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j市的小县城,金临县。
冬日的早上,太阳微微冒出点头,却没什么温度,依旧是刺骨的寒冷,路上来往的行人还挺多,皆是紧紧的裹着棉袄或者羽绒服,脑袋缩进衣领里,或者干脆戴着帽子大围巾。
金临县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的311病房中,一共六张病床,病床分了两边,从进门通道隔开,一边三张病床,只有相邻的两张病床上睡了人,其他病床都床单都没有铺,空着在。病房装修很老旧,地面是那种灰色的大块大理石地砖,比水泥地看着亮一点点而已,跟小学教室的地板一样,墙上的粉刷已经不是白色了,白色上透着一层灰,墙上还有脱落的墙灰,天花板就是一层白色墙顶,也有少许脱落墙灰,斑驳的满满的年代感。
“311病房6床换药。”
护士进门拿着药站在靠门左边的病床前,看着空空的药瓶和针管里回流的血,语气不怎么好,“没药了你看不到么?不会喊人么?你家人呢?这才手术怎么就留你一个小孩子在这里?隔壁床不换药都没人发现你这药瓶空了。”抬头自顾自的换着药,不见人回应,又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声音放轻了些,“是不是叶刘璃!”
叶刘璃正躺在病床上双眼放空的盯着墙顶的斑驳,消化着她刚刚看到的景象以及脑袋中凌乱疼痛的记忆。
她记得她刚生完娃,月子里婆婆的搅和以及老公无条件站婆婆那边导致她脑袋空白一气之下抱着娃儿跳下了六楼,身体失重的一瞬间她清醒了过来护住了自己怀中的孩子,她当场身亡,孩子幸运的留下了一命。
要说这个娃也是得来不易,叶刘璃二十五岁结了婚,当时和老公谈了四五年的恋爱,老公叫马华,老公家很穷,家里的情况也极其复杂,马华的爸爸是个二婚,跟头婚老婆生了个十几岁的儿子,但是当时和他妈妈结婚的时候骗了他妈,隐瞒了自己结婚生了孩子的事实,至于为什么跟头婚老婆离婚,这个马华没跟叶刘璃说,叶刘璃也不怎么感兴趣,也没问过,她只知道他有个跟他妈妈关系不怎么好的父亲,以及一个大他将近二十岁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从小父亲对叶刘璃就很严厉,动辄打骂,但是父亲对她又很好,从初中有晚自习开始,便是父亲早上五点多送去学校,晚上十点多接回家,风雨无阻,她所感受的父爱,伴随着是怒吼打骂。
而母亲,上着三班倒的班,经常跟上学的叶刘璃两三天碰不着,和母亲根本没什么沟通。而那个时候正是女孩子小心思的时候,叶刘璃更不敢对父亲说,她怕父亲,因为她不知道这一刻对她很好的父亲下一刻会因为什么突然生气。
叶刘璃和马华是在网上认识的,认识之后叶刘璃才知道两人在同一个县城,金临县。
她认为这是缘分。
马华这人,身高长相都还不错,但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一张骗人的嘴,花言巧语,偶尔一点点小小的恰到好处的好。
偏偏,这些话这些好都是叶刘璃缺失的好多年里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做过的。
叶刘璃沦陷了,有了两人的第一次网下见面。
当时叶刘璃是大学,身边所有的同学朋友都不看好两人,叶刘璃通通没听,她觉得这人对她好,也懂她的奇奇怪怪,所以义无反顾的和马华相处了下去,然后谈恋爱。
叶刘璃对马华说希望结婚的时候再做夫妻间做的事,马华同意了,结果叶刘璃还是没有守住底线被半强迫半哄骗的夺走了初夜。
从那之后,以前那个处处对她照顾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马华彻底消失了,他不耐烦,他否定叶刘璃的一切,他赤裸裸的嫌弃叶刘璃不化妆不打扮,而这些都是以前他说他爱她的单纯可爱不做作。
巨大的落差让叶刘璃崩溃了,她后悔了,她不知道怎么办。
她想分手,可是她的初夜没了,她分手了怎么办?可是继续和这样的马华相处下去,她做不到。
于是,漫天的争吵开始了,叶刘璃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
叶刘璃本就是个很单纯保守的女孩,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说好等到结婚的时候再同房,他答应了却不遵守约定呢?为什么得到了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呢?
这样的马华,她不愿意跟他结婚。
可是,她已经不干净了,她不和他结婚还能和谁结婚?
