弱到几乎没有,船上的空气已经焦躁到一触即燃。陈俞不止一次见到有人堵在通往驾驶室和餐厅的路上,喊着要见船长,其中不乏住在贵宾室的客人。
而陈俞自己,已经偷偷准备好了逃生的背包,她没有什么这方面的经验,只是尽力准备了纯净水和糖果之类热量密度高的东西。
只是人生,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当天晚上,每个人都听到了刺耳的警报声。
从没有按时靠岸,就开始和衣而睡的陈俞,第一个拎着包冲向了甲板。
后面就是混乱和晦暗的记忆,陈俞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上的救生艇,只记得远远瞥见游轮残躯沉没带起的巨大漩涡。
逃出来的人不到三分之一,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陈俞所在的救生艇上,竟然有四个船员。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水手,包括原本船上的大副。
那时候的陈俞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旅行的游轮是不会前往远洋的,即便只剩几艘救生艇,他们返回陆地的机会依旧很大。
可接下来十多天里的经历,才是她噩梦的根源。
救生艇一路漂泊都不曾遇到过路的船只,幸存者们带着满腹疑虑,在第七天的上午,接近了陆地。
那是原定旅程会停靠的一个港口,位于大陆边缘的一个热带小国,物资丰富并且十分欢迎游客。
得救了!幸存者们激动地互相打气,一艘救生艇率先朝着港口划去。
陈俞所在的救生艇落在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萦绕在她心头的危机感还没有散去。
她之前看过很多关于这个国家的旅游宣传,据说即使不会当地语言也没有关系,当地人民都会一点英语和华夏语。
可是……陈俞一手搭在额前挡住海上炙热的阳光,朝着港口的方向仔细观察。
“为什么?一只海鸟都没有……那是什么?”她的自语被几声惊呼打断。
“划船!远离海岸!”大副招呼手下的船员和船上另外两名乘客挥动船桨。经过了几天的漂流,大家的体力和精神都到了强弩之末。可以说,大部分幸存者的精神,都在靠上岸的希望在维持。
可大副下令远离海岸……
陈俞被挤到一边,听着身边的人发出尖叫:“天哪!那是什么东西!”
最先靠近港口的那艘救生艇,几个迫不及待的幸存者直冲上岸,可惜,迎接他们的既不是热情好客的当地人,也不是多日以来幻想中妥帖的照顾和当地风情的水果食物。
而是一群从阳光照不到角落里窜出来的怪物。
陈俞的视力很好,所以即使离港口还有两三百米,她依然看清了,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被一口咬掉半边脖颈之后,身体还往前跑了几步,才抽搐着倒下。
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不能吐,在海上的这几天,水资源的珍贵已经刻进了原本衣食无忧大学生的脑子里。
呕吐是一种浪费水以及食物资源的行为,而且胃液的倒流会损害牙齿并且需要更多水去冲刷食管。陈俞在心里默念着,可她不能阻止身边的人吐。
一时间,便随着岸上的咀嚼声,不大的救生艇上到处都是哭声和呕吐声。
陈俞隐藏在兜帽下的脸皱成一团,经过好几天的海上漂流,船上的气味实在算不上好闻。特别是,他们这艘救生艇上,还有一个伤员。
一个从甲板跌落的倒霉蛋,不幸地划伤了大腿,但又幸运地被陈俞同船的难友捞上来。他已经昏迷三四天了,一直在最边缘的地方躺着。
他在发热,但大家无能为力。
很快,吃饱喝足的怪物回到阴影下,而海面上也渐渐压抑住了哭声。
他们没有远离,因为他们的食物和淡水都即将耗尽。这个港口,是最后的出路。
陈俞不愿意去想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总之在丢下几具尸体之后,其他救生艇得到了一点食物,并且放弃了上岸。
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不是也变成了这样。陈俞想起早几天就失去作用的卫星电话,还有一直无人应答的陆地服务频道。
她感觉到大副的目光从救生艇上的每一个人身上划过,陈俞往下拉了拉自己的兜帽。她原本是要被丢到今天团灭的那艘救生艇上,多亏她准备的急救包里有不少巧克力和能量棒,靠着一点小小的贿赂,她留在了这艘救生艇上。
她想着的是,水手们经验丰富,可以增加自己的生存几率。没想到他们远洋生存的经验好像,有点太过丰富了。陈俞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一些看过的,真实远洋大逃杀。
从一开始,大副就希望自己艇上都是青年男性。陈俞心里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一直低调地窝在角落,尽力照顾伤员,不说一句话。
在失去现代社会的约束之后,她和伤员会去往哪里……陈俞摸了摸裤腿里藏着的刀。
食物不够了。大副舔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他没有参与别船疯狂地上岸计划,他想的是那艘无主的救生艇,以及里面的物资。
即使有物资,也不会太多,不然上面的人不会一窝蜂跑上岸,做了剩下所有人的探路冤魂。
但是……他又看看角落里的伤员和那个存在感很弱的学生妹。学生妹的背包里应该还有食物,但那个聪明的小东西说不定还藏着武器。
要想个办法。大副咂摸着嘴里干渴的滋味,想着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学生妹更听话一点。
机会来得很快,离港的第二天,海上就起了风暴。大副的脸色比天边的乌云还要暗,无主救生艇里的物资所剩无几,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豆大的雨滴打着小艇,风浪还不算太大,但两艘绑在一起的救生艇也几度与侧翻的命运擦身而过。
“我说……”大副阴沉着脸开口,所有人,包括举着罐子在接水的陈俞,都将目光移了过来。
“大家来抽签吧,抽到红签的人,去另一艘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