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脏六腑都已被毒药侵蚀。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云瑶只能蜷缩在一片血迹的角落里,微微抽搐着。
一只皮管连接她的身体和瓷缸,源源不断的血液从她体内抽出。
已经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不远处一位黑金龙纹加身的英俊男人,在黑暗里勾起邪魅的嘴角,戏谑着看着还在试图挣扎的云瑶。
终于,女人残破的身体不再扭动,微弱的呼救声也不可闻。
“主公,她死了。”
“死了.......”
不知何故,男人的脸阴沉了下来。
........
“不要!求求你!不要!”
云瑶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时,她便看到那个残杀自己的恶魔竟五花大绑的匍匐在自己脚下。
那张脸,青涩了些许,可那双恶狼一般的眸子却还是几不可察的凶狠。
周围是有些熟悉的装潢,这不是她的浮云宫吗?
此时的帝司夜竟跪在她的榻边,身上的粗布衣裳被撕开了好多口子,皮肉翻涌,血色四溢。
是祥云鞭的痕迹......
这是宁安二十七年.....
太子哥哥娶了云瑶最讨厌的太傅之女谢兰为妻,她生气,参加完婚宴,回来就拿彼时身为质子的帝司夜出气。
竟是重生了回来。
云黎国还在!父王母后还有皇兄都还在!
她不再是亡国公主,也还没有被那个恶魔锁在朝云宫的地牢中受尽折辱!
“殿下,帝公子晕过去了。”
云瑶听到一个帝字,浑身瞬间颤抖了一下。
被囚禁的这一年,她每日都过的生不如死。
等到回过神来时,便只见刚刚那个跪在自己眼前的身影,已然倒下。
房间里,暖炉上的炭火噼啪作响,温暖的像是人间仙境。
云瑶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抬目望了望地上这个上辈子让她胆战心惊的人,微微咬了咬唇肉,咽了咽唾沫。
这个男人,可是最后一统天下的幕后之主,他的黑骑军所到之处,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阴谋阳谋,朝堂原野,人人畏惧的煞神。
曾经的自己真是愚不可及,竟还肖想将此人驯服,为自己玩弄,最后落得个以身养蛊,以血换他所爱之人的命,不得好死。
这结局,也是活该。
云瑶只敢在帝司夜闭着眼睛的时候,仔细打量。
此时的他,还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开元国十二皇子,长年营养不良导致身形消瘦,个头也还没有长开,但这张脸却已经是初见棱角。
眉目如画,鼻峰挺拔,刚刚睁眼时,还可见一双狼目,清高凌傲。
薄唇有些苍白,上面应该是他刚刚为了忍痛而咬出的深深齿痕。
这张脸,生的是真好看,不然当初的自己.....也生不出玩弄他的心思来。
国破山河碎,他就是要她为她自己作的恶赎罪,才不给她个痛快。
而如今,虽不知最后他到底拿着她的血救没救活那个女人的命,但她与他之间的恩怨已结,命都给出去了,上一世,他们便算是两不相欠吧。
“春桃、秋菊,快传太医。”
这一身的鞭痕,让云瑶心生忐忑......
要知道帝司夜这人向来睚眦必报,据她所知,一个婢女曾在他落魄时抢了他的半碗热汤喂了狗,后来那婢女便被他五马分尸,丢去喂了狗。
云瑶这一世并不想与之结下梁子,她只想保全云黎国,如果结局已是必然,能保全家人也是好的。
将帝司夜身上绳索松开,安置在自己软榻上,云瑶无意间碰到他冰凉的手,忙叫夏莲去厨房端个暖壶来。
太医很快就来了,搭脉问诊一番后,说是营养不良又感风寒,身上又有外伤感染,这才昏迷,身子底子太弱,气血双亏,若不好好将养,恐有早亡之相。
一碗汤药要下肚时,帝司夜的眼睛就睁了开。
刹那间,也不知道他从何而来的气力,扑过来将自己压在身下,双手狠狠伸向她的脖子,还好生着病,面对虚弱无比的帝司夜,云瑶还是有自保的能力。
两人扭打间,这人竟一口咬上了她的肩膀。
“啊!”
一声痛呼,怕引来女婢和侍卫,云瑶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抬眼刚好对上那如同要杀人一般的目光,迎着着满是戒备和凶恶的视线,她奋力将他推开站起身来,肩膀处的疼痛让云瑶不由抽气。
帝司夜倒在一边粗重的喘息着,还发出瘆人的低笑声。
下口可真狠,要不是他还生着病,想来是要将她的一块皮肉都撕咬下来的。
心觉理亏的云瑶,看着脸色还是不正常的潮红的帝司夜,重重叹息一声。
抬起另一只未受伤的手试图摸摸他的额间,刚触碰到,就被他躲了过去。
体温还是有些滚烫,估计是伤口有些感染,加上风寒,真是雪上加霜。
这一番推搡,脱力躺在软榻之上,轻声微喘,面若桃花之人,可真真是好看极了。
帝司夜冷哼一声。
云瑶愣住了......赶紧移开目光。
要说他这身伤,还是云瑶弄得呢......
反正都重生了,就不能回来的早一些吗?
现如今她囚禁、玩弄这人都有两年有余了吧....
有些心虚的将短布在温水里浸湿,见帝司夜轻轻闭上了眼,没有反抗,抬手将他脸上的汗渍仔细擦了擦,这才发现,这人耳后还有冻疮。
没记错的话,她之前.....是将这人一直关在柴房的......这数九寒天,这人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梳妆盒的拉屉声响起,帝司夜紧咬唇瓣,将脸埋进丝被中,他就知道,这女人什么时候好心过.....
云瑶梳妆盒里的物什,看的她自己都觉得....真该死啊.....
手指拨弄着,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拿出极其珍贵的芙蓉膏,葱白的指间沾了些。刚碰到帝司夜的耳朵,他便反应极大挣扎起来,还拿着要吃人的目光看着自己。
通红的耳尖,让云瑶这才反应过来,是了,这人的耳朵向来敏感的很,自己刚给人弄成这样,又去碰人家耳朵,估计在帝司夜心里,都要将自己五马分尸了。
云瑶站起身来,将芙蓉膏递了出去,“你自己涂吧,耳后有些冻疮,再不上药,到时候会又痒又疼的,还有,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若是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她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半丝玩笑之意,甚至还带着愧疚。
帝司夜狐疑的望着她,那双孤狼一般的眸子里,全是不屑。
他只当她是又发哪门子的疯癫。
见帝司夜久久不接过她手中的药膏,云瑶只好轻声叹了口气,又坐回榻边,将膏体在自己手上温化。
“你瞧,没有毒。”
再抬眼看着帝司夜,他的目光还是恶狠狠的瞪着自己,不接受。
粗布的衣服已经让奴婢为他褪去,虽也还是一身宫装,却也比之前好上不少,至少不会磨的皮肤生疼。
偌大的衣襟,在刚刚争执间有些滑落,消瘦的身板,突出的锁骨尤为明显。
若不是亲眼所见,云瑶很难想象这人之前被自己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如此瘦小的身上,密密麻麻全是伤痕。
上一世的自己,真是罪有应得。
“公主殿下,大嬷嬷奉皇后娘娘的旨意,递来七日后百花宴的名单。”
门外传来春桃的声音。
云瑶放下芙蓉膏,拢了拢衣裳,将肩上的伤遮的严严实实,抬手拂了拂有些微乱的发髻,瞧了眼缩在塌角的帝司夜,抬步缓缓向外走去。
他这般模样,还是别叫旁人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