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攀》
文/七颗荔枝
晋江文学城独发
-2023.10.27
如火夕阳,晕染如水洗的湛蓝天幕。
“咔嚓--”
云舒站在牛津大学的标志性建筑前,红蓝相间的博士学位服衬得女孩身姿纤细笔匀。
七年国外求学生涯一晃而过,相机将她此刻开心的笑容定格。
崭新的人生从此刻开始。
而有些故事,在七年前就开始了。
拍完毕业照,人群往四处散去。
云舒笑着和同学道别,逆人流走到旁边的空地上,看见手机里萧泽钐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说是已经下了飞机在去往她住处的路上了。
他们七年前定下婚约,现在她毕业即将回国工作,两人订婚结婚是迟早的事儿。
因此早前云舒便已经和萧泽钐说好,她的毕业典礼他需要作为家属出席。
云舒回了个“嗯”,在更衣室脱掉学位服收进了手提袋里。
整理好,背着包包往校门外走。
她的车子停在校门口百米开外的街角。
出了校门,一辆黑色布加迪加长版商务车停在不远处,低调神秘又夺人眼球。
黑色镀金车牌露出边缘的两个‘8’,线条流畅,车身优越。
云舒看着,心中不知觉冒出一个想法,这辆车子的主人一定非富即贵。
还没来得及往下深想。
耳边传来引擎声,云舒抬眼,一辆白色跑车停在不远处。
车门打开,萧泽钐从驾驶位上走下来。
刚才一闪而过的猜想等着证实,她微微瞪大眼眸,“泽钐哥,你怎么来这里啦,不是说好去餐厅一起吃饭的吗?”
“抱歉,云舒,公司那边突然传来消息,和你舅舅合作开发的项目出了点儿问题。”
萧泽钐口中的舅舅,是云舒的舅舅易连生。
自从两人婚约定下后,萧氏和易氏的合作便开始变得频繁又密切。
而从此时萧泽钐焦急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次的项目事关重要。
云舒“啊”了一声,难掩的失落杂糅到夜晚泛着凉意的风里。
然而云舒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这样的时刻简直太多了,如果每次她都要不乐意甚至反抗,那还怎么理所当然地享受家族的一切鼎盛荣华。
萧泽钐凑近云舒,抚摸着女孩柔软的头发和脸颊。
在云舒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落下很轻的一个吻。
一袭白裙的女孩纯洁又美好,收腰的设计更加衬得女孩腰肢纤瘦。
此刻却被别的男人揽在怀里。
云舒抬起手臂,虚虚环在萧泽钐侧肩。
灰棕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中轻轻晃动,女孩白皙精致的下巴从侧面露出来。
巧笑嫣然的模样,美好得令人心动。
两人沉浸在短暂即将分离的相逢里。
丝毫不知远处黑色轿车内的视线在她漂亮娇俏的笑容上停留了多久。
萧云钦隔着暗色的车窗窥视一切。
压抑长达七年的肆虐欲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
“Boss, 国内的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处理好,大少爷应该已经收到消息。”
副驾驶传来特助崔言川的声音,他恭敬低着头颅,向后座的萧云钦报告。
萧云钦视线依然落在那处,克制又隐忍。
下颌线紧绷着,黑色皮质座椅衬得男人侧脸矜冷。
“所以呢,他什么时候离开?”
车厢沉在一片寂静里,一道冷冽嗓音开口。
像是海水打磨礁石,潮水沉浮间直击要害。
崔言川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偏头注意到萧云钦视线停留的地方,心间愈发确定,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讷讷开口,“应该...快了。”
国内的人邻近截止时间两天才收到通知,在两家跨国集团严格把控的项目上做手脚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当时萧云钦下的死命令是将萧泽钐拦在牛津机场,最好连京北的飞机都上不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
开关按动,车窗随着萧云钦的动作缓缓落下。
“Boss.”
