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蓝色调的儿童房里,柔软的大床上坐着一个抱着小白羊玩偶的小男孩。
只是从外表来看,就让人感觉到他的身体不算好,脸颊的婴儿肥勉勉强强挂了点,小脸白白的。
姜乐安正放空发呆,莫名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小孩子无法准确表达这种感觉,他左右看了看,视线锁定到窗户的方向。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外面的蓝天白云以及大树的绿尖尖。他放下玩偶,朝床边挪了挪,翻过身体趴在床上,伸着小短腿往下面探。
等到姜妈妈端着水杯进来时,小乐安已经踩着小软凳往窗户上扒了。
“绵绵!你在干什么?”姜妈妈连忙把水杯放一边桌上,惊慌地上去要把姜乐安抱下来。
姜乐安瞪着玻璃珠似透亮的眼睛,靠在妈妈怀里,指着窗户外面,舌头还有点捋不直,“妈妈,那里有人在指我。”
姜妈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外面空荡荡的,又是二楼,哪里有人?
她忍不住抱紧了姜乐安,呈现出一种保护的姿势来,“宝宝,你看错了吧?不要吓妈妈呀。”
见妈妈不相信,姜乐安的小脑门上出现浅浅的褶皱,他咬着手指,又给姜妈妈含含糊糊地描述,“妈妈,那里就是有人呀,那个人小小的黑黑的,呀,他又看过来啦。”
姜妈妈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将小乐安从上面薅下来,然后一手空出来迅速把窗帘拉上。
姜乐安看着妈妈的动作不太理解,但小孩子心思敏感,无措地绞着手指,怀疑自己做错了事情。
姜妈妈定了定神,又俯身把姜乐安抱了起来,温声道,“宝宝,你下次再看到,一定要来找妈妈,知道了吗?还记得妈妈跟你说的,不准和陌生人离开,记得吗?”
姜乐安感受妈妈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就软软地贴了上去,抱着姜妈妈的脖子,重重地“嗯”了一声。
隔天早上。
姜乐安被从被窝里捉起来吃早饭,不情不愿地坐在儿童座椅上,眼皮子还耷拉着,苦大仇深地盯着姜妈妈手里的白鸡蛋。
姜妈妈剥好鸡蛋塞给他,又拿手背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脸,“乖宝宝是不可以挑食的。”
姜乐安捧着鸡蛋,撅着嘴不高兴地小声嚷嚷,“宝宝想睡觉。”
姜爸爸逗他,“谁家的乖宝宝早上不吃饭啊?”
姜乐安连忙咬了一口鸡蛋,含含糊糊地否认,“不滋道!”
姜爸爸哈哈大笑,又对着小乐安念念叨叨,“不是不让宝宝睡,可八点睡九点起,睡得够久了,起迟了你还不吃早饭,这么小小一点,怎么能不吃饭呢......”
姜乐安哪里有那个专注力去听姜爸爸的唠叨,他吃了半个鸡蛋就放到一边去,挑着粥里的香菇吃。
姜爸爸也不强求什么回应,他自然而然就开始和姜妈妈聊起来。
“隔壁空的那栋住进人来了。”
姜妈妈:“我说今天早上去浇花的时候听到隔壁怎么叮叮当当的。”
姜爸爸:“在这儿住的都人精,人今天早上刚住进去,就有人到处打听是什么身份了。”
姜乐安最近新学了几个词,闻言立马找存在感,“人精!鸡精!味精!”
姜妈妈捏捏他的小鼻子,“你是小猪成精。”
姜乐安不乐意地哼一声,小声叽叽歪歪了几句什么“我是粉色大章鱼”,又搂着碗继续喝粥。
姜爸爸也笑,继续和姜妈妈聊道,“听说是个小孩。”
姜妈妈诧异,“小孩?”
姜爸爸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谁知道呢?没准是哪个豪门的小少爷出来了。我再打听打听,不过住在咱们隔壁,只要不是什么麻烦身份,咱们还是走个过场的。”
姜妈妈心思活泛起来,“要是个小孩,又是邻居,宝宝说不准也能有个朋友。”
姜乐安耳朵微动,嘴巴糊了一圈米粥,举着勺子惊喜地道,“朋友?我可以把我的发发送给他!”
姜爸爸给他擦擦嘴,“等宝宝明年上了幼儿园,就有好多小朋友一起玩了,你要每个小朋友都送花吗?”
幼崽陷入了沉思。
等姜乐安吃完饭,姜妈妈把他放到玩具房里让他自己玩,转身出去把姜爸爸拉到厨房。
“你昨天没回来,宝宝跟我说看到窗户外面有人。”
姜爸爸不太理解,“这怎么了?正好有路过的人不挺正常的?”
姜妈妈神情严肃,“关键是我没看到人啊,宝宝还说那人穿着黑衣服,那不是......”