也许,马华就是抓住了她这样的心理。
即使两人吵了无数次,闹了无数次分手,只要马华哄一哄她,叶刘璃还巴巴的以为以前那个马华又回来了,然后两人就和好了。
叶刘璃的脾气也越来越怪,经常吵架就闹失踪,躲着看马华着急找她,这样她会觉得马华其实没有骗她,他还是对她很好。
你看,他这么着急的找她,他还是很在乎她,他只是不会表达吧。
然后叶刘璃的气就消了,就能够平静的和马华相处一段时间。
但这种平静,犹如镜花水月般,是假象,维持不了多久。
两人争吵的频率越来越多,叶刘璃闹失踪也越来越频繁,马华从一开始着急的找寻,到后来叶刘璃一呆呆一晚上,马华却安然睡着觉。叶刘璃边哭边疯狂给马华打电话,马华直接把叶刘璃拉黑。
叶刘璃就是固执的觉得,他拿走了她珍贵的东西,他凭什么不对他好,他答应了她的却没有做到,他凭什么?
就这样,叶刘璃被自己的思想折磨的不正常了。
叶刘璃从来没有嫌弃过马华家穷,从来没有,即使她家就她一个,她也没有说马华到时候娶她必须买房子买车子给彩礼,叶刘璃只需要他对她好就行,其他的她都可以不要。而现在,这个所谓的对她好,在拿了叶刘璃的初夜之后,烟消云散了。
两人有一回吵得厉害,叶刘璃哭着问,“你明明说会对我好,明明答应结婚之后同房,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对我?”
马华打着游戏头也不抬,“谁让你要这么作的?你不作我不就好好的?”随后又嗤笑一声,“你以为我当时为什么找你?你长的多好看?还不是因为你蠢,我当时同时撩了十几个女的,是在你们高中学校门口捡的同学录联系方式,就你蠢的哟,好骗的哟,啥都跟我说,我不骗你骗谁啊!”
叶刘璃只觉得瞬间血液倒流,满心满脑的难堪让她快要爆炸,眼泪流干了。
她想分手了算了,可是又怕她还没结过婚就没有了第一次会嫁不出去,她也没有脸去找另一个老公,她怕新婚夜的时候被老公发现她没有第一次,她更怕让极其封建思想好面子的爸爸脸上无光。
就这样,他们俩一路吵架到了结婚生娃。
那个时候的叶刘璃,没有人告诉她什么叫及时止损。
结婚,叶刘璃也是打算好好过的,即使对这个老公失望透顶,但是她还是认定了他,和他一起买房子,把自己所有的钱给老公去买房子,她的老公说的很好听,让她拿钱买房子的时候说,“你是独生女,肯定不习惯和我妈一起住,我买个房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住,就不跟老人一起住。”
叶刘璃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几年工作所有的积蓄都给他打了过去,然后之后每个月只要她有钱,都会给他打过去,好多次她的钱都不够还花呗,就临时找好姐妹借钱,下个月发了工资了再还。
而结婚了就又全变样了,两人先拿的结婚证,后办的婚礼。
结婚证一拿,叶刘璃的婆家人就开始出来刁难她,一群人穷横穷横的,叶刘璃跟马华说他的家人欺负她,马华反而骂叶刘璃,凭什么说他的家人,说叶刘璃算个什么东西。
两人吵的婚礼差点没办成,最后是叶刘璃父母出来劝叶刘璃,忍一忍,结婚证已经拿了,不办婚礼,叶刘璃吃亏。这才暂时把婚礼办完了。
婚礼是叶刘璃的父亲出的酒席钱,婆家人一分钱没出,叶刘璃的父亲劝叶刘璃不要计较,自己选的人,捏着鼻子认了,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然后,婆婆登场了,也是叶刘璃这辈子最恨的一个人。
婚礼一办完,叶刘璃的婆婆就要住新房,而马华,这个时候彻底暴露了他的妈宝属性。
马华逼着叶刘璃在新家跟婆婆相处,叶刘璃不愿意。叶刘璃宁可把新房子让给婆婆住,也不愿意跟婆婆一起住。
她想自己回娘家住,马华不同意,说他妈不好想,他妈妈会不开心;和马华商量住他妈不愿意住的那个老房子或者出去租房,马华也不同意,说这样他妈还是一个人住啊,他妈妈会不高兴的……
最后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叶刘璃在父母的劝说下,还是同意了和婆婆一起住在了新房子里。
而如愿住进新家的婆婆先是在这个她一分钱都没出的家里摆女主人的谱,拍着桌子冲叶刘璃大呼小叫,然后还要把她的女儿也就是马华的姐姐和姐夫弄到新家来住,随后不厌其烦的催叶刘璃生孩子。
叶刘璃就跟她说明了最近两年两人不要孩子的打算,因为马华还有欠款,两人想无债一身轻的生娃,给娃最好的一切。
马华买房子,除了叶刘璃拿的钱,还有一部分钱,是他借的。
婆婆不死心,见催不动叶刘璃,就去跟她儿子马华说生孩子的事。
然后叶刘璃的悲惨生活开始了。
马华,在他妈妈催生下,什么原则都没有了,就拼了命的逼着叶刘璃生娃,天天骂叶刘璃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说叶刘璃孩子都不会生,要叶刘璃有什么用。wWW.ΧìǔΜЬ.CǒΜ
