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被裴氏捡来的孤女,从小便有婚约在身。
可谁都不知道,我竟夜夜梦见在清冷的长兄身下承欢。
直到未婚夫带着聘礼上门那天,长兄将我压在墙角:
「是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这么想逃离我?」
1.
在我成婚前几日,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裴家叛变了。
好消息就是叛变成功了,我的兄长裴廷玉坐上了那个位置。
原本需要用我去笼络同盟的这件亲事,就被他叫停了。
还有一个坏消息,便是裴家找到了真的裴氏女。
这人,还是我前几个月在雪地里捡来的孤女。
我当时坐在马车内,由长兄亲自护送前往寺庙祈福。
长兄对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她发出的求救视而不见,打马就要离开。
是我听见了声响,救下了她。
后来长兄成了新皇,她却拿出信物,说她才是真正的裴氏女。
抢走了我那门好亲事。
今日,正是他们成婚的日子。
我对未来的夫君倒是没有多少感情,只觉得门当户对,理应如此。
长兄怕我伤心,抛下繁忙的政务就要来陪我。
我自然不敢见,先不说他是一任新皇,再说了,我前些日子还梦见我竟然在长兄身下承欢。
他平日里那么清冷的人,红着眼尾撑在我身前哄我。
这梦让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手无意识地捏着花瓣,直到身边的丫鬟急冲冲地跑来。
「小姐,呸,公主。」
我在秋千上百无聊赖,「怎么了?」
「齐公子穿着喜袍上门了。」
2.
我立马站起来,「什么?」
齐祯就是那个本该和我成亲的人。
今日是他成亲的日子。
「现在呢?」
「皇上刚好也来了,说齐公子醉酒了,把他送回去了。」
我去的时候,已经不见齐祯的身影,只剩下裴廷玉刚要过来。
他转过身,眼尾清清冷冷地垂下,「外面风凉,进去坐。」
我们很自然地把手牵在一起,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
进屋后他亲自给我开了窗,「你再等等,很快宫里就能住了,你要哪间殿房?」
看着他走动间摆动的衣袂,我已经能够想象到触及他肌肤的手感。
我轻轻咬牙,「皇兄,如今我也不算裴氏女,不如给挑门亲事,安稳一生可好?」
我不知道十几年的兄妹情意可以维持多久宠爱。
为了后半生的安稳,最好的方式就是趁着现在还有情谊,找一个可靠的夫家。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下,我看见裴廷玉指尖轻扣桌面,「是该重新挑选。」
于是为了他这句话,我足足等了三日,结果什么事也没发生。
每当我进宫想要提起这件事,裴廷玉就会在一堆奏折中抬起头来。
那种眼神像是天上的明月,纯粹得不带任何色彩。
我只能悻悻而归。
既然他忘记这件事,那我就自己挑选。
在裴廷玉举办的会英宴上,最不该出现的我盛装出席,拿着琵琶半遮面。
我试图在一众少年英才中找出最适合我的那个。
没人认出我来,唯有裴廷玉拿着杯盏的手微微发紧。
一曲达到高潮,忽然,手上的琴弦齐齐断裂。
我下意识往裴廷玉的方向看去。
只见他手中的水滴未凝,眉目慵懒。
我分明瞧见眼底的危险气息。
被琴弦打到的手溢出了血珠,裴廷玉站起来,欣长的身材带来沉重的压迫感,「散席。」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手就被一股力气拉着往走,整个身子不受控制跟着向前。
3.
