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荒野。
夕阳染红大地,除了风,没有任何能动的东西。
无数的剑凌乱地插在地上,像是无边无际的墓碑。
某个山丘上突兀地出现了红衣男人的身影。
“嗯?”eiya歪了歪头,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他刚刚才面对着快要哭出来了的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露出笑容,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做到回报她恩情的事。下一秒,他就被上下左右都无法分清的悬浮感包围。
很快就会被送回英灵座上吧。eiya有点遗憾地想,真是的,这些记忆,在回到英灵座的瞬间就会被抹除吧。
那些eiya shirou没能杀死卫宫士郎的记忆。
为了理想不断前行,经历了无数次的背叛,唯一的愿望是自己的消失。但是,那个世界的卫宫士郎在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后,仍然选择对着自己举起剑。
“archer,你在后悔吗?”
与自己交错的刀刃粗糙到让人难堪,飞溅的火花,崩裂的剑刃。
“那么,我们果然不是一个人。”
不强,甚至称得上弱小,以死亡为赌注的战斗身姿稚嫩到不堪,简直让人难以直视。
“只有你绝对不能输,输给谁都可以,但绝对不能输给自己。”
不知道后退的卫宫士郎,不可能后退的eiya shirou。
“是啊,即是我的人生充满伪善,我还是要坚持成为正义的伙伴。”
偏偏对眼前自己的未来产生了兴趣,走神可是战斗中的大忌。
这个男人到底会走到哪里,能够走到哪一步,明明eiya应该是最清楚的那个人,可偏偏,磨损的回忆如同心脏的跳动般浮现出来。
“是我的胜利呢,archer。”
胜利者什么东西也得不到,而失败者什么东西也不会失去。
不会产生任何新东西的卫宫士郎,和无法产生任何新东西的eiya shirou。前者未来还是会继续以正义的伙伴为目标前行,后者此后还是会继续作为守护者而存在。
即使战胜自己也不会得到更多,即使杀死自己也无法从那个地狱中逃出。
“是啊,同时也是我的败北。”
这是eiya shirou历经无数次战场的第一次败北,也是卫宫士郎生涯中第一次的胜利。
真是过分呢,就像照着一面陈旧的镜子。这次被召唤的记忆回到英灵座的那一瞬间就会被抹去吧,但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即使是虚假的存在,也已经满足了。
至少那个卫宫士郎不会变成eiya shirou,因为有凛在身边。怀着这样的念头,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果然已经回到了英灵座,只是
“为什么,我还记得?”eiya轻声说出自己的疑惑,任由句子的尾音被风卷散,并没有期待任何人的回答。
“因为招来了总是想辞职的手下,这让人很为难。”但他的句子被突兀地接住了。
黑白色的双刀瞬间出现在eiya手中,固有结界里不应该也不可能有别人,这是理智判断的结果。
先出手,后问话。
但在白色的剑刃接触到对方脖颈的前一秒,eiya疲惫地眨了眨眼睛,解除了投影,冷淡地席地而坐,“那可能是因为有一个爱吓人的老板。”
来人,不对,那不能称为人,更准确的说法是空间微微扭曲成了透明的人形,那片虚无中轻快的笑声传了出来,“别这么说呀,这个老板可是帮你保留了那份宝贵的回忆呢。”
所以自己有记忆是因为祂。
既不是他,也不是她,或者说,即是他,也是她。抑止力本来就是灵长目意识的结合,可以是任何的形态,但也不是任何确切的形态。
“你想要我做什么?”因为懒得委以虚蛇而略显粗鲁地问话。
“一贯的清理工作而已。”祂一边开口,一边抬起手,被轻轻拂过的空间裂开,展现出的景象令eiya屏住呼吸,下意识地站起。
那是——地狱。
孔洞在天空中打开,因为连光线都无法从其中逃脱,所以是最纯粹的黑色。巨大的魔力块像污泥一样溢出,溢出,溢出,永不停歇,被触碰的任何东西都被无情地吞没。
那是eiya曾见到过的地狱。
而最让人不可置信的是,污泥之中站立着的黑色身影,即使只是影像,也可以从它周围空间的扭曲中感受到强大的魔力。魔术协会的人布下了巨大的结界,无数的魔术师倾尽全力攻击,却无法伤害它哪怕分毫。
它露出了巨大的笑容,倾注了无数魔力的结界,它仅仅是随意地抬起腿就突破了。破碎的结界发出清脆的声响,消逝在空气中。
没有人幸存的地狱。
“那是什么?”eiya竭尽全力才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此世间全部之恶,安哥拉·纽曼,它随着圣杯的污泥一起现世,被魔力洗礼,获得了□□。”祂的声音仍然平静,毫无起伏,“现在它是无法被毁灭的邪神了。”
本身就是恶的象征,因此只要有人憎恨着它,它就不会消失。
这是连抑止力都无法阻止的灾厄。
“可圣杯不是被saber的圣剑毁掉了吗?”