整整两年,整整两年啊,叶刘璃被催的骂的天天觉睡不着,神经紧绷,月经不正常,各种检查做了,没有问题,中药吃了,西药也吃了,可是就是怀不上。
一桩桩一件件,汇聚成了彻底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刘璃很早就精神不正常了,再经过这两年的催生的折磨,怀孕的激素跌宕,叶刘璃已经是极度不正常了,脾气暴躁,易怒,整天胡思乱想,睡不着觉,整夜整夜的噩梦不断,白天睡不着,晚上不想睡。
可悲的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不对劲,马华更是各种骂叶刘璃神经病。
再者,好不容易盼来了娃娃,可是叶刘璃的丈夫和婆婆也没有放过她,月子里都对她各种刺激,于是,并没有很强大心里的叶刘璃,造就了这死的结局。
接着叶刘璃便发现自己变成了阿飘。
阿飘叶刘璃看着自己所谓的老公丧妻之后极快的走了出来又娶了一个老婆的恨,看着自己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唯一一个孩子一夜白头的痛。
说不出,哭不出,触不到,撕心裂肺却感觉不到疼痛,滔天恨意和懊悔。
看着刚刚出生的还没满月的小娃娃可怜巴巴的还在医院抢救就被自己的爸爸和爷爷奶奶推给了刚刚丧女的外公外婆,她看着已经年迈的爸妈一天几份工的省吃俭用养活了那个可怜的娃娃,给他取名念汝,叶念汝。
她无数次的想伸手摸一摸那个娃娃,可是都摸不到。
在叶念汝三岁生日的时候,蛋糕上的烛光印在他开心的小脸上,叶刘璃像往常一样想摸一摸他的脸颊,本以为又是直接穿透而过,却没想到自己的手竟然感受到了一片温热的柔软,嫩嫩的,叶刘璃满心欢喜自己竟然碰到了儿子的脸,却在触碰到他脸颊的一瞬间黑了眼。
再醒过来,竟然发现她重回了2006年,十五年前她做阑尾炎手术的时候。
病房墙上的日历,病床前的病历卡,以及满是年代感的病房病床,疼痛的手术处。她四处走走看看,脑袋嗡嗡嗡的,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重回年少,手术的伤口有轻微撕裂感。
她重新躺回了病床,盯着墙顶,眼睛肿胀酸涩泪流满面她都不敢闭眼,她怕是一场梦,她怕一闭眼,就是无止境的绝望,窒息,痛苦。
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哎!”条件反射回答了一声,“是,我是叶刘璃!”
恍若隔世。
“你自己醒了看到药瓶空了怎么也不知道喊人啊!你家大人呢?你这刚手术了怎么没人看着点,药瓶都空了,回血回这么厉害,你看你这手都肿了,留置针都没管到一天,今天药打完了再看明天用不用给你换针,还是隔壁床的人换药看你药瓶空了跟我们说的……”穿着白衣的护士边换药边在那说着,眉头微皱,言语不耐烦,但是动作却很轻柔。
叶刘璃愣着,一声不吭,她怕这是一场梦,她怕出声了,梦醒了。
但是护士揉她打吊针的微肿的手传来的轻微痛感,略微发黄的护士服,以及年代感十足的病房,让她内心忍不住一点一点溢满期待。
她真的回到了十五年前,而十五年前在医院住院,只有一次,是她做阑尾炎手术的时候。
这年她刚满十三岁,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没有发生,没有遇见,没有痛苦。
还,来得及。
来得及改变未来的结局。
那亲者痛仇者笑的结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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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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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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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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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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