裴廷玉把我拉到殿中,路上一言不发。
到了殿中,裴廷玉甩开我,「裴珠卿,你在做什么?」
「阿兄」,我本来想像以前那样撒娇,梦里荒唐的场景一闪而过,那个「兄」字如梗在喉。
裴珠卿把我仰着的头按下来,「撒娇也没有用。」
我们还像之前那样热络亲密,仿佛真正的裴氏女不存在一般。
我还是那个千娇万宠长大的明珠。
「你就好好待着,等我过几天回来,亲自为你把关。」
他俯下身来,拉近我们的距离,「我记得的,你就别折腾了。」
呼出的气息湿热,出于心虚,我把脸别到一旁。
「你要去哪里?」
他双手背负于后,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你不是喜欢那边的琉璃吗?」
「我要亲征,打下那片国土。」
我忽然想起,之前无意中提起过临土盛产琉璃,我心向往。
不过我只是随口一提,他倒是放在心上。
「之前阿兄给我上好的嫁妆都还留着,我又不是真的裴氏女……」
反倒是嫁出去的那个真千金,裴廷玉随便拿了破石凑数。
他这样的明晃晃的偏心,让我无所适从。
裴廷玉挑眉,意味深长对我说了句话,「尽管留着,左右以后都是你的。」
我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他出征的那天,我站在城墙之上挥手作别,刚要回去,转身就碰见裴兮月。
裴兮月就是我救来的孤女,也是真正的裴氏女。
「跪下。」
我懵了一瞬,这个空挡,她身边的婢女上来就把我强行按在地上。
我有点后悔今天为了方便没带奴仆。
当初在雪地里被我捡来的孤女,经过这几月的调养已经有了贵气。
和当初她拦下我的轿子跪在雪地里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你到底给齐祯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何他这几日只宿在书房?」
「裴珠卿,你就是个冒牌货。」
「你偷了我十几年的人生,用了我的荣华富贵,如今还勾得我夫君魂不守舍。」
「让我成为最大的笑话。」
她扯起我的头发,声音变得尖锐刺耳。
我不想被别人看了笑话,也好在周围几乎无人。
蛮人就是蛮人,不管教了多少次,还是那副鼻孔朝天,不识礼仪的人。
「我要把你送到军营去,没了皇兄护着,我看谁敢救你。」
4.
她说完,狠狠把我往旁边一甩,看见我狼狈的样子她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我紧握着拳头,生生受下这份欺辱。
她说得对,我如今身份特殊。
除了仗着长兄还对我有着兄妹情谊可以提些要求,除此之外,确实任她圆扁。
许是看出我隐忍,又或许是觉得我死期将至,裴珠卿来到我面前。
轻声残忍对我说,「那条老犬每日都想寻你,太闹了。」
「于是我就让人把它剁了,舒服了不少。」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扑上去抓着她的脸不放。
「裴兮月,我告诉过你,你拿什么当嫁妆都没问题,只有它不可以。」
那是裴廷玉在我十二岁那年送我的生辰礼。
一直陪伴我到现在。
我的视线被夺框而出的泪水模糊了,有人慌忙拉开我,嘴里骂着「贱货。」
裴兮月气急败坏地吩咐,「还不快把她拉去军营,我要她身败名裂。」
我忍无可忍,不想再装贤良淑德的形象,三下两除二地放倒冲上来的奴仆。
直接掐住裴兮月的脖梗,「我要你死。」
「公主,不可。」
一道沉稳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他轻松就把我推到旁边。
我这一刻愤怒燃烧了理智,勾起一抹冷笑「有何不可?」
还要出手时,被他一记手刀打晕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在摇晃的马车上。
那暗卫说错了,长兄回来不会震怒,他只会护我无忧。
从小到大,只要我想的,裴廷玉都可以为我办到。
我这一身武艺,还是他堵住女子应当重于女工的言论,亲自一招一式地教会我,
我冷静下来,绝对不能被送去军营。
等着身子恢复了一点力气,看准时机跳下马车。
为了摆脱追兵,我一咬牙选择跑向边境。
5.