崔言川回头,语带制止。
七年的隐忍不该在这一刻白费。
萧云钦充耳不闻,车窗开着彻底滑下去。
黑色火机在手中旋转把玩,上面刻着陈旧的藤蔓花纹,边上是已经磨损到看不清晰的字母。
座椅间的置物柜上整齐放置着日常各类用品。
萧云钦从烟盒里抽出只雪茄,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雪茄中部,视线微垂,将茄帽一点点剪掉。
慢条斯理的动作格外雅致,像是玉雕师在进行昂贵的雕刻。
男人似乎有的是耐心。
他慢悠悠喝了口水,耐心将手中的雪茄打圈点燃。
棕色雪茄冒出灰蓝色的气雾,轻而易举扣在指节下方,萧云钦微眯着眼,缓缓吸了一口。
像是欲/望被释放。
轻吐息,隔着悠悠烟雾,对面相拥人影逐渐变得模糊。
口腔内甜腻与苦涩交织,有淡淡青草味透出。
力道强劲又引人贪婪。
他的面容被烟雾隐去,食指被黑色戒圈覆盖,上面灼痕若隐若现。
长臂滑过车窗,男人指尖轻点烟身,烟灰飘落在空气中。
漫不经心的动作里透着股致命的疏懒。
像是漫无目的。
眼神却锐利地停在某一处,漆黑眼瞳里藏着久违的贪恋。
以及,不顾一切的掠夺欲。
-
道完别,白色跑车很快消失在云舒的视线。
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跑车发动的轰隆声远去,云舒望着四散在街角的尾气。
毕业的兴奋劲儿转瞬散了一半。
站在缥缈的夜色里,云舒漫无边际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脚步才又重新动起来,朝着街角的车子走去。
经过刚刚那辆黑色轿车的时候,云舒脚步顿了下,大脑不受控制地微偏头,朝后车窗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妨着,隔着昏昧的灯影,就那么和车厢内的人对视上。
那张脸的轮廓太过熟悉,以至于云舒的心登时便咚咚咚地跳动起来。
金丝边框眼镜修饰了几分男人脸庞的冷感,车厢内昏暗。
他的五官有些模糊,熟悉感引人心悸。
走出去好远,云舒才有些自嘲地想,她真是昏了头了。
萧泽钐才刚走呢,怎么就能把别的不相干的男人认成他。
想着想着,唇角刚才牵起的笑容蓦地僵凝住,云舒的脚步逐渐慢下来。
时隔七年,脑海里冒出一个荒谬到不可思议的想法。
或许,刚才那车内的人根本不是萧泽钐。
-
云舒回到住处重新换了件连衣裙,又补了个淡妆。
门还未打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里。
一男一女亲得火热,男人大掌扣着女孩的细腰,从门前的墙壁辗转着移到紧闭的门板上,隐隐的呻/吟声回荡在楼道。
是云舒对面的邻居,也是她的同学。
云舒很轻地蹙了下眉,选择这个住处真是这几年留学生涯里唯一的败笔。
她装作没看见,拎着包包继续等电梯。
梯门还没打开,刚才亲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人分开,李羽灵扭着细腰朝云舒走过来。
“云舒,下周的毕业聚会你是准备参加的吧?”
云舒目不斜视,清声拒绝,“不准备。”
李羽灵见状也不恼,亲昵地挽上云舒的胳膊,“去嘛云舒。”
“我们好歹也是七年的同学呢,工作后说不定还有合作,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呀?”
“松开。”云舒秀眉轻蹙,不为所动。
“...”
李羽灵和云舒平时交流不深,大小姐大多数时候端方有礼,偶尔板起脸来却骇人不已。
她下意识便松开了缠着云舒的手,后退一步。
试探道,“所以云大小姐,你这是答应去了?”
“我男朋友来了,”
云舒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拿估计这时已经踏上回国飞机的萧泽钐挡刀,“我还要陪他。”
明晃晃的拒绝。
“说到你这男朋友,我们这么多年同学,我还没见过呢。”
李羽灵回转身挽着自己高大帅气的外国男朋友,别有一番炫耀的意味,“不会是你这男朋友拿不出手吧?云大小姐,你到底行不行啊?”
