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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后,我躺在他兄弟床上,听着他俩通话。
李诉:「你声音能大点儿吗?」
他兄弟笑着说:「不成,身边有人,没睡醒呢。」
后来,李诉打了他兄弟,跪在我面前,双目猩红,字字泣血,说他有多爱我。
我能跟李诉在一起,全靠他渣我贱。
我知道李诉心里有人,还是爬了他的床。他心里有人,却不耽误他睡我。
本来我觉得这么粉饰太平,半死不活地睡下去也行。
直到我拆了二楼房间的锁,看到满墙的照片。
从十四岁到二十四的江雀,被李诉贴了满墙。
在许多不为人知的深夜十分,李诉下了我的床,走进这个房间,被满墙的江雀包围。
以前我觉得我贱,现在我发现李诉比我还贱。
他不仅贱,还有病。
他是怎么有脸贴这些照片的?
他又是怎么有脸从我身上下来之后,又他妈的来这儿看江雀的?
我靠在门口一下一下地摁着打火机,随手把它扔到床上,火舌舔舐床单,越燃越大。
李诉回来的时候,房子已经烧一半了。
我裹着浴巾,头发淌着水赤脚站在别墅外面发呆,一副慌忙跑出来,被大火吓呆的可怜样。
李诉没管我,疯了一样往火里冲,送他回来的兄弟死死揽着他的腰,挣扎中被他一拳打在肩膀上。
那兄弟也是有脾气的,挨了一拳之后立马放手,冷笑一声,指着大火说:「行,想死拦不住,你往里扎一个我看看。」
我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视线不经意地撞了一下,火堆噼里啪啦地响。
李诉就像被松了绳的狗,不闹了,坐在路沿石上揪着脑袋独自痛苦。
外面站了半个钟了,有点儿冷,我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
肩膀一沉,裹住我的外套还带着男人的体温。那兄弟拿着手机朝我笑一下,歪头打电话。
笑得客客气气的,但瞧着让人眼晕。
生得一副风流相,还特别会用。
我皱了皱鼻子,外套的味道很杂——烟草味,酒味,雪松香……
那边,陈冀挂了电话,点了支烟,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番,挑着唇说:「你就是老李藏的娇?」
我羞涩地笑了笑。
说什么屁话,李诉那屋「娇」被我一把火烧彻底了。
水枪一浇,全成灰了。
那晚,李诉要得挺狠的,仿佛要把他的心痛传达到我身上。
我哆哆嗦嗦地哭,李诉一边给我擦泪,一边往死里弄。
后半夜,他靠在床头点了支烟,我凑过去吻他,他凝着我,不推拒,也不热情。
烟雾弥漫中,李诉用手描摹我的五官,说:「青青,咱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说:「三年七个月。」
「那是挺久了。」
他起来穿衣服,西装笔挺,长腿窄腰,人模狗样。
李诉扣着衬衣说:「这栋房子你住,之后我找人来过户。」
我骤然坐起来,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李诉掀了掀眼皮,惯是冷漠的腔调:「咱们断了吧。」
「你要跟我分手?」我揪住床单,气红了眼,也顾不上装了,口不择言,「为什么?因为江雀?她刚回国你就要跟我掰?你这么上赶着也没见人多看你一眼!」
李诉倒是很冷静,俯视我,不太把我的情绪当回事:「我喜欢江雀,喜欢了十年。」
一瞬间,我有一种错乱感。十年,有那么久吗?