如今各地方混乱已久,豪强割据四方,彼此征战不休。
那我呢,我又该何去何从。
一想到日后的生存的问题,我抓了把泥土往脸上抹。
我这张脸太过于引人注目,摩挲着簪子的尾部,我有些犹豫。
良久,我只换了一身男装。
恐怕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我会逃到邻国来。
为了温饱,我开了一家医馆维持生计,想着避个风头再想办法回去找裴廷玉。
过了半月有余,我寻思着裴廷玉也差不多回来了,
收拾好小包袱准备回去开溜时,我的医馆被士兵围了起来。
穿着官服的侍卫闯了进来,最后一个张扬桀骜的少年皇子信步而来。
他打量了四周后才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附近人说你医术高超,我想接你入宫看看我的父皇。」
他懒懒抬起眼皮子,周围的侍卫立马把我压进马车里。
我害怕女子的身份被发现,不敢挣扎太过。
()
这么想着,就对上他饶有兴趣的打量。
「你好像不怕?」
我脖子一横,「就是不怕。」
「为何不怕?」
「就是不怕。」
正当我以为他会一脚把我踹下去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有趣」。
「你一个男子,为何看起来和女人一样柔弱。」
「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陪笑,「小人幼时生了场大病,所以看起来有些瘦弱。」
他嗤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问题,一路上闭目养神。
好不容易小心着脑袋从宫里出来,额头冒出不少细汗。
再次坐上马车,他显得有些放松。
在我犹豫之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很快外面就传来厮杀的声音。
他是皇子,会被人拼死保护,可我不是。
刚探出头,一支飞箭朝我而来。
我眼疾手快低下头,那支箭穿过我头顶的医帽并钉在车杦上。
我抬头,对上裴廷玉阴沉的脸。
我心下一紧,欣喜,难过,委屈的扑面而来。
他骑在马上,一手握着弓箭,另一只手伸向我,「过来。」
我不由自主地靠近他,身后的马车伸出一双手,牢牢地抓住我。
「神医要去哪里?」
裴廷玉双眸微眯,沉声带来前所未有的冰冷。
「你就是为了他而不远万里?」
「是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这么想逃离我?」
6.
我愣住了,裴廷玉他在讲什么?
我使劲地想从身后的魔爪里逃出来,我的力道无亦于以石击卵。
于是我转头,对着少年皇子恶狠狠,「放开我。」
只要裴廷玉在我身边,我的底气就足了不少。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你是女子?他又是谁?」
裴廷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我是……」
「她的长兄。」这四个字在裴廷玉嘴里打了圈,有些含糊。
我很容易的被裴廷玉虚虚拢在怀里,他上下打量了少年皇子一眼,「卿卿从小娇生惯养,实在是吃不得马劳之苦。」
「今天我就做一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这句话出来,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阿兄,你在说什么?」
他眸色翻涌着我看不清的怒意,「跟我回去,他不是良人。」
我几乎被他强硬地拉着走,他翻身上马,一使劲也把我拽了上去。
马蹄声响起,少年皇子的声音跟着传来,「我们会再见的。」
呼啸的风穿过我的每一根发丝,我努力的抬起头来,「长兄,我冷。」
他嘴上冷哼,实际上速度慢了不少。
眼见天色将晚,他带着我进了一家客栈。
屋内没有点灯,唯有月色透过花窗,落下两三点斑驳的影子。
「让你在宫里等我,为何不听?」
「你和他如何认识的?你为他涉水而来?」
空荡的屋里响起了裴廷玉听不出色彩的声音。
「可是兮月讲的?」
我犹犹豫豫,斟酌地开口。
裴廷玉紧绷着身体,似乎不满我的不告而别。
我很少见他这么生气。
于是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末了,还委屈地挤出几滴眼泪。
他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垂眸看着我,「这么说,你只是为了等我找到你?」
我并没觉得哪里不妥,「是啊,我会一直等着长兄。」
他眸色一沉,喉间滚动,看着我不知道想些什么。
最后扔下一句「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便急急离去。
屋内不知道何时燃起了香薰,我枕着熟悉的味道,沉沉的睡去。
梦中,我又看见裴廷玉的脸。
他轻声哄着我,让我待在他的身边。
「阿兄,我是你的妹妹。」我说出来的音调都在颤抖,没有半点底气。
这句话惹得他不悦,他在我上当冷嗤了一声,脸色浸在暗色里。
7.
「捡来的也算?」
「更何况,我从小就把你养在身边,哪能轻易就被别人拿了去。」他低下头,埋在我颈窝,「就看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找野男人,该罚。」
他仿佛带着多日的隐忍和思念,我被他拉入不知醉生梦死的沉沦里。
梦里不知身是客。
这梦太真实了,半夜我惊醒过来,浑身黏腻腻的。
我下床想倒杯水,手刚搭过去,摸着一个温热的身体。
我这才发现桌旁还坐着一个人影,
「长兄?」我捂住心口,心跳不定。
「嗯。」他的声音嘶哑,不知意味地看着我。
我想要点灯,刚一起来浑身酸软,直直跌到地上。
好在裴廷玉一手把我捞到怀里,这才避免了皮肉之痛。
另一只手顺便燃起灯。
他一身素青衣袍松松垮垮的笼在身上,没带任何配饰。
头发未束,懒懒散散地披在肩头。
「方才听见你屋内有声音,有些担心。」
我的脸瞬间爆红,我不仅梦见在长兄的身下承欢,还当着他的面。
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些什么了。
我有些难以启齿,「长兄为何不叫醒我。」
他只是用一种很沉默的眼神看着我。
久到我觉得他什么都知道的时候,他从袖口拿出一支琉璃簪。
簪子通体透亮 ,在灯火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怕打扰你好眠。」
「这支就当吓到你的赔礼了。」
我接过后,他双手负于背后,「至于裴兮月,等我们回去,我再为你做主。」
我几乎不敢抬头看他,连连点头。
隔天我终于坐上了马车,走路间双腿更是难以言说的疼。
想到梦里的姿势,我就有些好奇,忍不住想要复原。
车帘忽然被掀起,我保持着尴尬的姿势和瞳孔放大的裴廷玉对上眼。
8.