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云舒有一位远在国内的男朋友,却从来没见过。
李羽灵这一遭,也着实是对于云舒那位传说中的“男朋友”感到好奇。
偏偏云舒爱面子惯了,最受不了这激将法。
去酒吧的一路上云舒都在懊恼,她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了李羽灵的邀请。
-
云舒常来的这家酒吧坐落在牛津最繁华的街道,闹中取静,吧内氛围安静而别有格调。
是英国读书这几年和萧泽钐时愉常来的地方。
时愉早就到了,了解原委后。
晃荡着酒杯打趣她,“那我们家大小姐准备怎么办?”
云舒不以为意,“花钱雇一个就行了。”
“男人这东西嘛,招招手不就有了。”
流苏耳坠随着她歪头的动作叮铃作响,头顶灯光折射在耳饰昂贵的珠宝上。
“你就嘴硬吧,我还不知道你,这几年身边除了萧大少也没看见有别人啊。”
时愉毫不留情地开口嘲笑,估计因为萧泽钐的临时爽约,大小姐不高兴了。
名门闺秀,端庄婉约的云大小姐,对感情可是挑剔得很,大概只喜欢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萧泽钐。
云舒今晚换了件海蓝色的吊带裙,不同于下午温婉优雅的打扮。
布料摇摇欲坠,女孩薄薄的腰肢暴露在空气中,腰线纤动而迷人。
带着张扬的攻击性。
就像云舒的脸蛋,樱唇杏眸,波光流转,顾盼生辉。
骄矜明艳美得不可方物,和刚才放出的豪言相得益彰,颇具有欺骗性。
“诶,大小姐你不用花钱雇了。”
时愉视线落在某一处,边喝着酒啧啧称奇,“别说,你家萧大少还挺贴心呢,为了你放弃公务,太可以了,给他加一分。”
“嗯?什么意思?”
云舒一头雾水,顺着时愉的视线转过身。
吧内昏黄光线摇坠一地。
云舒头昏脑胀,视线迷离中,先是一截干净的西装裤进入视野,手工定制的黑色衬衫规整地扎在里面,衬衫侧面金色丝线勾勒枯木上蜿蜒而生的藤蔓。
给他整个人蒙上一种颓废的矜冷感。
男人生来耀眼,宽肩细腰很好地撑起做工精致的衬衣,行走间身形挺拔,周身气质如雪松般清傲卓绝。
金丝边框眼镜遮住了男人眼尾下方那颗细小的泪痣,显得他斯文又禁欲。
漫长的三十秒里,云舒面无表情,萧云钦终于来到她身边。
冷白指骨在桌面轻敲,“萧泽钐因为公务回国,毕业回国的关键档口,有什么事儿可以找我。”
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找你?”
云舒几乎是有些发愣地仰头望向萧云钦,语气迷茫,圆润的眸子像是小鹿。
真是奇怪,他和萧家的关系怎样她是知道的。
甚至不如她这个外人。
云舒缓缓坐直身子,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和平常无二,“萧云钦,你为什么要帮我?”
却还是挡不住旧情人再度见面情不自禁的咄咄逼人。
她不觉得前男友有帮助前女友的必要。
也不想接纳前男友的看似好心。
云舒轻飘笑了下,晃着酒杯,酒液荡出漂亮的弧度,有些洒到了桌面上。
她纤细的手腕支着下巴,尽管心跳已经开始变得有些不规则,依旧好整以暇地问出来。
女孩下巴的弧线异常漂亮。
精致秀气,和傍晚的时候相比,近了看更是,简直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萧云钦视线在上面短暂停留,不动声色滑过。
男人微一抬手,云舒手中酒杯转瞬被他拿走,随意地搁在一边。
萧云钦开口的嗓音冷漠而平静,带着疏离且克制的礼节。
“因为你是我未来的嫂嫂。”
很容易听懂的话,她未来会是萧泽钐的妻子。
是萧云钦的嫂嫂,所以他有义务帮助她。
像是“咚”地一声,透明冰球落入威士忌的响声。
冷感不带一分一寸的情绪,落入云舒耳里,她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心被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