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盛夏的阳光如同融化的热稠黄金,密实地铺陈在坦坦荡荡的地面上。
篮球场上,许多男生正在打球,行走的路人零星。
眼前的画面就像镀着一层闪闪鎏金,热空气缓慢地流动。
一位面容清丽的少女挽着另一个女生翩翩从场边的小道经过,仿佛只是偶然途径,她们却刻意地在篮球场边停下了一小会儿,往某个方向看去。
“欸,他在。”其中一个女生拍了拍身旁的人,提醒她。
下一刻,某些人懒散运球的动作就像按下了快进键,蓦然活跃了起来。
“抢板!抢板!”
这是男生们的心照不宣,也是日常的一种。
每当场边有大美女驻足,总有那么几个好出头的臭小子,叫得格外大声,蹦得比平时高,想吸引下美女的目光。
可惜,这位最爱出风头的男生平时功夫不深,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抢完板,脚落在地面上崴了一下,球也没进。
转头一看,某位极其吸睛的清纯美女已经飘然远去,没再往球场方向看一眼。
男生瞅着她的背影,顿时索然无味,把球一把丟给队员,坐到了篮球架下。
“呦,还装逼,平时都没看你蹦这么高。”接过球的寸头也暂停了动作,没再打下去,幸灾乐祸地调侃他。
男生闷头抹了把汗,被队友一说,更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
寸头往向路口方向一看,“人艺术系女神,傲得很,看上你才有鬼了。”
原来刚刚路过的漂亮女生叫沈羽,是北城大艺术系大三舞蹈专业的学姐。
三年前,她刚入学没几天,曾凭借一张军训素颜照在学校里美名远播,后来大一大二连续两年因为颜值出众,成绩优异,当了北城大学的宣传大使,还上过电视台。
时季本来也没肖想她会看上自己,就是最近这一阵,时常看见她和她闺蜜从这条小道路过,还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边看。
男生普遍普信,北城大学地盘又这么大,艺术系的宿舍和教学楼离他们的篮球场得搭几站校车才能到,沈羽这不摆明了对他们中的某个人有意思才特意绕过来看。
时季回去一盘算,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自己。
他愤愤不平地反驳,“怎么就有鬼,我都看见她几次了,都从这儿过的,她宿舍也不在这边。”
寸头一听他这口气,就知道他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呦,你还分析过啊?”
“别分析了,越分析越心酸。”
“偷摸告诉你,沈羽是有看上的人了,所以经常往这儿路过。”
“不过嘛…不好意思,不是你。”
“谁?”时季反问。
迎头天边的烈阳刺眼。
一位少年的清阔身形遮住了刺目的光,随之而来是他紧冷有力的声音,透着一股少年的劲戾,
“还打不打?不打我走了。”
寸头仰起头,意味深长地拍拍时季的肩膀,“这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时季也抬了脑袋,站在他眼前的人,是寻弋。
北城大学圈里,最有名的学校无非是北城大和清大两所大学。
在北城大,沈羽的校花之名几乎人人皆知,而校草的名号在今年夏天之前,一直存在争论,一说是计算机系的白学长,一说是将要毕业的大四学长许然。
可自从他们这一届入学后,寻弋凭一张痞帅冷戾的俊脸,加京圈富二代的身份加持,校草名头便毫无争议地落在他身上,
他的火,也不只在学校里迷妹众多,他在互联网和北城圈也颇有名气,混迹赛车圈,朋友网极广,在网上随便分享日常的个人账号现在都有超五百万粉丝。
跟他一比,就算是校内某些皮相优良的帅哥也莫名逊色了一大截。
说沈羽是对他上心,时季觉得,比说沈羽对自己上心的可能性大,他有些不痛快,回道:“脚崴了,打不了。”
寻弋也没多说,提起放在地上的运动包,往背上一背,点漆的黑眸微微一垂,声音冷戾利落,“行,我走了。”
“你带他去医务室看看。”
龙封应了句好。
寻弋不在学校里玩,他外面还有一堆朋友,所以他的态度在室友龙封和时季看来,显得有些傲慢凉薄。
对话只进行了两个来回,一共两三句话,寻弋离开了篮球场。
他走后,时季才敢放开了发泄情绪,“你刚说沈羽的事儿真的假的?”