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他身心由内而外地感到愉悦。
我趁机询问,「长兄,那我的亲事……」
他怔了一下,随即一笑,「自有安排。」
他闭了闭倦涩的双眼,「有些困了,养会神吧。」
我本来不觉得困倦,经他这么一说,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倦意,我真的睡了过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裴廷玉演变成我梦里的主角,在我身上起伏不定。
再次醒来,我躺在了御书房内。
裴廷玉批着几日累积的奏折,见我醒来头也不抬,「你睡得可真沉。」
我忍着身上的不适,「我怎么在这里?」
「你抱着我不撒手。」他放下手上的事,意味不明,「还骂我。」
「啊?」我心中慌乱,莫不是被看出了什么。
「嗯。」他合上最后一本,慢步踱到我身前。
有些玩味地憋着笑,「说什么阿兄,不要了。」
我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阿兄听岔了。」
「皇兄,你对我不公。」
殿外,裴兮月带着奴仆风风火火闯进来,
「为什么你对裴珠卿那么好,明明我才是你的嫡亲妹妹。」
原本还带着笑的裴廷玉立马冷了下来,他把我从被子里拉出来。
俯身凑到我耳边,「看为兄怎么为你报仇。」
这个姿势太亲密了,我鼻尖都是裴廷玉身上的青松味。
裴兮月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9.
裴廷玉撑在我身前,把我压到桌角。
她张目结舌,语气颤抖,「你们……在干什么?」
不过很快她又想起更重要的事,「皇兄,你为什么把给我的良田私宅都收回去?」
裴廷玉冷漠地转过身,居高临下,「你的一切身份都是我给的,我想什么时候收回,就什么时候收。」
裴兮月气得口不择言,「我才是你的亲妹妹。」
裴廷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伸手掐住裴兮月纤细的脖颈,「我裴家,从未生下过女婴,何来真假千金。」
「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裴兮月死命抱着裴廷玉的手,眼底满是哀求。
我也被裴廷玉忽如其来的杀气吓了一跳。
他在我面前永远是一副淡淡的君子模样,对我宠溺非常,不曾有过红脸。
「你自己是真是假不清楚吗?」
「哪来的胆子那么理直气壮地欺负我的珠卿?」
裴廷玉手上微微收了力道,裴兮月的脸色瞬间苍白。
「十多年来,我都不曾给她点半气受,你是从哪里觉得,我会轻易放过你?」
眼见裴兮月几乎没了挣扎,我焦急喊着,「阿兄,她不能死。」
虽然不知道裴兮月到底是真是假,但是她不能死。
她若死了,按照规矩,我就要代替她再嫁。
嫁给齐祯。
裴廷玉像是没听到我的话,要置裴兮月于死地,
「裴廷玉!」
我话刚落音,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狠狠地把裴兮月甩在地上。
「记住了,你是一个不受宠爱的公主,没有资格兴风作浪。」
裴廷玉对我的担心如同实质一样,让我内心变得柔和。
他是我的长兄,是这世上
()
最护着我的人,是温润的谦谦公子。
也是我情窦初开懵懂时,肖想的对象。
这就是为何,我会经常梦见在他身下承欢。
是我问心有愧,我对自己的长兄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我把兄长的关心当成男女之爱,一时之间,我羞对裴廷玉。
一连躲着他好几天。
直到听闻邻国来了使者,我身为唯一一位公主自然是要出现的。
我也没想到,我会在这样的情境下见到那个少年皇子。
10.
