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初二,阴,小雨。
南方三楚之地上,有条滔滔大河,河水傍山而向西一直流淌,最终汇入了西洞庭,是条发源很久的古河,不知深浅。
大河上游,有条荒废已久的石拱桥,因年代过于久远,不便修缮,早已被其他现代化的新桥所替代。
此刻的雨幕中,有个人从河岸边的大青山走了下来,行至桥边时,陡然停下脚步。
这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眉清目秀,只不过打扮稍微有些土气,其穿着一袭粗布麻衣,腰间挂着一个鼓鼓的黄色老旧包裹,脚上是一双草鞋,裤腿卷得老高。
青年轻咦了一声,站在桥上向下望,眼里爆射出一道精芒,似透过那浑浊的河水,看见了河床底部某个东西,正在吞吐红珠,极为不凡。
“你也不容易啊,百年修行,今天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算了,算了……”
神神叨叨的青年暗叹一声,随后又从包裹里取出一把古朽的木剑,当下咬破指尖,将一滴滴鲜血染在了木剑之上,径直的将木剑挂在了桥中间的拱洞之上。
“挂上一把断头剑,染我禁血,杀你封正后的七分戾气,望你莫要兴风作浪,伤天害理。”
做完这些,青年这才准备放心的转身离去,忽听得下游处,传来了敲锣打鼓声,一行浩浩荡荡的人影出现在了河岸边。
“城隍蛇官镇阴路,孤魂野鬼莫挡门,起水!”
为首的是个身穿道袍,头戴道帽的老道士,手持一把桃木剑对着河水一阵挥舞不绝。
随着他一声大喝之下,身后数十位披麻戴孝的孝子孝孙在一片哭哭啼啼之中飞速的忙活了起来。
鸡鸭牛羊、饭团斋品,一箩筐一箩筐的被人倒进了河里,孝子之中,一名双手抱着一张黑白照片的中年男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说:“龙王爷保佑,各路冤魂厉鬼、山精妖怪莫要欺我爸,让他安心的去吧……”
“时辰已到,烧仙轿,放河灯!”
老道士大喝一声,身旁立马是有人将纸扎的花轿,金童玉女纸人就地焚烧起来,漫天的纸钱也随之飘洒而起。
三盏用鲜红的纸做成的河灯被老道士放入河水中,其中一盏河灯内,囚禁着一条巴掌长的青背鲫鱼,正随着河水渐去。
桥上的青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上浮现出一道怒容:“麻烦了!这时候居然有人起水,河底的东西肯定按捺不住了!”
这起水,在阴阳法事中又称赈河饥,某些生前作恶多端之人在刚死的一段时间,阴差尚未来临,这时候方圆的游魂野鬼、河里的精怪,都会轮番来欺辱它。
所以苦主就会请来道士做法,拜城隍土地,镇四方野鬼,敬河伯龙王,压山野精怪,以此希望亡人不受欺辱。
河面上肉香扑鼻,引来了水底无数的鱼虾争夺那些生肉,互相撕扯着,一只约莫有磨盘一般大小的东西浮出水面,兴奋的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爸爸,这王八好大,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
这时,岸上的中年男子身边,有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姑娘指了指那东西,小声而好奇。
咔嚓!
话音刚落,天空响起炸雷,闪电光之下,明灭可见那东西豁然是一只硕大的老王八,浑身都隐隐开始长出了绿毛,只不过此刻却可以看到,其身体一阵一阵的龟裂,眼里竟流出了道道血泪,无比怨毒的扫着岸上的众人,尤其是那位此刻被吓得呆若木鸡的姑娘!
“哎……”
桥上的青年满脸可惜的摇了摇头,‘噗通’一声,一个猛子扎入了河里。
“别怕,也许是你爷爷生前作恶太多,替他做这种法事总有些怪事要发生的。”
岸上的老道士徐徐开口,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的话犹如定海神针,让众人都纷纷松了口气,尤其是那被吓得面如白纸的俏丽姑娘。
岸边的法事还在继续,老道士仍旧在不停的念念有词着,约莫到了尾声时,‘啪’的一声,一只血肉模糊的老王八尸体,从河里飞了上来,将老道士手里的桃木剑都吓掉了。
接着,河里走出了个浑身湿漉漉的青年将众人吓得不轻,注意看,他双手修长的指甲上,还滴着一滴滴的王八血。
青年扫了一眼众人,最终视线停在了中年男子父女身上,用严肃而认真的语气说:“赶紧找个香火鼎盛的道观或者寺庙避上一年半载吧,否则七日之内,在场众人小则大病一场,大则鬼怪缠身,你们父女,则有血光之灾!”
“这……”
中年男子父女也是听得一阵心惊肉跳,不由得战战兢兢的将目光投向了那名老道士。
老道士吹胡子瞪眼的走到青年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哪儿来的山野小子乱咒人?老道我做这一坛方大大小小的法事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wWW.ΧìǔΜЬ.CǒΜ
青年微笑着不说话,径直走到了老王八的尸体面前,用他那锐利如刀子一般的指甲划开了其嘴部,里面豁然是一条被咬断了头的青背鲫鱼,死状凄惨!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起来!
“你既然是道门中人,难道就没听过有种凶魂叫做‘瘣’么?”
他指了指老王八和鲫鱼的尸体:“这王八在这深水河里修了上百年,马上就要封正成为龙龟了,这姑娘一句‘老王八’破了他的正果,百年修行毁于一旦,当场就要暴起害人,我是没办法才把它给宰了。”
“但像这种修行的动物,死后是没法子投胎的,人死后的魂魄叫鬼,动物死后的魂魄叫‘紻’,它临死前怀恨在心,将这老爷子附身的鲫鱼给咬死了,本来这老爷子生前就是作恶多端,死后必会化为厉鬼,如今与这‘紻’结合,凶上加凶,必变成‘瘣’。”
“瘣这玩意,啧啧!我看你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了。”青年咧嘴一笑,也不顾众人一惊一乍的表情,转身自顾自的走到河边,将手上的鲜血给洗干净。
如果有人仔细瞧,他的指甲真的很长!且坚固!看起来不光可以刺破龟壳鳖甲等物,甚至如……能划破龙的龙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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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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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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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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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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