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安最近遭遇了人生的三大重要事件。
第一件事是她写的剧本终于卖了出去,而且还获得了一笔不小的资产。
第二件事是……她得了绝症。
人类的心情变化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上一秒还在为刚入账的小金库而沾沾自喜,下一刻就因为新出炉的检测报告而瞬间跌入地狱。
医生口中说的病情解释季微安一个都没听明白,什么癌细胞扩散、身体机能受损都是她曾经只在那些夸张的电视剧或者是小说里才有的东西。
秋过冬至,气温骤降,哪怕坐在这暖气十足的诊室内,季微安还是觉得有些冷。
她下颌微敛,半张小脸躲进了宽厚的围巾里,垂着纤弱不堪的眼睫,眼底不知是泪花还是水雾,瞧上去让人有些心疼。
良久,待到对方言毕,女孩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医生。”
她声音很轻,好似比外头的雪还来的轻盈,带了几分颤意。
上齿轻轻咬着下唇,“我是快要死了么?”
她垂着眼皮,视线虚虚的,不知落在何处,似是茫然,似是无助。
医者仁心,又是对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语气都软和了几分,他斟酌道:“如果配合药物治疗……”还是能多活几年的。
徐医生无形中叹了口气。
二十二岁尚且还稚嫩的年轻女孩被宣判了死刑。
这对于她而言是多么的残忍。
何况……徐医生有些恶意的想,怎么小姑娘的家属都这么不负责任,不陪同她一并过来么?
季微安来的时候是独自一人,离开时一如既往的悄无声息。
正如她名字微安一样,微如尘土,无以为安。
这是她对于自己名字的释意,不过,就她一直以来的处境来说,大约也正是如此了。
季家大发慈悲收养来的小孩,在真正的小主人出生后,自然是没什么存在感的。
医院人来人往,季微安怕生,一路是低着头离开的。
不过是一小段路,她的呼吸都有些不自觉的微微绷紧,略有不适,直至来到有些空旷的雪地,这才有了一点安全感,心中的重石这才放下了几分。
冬季第一场大雪簌簌而落,在地面上铺上了一层雪白,季微安独自站在医院门口的角落,拂去手机上飘来的雪花珠水,被冻僵的思绪迟滞的复苏。
徐医生说要告知家属。
女孩单薄的身躯被那冷风吹的抖了一下,亮起的屏幕随着沉思时间一分一秒的转瞬即逝,最后又归于黑暗。
上面印出她乌黑的瞳眸,小巧的鼻尖,和半咬唇的贝齿。
季家收养了她,季爸爸和季妈妈都算是她的家属。
但是季爸爸总是在忙,她从来都没有打通过他的电话。
季妈妈自从季欣悦出生之后也一直很忙,季微安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时候曾经向她求助过……
女孩屏幕上的指尖微微捏紧,漂亮的甲面无端泛白,心中划过一丝苦涩。
她记得很清楚,季妈妈那时候明明白白告诉过她,她长大了,这种小事都要学会自己解决。
季欣悦不喜欢她。
她也不能给她打电话。
至于与她不久前签订了婚前协议结为夫妻的那位特别的家属。
季微安脑海中闪过那仅有的几眼印象,那人不含一丝情感的冷漠神情、冷硬凶人的长相以及不小心听到的他对于下属办事失利时刻薄歹毒的口吻与评价……
小姑娘把脸埋进围巾内,把手机收进口袋,完完全全剔除了这一多余的选择。
她泛空的瞳眸凝着霜雪,孤独地立在冰冷的医院外边,茕茕孑立,形单影只,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忽而,放空的意识内又出现了一道机械的声音,让她周身的孤寂遥远随风而散——
【宿主,你不要这么悲观啊】
嗯。
这是第三件事。
她好像乱入了什么神秘科学事件,绑定了一个小说里才会存在的名为系统的高科技产物。
她生病的事情也是它那里得知的。
她原先以为自己也许是精神又出现了问题,但好像不是,所以才特地来医院做了身体检查,没想到它说的是真的。
她很快就要死掉了。
也不知是怎么的。
这一道机械的音色出现在脑海之中,竟让方才脸上表情勉强还算正常的季微安多了一丝裂痕。
躲在发尾下的眼眶隐约泛红。
霸总系统是前几天才和这位新宿主绑定上的。
但没想到新宿主遭遇这么可怜,意志亦是薄如脆皮,娇小的女孩故作坚强的模样让霸霸都生了几分同情。
霸霸试图劝慰她:【宿主,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完成任务,我不会让你死掉的】
脑电波内检测到的低沉情绪全然未变。
霸霸叹了口气。
总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宿主,虽然你家里人缺心眼,但是你还有关心你的朋友呢,你想想你的好朋友要是知道你病了,肯定会难过的,所以你得积极活着啊】
霸霸检测到些许起伏的波动,微微一喜。
口袋内的手机震动了几下,熟悉又轻快的音色飘扬在空气之中,让季微安平淡的表情多了几丝鲜活的波动。
这是江澄要求她设置的专享来电铃声,以彰显特别。
但其实专不专享并没有所谓。
因为只有江澄会给她打电话。
季微安有些慌忙地点了接通,眼底藏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一份小小的欣喜。
冰凉的屏幕贴着耳朵,她低低唤道:“江江。”
声音又小又轻,猫似的,却让找寻许久的人终于发现了踪迹。
那道明亮又带了几分急色的声音穿透过电磁,闯入了现实的白雪中来,从虚空到真实,鲜活的人向着她奔来。
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猫一样的蜷缩在这角落里的身影让人鼻尖发酸。
江澄忍着哽咽,气哄哄地把过来时买的暖手宝塞到她怀里,“不是说生病了吗,怎么还在这跟个呆瓜一样吹冷风?”