当我身穿华服坐在高位上,推杯交盏之间,有人说要娶我。
我打眼望去,是那位少年皇子。
他朝我挤眉弄眼,用口型说着「神医。」
我哑然失笑,旁边的裴廷玉重重放下杯盏。
「朕的皇妹值得最好的儿郎,必须由朕亲自把关。」
「更何况是个异邦他乡。」
「别了,恐怕珠卿到老,都见不得陛下能挑出一个来。」
他吊儿铃铛,丝毫不惧,「陛下看她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陛下对她真的只有兄妹之爱?」
这话一出,众臣哗然,议论纷纷。
一时间「狐媚子」「妖物」「不知羞耻」的词让我难堪非常,更何况身居高位的裴廷玉。
他是一国之君,他不能有污点。
这少年皇子当真诛心,竟然想出这样的方法诋毁裴廷玉的权威。
「你要是想我嫁于你,明说便是。」我稳下心神,扬声,「又何必污蔑我长兄的名声。」
「他乃一国之君,岂容你污蔑?」
「我嫁便是。」
我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归于他求娶不成的私事。
我没错过他眼中的惊喜和意外。
「若我说,他所言没错呢?」
裴廷玉垂眸,不放过我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我确实心悦于你,裴珠卿。」
群臣青白交加的脸色我看不见,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声殆尽。
我只看得见裴廷玉袖边黑金线条和绝对不是玩笑的话句。
「从你及笄的那一刻,我就在想,如何才能娶你。」
他的声音很轻,低到像是我们的耳语。
「我对你从来没有兄妹之情,我的所作所为,出于我对你的偏心。」
「我们裴家没有生下过女婴,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让裴兮月变成真千金吗?」
因为我。
找到了真千金,我就成了一个最普通的人。
一个可以和他在一起的身份。
凶涛骇浪都不足表达我内心的激动。
他,对我也有别的心思吗?
这一切,不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
激动过后,想得更多的是世俗的眼光和谴责。
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桌下裴廷玉勾着我手指的动作。
再抬头时,他言辞冰冷,神色漠然,「她既然不是我裴氏女,为何我就配不得?」
「皇上,此事有违人伦,老臣是万分不同意。」
「臣,愿意以死明鉴。」
11.
看着成群的大臣纷纷以头磕地表示抗议,我心中苦涩。
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幻想梦里成真。
眼前是一道跨不过去的横沟,有人庄周梦蝶,有人摆舟渡江。
少年皇子略带挑衅,眼尾微扬,「我愿意以三座城池迎娶裴珠卿。」
裴廷玉却是笑出声,语调清冷,「我坐上这个位置,就是为了娶她。」
「区区三座城池,也配和我叫板?」
他光明正大地把我的手撰在手里,「你们的心思我不想知道,这,就是我的态度。」
「散席。」
我几乎是被拖着走的,我试图唤醒裴廷玉的理智。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兄妹。」
说出的话像被挤在胸膛,艰难无比。
「你真的这么认为?」
他猛得转过头,好像要把我整个人看穿,「我心悦于你。」
「你难道一点……也没动心吗?」
不是的,不是的。
我亦心悦于君,
「我……」,我张口想要反驳,脑中却是群臣伏地的样子。
「是的,我……只把你……当兄长。」
他一顿,神情渐渐冰冷,他慢慢松开紧握着的手。
恢复以往清风明月的高雅姿态,「你骗人。」
我低下头,掩住眼中强忍的泪水,说出的话言不对心。
「我与来使情投意合,愿作为公主和亲,换得国度昌盛。」
我一开始就是想要一个夫君,有个安稳的后半生。
哪怕说了裴兮月不是真千金,那也是过了祠堂。
我这种身份,如今嫁到邻国,也是不错的选择。
是我太贪心了。
妄想摘下天下的明月,他是一国之君,不应该被我拉入深渊。
裴廷玉半天没有动静,终于,天空的响雷打破了寂静。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我硬生生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
「既然如此,我就如你所愿。」
这一次我们不欢而散,我也不再做那种梦。
入了冬,到处一片素白。
最近宫内张灯结彩,反而打破这样的萧瑟。
时隔多日不见的裴兮月,这次兴高采烈地来到我宫殿。
她胸有成足,小人得志这个词差点没摆在脸上。
我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继续绣着手上的嫁衣。
她呵呵一笑,拉长了语调,「皇兄要娶妻了,你知道吗?」
12.