龙封:“真的啊,不过这事儿不能乱说,就前几天沈羽找寻弋要联系方式,顺便想约他出去玩,结果被拒绝了,女神估计怕丢脸,没声张,我也是碰巧撞到的。”
这事儿说起来也确实神奇。
沈羽是舞蹈专业,寻弋在信科院,这两家学院一个在北城最南,一个在最北,中间隔了七八站校内公交站点,八竿子打不着。
偏偏就让他撞到了沈羽眼巴巴来找寻弋。
沈羽是校花,给人众星捧月捧在手掌心的小公主,她抹不开面子,还特地挑了一个四周没人的地方堵住了寻弋,暗示他跟自己约个会,寻弋也没答应,冷脸一耍就走了。
估计沈羽心里憋着气,不甘心,女孩子也有挑战欲,所以才经常打从这儿过,来瞅瞅他。
时季听他说完,半天不吭声,比起方才的愤愤不平,现在笼罩在他身上的是失落。自己高不可攀的女神,寻弋连理都懒得理,“……”
龙封盘腿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肩膀,“现在人都看脸,要不我们合资给你凑钱去整个容。”
时季:“滚犊子。”
“越想越不爽,寻弋也太傲了吧,他觉得沈羽配不上他,我还觉得他配不上沈羽,至少人家圈子小,干干净净的。”
“谁知道他每天晚上不回学校,是去哪儿浪了?”
龙封:“人大少爷的事,我们也管不着。”
“欸,你脚要没事,不去医院,我就拼那边球队了。”
时季:“去吧,我坐会儿。”
————
北城大位于首都市中心附近,由于地域敏感,在校人员复杂,所以学校里规定严苛,周一至周五,除非是在校老师,或者在校工作人员,其余人不能开私家汽车进入学校内部打扰学生上课,只能坐校内公交,或者自行车,当然,校内也禁吸烟,打架,斗殴。
北门公交车站点对面,校外之地。
一辆黑色的重机车斜放在路边,阳光把机车一身黑色皮甲照的格外酷帅。
男生一手抄兜,正站在机车旁抽烟。
一辆外围路线的校车经过此地,车门玻璃上远远倒影出他高阔的身影。
宽肩长腿,纯黑短袖,运动单肩包。
他黑发上带着运动后的湿润汗液,有种少年的野性运动感。
他一边耳朵挂了只耳机,右手指间夹着烟管,低头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慵懒,冷痞。
寻弋其实并没有重度烟瘾,但他玩车,每每从疾驰的机车赛道上下来,身上的血液还在疯狂跳动,心跳战栗,总要一点东西来弥补停滞的空虚,烈酒或是香烟,由此形成了一个习惯,只要一碰车,或者碰到会让他兴奋的东西,他就想抽烟。
公交车停在站牌前,车门开了,身影折叠。
从后门下来几个女生,一眼就看见了路对面的他。
她们有点儿兴奋,朝着他瞄来瞄去,一步三回头。
周五的午后两点。
学校的人流量很多,不上课要出去玩的学生,还有来学校里参观的各路游客,但不管是哪个年纪层,哪一路人,他站久了的地方都很吸睛。
那几个女生还是舍不得离开,走走停停,最后索性停在北门门口,掏出手机,远远地照了好几张。
毕竟,北城大学太大了,像一座小城市似的,找寻弋的联系方式这不难,论坛和校群里都有,但要在现实里遇上他,还是比较少见。
没一会,烟管燃尽,他按灭烟头,扬手一扔,扔了进垃圾桶。
正当他慢条斯理地戴上黑皮手套,准备飙车走人。
一个女生毫无预兆地走到他侧前,一句开场词也没有,直愣愣地朝他递出来一封信。
看信封的颜色和样式,这显然是一封情书。
他低眼扫了她两眼。
女生戴着鸭舌帽和白色口罩,头顶过他肩膀一点点,从上往下看,除了一双略像精灵的耳朵外,他根本看不见她的脸。
至于衣着,她穿着宽大的黑外套和灰色牛仔裤,整个人平平无奇,黯淡无光,连和他对视也不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这让本应该怦然心动的递送情书的一幕显出几分滑稽可笑的即视感。
印象里,给他送情书,告白,或要联系方式的女生,一般都会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以求增加自信心和告白的成功率。
而且,她们多半还会一直盯着他,眼睛像黏在他脸上似的,沉迷,紧张,露出希望他能给点正向反馈的痴迷眼神。
可这位的打扮和行为方式倒挺别致,不知道还以为是在给他发传单。
不过说到底,人漂亮不漂亮不重要,他面对这种事情的回答向来只有一个。
“想追我?”
寻弋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粉信封,扯唇讽意地笑了笑。
随后,在女生好似默认的短暂沉默里,他傲慢又冷淡地回了句,
“抱歉,对你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