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敬将军!”
“敬将军!”
风雪弥漫整个天际,城池门外,将士们高举手中酒坛,呼喊声震动天地,响彻云霄。
前方战马上坐着的人,身穿白袍铠甲,手握长枪,简单束起的墨发在风雪中肆意扬起。
似是回应身后战士们的呼喊,他举起手中长枪,一个简单动作,迸发出的兵戈铮然,足以勾起所有人敬意。
言宁用手挡着吹过来的雪花,试图靠近些看清他容貌,一步一步,再向前一步,就可以看到他的样子。
“嗡嗡嗡……”
床边闹钟震动,她再次在这关键时刻被吵醒,起身坐在床上,任由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的阳光笼罩着自己,发了好久呆,脑海中全是那位梦中少年将军。
“你怎么知道他是位将军?”放在餐桌上手机中传来好友的疑问声。
言宁喝了一口牛奶顺下口中吐司,回她:“感觉,一种很确定的感觉。”
好友先“切”了一声,然后提醒道,“宁宁,今天是你这个月第七次梦到他了吧?有些事情还是要相信玄学的,明天周六我陪你一起去寺庙拜拜吧。”
“拜什么?”言宁低头练起掉在地上的土司屑问道,然后顺手摸了摸蹲在餐椅旁的猫猫。
“你都不觉得奇怪吗?怎么会连续梦到同一个不认识人,还是古代征战沙场的将军,杀气这么重!”
在她说到“杀气”的时候,原本安静的猫猫突然挣脱开她放在身上的手,躲到客厅沙发上,眼睛盯着言宁看。
以为是吓到它了,言宁放低身子慢慢踱步过去,嘴上安慰着,“不怕不怕,我们不是在说你。”
“你在和谁说话?”好友疑惑地问。
“和我的猫啊!”
“你什么时候养了猫?”
安抚好沙发上猫猫后,她拿过手机,“就是我月初时候在楼下捡到的那只!不是和你说过?”
好友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这不是最近太忙了吗?怎么说我刚刚的提议,去的话我提前买票。”
言宁想了一下,点头,“也可以,但是今天晚上我一定要看到他的脸!”
定好时间后,电话挂断,她收拾完自己,又添了些猫粮,离开家去上班。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家后,那只猫猫趴在阳台窗边看着她消失的那个道路拐角很久很久。
*
“新帝忌惮您兵权已久,这道圣旨明显是埋伏,将军您不能回啊!”梦境中,鬓角花白的军师对着那道背影劝阻着。
“如果我不回,褚家那些被困在城中的老少,还有将士们的家人都会有杀身之祸,我不能让他们因我一人送命。”这次军帐中的他,退下铠甲,身着墨色的骑装,腰间用同色玉带束起,身形挺拔劲瘦。
说话声音也不像之前在乌泱大军面前的状态,清冷干净却有种不可抗拒的震慑力。
“老将军生前说过,褚家人生下来自有定数,享受得了盛名也要经得住苦难。”看着面前的少年,老者叹息垂头,“将军自幼随着老将军出征,自是最懂他,如果他还在世自定是不会让您回的。”
站在军帐入口的言宁,听完他们对话后,来到老者身边,再想向前去时,被他开口打断,“父亲还说过,褚家人可以战死沙场,但不可死的不明不白!”
坚定声音已经表明了不容再议的决心。
言宁看着老者无奈摇头叹息的背影,转过身看着那位站的笔挺身影,这一刻她理解了,原先在书中和剧中看到的爱国将军情感,是一代代忠义之人筑起的围墙,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身处乱世中最后的防线。
短短几天梦境,她有了种身处这个时代的真实感,见到了战场上的悲壮,也见到了战后沙场,遍地横尸,满目血迹。
由心底蔓延开的无力感,充斥着她周围,少年驻足看着地形图的身影在脑海中挥斥不去。
她想要上前拍拍少年肩膀,给他力量,但是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变成她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再次披上铠甲的他,手中不见了长枪,仅剩腰间那把长剑。
一人一马,身后扬起一片风沙,在将士们高举手中刀剑的呐喊声中渐远。
两人间的距离不变,但是他们周围的场景不停变换着,从山川湖泊,再到沼泽林,她看到了战争带来的苦难人群,也看到了富庶的安详之地。
最后场景是他停在一座城墙门外,在守城将士的上下搜身后,牵着马走进这座褚家历代用命守护着的城。
皇宫内殿外,他被卸下铠甲和腰间的长剑,随着带路公公走向内殿,少年身姿□□,步伐坚决。
言宁随他来到内殿,站在他的身旁。
“褚牧,你让我好等!”