我表面上无动于衷,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宫里头确实热闹,可惜我最近忙着嫁衣,倒没有闲暇时间去看看了。」
她嗤之以鼻,「原来你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嘛。」
她知道说什么话可以击中我的软肋,我却也知道她的弱点。
「阿姐快回去吧,可莫要让齐公子担心了。」
她瞬时间露出阴冷的神色,「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到时候人老珠黄,又在异国他乡,裴珠卿,你真是凄惨啊。」
我默不作声,她自知无趣,看够了笑话就招奴唤仆拥簇离去。
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我低头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针在指尖上戳出好几个洞。
血珠染红了金黄色的绣花。
裴兮月所说的问题,我又何尝没想过呢。
所以我给那个少年皇子送去了荷包,贴心煮了滋补的汤药。
并写了信笺表明,只要给我足够的生活保障,我愿意和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他回了信,说要和我在客栈详谈。
我起身为自己披了件斗篷,撑着伞出了门。
一眼望去,好不喜气洋洋。
落雪压倒了梅枝,我按时赴约。
推开门,不见来使,反而是坐着一个冷清的身影。
他背对着我,屋里燃起了地龙,驱散我身上的寒意。
我几乎一眼就认出他是谁,血液都活热了不少。
「阿兄?」
没有人回我,我又走近了几步,把手搭在他肩上。
「阿……啊!」话都还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我被裴廷玉重重压在桌上。
平日里清隽温雅的容颜带着疯狂,漆黑幽深的双眸审视几乎审视着我。
他炽热的手掌一寸一寸划在我的肌肤,嗓音嘶哑,「裴珠卿,你真的可以心无旁骛地嫁给别人吗?」
「他知道……这里,」他的手放在我的腰窝,激起一阵阵战栗。
随后,游走到我的颈间,「还是这里,是你敏感的地方吗?」
13.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不顾我的阻拦,举着我的手越过头顶,俯身咬开我的衣带。
此刻他和梦中那个偏执阴蛰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他好像轻笑了一声,遮住我的眼睛。
「他知道,我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吗?」
「马车内,床上,浴池里……你一句一句唤着我阿兄,慢一些。」
他越说,我就越想逃避,原来梦里都是真的。
那不是梦。
我颤颤巍巍地开口,难免哽咽,「裴廷玉,你怎么可以如此霸道地占有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还为我的人生做着谋算,为有违人伦的爱意日日饱受折磨。
随着他的闷哼,我沁出了眼泪。
「可是你不爱我,这怎么可以?」
「我圈养你那么久,你逃得出去吗?」
他眼尾泛着一层薄红水光,疯狂而偏执。
可是他要娶妻了,这样做要置我于何地。
「裴廷玉,你让我用什么脸面来面对将来的六宫之主,面对我的夫君。」
他的汗滴到我脸上,我分不清是他的汗水还是我的泪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恢复了几许理智放过我,有些懊恼地亲吻我的脸角。
我闭上眼睛,任由他动作。
「卿卿,是为兄失了理智……」
「原谅我可好,我会娶你……」
「不必,长兄同意我的婚事就好。」
他手一顿,随后把我打横抱起,「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件事不行。」
「我很喜欢你,倘若你真的嫁给别人,我就夺过来,」
「不管天涯还是海角,穷
()
尽一生,我都会找到你,把你囚于我牢笼之中。」
他垂眸,低声细语,「不要妄想离开我。」
我被他软禁在屋里。
衣衫不整,耳磨斯鬓。
听着来使启程回去,他才从我的颈窝抬头,放我出来透风。
「御花园里的花开的正好,出去看看吧,」
14.