「别作了,你烧了我一屋子照片,我没弄死你还送你房子,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的血瞬间就凉了。
他知道是我放的火。
也是,李诉认识我小二十年。我在他面前跟透明的似的。那点儿不入流的伎俩,李诉闭着眼都能戳透。
他能跟我在一起,也是料定了我在他手中翻不出什么浪花。我活儿好又对他死心塌地,省心着呢。
可他没想到,就这么一个我,作死烧了他一屋子宝贝照片。
李诉栽了个跟斗,可不得给我分。
李诉这个人,没什么心。
相识十五载,同床共枕三年半,他说断就断。
他要不想见谁,作死都见不到。我四处闹,公司,会所,他能去的地方我闹了个遍,没见着人一面。
后来还是在商场,他陪着江雀买衣服,被我撞见了。
我躲在角落,看着他附耳听江雀说话,小姑娘扯着他的手臂撒娇,李诉抽手,按了按她的脑袋,递出一张卡。
他提着一堆购物袋,跟在江雀后面,像一只狗。
我跟李诉谈了三年半,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见过那种表情——温柔的,体贴的。
原来李诉不是没有心,只是分人而已。
我面无表情地抹掉了脸上的泪,拿出气垫补了妆,转身回家。
我想起来陈冀的外套,挂在我的衣柜里,口袋里装着一张私人名片。
暗金色的,有玫瑰的幽香,骚得不行。
我拨通了陈冀的电话,我说我要给他送外套。
陈冀给我报了个地址。
暗地里给人塞名片这种事,本来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电话打了,就是送上去给人玩。
陈冀解了袖扣,懒懒地倚在吧台,跟我调情,给我调酒。
他跟李诉不一样。李诉那份矜贵是装出来的,陈冀是真的。
正儿八经的富二代,情场上讲究一个氛围。
将醉未醉,我缠着陈冀要玩他手机。
陈冀抬起手,懒懒散散地示意:「自己拿。」
我在他身上摸了半晌,拿到他手机,对着他的脸解了锁,给李诉发消息。
我说:【李诉,我喝醉了,你来接我。】
发完,盯着屏幕发呆。
半晌,意识到不是我的手机,又发了一句:【诉哥,来接我。】
叫了十多年诉哥。以前,叫一声,他就心软一分。
陈冀从我手中抽出手机,笑了一声,非喜非怒:「光明正大的拿我当枪,真当我是菩萨,搁这儿积功德呢?」
我理亏,没说话。
「娇娇,打个赌。」陈冀转着手机,笑得妖里妖气,「十二点之前,李诉来,你跟他走。李诉不来,你睡我这儿。」
娇娇是陈冀给我取的外号,跟我八竿子打不着,我估摸这两个字选自「金屋藏娇」。
他说过,我是李诉藏的娇。我没纠正他,他就记上了。
「好啊。」酒气熏得我眼酸。
陈冀摸了摸我的眼睛,说:「哭什么?笑起来才好看。」
笑不出来。
李诉没来。
陈冀也没等到十二点。他的店被查了,有人举报店里藏毒,人走得十万火急。
毒是没查出来,查出来了点儿别的,会所哪儿有干净的。
陈冀这是被人搞了,李诉也帮着跑了几天关系,才把陈冀干干净净摘出来。
「这次多亏了老李。」陈冀到画室找我,端着笑,真真假假,猜不出心思:
「今晚我组局,谢谢老李,你去吗?」
我说:「去。」
我妆容精致,战袍加身,如同将要上战场的士兵。
陈冀耐心等着我,做派绅士。
我斗志昂扬,想象着李诉看见我之后的表情。
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吃醋,会不会……回头。
可当我扒着陈冀的手臂出现在李诉面前时,他只是扬了扬眉,没在我身上多做停留,看着陈冀说:「你还真是不忌口。」
我操您双亲。
陈冀笑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我的头发:「她很乖。」
李诉没再说什么,垂着眼靠在沙发里,似乎是玩儿累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我脸上火辣辣的,觉得没意思透了,跟陈冀打了个招呼,起身去卫生间。
偶遇江雀的时候,我心里还笑了一下。今儿可真齐活儿了。
小姑娘喝了点酒,趴在洗手台往脸上泼水,脑袋都快埋进水池里了。
我靠在水池上睨她,水龙头哗啦啦地流着,江雀的脸整个埋进了水池里,半晌不动。
将近一分钟,我忍无可忍地拽着她的头发将人从水池里薅出来。
江雀呆了片刻,狗一样甩了甩脑袋,溅了我一脸水。她缓缓偏头,盯着我,羞涩地笑了笑:「姐姐,你真好看。」
「……」
我承认,江雀确实招人疼。
单纯,干净,漂亮。
连我都喜欢。
像李诉和我这种不干净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干净的小白花了。
李诉会喜欢江雀一点都不奇怪,我甚至能诡异地理解他的渴望。