她出门前给江澄发给消息,没想到她竟然不顾工作就过来了。
季微安愣了一下,嗫糯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呀,工作……”
江澄声音扬了几分,也不知在生谁的气,“你都生病来医院了老娘还工作个屁工作!”
她语气不算重,但那话里的每一个字都似乎有千斤重,彻底压垮了女孩积压已久的情绪。
那娇小的、坚强的姑娘因着一句话眼泪啪嗒啪嗒地往外涌。
失控的情绪让人无措。
季微安茫然又无助地望着她,眼神空落落的,嘴里还巴巴地说着对不起。
江澄心都要碎了。
她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谁,明明都是别人欺负的她。
江澄一边在心底咒骂季家那群没良心的,一边又愤愤那个季微安名义上的丈夫。
但隐约也猜的出。
那位傅氏一把手的掌权人都没见过安安几面,安安又不怎么爱与生人接触,肯定对方也没把她当真的妻子。
豪门里丧偶式联姻多了去了,何况是如季家这样为了资金把养女相当于卖出去的……
江澄把季微安带去了附近的咖啡馆,看着她喝下那一碗姜汤之后,这才肃着脸问她:“说吧,检查情况怎么样。”
季微安平复了一下情绪,脸蛋红扑扑的,眼神有些闪躲,“还、还好。”
她不想遵照医嘱告诉别人了。
至少江澄不能知道。
江澄显然看出她的小动作,心中一沉,“是不是……很严重?”
她喉口有些艰涩,面上却压着情绪。
命运总不能一直对安安不公的,明明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只有做任务,你的病会好的,你不算说谎】
脑海中的声音一出,季微安好似有了底气,跟着系统提示的话说道:“不严重的。”
她抿着嘴,圆润的眼珠凝着江澄的表情,小心观察着:“医生说胃不好,要吃药。”
第一次撒谎,季微安声线有些发虚,后边的气息逐渐微弱,好在她平日说话也如此,江澄仔细盯了她好几眼,这才松了口气,故作恼怒地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
“那你哭什么。”吓死她了,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季微安耷拉着脑袋,干巴巴道:“药苦,我不想吃。”
江澄哼了一声,觉着白着急了一通,又有些庆幸,狠狠地揉了把她细软的发以作报复。
江澄看着她瘦削的小脸蛋,问道:“傅承骁是不是有请保姆阿姨?”
季微安点点头。
她眼神有些复杂,“他不经常在家吧?”
季微安迟疑了下,点头。
从概率学来讲,是这样的,毕竟季微安这半年也就碰见过他几回。
江澄觑了她一眼,说道:“那你胆子大点,自己想吃什么就去和保姆阿姨说,反正他不在家,你就当自己家、呸,你俩结婚了,这本来就是你家,你在家想吃啥吃啥,知道吗?”
季微安乖乖点头,“知道的。”
江澄不信她真这么做,毕竟要真自在,又怎么还伤了胃,来看胃病?
傅家有权有势,应当还不至于在吃的上面刻待季微安这傻小媳妇,也就只可能是她傻乎乎的虐待自己了。
江澄眯了眯眼,见季微安反复承诺了两回,这才略微放下了心。
把人安慰了一通,见她情绪稳定正常之后,这才把她送回了她住的小别墅。
大房子内别样的气氛让刚回来的季微安一下察觉出来不同。
只有男主人回来时才会出现的紧迫感。
她自觉缩着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要如同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避开与这人的碰面,却不想脑海中忽然飘出一道指令,让她腿上一软。
【霸总的言语指令:这地盘我要了!】
【限时时间:两小时】
【任务指定对象:傅承骁】
季微安:……
什、什么?
她、她不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