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蓁蹲在地毯上找了半天,终于在角落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甩出去的手机。
大脑里乱糟糟的,这具身体过往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快速闪现着,让她额头一抽一抽的发疼。
好不容易赶上休沐,她就应该好好待在房间里安眠养神,而不是听信了几个小宫女的鼓动,去御花园看什么冰雕灯会。
景没赏到,反而被挤着跌进了太液池,一命呜呼。
更别提借尸还魂到了几百年后,成了话本子里的女配角。
原身是怎么说的来着,无法接受自己的一生只是个笑话,所以希望宋蓁能替代自己,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不再只是一个陪衬。
如果可以选择,宋蓁还真不想接手这个烂摊子:原身是豪门许家管家宋觅蓉的女儿,两母女相依为命,原身也就跟着母亲在许家长大,因为小时候聪明伶俐,讨了许家老夫人的喜欢,老夫人膝下寂寞,原身也就时常出入主宅,和许家二少爷许承瀚某种程度上来说,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两人从小学一路到高中,朝夕相处,原身渐渐对二少爷许承瀚产生了好感。
因为对自己的身份颇为自卑,原身一直不敢告白,只暗自努力学习,决定考上一所好大学后再向二少爷袒露心意。
高二,班上转来了转学生白晓曼,白晓曼性格温柔,和大大咧咧,成绩优异的原身关系不错,更经由原身认识了许承瀚,不知什么时候,两人越走越近,竟后来居上成了情侣,大学时更是双双去法国留学,可谓是模范情侣,原身却高考失利,只考上了本市一所普通大学。
四年过去了,小情侣留学归来,准备订婚,原身却泯然众人,两相对照,自然是酸苦难耐。
更让原身难过的是,两人的订婚宴还给她发了请柬。
想到白晓曼说的感谢她的红娘身份,特意邀请她来参加婚宴,原身越想越生气,明明拒绝了请柬,可临到订婚这天,却忍不住偷偷跑回来,更是受刺激做出了爬床大少爷的事情,怎么看都荒唐,更别提爬床到了一半,还被人撞破,身败名裂。
想到原身记忆里众人鄙夷的目光,宋蓁就觉得头皮发麻,偏偏事不凑巧,她来时,原身已经趁着大少爷醉酒,拿着从管家母亲那偷来的门禁卡,进了大少爷房间。
男人呼吸滚烫,抚在她脸上的手能盖住她半张脸,所有的惊呼声都被吞\咽了过去,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进食。
而宋蓁,就是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要不是宋蓁曾经跟内安堂的医女学过几手,知道有些穴位既能救人,也能在关键时刻让人昏迷。
事态恐怕就要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了。
舔/了舔仍有些肿痛的唇,滚烫汗珠滴在眼皮上的异样感仍如影随行,宋蓁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很晚了,随时会有人来探望喝醉了的大少爷。
要不是记忆提醒宋蓁,那小小的,名为手机的物件在几百年后是重要的联络工具,没有它寸步难行,宋蓁早第一时间离开“案发现场”了。
“你是在找这个么?”
小麦色大手抢在宋蓁前捡起了手机,低沉微哑的声音落在耳边,骇的宋蓁身体一僵,本就酸/软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到了地毯上。
大少爷,他……他什么时候醒的。
宋蓁抬起头,宽肩窄腰的男人身量高大,背光的影子就足以将她完全遮盖,汗湿的头发凌/乱的向后拢着,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看人本该自带三分温柔,此刻望过来时,却睥睨而冷戾。
原主的记忆是怎么说的来着。
大少爷许承泽从小就在海外求学,是许家众望所归的新一代掌门人,大学期间就自己创业,这次回国除了参加堂弟的订婚宴,也是因为许老夫人身体不适,不愿再看到长孙常居海外,希望他回来承欢膝下,接手家族事业。
换言之,这位大少爷才是许家第一序位的继承人。
这也是为什么原主在被二少爷许承瀚那幸福又隆重的订婚礼刺激后,做出了这样离谱的决定。
竟以为可以靠攀上大少爷转换身份。
且不提这样酒后趁人之危对不对,即使真的发生了关系,豪门望族的门又哪里是这么好进的呢。
当然,话本子本身是没什么逻辑的,虽然被撞破后原主和母亲灰溜溜的离开了许家,但不久后,许承泽出了意外,患上了失魂症,而原主却因着一夜有了身孕,再度回了许家,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许家大少奶奶,依旧矢志不渝的纠缠二少爷,做下种种蠢事,最后因为流/产死在了手术台上。
想到这,宋蓁后怕的摸了摸胳膊,还好她来的及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原主对大少爷的印象,除了那荒唐的一夜,就是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一动不动的样子,可宋蓁明白,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了皇权帝制,但这样豪门大族培养的继承人,心机手腕绝不会缺,自己没能及时离开,被他捉了现行,只怕是难以善了了。
对于宋蓁的沉默与惶然,男人脸上有一种了然的厌倦与嘲讽,“看来是你的手机没错了。”
男人颇有几分无趣的随手将手机扔到了茶几上,“说吧,你是哪家的,又是怎么进的我的房间?”