人醉得眼神都痴呆了,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软弹软弹的,又手贱捏了几下:「跟谁来的?有伴儿吗?」
江雀贴着我的手掌蹭了蹭,一脸痴呆:「姐姐……」
我推开她的脑袋,冲她伸手:「手机给我。」
江雀乖乖交出手机。
「密码。」
江雀眨了眨眼:「没有。」
打开通讯录,有个备注「哥」的号码,打了出去,通了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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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放在江雀耳边,让她拿着。我转身出去,靠在卫生间旁边玩手机。
片刻,看到一个男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赶,近了看清楚嘴巴和眼睛和江雀很像。
听说过,江雀有个哥,叫江赞。跟李诉一样,白手起家,做的软件开发。
李诉赞过这个人,除了欣赏,或许还有羡慕。江赞是正儿八经的高才生,李诉却连大学都没上。倒不是李诉不聪明,是被他那混账爹拖累了。
江赞叫了江雀一声,我听见才转身离开。
拐角撞上李诉,他靠着墙,不知道站了多久。总是绷得很直的身体略颓,盯着我,看了一圈。
我捏紧了拳头,打算若无其事地越过他。
「离陈冀远点,别跟着瞎掺和。」他立直了,又绷起来,看上去坚不可摧。
我冷笑一声:「你管得着吗?」
「冯弋青,你作给谁看?」
总是这样,李诉总能轻而易举地戳破我难堪的心思。
李诉说话又狠又毒:「我值得你这么作践自己?」
我气红了眼,骂他,「你算个屁!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配吗!」
「我不配。」李诉皱眉,认得很快,说话一股爹味儿,「你少作妖,我不管你跟陈冀是怎么回事,跟他断了。」
「你说断就断,你是我爹啊?」
李诉气笑了:「我少给你当爹了?跟你说不着,再让我看见你跟陈冀厮混,腿给你打瘸了。」
他眼睛冷下来,眉间浮现一股子狠劲儿:「听点儿话,少给我招事儿。」
我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见一面,我不想跟他吵架。
他生气,就是还在意我。
我把自己踩进泥里,软了声音:「诉哥,我跟陈冀断了,你跟我复合,成吗?」
有一瞬间,我从李诉的眼睛中窥见一丝裂缝,沉疴新疾,丝丝缕缕,好似沉痛难当,催人肺腑。
如同幻觉,转瞬即逝。李诉早练就了铁石心肠:
「冯弋青,你这副样子,我真是烦透了。你要挺直腰板给我一巴掌,说不定我还能高看你一眼。你求了这么多年,什么也没求到,怎么还在求?」
他好似失望透顶:「你怎么就站不起来呢?」
畜牲!
我抹掉脸上的泪,笑了起来:「李诉,你会后悔的。」
我要你痛不欲生,要你悔不当初,要你跟我一起跪下来,求而不得。
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我坐在陈冀身上,抓着他的领子,在混乱中接吻。
陈冀散在沙发上,虚虚揽着我的腰,很是从容。
李诉站在门口,指尖一点猩红烟火。
他将门推开一条缝,然后立在那里,看着我。
我瞥过微开的门缝,于微光中捕寻他的视线。
他朦胧在暗影之中,一门之隔,阴阳两分。
我揣摩不到他是哪种目光,哪种表情,哪种心情。
我只知道,他没有推开那扇门。
没有阻止我,没有抢走我。
他只是站在那里,长久地看着我。
陈冀扣住我的脖颈,捏了一下:「看什么呢?」
咬了咬我的唇:「专心点。」
再抬眼,门缝间的人影不见了。
手机响了一声,陈冀拿起来垂眼看了,低笑自语:「这就走了?」
抬头,拍了拍我的腰:「这段时间住我那儿吧。」
不是跟我商量。
陈冀不是菩萨,他投资了就要收利。
我笑得漂亮:「好啊。」
不怪李诉骂我,我真挺贱的。
我跟陈冀厮混了几个月。
陈冀很会玩,拉着我沉醉情欲,不知今夕何夕。
窗帘紧闭,室内昏暗,我似醒非醒,有些混沌。
陈冀靠在床头打电话,时不时应一声,压着声音,低哑性感。
那边说了什么,陈冀笑了一声:「江雀会恨死你的。」
我眼皮子动了动,睁开眼睛,陈冀已经挂了电话。
我状似无意地问:「谁的电话呀。」
陈冀看了我一眼,眸如点墨:「老李的。」
陈冀好似看出了我想问什么,贴心地跟我解释:「老李盯上了软件开发这一块,他搞的那个直播公司挺挣钱的。」
听明白了,李诉要搞江赞。
李诉是条野狗,盯住谁,就非得咬块肉下来。江赞学历高,人聪明,但论心眼脏,他得给李诉叫声祖宗。
历来君子搞不过小人。
我莫名想起了江雀。还以为李诉有多喜欢江雀呢,还以为李诉能有多高尚呢。
跟李诉谈爱情,就他妈的是种玷污。
