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
湖州,广济巷。
仆人老五叔一身麻衣头扎白布叩开了陈家大门。
开门的老管,瞪大了眼睛一幅见了鬼的样子,指着老五叔背后的驴车,以及驴车上的棺材,抖的说不出来话。
拉车的驴子喘着粗气,口角冒着白沫。
陈家像一滴水掉入了油锅中,炸开了锅。
仆人们乱做一团。
陈家娘子章云娘扑到棺材前,不敢置信:“老五叔,这是谁?老爷呢?”
老五叔风尘满面,口唇干裂蜕皮,避开了章云娘的眼睛喃喃道:“……老爷在明州发急症,换了四五个大夫,吃了无数药,总不见好,水米不进……”
章云娘仰倒过去。
“…太太!太太…!”
“太太晕倒了!”
“快掐人中!”
“拿茶水来!”
管事娘子郑氏一手搀着章云娘,一手掐人中。
“让让,让让水拿来了!”
厨娘李婆子挤了过来拿了茶水吸了满口,噗的喷了章云娘满脸。
丫鬟们扶了面如金纸的章云娘坐下,管家娘子郑氏急道:“太太您可不能倒,赶紧派人通知本家亲戚,白布要挂起来,灵堂也要搭起来,筠姐儿还小,你可得振作起来,早做打算!”
章云娘闻言一振,明白了郑氏话里的意思,不禁泪下如雨,一把抓住郑氏:
“筠姐儿呢?快把她抱来!”
“太太,这会烂糟糟的,筠姐儿在后头睡着,周妈妈看着呢!”
“甘草呢,快去拿我的素衣裳来!”
“白芍,去外头跟你大虎叔说,着人去铺子里订一百条杉条,二十匹绢!买孝服孝幡孝布布幛,买寿衣,捡最好的买,再有,家里人赶紧都换上孝衣裳!”
章云娘满面泪痕,一面换下首饰、换上素净衣服,一面强忍悲痛吩咐郑娘子:
“…打发人去请阴阳先生,看书批时。去寺里请和尚来念经……”
“先把灵堂搭上,好停灵。”
“…扶我去看老爷,我要给老爷净身…给老爷装殓…”
后罩房。
筠姐儿朦胧中,仿佛看见爹爹回来了,带着她和娘去寺里上香,她还闻到了烧香的味道。
“筠姐儿,快醒醒”
筠姐儿翻个身嘟着嘴不耐烦的道:“别吵我,我跟爹爹玩的正开心呢!”
一双大手将筠姐儿扶起来,筠姐儿睁开眼睛看是奶娘周妈妈。
周妈妈眼睛红红的,很是伤心的样子。
“周妈妈,你怎么了?”筠姐儿去摸周妈妈的脸。
周妈妈不答,只顾着给筠姐儿穿衣服。筠姐儿见穿的不是素日自己最爱的大红衣衫,正要闹脾气,好叫周妈妈换下来。但却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外面怎么这么吵?唱大戏了吗?”
周妈妈不说话。
待到筠姐儿穿上麻衣头戴孝,牵着周妈妈去找母亲时,看到满院挂白,仆人们俱是素净装扮,来来去去,很是忙碌的样子。
到了前院,筠姐儿看到母亲同样身披麻衣头戴孝,正跪在堂前,一边拭泪一边往火盆里丢着大把的纸钱。
火盆后面,是比筠姐儿自己还要高的黑色棺材,周围挂着很多白布,有风吹来,火苗伴着白布一起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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