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54年,大后周禹州长明剑庄
将夜未明,上弦月斜挂着,星辰耀眼,斗杓南指,帝星绽开一朵血红。夏风袭来,长明剑庄前一汪桃花潭水随起微风掀起半朵涟漪,寂静的夜色,万籁无声。
剑庄深处,有节奏地响起敲击声。
剑庄外潭,一小队黑衣人踩着窸窸窣窣地脚步声加入这组阵乐当中。
“有人!”
“唰!”“唰!”“唰!”
未等剑庄外围弟子斩断掌明灯报信儿,几根银针从剑庄外的竹林中径直穿过小细雨连着微微声响飞将过来。一针封喉,不容得那些人说半句话。
小队中有一个黑衣人对着后山吹了一声口哨,埋伏在外山的其余黑衣人端着弓弩从竹林中悄无声息站起,再次趁着朦胧月色摸着山中隐蔽的小路上了后山。
有月亮的夜晚是寂静的,有月亮的黑夜本不应该下雨。
关于这条小路,黑衣人首领太过于熟悉,即使是没有月光情况下,也能单兵摸着竹子直入后山,但是现在他还不能做到。
路上因为细雨连绵下了三天,有些泥泞。
“铛——”“铛——”“铛——”
完整却又稀疏的敲击声音,仿佛是给锻剑人演奏的催命曲。
旁边燃烧通红的炼铁炉,火候正好。
一块被三个赤膊壮汉连续敲打三十万次的笨铁,七天七夜没有合眼地连续敲击,这铁也被捶炼得正好。
站在旁边的小徒弟,拿起长钳子,夹起笨铁,放进熔炉里。
“刺啦”
顺势,炉中火嚣张的气焰被压下三分。
赤膊壮汉放下大铁锤,接过小徒弟递过来一盏桃花酒,连续三盏酒下肚,消下去体内大半个热气。
那人大喝了一声:“痛快!”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都说,好剑配好酒,长明剑庄的桃花剑就得配上长明剑庄的桃花酒。
再过三个时辰,经过两次融铁,炉火中锻造出来的长明桃花剑就可以入剑冢了。他日剑鸣之时必定要独步天下,血洗江湖。
可——真的是这样的吗?
骤然,三人疲惫的目光集中在燃烧的熔炉上,那是一块从瑶光宫夺得来的万年寒光铁被烈火染得通红。寒铁恰逢几年前才寻得一块。
不出几分钟,这块寒铁就可经历桃花潭清冽水源的浸淬,褪去一层笨重之气。
宝剑锋出
江湖势必再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翌日,后周中都,盛夏
盛夏暑气正盛,俨然中都已是花开半城,百花怒放倾其所有,花香浓郁鲜有各家大户携妻女等沿街边赏柳贪曲,把酒亭下言欢作乐,整座城都被压缩在花海之中。
这几年,经得太祖南征北战,四方皆有太平盛世景象,劳民伤财赋税徭役之苦,较往年也减轻了而不少。
最为灾患的周边蛮野之族也成疲乏之态。
此时的大后周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像个钉子一般狠插在各个国家之间,固然有井水不畏河水的强硬气度,一时五分天下竟也成纵横捭阖之态。
后周国土面积贪了整个天下的三分之二,北枕长城天然屏障,南隔长江天险,东临黄海、东海、渤海,足有吞吐日月之辰、星河灿烂之势。人人称赞着——就这样的版图,那大后周不得绵延个几千年!
汉阳街街头巷尾男女老少趁着天色正好,晴空万里,骄阳当头,互相搀扶着出来观赏盛夏之景。
忽然,一声烈马嘶鸣划破长空。晴空西北方似乎响了几声闷雷。
一匹浑身棕红色快马席卷着尘土打城门口飞奔而来,拉近看去,那马背上的人竟是个独眼儿,左手举着一封密函,那密函上有几分血色,骑马人双腿加紧马身,不断用脚背踢着马肚子,嘴里不断着催促着“驾!”“驾!”“驾!”,那马儿眼神中虽以露出疲惫,但有怎敢怠慢只得四蹄生风,拼命最后一丝气力跑进了皇宫。
骑马人哪有空管着马儿的状态,只得当街举着密函,高喊着:
“报————”
“报——飞霞关来报——
“报——飞霞关来报—
霎时间,已成离弦之弓。
皇宫三门速速打开,骑马人原以要下马拜见,到了跟前儿一看,只见中门大敞,起身又是一溜烟儿催着快马飞奔进了深宫。
飞霞关?
莫非是林家镇守的飞霞关?
这十几年都太太平平的,怎么忽然有情况了?
飞霞关处于大后周咽喉部位,有任何吹草动都系在王朝兴衰的紧要关头。
长街人群的赏景踏青轻松愉悦的心不由得随着这一声长报,再次提了起来。
“啊?这还是要打仗了吗?”
“我看——不像!”
“说说这就什么事儿啊!这才刚刚过了几年消停日子,难道边关战事又要吃紧?”
“我看啊也不见得,说不定飞霞关又打了胜仗这是来邀功的吧!”
“但愿,但愿。”那人连忙在心中暗自求得神佛保佑,不管是那一路神仙过客,所想皆是所求,胡乱求得一通。
“嘘——我说哥几个,皇城根儿下,这这种事情说不得。”
……
三个少年人立即捂上嘴巴,闭口不提密函一事。
看花人群随着这声长报从东街攒动到皇城门口,人们似乎在期盼,期盼内容不得而知。
每个人面色沉重,这场花景看样子应该是霜花才合情。
躲在人海后面的老妪,一听到周围人说马上就要打仗,瑟瑟发抖的身体,默默双手搂紧了站在身边的小孙子,泪眼蹒跚……
只近黄昏,皇城三重门才再次缓缓打开,从中走出已不是刚才长报的独眼儿,俨然整齐的三列持着绊马枪的军官披着铠甲步伐统一走出来,红衣金甲蓝缨盔。
这是——大内禁军!
若非帝令无人敢随意调遣的大内禁军。
人们心底落下一块大石头,大内禁军出动,那看来,就是皇家自己出事了。
禁军首领当着围观群众,一阵威严怒目巡视,最后视线落在站在第一排的小稚童身上,小稚童有些瘦弱,红色嘴唇微微干裂,额头不断渗出汗珠,他眼睛纯洁天真看着首领,首领收回目光,张开圣旨,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都林家林子铭在飞霞关趁换边防之空虚之时,竟起兵谋反,勾结党项一族趁虚而入,偷袭我军中大营,死伤无数。幸得边防军同行赵潜率亲兵舍命抵抗。现已平息战乱,叛军当场就地正法全部剿灭。
从即日起,查——中都林家家产,撤——镇国公府爵位,其罪当斩,株连九族,明日即斩。同源者下炼狱受罚、钦此——”
人群后排一个黑瘦高个子点着脚伸着长脖子捏着嗓子问道:“什么?林家反了?”
禁军首领面如死灰,整张脸写着不耐烦三个字:“没错,反了。圣上今早下的谕旨,中书门下联合签发,还有错不成?”
围观群众原本低声交头接耳讨论声也被这一声怒吼,镇压得瞬间鸦雀无声。
人们心中除了诧异就是诧异,好端端地怎么就反了呢?
难道真是应了那句——骄兵必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