宫里头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大家都对未来的正宫十分期待。
我不愿意成为裴廷玉养在笼里的金丝雀,所以我逃了。
当裴兮月脸上带着假惺惺的笑意,提着膳食来看我的时候,我做出了这个决定。
我闭着眼睛都知道饭里有什么。
「裴兮月,你想要我死吗?」
她的笑僵在脸上,紧张的站起身来,「你个小贱人,你在说些什么?」
我慢慢靠近她,以迅雷不及之速掐住她纤细的脖颈,「以前放过你,是因为我还顾及他人的感受。」
我的手收紧,拔下头上的金簪狠狠刺了进去,「现在,我什么都不怕失去了。」
她滚烫的血溅到我身上,平添几分诡异。
我放了一把火,烧了裴兮月,也烧了关于我所有的踪迹。
逃在崎岖偏僻的山路上,我被谷中的人救了下来。
他们脸色有些怪异,「姑娘,你的夫君呢?」
我不解地抬起头,「怎么?」
「姑娘已有身孕,怎么独自一人奔波。」
我愣住了,分不清是欣喜还是害怕,不可置信地摸上肚子,这里孕育了我和他的生命。
「他父亲……」我犹豫了一会,才缓缓编出一个理由,「战死了。」
这里山水宜人,平静安宁。
我在这里住了下来,转眼就到临盆的日子。
期间传来了很多关于裴廷玉的消息。
听说新帝要娶的皇后不见了。
她住的地方被烧成了一片虚无,新帝发了疯,不眠不夜找了好几天。
最后病倒了。
京城之中,人人神经就像紧绷的弦,丝毫不敢出现半分差错。
拖着病体,新帝在御书房的命令不断下达着,没过几日就没了动静。
有人说震怒的新帝消失了。
有的人说过于悲伤,怕是时日不多了。
我这才知道裴廷玉准备迎娶的人是我。
月份渐大的肚子让我多了母性的慈爱,我不再烦心那么多。
民间传言能有几分真假,我目前能在意的,只有肚子里的骨肉。
接近年关,隔壁的阿婶怜我孤单,叫上我去凑热闹。
我想着不能白白麻烦人家,便亲手做了几个灯笼。
挂灯笼的时候,灯笼从枝头掉了下去。
一直滚到远处才停了下来。
我笑盈盈扶着肚子去捡, ?好不容易快要够着,手边却出现了一双皂鞋。
15.
我抬头,来人周身散发着冷厉之气, 几日奔波头发未束。
平日里文雅清隽的样子浑然不见,身形消瘦,眸里酝酿着巨大的风暴,像极了一位疯子。
我站直身, 他忽然卸下满身的凌厉, 小心翼翼把我拥入怀里。
「我错了, 卿卿。」
「不要离开我, 我会疯掉的。」
「你说什么, 我都听你的, 我都会改的。」
我抬手接住落雪, 良久, 回报了他。
或许,试试也无妨。
我本就心悦于他,肚子里又有了我们的骨肉。
他亦为我解决了后顾之忧, 或许世俗的眼光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那就试试吧。
16.『番外』
在最喜庆的日子里, 我的皇后为我诞下一个麟儿,我赐名为裴闻宴。
并排挤万难, 立他为太子。
我用最繁重的礼仪迎娶我的心上人,那个从小就被我养在身边的女子。
我见证她从一个懵懂的稚子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会含羞地喊我长兄。
我自小就要我知廉耻,识礼义, 辨是非, 明事理。
在我初晓旖旎酣畅的梦境里,是她初具规模的身影。
数次后我从震惊到接受,最后演变成疯狂的占有。
为了让她更加轻易接受我的爱, 我将冒名顶替的裴兮月变成真正的裴家女。
让裴兮月代替她出嫁。
多次容忍裴兮月的出格, 就是为了做给世人看。
裴珠卿,与我裴家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她亲口和我说, 她想嫁人了。
但是嫁的人不是我。
这怎么可以, 我实在想不到我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在别人怀里含笑的画面。
我给她点了迷魂香, 一次又一次占有她。
她会恨我吗,我不知道。
我就是一个不折手段的野兽,占有是我的本能。
我就是那样卑劣无耻, 我以为我万毒不侵。
可是面对她受伤的眼神, 我才知道我错了。
错得很是离谱, 我把她推得更远了。
我万般讨好,她还是离开了我。
我找遍了所有方法, 不断逼问宫女,最后才知道她的出处。
我满腔怒火,不解, 疯狂燃烧成原,在见到她身怀六甲,安然无恙的那一刻,统统消失不见。
最后只化为一股柔情。
我想, 我们还有很久很久的以后,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得到她的谅解和接受。
她若安好,便是晴天。
-完-备案号:YXX13X8BKezcNN99JASrlw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