李诉动作很快,敢在开春之前搞垮了江赞。
手段不怎么光彩,胜在速度快,效率高。
江赞被查了,在里面关着,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资产查封,江雀没地方去,被陈冀领回家了。
我差点笑出声,用半截烟点着陈冀说:「你搞了我,李诉还敢把宝贝托付给你,他还真的挺信任你的。陈冀,你挺有本事的。」
陈冀靠着窗,不轻不重地睨了我一眼:「江雀跟你不一样,我不会动她。」
我不笑了,看了他半晌,重新认识这个人。
得了,明白了。又一个情种,又一个畜牲。
我有点恶心:「怪不得你能跟李诉玩儿到一起,真他妈烂。」
比起李诉的不择手段,陈冀的冷眼旁观更加让人作呕。
江雀被这样两个畜牲喜欢,挺可怜的。
江雀住进来,虽然陈冀没赶我,但他这儿我一秒都不想待了。
江雀只知道李诉是仇人,却不知道陈冀也是帮凶。
冷眼看着江雀把陈冀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救命稻草,我觉得自己也挺恶心的。
我走的时候,江雀拉住我的手腕,力气很大,死死盯着我,几乎要哭出来:「姐姐,你别走好不好。」
莫名地,我觉得其实江雀什么都懂。
被灼热的眼睛看着,我脑子也烧起来了,嘴巴一快,说:「我去画室,你跟我走吗?」
江雀飞快点头,陈冀靠在后面没说话,也没动作。
气氛一下滞住了。
其实我带不走江雀,我算什么啊。不过是陈冀和李诉的一个玩意儿。
我看向陈冀,他笑了一下:「想去就去吧。」
说完,他摆了摆手,往卧室走:「记得关门。」
10
画室里,颜料被打翻,混杂在一起。
我躺在地上,麻木地看着天花板,江雀紧紧抱着我,颤着身体埋在我胸口哭。
衣服被阴湿,我的心脏也开始堵:
「你哥很快就会出来,李诉不会做那么绝,只要人活着,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江雀,你好好的,高高兴兴的,等你哥出来。」
我这么安慰江雀,其实心一直往下掉。
如果只是为了拿下一个软件公司,李诉确实不会把事做绝,恩威并施才是他的手段。
可是,怕就怕李诉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江赞。搞垮江赞只是为了拔掉玫瑰的刺。
怕什么来什么,在画室门口见到李诉,我狠狠打了个寒战。
他靠在车上,远远地看过来,慢慢走近,凝了我片刻,说:「瘦了。」
语气熟稔,仿佛还是情人:「没人看着,就不好好吃饭。」
看了看我手中的垃圾袋,全是外卖盒子:「净吃些垃圾。」
我笑了一声,冲他比了个中指:「你管你妈呢。」
骂完我转身就跑,没跑几步,被李诉擒住了。从口袋摸出我的手机,试了两遍,密码没对。
以前,密码是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
现在,密码是我生日。
李诉扬了扬眉,也没问,继续试,又试了两次,手机开了。
我的心没由来抖了一下,他嗤笑一声,好似在笑我蠢。
他在通讯录翻了翻,找到江雀的号码,打过去,放在我左耳,贴着我右耳轻声说:「让她出来。」
我动了动唇,语速很快:「江雀,快跑,别走正门。」
李诉挂了电话,尖牙咬住我的耳朵:「青青,你真是越来越难管了。」
江雀没跑,反而迎出来了。
李诉抬眼,松开我的耳朵,在齿痕上吻了一下:「她不会跑的,江赞还没出来。傻子。」
江雀的目光从我身上划过,在我耳朵上顿了一下,平静地看着李诉:「谈谈?」
李诉放开我,目光一动:「没礼貌,怎么不叫李哥了?」
江雀冷笑一声:「别搞笑了,怪恶心的。」
李诉没说什么,把江雀请走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自作多情又无地自容,莫名地不平。
报复谁似的喊了一声:「李诉,我跟陈冀睡了。」
李诉猛地回头,朝我走了一步,面庞骤然狰狞了一瞬,僵着身体,没有迈出第二步。他在车前盖撑了一把,颓然低头,停了一个呼吸,又侧目看了我一眼,带着缠绵的恨意和深重的戾气。
可他最终还是带走了江雀,没有走向我。
11
江雀消失了,江赞被放了出来。陈冀和李诉闹崩了,听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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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公司跟李诉打了一架。
陈冀那种虚伪到骨子里的人,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么不体面的事。