他不认识自己。
也是,大少爷常居海外,原主平日里也很少有机会来主宅,不认识很正常。
“我……我姓……我姓刘……”
宋蓁绞尽脑汁,拼命在脑海里搜寻着能拿来组织言语的片段。
对,刘小姐。
花房里,原身躲在繁茂的花墙后,从花影间偷偷向外看去,颐指气使的刘小姐背对着,对面是平时负责厨房的赵妈,正讨好的请功。
刘小姐却很生气,“药下好了有什么用,许承泽回房间了,你得给我想个办法让我进去。顾家那个死丫头今天也来了,一看就是来相亲的,错过了今天,没准哪天他们就订婚了。”
赵妈面露难色,“这可不好办了,大少爷很看重隐私的,三楼平时都要有门禁卡才能上去。”
“要门禁卡你就给我去找啊。”
似乎觉得有些太不客气,刘小姐咳了一声,刻意缓和语气道:,“你放心,钱不会少你的,你只要想办法让我进去,双倍,三倍都可以。”
原身当时心砰砰直跳,为了偷看订婚宴,她从管家母亲那偷偷拿走了门禁卡,也就是说,她完全可以抢先刘小姐一步,先到大少爷身边。
这么看,原身会做出这么冒失的决定,也离不开刘小姐提供的灵感和由头。
所以,她稍微假借一下名头,也不算让刘小姐背黑锅吧。
“宏升地产……”
男人薄唇微勾,露出一抹嗤笑:“也是,听说宏升资金链断裂,正急着找过桥资金呢,怎么,刘建柏刘董这是狗急跳墙了,教你的这样的?”
宋蓁听不太懂,只知道刘小姐家估计确实是遇上了麻烦,只好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对不起,是我昏了头了,许少爷,能不能把我手机给我,我这就离开,这件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她有些艰难的站起身,顶着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想要去拿手机,却没想到男人身子向后一靠,长/腿便径直架到了茶几上,刚好挡住了宋蓁的去路。
“说起来,上次在郦苑,令尊是特意带着你过来求见了没错吧,我怎么记得,宏升地产的刘小姐,你不长这样呢?”
男人特意在刘字上加重了语调,虽然姿势和音调都极为散漫,但语气里的危险与冷意却让宋蓁周身泛起了一股山雨欲来的不寒而栗。
被拆穿了。
因畏惧和羞赧产生的热浪直冲上脸,两耳嗡嗡的,宋蓁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落在男人眼里,女孩雪白的面颊染着红晕,羽睫不安轻/颤,半掩着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纤细手指紧紧抓着衣角,像是被逼到了死角的小鸟,无处可逃,只好垂着小脑袋,恨不得藏进翅膀下面。
许承泽眸光意味不明,交换了一下交叠的腿,语气寡淡,“你已经浪费了一次机会了,看来这位不知名小姐你有很多秘密,没关系,我想你很乐意跟警/察分享,顺便坦白一下,是什么时候,怎么样给我下的药。”
宋蓁猛的抬起头,眼前男人似乎已经耗尽了有限的耐心,决定彻底结束谈话,他扯了扯领口,掏出了手机。
虽然记忆还融合的不够好,但宋蓁还是瞬间听懂了男人的意思
他要报官!
难道她竟然比原身还要倒霉,毕竟为了许家的声誉,原身做出的事情还被刻意压了下来,怎么她就发展到了要见官差呢?
宋蓁顾不得害怕,伸着胳膊俯身按住了男人举起的手,因为太着急,腿磕在了沙发上,整个身体再也站立不住,径直撞进了男人怀里,那股霸道的木麝香再进涌进鼻腔,连带着撞得鼻子一酸,生理性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
不等男人推开自己,宋蓁已经应激般向后退开,也顾不得擦眼泪,手里死死捏着夺过来的手机。
“我说,我都坦白还不行吗?”
宋蓁羽睫濡/湿,吸着鼻子说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刘小姐。”
“我是宋管家的女儿,放暑假回来陪我妈,在花房,我无意中听见厨房的赵妈跟刘小姐说给你下了药,刘小姐说老夫人给你安排好了未婚妻,这次怎么样都要把你的婚事也订下,刘小姐担心自己没有机会了,要趁着今天订婚宴宾客众多把事情做实,只是刘小姐没想到大少爷你走的这么快,她进不了你的房间,问赵妈怎么办?”
越说,宋蓁越委屈,想她堂堂五品尚膳,先是意外身死,紧接着又莫名其妙被这个大少爷轻薄,偏偏原身还是始作俑者,她连想讨个公道都没有由头,本想着偷偷离开,又被抓了个正着,连遮掩个身份都被直接拆穿了,差点落得个进公堂。
虽然刚进宫时,她也小心翼翼生活过,可很快靠着一手好厨艺立足御膳房。
这样无处腾挪,几番落空的境地,生平还是第一回。
只是再委屈,泪水也有尽头,哭到最后,宋蓁嗓子都有些火辣辣的刺痛了,只能张着小/嘴慢慢吸气。
她眨了眨有些黏连的睫毛,才发现房间里格外的安静,那原本落在身上的审视的目光此刻仿佛对地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位大少爷,竟是从头到尾看也没看她。
宋蓁瞬间来了火,他像审犯人似的要她解释,她解释了,他又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大少爷,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担心您中计,所以急忙赶过来……”
男人清了清嗓子,仍低着头,“衣服。”
“您说什么?”
宋蓁没有听清,向前走了一步,没想到男人竟像是能察觉似的向后躲了躲,干干的补充道,“我说,你先把你的衣服穿好。”
衣服穿好?
宋蓁下意识低头,才发现那本就被撕扯过的衣服经过刚才的冲撞,扣子彻底罢工,原本艰难系上的领口早已敞到了胸前,若隐若现,雪色肌肤上还残留着暧/昧的红痕。
眼底的水汽再次上涌,她连忙捂住胸口,身体都不自然的微弓了起来。
低头不愿看她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明明只是一瞥,乌黑发丝间柔/腻的雪白,甚至点点红痕,都像印刻一般,连酒后模糊的记忆都开始翻/搅,让他喉咙发干。
他站起身,背对着女/人,像是躲避什么似的匆匆开了衣柜,连柜门都顾不得关,伸着长长的胳膊将随手拿的衬衣放到了沙发上,“你把这个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