“被破坏的只是圣杯的容器,任何事物重要的都不是容器,而是里面的东西。没有了容器,里面的东西流出来不是很正常吗?那可是积攒了两次圣杯战争的魔力,在阿尔托莉雅消失之后,凛和卫宫士郎也做不了什么,只是被立刻吞没了而已。”
eiya理解了,这的确是他的工作,但瞬间又产生了新的疑问,“那真的是安哥拉·纽曼吗?不死的邪神为什么会出现在圣杯里面?。”
是的,安哥拉·纽曼乃是拜火教所信仰的,也是最高位的神。传说中与善的主神连续战斗了9000年,支配着世上所有的恶意。哪怕是圣杯,也无法召唤出神灵。>>
“完全正确,所以那只是个普通人类的幽灵而已,被村民当做此世全部之恶的象征的活祭,被砍掉四肢,拔掉舌头,挖去右眼后,孤独地在山顶小屋中死去的少年。”祂解释的声音让eiya作呕,人类总是能做出最超乎想象的事情。
“而爱因兹贝伦家族在前两次圣杯战争失败后,决定在第三次孤注一掷,希望用拜火教的圣典召唤出神灵这个最强底牌。”
毫不意外地,他们失败了,回应他们召唤的仅仅是这个很久之前就独自死去的人类的幽灵。人类如何能参与英灵的争斗?所以爱因兹贝伦的第三次战斗也失败了。
但是,吸收了安哥拉·纽曼的圣杯中,无色的魔力被污染了。本身就是“恶”这一概念的具象化,少年的灵魂和恶意诅咒的集合体没有什么不同。
就这样,圣杯被扭曲了,任何的愿望都只会被用破坏的方式来实现。
“过程我了解了,所以我需要做什么?”eiya打断了祂不急不缓地叙述。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人在死去,在绝望地死去。这个想法捏住了eiya的心脏。
祂却没有正面这个问题,“所以说现在很难办呀。”
只要有恶意,安哥拉·纽曼就是不死的,即使是抑止力也对他束手无策。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eiya几乎是在怒吼了。
“你知道安哥拉·纽曼为什么要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回应召唤吗?”祂却用问题回答了问题。
什么?eiya有一瞬间的迷惑,的确,每个回应圣杯的servent都是有愿望想要实现,“这和现状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这次,祂的声音流露出细微的笑意,“这意味着你要作为安哥拉·纽曼的servent,参加第四次圣杯战争,为他捧起圣杯,实现他的愿望。”
“什么?”eiya混乱了,祂的话完全无法理解。
“因为如果他诞生了就没办法了,所以只能想办法从根源上解决这件事吧。”在祂说话的时候,eiya的身旁,“门”打开了。
这是eiya刚刚经历过的东西,只要走进去,就相当于回应了召唤,将会以servent的形态现世。
eiya盯着那扇门,试图理清现状,然后在全无防备之下,被祂猛推了一把。
“你这家伙!”eiya身体的一部分接触到了“门”,然后缓慢地被吸入,在被完全带走的前一秒,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而且从你的记忆里,我学到了一些新的东西,有时候比起直接抹杀,或许多给你一点时间,你可以做得更好。”
然后eiya就失去了和英灵座的联系。
下坠。
熟悉的重力感。
失去的意识回到身体。
从水下浮起的感觉。
eiya猛然睁开眼睛。
眼前是碧蓝的天空和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少年。
“这里是”eiya按住了仍有点发疼的脑袋,怎么自己被召唤都是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
从魔力的流动上看,eiya没有感觉到和任何人有链接,而且体内流动的魔力多得惊人。
“这里是冬木市的新都哦,虽然现在很暖和,但太阳快下山了。叔叔你这样睡着会被坏人抓走的。”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
“新都?”听到少年的回答,eiya再次观察了周围,作为凛的servent侦查地形的时候已经记住了新都的样貌,那是他被磨去的记忆之一。
仿佛回到了故乡一般呢。eiya有点怀念地想。虽然这里的确是他的故乡。
然后,脑内突兀地响起了一个声音,年轻得出乎eiya的意料,“哎呀,居然真的能召唤出servent。没想到在圣杯内部的我,也可以召唤呢。”
“谁?”
“我是安哥拉·纽曼哦。”脑海里的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坏笑,“是你的aster。顺带一提,作为圣杯的我还帮你作弊了,现在你应该是有□□的而不是普通的灵体状态。”
的确如此,eiya感受了一下久违的身体,微微勾起嘴角,“这样啊,那么aster,我会成为你的剑,为你实现你的愿望。至此,契约成立。”
即是誓言,也是必胜的信念。
毕竟,如果失败了,那样的地狱就会真的出现
“实现我的愿望什么的,我可没有那样的东西呢。”安哥拉·纽曼的声音再次响起,“说不动我只是闲得无聊没事干哦。”
“那么我会先找到你的愿望,然后实现它。”
“哎呀,真的召唤出了不得了的servent呢。”安哥拉·纽曼的声音是笑着的,“现在离圣杯战争开始还有一年时间,那我们就抢占先机准备吧。”
虽然想继续和安哥拉·纽曼交流,但少年的声音响起,“叔叔,你在和谁说话呢?”
少年歪着头,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在他眼里正在自言自语的eiya。
“刚刚走神了,不好意思。”eiya摇了摇头,把杂乱的念头甩开,将视线投向眼前的少年。不过为什么呢,他对这个少年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厌恶?喜爱?怀念?各种感觉混在一起无法判断,明明应该是初次见面,为什么会怀有这么复杂的感情。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eiya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这个少年的名字。
&ot;我叫「 」士郎,&ot;少年的笑容非常爽朗,eiya却仿佛被冻结了一般,&ot;今年五岁。&ot;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忘却了的名字。
但这次,他也是eiya需要守护的人之一。
“天就要黑了,叔叔送你回家吧。”对他伸出了手。
“好。”士郎开心地笑了,小小的手握住了他。
“走吧。”
双手交握,新的命运交汇。
这次,他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