原来他叫褚牧,言宁默默记下。
“我以为你会自称朕,而不是我。”他轻笑着,语气中满是不屑。
上面的人也不生气,他站起身,抬手对站在一旁公公摆手,很快褚牧面前递上来一杯酒,小巧精致的杯盏中,是对他生死的定夺。
在他拿起杯盏时,身边的言宁抬手想要阻止,但是虚影的她只是过客,只能看着他仰头一饮而尽。
“啪啪啪……”,殿内响起他拍掌声。
“不愧是褚家少将军……更不愧是世人口中相传的常胜将军。”穿着明黄宫装的人,顺着台阶慢慢走下来,站在褚牧前方,这个时候言宁看清了他的面容,也看到了他眼底那丝毫不掩饰得浓浓杀意。
对这杀意丝毫不惧的褚牧,轻笑一声,“我到了,酒也喝了,放人吧!”
“放人?放什么人?无需。”他喊着刚端酒过来的公公。
“老奴在。”
“褚将军让我放人,你告诉我放什么人?死人吗?”
无需公公弯下腰,回:“老奴不知褚将军何意,奴才只知牢中并没有褚家人。”
“这就奇怪了,褚将军是不是太久没回越中城了?还是说将军这次回城并未归家?”他一口一个将军,眼中的杀意愈浓。
“无需多言,你让我回城,我已回,那就放了其他人。”他的语速很慢,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人都死了,你才来和我谈条件,是不是有些晚了?”
身后的门外传来雷鸣声,突然刮起的大风似乎在彰显着他心境变化。
褚牧手中的空杯盏在他开口时化为碎片,落地声刺耳,“死了?”接着他抬头笑出声,“那你就去陪他们吧!”
话落,刀起。
内殿变成浴血战场,他手握短刀站在台阶之上,满身鲜血,嗤笑地看着下面团团围着自己的将士。
刀剑声中,他一直遵循的信仰在这一刻全然崩塌。
君不仁,臣自然再做不到忠义。
家不在,何谈护国!
内殿之外,他像是嗜血的战神,短刀劈断刺向自己的长矛,刀剑声交响,拳肉碰撞,力气耗尽时,褚牧用手中短刀撑着地面,眼神看向试图冲上来的将士。
看着他们身上穿着比边疆战士们更有防御力的铠甲,看着他们手中拿着的最锋利的兵器,再看看他们现在守护的人,“哈哈哈……”他强撑着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站起来。
肩上血顺着指尖落在地上,一滴一滴混成一片,带着血渍的嘴角上扬,“身为战士要做的是保卫家国,保卫疆土,而不是困在这小小的皇宫中护着一个弑父之人。”
向前一步,他看着被人扶着站在保护圈里的人,“宗政晔,希望你能守得住这新君之位。”
“你什么意思?”下面的人问。
褚牧仰头感受着随风落下的雨滴,片刻他抬眸注视着宫外方向,“父亲,看到今天这一幕,您是否还会坚持当初?”
“不!”看着围在周围将士将手中兵刃刺向他的时候,言宁奋力地冲上去,但是只是虚影的她一晃而过,什么都做不了。
两人错过瞬间,褚牧对她笑了笑,说出最后一句话,“我一直都知道你,姑娘!”
“啪!”脸上挨了一下的言宁捂着脸从床上坐起,看着冲她摇着尾巴的猫猫,不可置信指着它问:“刚刚是你打的我?”
显然猫猫是不可能回答她的,它跳下床留给她一个高傲背影。
对于这件事情,言宁在吃早饭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因为她觉得一只猫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周六寺庙外,人格外得多。
言宁从地铁站出来后一路狂奔,在她手撑着好友肩膀喘着气时,对方轻拍着她后背,“你缓缓我们再进去,我和你说进去之后不要乱说话,我妈说了,可以不信但是不能在里面胡说,会有折损的。”
看着她说的煞有其事,言宁假装沉稳地点头应下。
两人各持一炷香,走进后先随着人流来到点香处,然后手中拿着冒着青烟香束,来到大殿的正前方,在好友四个方位举拜时,言宁看着络绎不绝人群,心想,“这么多人,寺中的神仙忙的过来吗?”
等她照着样子举拜完后,好友拉着她穿过正殿,走过中庭来到偏殿,然后推开偏殿后门,走进一间用草木建成的屋子。
“大师,这位就是我之前和您说的朋友。”
好友示意她上前,言宁跪坐在这位被称为大师的身前,两人对视一眼,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着眼睛说:“这位施主,你的梦境,我解不开!”
“你知道我的梦境?”言宁问。
大师摇头,“只能看到一二,并不能知晓全部。”
“那你知道褚牧吗?你能看到他吗?”因为激动,言宁有些语无伦次。
身后的好友拉着她,在她回身看过去时对她摇摇头。
“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之间的羁绊,自会在时间轮回中得到答案。”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这次大师沉默了一会,就在言宁要放弃的时候,他开口给出答案,“等,等他的决定!”
走出寺庙后,言宁脑海中全是大师最后的那句话,等他的决定?这个决定在他毅然一人回城时就已经注定了。
他要救的从来都不是自己,先是天下百姓,后是家族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