姜爸爸懂了这未尽之言,姜乐安早产,光住保温箱就住了两个月,出了院后又总是生病,姜家夫妻几乎把所有工作都放下来照顾小乐安,夜晚惊醒去探探小孩的呼吸更是常有的事。
吃药看病从没落下,他们也没少去各地据说灵验的寺庙里拜过。
遇到孩子的事,姜家夫妻也不敢说什么不信鬼神,两人商量一会儿,决定明天就去庙里请个平安福,再拜一拜。
——
姜乐安小心翼翼地把积木往上一放,“哗啦”一声,刚搭好的全塌了。
他有些泄气地爬起来,去找上次不知道丢在哪里的遥控小车。
玩具房的窗户是大大的落地窗,上午的阳光正好,姜乐安被外面的风景吸引了过去。
他们搬来这里其实并没有多久,姜乐安很喜欢新家的小花园,他认真地看过下面的花花草草,顺着大树枝干的走势看向了另一边。
另一栋沉寂了很久的房子有了响动,大门还敞开着,不停往里搬着东西。
姜乐安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
他转头想叫妈妈,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没有动,眼珠子也黏在了那人的身上。
他张了张嘴巴,看着对面不断进出的人消失,大门关闭,那个黑色身影依旧一动不动,然后莫名地,他喊出了一个于他而言陌生的称呼。
“哥哥。”
对面的人似乎笑了一下。
——
“绵绵?宝宝?”
姜乐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约莫十岁的男孩,神情还有些呆愣。
沈泯和他对视,“宝宝?”
用冷到掉渣的语气喊亲昵的称呼,十成十的怪异。然而姜乐安像被按了启动键一样,一头扑向男孩,态度热情又自然。
“哥哥,你回来啦!”
沈泯猝不及防地被他扑了个满怀,有些不习惯地往后撤了撤,把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的小团子拎出来。
“嗯。”他的声音有点冷淡。
姜乐安浑然不觉异常,他把小白羊玩偶往被窝里一塞,转身探着脚下床,在地毯上蹦蹦跶跶,伸手去拉沈泯。
沈泯迟疑了一下,就被他捉住了手往外拉。
“我要去找我的小车车,哥哥,你知道我放在哪里了吗?”
沈泯还没答话,姜乐安的话题又转移了。
“咦,我的发发怎么在这里?”
姜乐安看着二楼走廊尽头,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松开了沈泯的手,跑向那盆柔弱无助的白色小雏菊。
沈泯慢悠悠地跟在他身上,四处打量着周围环境,虽然同样是别墅,但格局大不一样,面积也比隔壁小了很多。
姜乐安抱着花盆还在疑惑,他抬头看向走过来的沈泯,“哥哥,你知道谁把我的发发拿过来了吗?”
沈泯俯身把花盆拿起,花盆很小,他单手就能拿起来。
“宝宝不是要把花给我看吗?不记得了?”
姜乐安冥思苦想,一拍脑袋,“不记得。”
他决定放过自己,既然是给哥哥看,现在看了也一样,“那我们去找车车吧。”
沈泯向楼下看了一眼,“现在不行,姜叔和林姨回来了。”
他动作有些生疏地抱起小孩子,又颠了颠,做这个动作时,他眼神透露出一些迷茫来,为什么人类抱孩子会做这个动作?
为了完美融入,即使不解,沈泯依旧一比一复刻下来。
姜乐安抱着沈泯的脖子,有点兴奋地乱晃着脚,在楼梯上就喊,“爸爸妈妈!”
姜端和林黎也笑着回应,又看向沈泯,“小泯,辛苦你带绵绵了。”
沈泯微微扯了下嘴角,“绵绵很乖。”
姜乐安立马挺胸抬头,拍拍自己的小胸脯,骄傲道,“绵绵很乖。”
林黎让两个小孩到客厅玩一会儿,她和姜端去做晚饭。
“我本来还担心小泯和宝宝玩不到一起去,现在看起来两个小孩相处得不错呢。”
姜端点头,“是啊,我也担心小泯的心理问题,谁能想到老沈两口子怎么就突然出事呢。”
林黎叹了一口气,“这算算也有一个多星期了,那收养的事......”
姜端摇头,“虽然小泯也算我们看着长大的,但小泯现在身份不合适,算了吧。”
林黎有些遗憾,但也没再坚持。
姜乐安抱着沈泯的手臂摇了摇,撒着娇地喊他,“哥哥哥哥,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沈泯把注意力从厨房那里收回来,心情看上去不错,也不嫌小孩子无意义的重复问话烦,“嗯?”
姜乐安又问了一遍,“哥哥你几岁了呀?”
沈泯回想了下,“十岁。”
姜乐安眼神一亮,把自己的两只小手都张开,像小兽一般弯了弯十根手指,“呀,十个!”
沈泯意外和他脑回路对上了,幼崽的意思是他正好有十个手指头。
沈泯没话找话,“你几岁。”
姜乐安蜷起手指,留了三根,“三岁!”
沈泯发现他说话很喜欢强调,如果有字幕,那姜乐安每句话的末尾一定都是感叹号。
姜乐安又把三根指头放下,竖起其他七根来,小声数着,“一、二、三……七!”
“哥哥,你比我大七岁!”他挺了挺小胸脯,等着夸奖。
沈泯抬手,把他两只小手都攥着,“十减三等于多少?”
姜乐安没了“手指计算器”,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和他大眼瞪小眼,把脸都憋红了。
沈泯轻轻捏了捏蜷在自己手里两只软若无骨的小手,看着着急的小乐安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