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桑满身子一空,身边不知是谁的尖叫声响起,无数的记忆伴随着呼啸的湖水,仿佛直接灌进了她的大脑里,一时之间让她剧痛不已——
恍然之间,她意识到,自己穿进了一本小说里。
原主名叫桑满,是这本小说的一个炮灰女配。她自小生于一个叫桑家村的小农庄,前十七年的生活平平无奇。直到一个月前荣远侯府的人上门,说原主乃是他们侯爷走失多年的嫡女,她平静的生活才被打破。
自那天之后原主便被接到了侯府生活,荣远侯和夫人亲口对外宣布,他们走失多年的女儿被找了回来,还带着原主参加了几个世家夫人的小型宴会。
不过未等这个消息在盛京传遍,谁知道另一个俏生生的女郎却找上了侯府的大门。
她说,自己才是侯府的真千金,桑满只不过也是个冒名顶替的罢了。
原来十七年前,侯夫人有一个叫梓语的贴身侍女,身怀异心,将刚出生的嫡小姐偷偷和自己刚生下来的女儿调换。
梓语的女儿在侯府千娇百宠地生活了十七年,而真千金却被梓语扔到了京郊,被路过的一户家乡在景州的姓陈人家收养,也在农家生活了十七年。
而梓语的嫉恨心却仍不休止,那件事不久之后,她又从人贩子那里买了一个女婴,装作自己女儿养在了膝下,便是后来的桑满。
梓语在得知侯府发现换女真相时,假意装作不知,为了阻挠侯府找到真千金,将桑满伪装成了侯府的嫡女送回了盛京。
事情一出,侯府上下立即哗然一片。荣远侯和侯夫人依稀能从那寻亲的女郎面容上辨别出几分相似来,心下已经信了六七分,待到寻了御医来滴血验亲之后,结果更是已经分晓。
这下,侯府寻亲一事在盛京的世家圈子里彻底闹了个沸沸扬扬。二度寻女才寻到真千金,还被一个卑劣的侍女几次三番地戏弄,更是叫人茶余饭后当做话题议论纷纷。
荣远侯府一时间被驾到了风口浪尖上。为了挽回一点名声,侯府纵然对原主这个冒牌货兼事件的起因十分恼恨,但也不得不彰显大度,将其认作义女,养在了膝下。
在真千金的有心引导下,原主虽然没被赶回桑家村,但却被侯府众人当做出气筒,将过错全都推到了原主身上。
原主这几日一直都住在侯府最偏僻的小院子里,每日吃的是残羹冷炙,还经常被侯府的下人嘲笑奚落。
要不是这次长公主府举办宴会,侯夫人为了彰显侯府心胸特意带原主出来,原主便会一直被关在那个小院子里。
可是即便如此,桑云嫣也不满意。
是的,自从被侯府确认身份之后,真千金就改名叫桑云嫣了。
桑云嫣正是这本小说的女主角。除了此时穿越过来的桑满,所有人都不知道,桑云嫣是重生的。
上辈子桑云嫣还不叫桑云嫣,她叫陈云。
在梓语的刻意安排下,桑云嫣上辈子就这么和荣远侯府擦肩而过了。
她嫁给了隔壁的一个姓杜的书生,书生倒还算聪慧,一路科举考中了二甲头名。可惜被世家下榜捉婿,桑云嫣没有出身显赫的母家,只能由妻子沦落为妾室。
且她那时经过生活的磋磨,容颜已经不复年轻时分,杜生为了讨好那位世家小姐,对她的处境视而不见,最终桑云嫣落得个凄惨早逝的下场。
直到快要死的时候,桑云嫣才因为巧合得知了自己才是侯府千金。
重活一世,桑云嫣对上辈子占据了自己身份的桑满陡生怨意,即使原主现在只有一个侯府义女的名头,也叫她心生不满,因此明里暗里针对原主。
不得不说,原主还真是个炮灰的命。
明明什么都没做,全程不知情,被侯府当做嫡女接回去,如今桑云嫣和侯府那些人却全将过错都怪到了她身上,实在是无妄之灾。
这一次长公主府宴会上桑满意外落水,就是被桑云嫣暗地里安排的人推下去的。
“咳——”
桑满呛了一口水,瞬间清醒过来。
不行,她得赶快离开这里。
没记错的话,等会儿就会有个油头粉面的纨绔来这湖里下水救自己。到时她衣裳湿透被男人抱住,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简直大过天去。
桑满强忍着不适憋住气,猛地朝岸边游去。
她不由庆幸,还好,自己会游泳。
只是等到她浑身湿漉漉地从湖中爬上来的时候,一抬眼便瞧见不远处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男人的身影,正探头探脑地四处瞟,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一般。
桑满心知,这大约就是那个叫成洪才的纨绔子弟了。
成洪才出身成伯府,说起来还和当今皇后有些关系。
不过成府虽然有伯府爵位在身,但实则已经成了盛京中的一个笑话。只因成伯府就像是一株从根上就坏了的禾苗,从老的到小的都一身恶习,还尤其爱嫖女人,妾室娶了一房又一房,孩子孙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前些日子还因为分不分家闹出了好大一场戏。
这样的火坑,没一个女郎愿意嫁进去。若是被牵扯上,只怕是极不好挽回的结果了。
前边园子里传来纷纷乱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越来越近。桑满心知,约莫是被那声自己落水的叫声吸引过来的宴会上的夫人小姐们。
眼见那声音朝这边而来,她眸光一扫,弯着身子借着周边草木的遮挡,朝湖面东边的一片竹林钻了进去。
竹林稀疏,其间还有几条小径和石台,似乎是植于此处赏景用的。但暂时遮挡身形也够了。
谢天谢地,她今日穿了件低调的暗色衣裙,不怎么起眼,要是被成洪才看见了,那就不好了。
桑满一面走,一面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声音。
“是谁不小心落水了?”
“不知道啊,大家方才都在赏花,似乎没少人吧?”
“赶紧看看是不是自家女郎!”
一道清丽的声音刻意上扬了几分,带着几分担心似的:“阿娘,三妹妹好像不见了!”
桑满凭借原主的记忆认出,这是桑云嫣的声音。
紧接着有妇人的声音叫道:“看湖边的石阶,还湿淋淋地带着水呢,莫不是自己爬上来了?”
“是啊桑夫人,你家三娘会凫水吗?”
桑云嫣的声音顿了顿,答道:“若我没记错的话,阿满似乎水性不怎么好。如果掉下去的是她的话……”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中担忧之意更甚:“阿娘……”
有人顺着她的话道:“不管掉下去的是谁,还是赶紧找找吧!可怜见的,这初春的天,湖水这么凉,可别有个什么意外!”
听着她们的脚步声顺着水痕渐渐朝竹林这边来了,桑满的心一提。
怎么办?
眼下这情况,肯定是不能出去的。要不然怎么解释自己爬上岸之后不回宴会上,反而自己走远了?
如此一来,她解释不清楚,桑云嫣照样有机会给她下绊子!
得赶紧走,这竹林也不安全。
桑满抿了抿唇,只能硬着头皮朝竹林深处走,脚步轻却快。
谁料不消十来息功夫,竹林便走到尽头,豁然一片流水小筑出现在眼前,淙淙的琴声和着泉鸣,雪白的梨花纷飞落下,洋洋洒洒落了树下那个绛金色的人影一身。
似乎是感觉到有外人闯入,琴声猝然一停。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叫人见之不忘脸来。
他五官生得如画,眉心偏下的位置生着一点如血似的朱砂小痣,越发显得肤白唇红,偏生长眉斜飞,少年意气,有种昳丽却又惊人的锋利。
“你是何人?”
那人收了拨弄琴弦的手,唇角抿了抿,似乎对桑满这个不速之客十分不悦。
在看到那颗小痣的一瞬间,桑满认出了他的身份来,心头微微一跳。
长公主之子,南洲小郡王褚晚照。
他在原书中也是极其特殊的一个人。
若说是男配也算不上,虽然对他的着墨不多,但是却偏偏极为引人注意。
原书中是经历过一次皇位更迭的,可是这位小郡王无论是在当今圣上在位时,还是男主在位时,都过得极为风光得势,可以说是妥妥的常青树和金大腿。
更难得的是,褚晚照还是一个情种,对其今后的夫人云氏极为宠爱,再没看过旁的女人一眼。单是这一点,就叫人对他好感倍增。这样人品又好又有权势的大腿,不抱岂能说得过去?
没想到竟然能遇上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想到这里,桑满敛了敛思绪,斟酌好言语,装作受惊小声开口道。
“小女是……荣远侯府的义女,是前来参加长公主所设的赏花宴的,只是不小心落了水,走岔了路才走到这里来的,尊驾能不能帮个忙……”
走岔了路?
褚晚照垂下眸子,眼神毫不在意地又落到自己琴上,淡淡道。
“从你左手边的游廊一路走过去,就能出去。”
桑满:就这??您没看见我衣裳也湿透了吗?
褚晚照似乎现在心情不佳,桑满无奈地咬了咬牙,只能道了句“多谢”,朝梨花树旁边的游廊走去。
谁料她没走几步,忽然喧闹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游廊尽头传来。
“夫人,这是郡王的居处,向来是不许其他人进的,您还是莫要让小人为难了。”
“这位大人,我家三妹妹不知去了何处,我和我母亲实在是心急,还请您……”
褚晚照眉头蹙起:“隋青,门口何人闹事?”
门口侍卫的通传声响起,朝他阐明缘故。
“殿下,前头公主的宴会上有人闹事,荣远侯府还走失了一位女郎,好像进了竹林,府中已经有人进去搜了。荣远侯夫人求到这里,想问您是否见过那位女郎?”
紧接着桑满十分熟悉的侯夫人的声音响起:“郡王殿下,冒昧打扰了,请问您是否见过小女?”
桑满身子一僵,袖中的手倏然握紧。
竹林有人,流水小筑门口还有人,前有狼后有虎,侯夫人和桑云嫣还真是死缠着不放啊!
深吸了一口气,桑满一时顾不得,半伏下身子紧紧攥住了褚晚照的袖子,死都不撒开。
她的动作突然,兀自拨弄琴弦的褚晚照竟然一时不察,真的被她近身。他有些不满地缓缓抬起眼皮,却忽然眼神一晃,有些恼怒地撇开脸去,低声斥道。
“离我远点——”
原因无他,只因桑满方才落过水,那身不起眼的暗色裙衫依旧紧紧地贴在她身上,方才离得远只觉黯淡无奇,此刻近身却隐隐显出少女玲珑的曲线来。
褚晚照方才漫不经心地抬眼,却正对上她纤细颈项间那一片肌肤,雪白细腻,她微微张开的唇色却嫣红,像是摄魂夺魄的水妖一般。
小郡王心中有些慌张地想要将她拂开,谁料力气使了三分,面前女郎却纹丝未动,捏着他衣袖的手劲儿大得惊人。
“郡王——”
“我知道百生花的下落。”桑满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褚晚照,“帮我,否则我就不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