我灵感爆棚,在画室捂了两个月,饿晕了。
碰巧陈冀来找我,救了我一条狗命。
他坐在床头给我削苹果,无不讥讽地说:「我第一次见有人能把自己饿晕,开了眼了。」
我说:「你见识的还是少了。」
他把苹果削成小块喂我,很细心,也很体贴。
吃到第三块,门被推开,李诉站在门口,看着抵在我嘴边的苹果块。我一张口,陈冀就给我喂进去了。
李诉解了一颗领口的扣子,头发有些乱,整个人看起来很躁,走过来,只说了一句话:「江雀跑了。」
陈冀顿住手,把苹果和刀放在床头,站起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温柔地说:「娇娇,我先走了,有空来看你。」
我不想应付他:「没空就别来了。」看着糟心。
陈冀笑了一声:「还是要来的。」
说完就走了,李诉坐到那张椅子上,把床头的半个苹果扔进垃圾桶,拿起水果刀,一言不发地开始削梨子。
削完了,一整个递给我,我说:「吃饱了。」转手把梨放在了床头。
李诉垂头擦着水果刀,冷光反射在他眼里,有些森然:「上次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我没说话。是有点怂的,李诉疯起来挺可怕的,说不定真能打断我的腿。
他叹了口气,似乎无可奈何:「陈冀不是善茬,你玩儿不过他。」
我顶了一句:「我可没跟他玩。」
我和陈冀交易得明明白白,算各取所需。
从始至终,这都是我和李诉的游戏。
李诉顿住了,抬头的动作很慢:「什么意思?」
又笑了一声,觉得某些猜测可笑似的:「总不会喜欢他吧。」
「为什么不会?」我笑得漂亮,不想解释,「你知道的,我眼光不太好,总会喜欢上一些人渣。」
「算了吧。」李诉盯了我片刻,收敛情绪,给我掖了掖被子,「别说气话。」
手在我额头上揉了揉,是陈冀摸过的位置:「没人值得你喜欢。」
又说:「非得喜欢谁的话,找个好人,找个爱你的。」
我怔了一下:「诉哥,其实,我以前觉得你挺爱我的。」
12
真的。
我和李诉都住在南街,我死了爹妈,跟着奶奶,李诉死了妈,爹是个酗酒赌博的牲口。
我们惨得各具特色。
李诉从小就野,睚眦必报,从不吃亏,狼崽子一样。
我人小但机灵,知道跟着李诉不挨打。
我追在李诉后面当他的狗腿子,开始李诉不爱搭理我,后来他在前面打架,我在后面抡板砖,把人砸一脑袋血,李诉瞪着眼睛看我了半晌,气笑了,「你怎么这么虎!」
我蹲着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抬头说:「别担心,没死。」
自那之后,李诉开始管我了,不准我逃课,不准我打架,不准我学坏。就平白多了个爹。
我长得好看,喜欢我的多,不喜欢我的更多,初中经常被欺负。李诉一边骂我祸水,一边挽着袖子揍人,像个超级英雄。
多亏了李诉,上了高中,就没人敢欺负我,也没人敢喜欢我了。
整个南街都知道,冯弋青有一条叫李诉的疯狗。
刚上高二,李诉他爸死了,留下一屁股债。李诉白天上课,晚上打工。即便这样,他功课还是很好,他跟我说:「我迟早要带你离开这操蛋的地方。」
他眼里有光,他对未来充满希望。
他的未来里有我。
可惜,李诉没能参加高考。那天追债的上门,他拖着一身血去考场外转了一圈,听见收卷铃,转身走了。
理想与他背道而驰。
我从破房子里把浑身是伤的李诉扒出来,哭着说:「诉哥,我陪你复习一年。」
李诉说:「你去上学,我自己复习。」
他曾经说的一起走,变成了你先走。
李诉骗了我,他没有复习,也没有考学。他留在那个地方挣扎,照顾我奶奶,挣钱供我上学,解决我的后顾之忧。
而我恩将仇报,把他给我的卡甩在他身上,怒得双眼通红:「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去上学!你他妈去上学啊!」
李诉很冷静,他抓住我的手,很用力,他说:「青青,你信吗,我在哪儿都能出人头地。没什么能困住我,你走你的,我能追上。」
我信。
因为李诉是超级英雄,他无所不能。
李诉做到了。他从泥潭中挣扎出来,光鲜亮丽地参加了我的毕业礼。
李诉变了,好像也没变。
从草芥变成新贵,他学了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没人会从淤泥里长出来还一尘不染。
李诉是黑色的。
他爬到高处,在名利场上游刃有余。情场上也是。
他离我越来越远,我快要抓不住了。
我需要李诉,我喜欢李诉。在漫长地陪伴中,李诉变成了我的血肉。我不能让他离开我。
可是,李诉对我的表白无动于衷,淡漠地摸摸我的脑袋,说:「别傻了。」
我受不了,给他下药,爬他的床。
李诉第一次动怒,扣着我的脸,脖颈上青筋直跳,「谁教你的?冯弋青,我他妈缺你吃缺你穿了,你这么报复我,你把我当什么?把你自己当什么?我护了你十二年,你他妈自甘下贱,你良心喂狗了!啊?」
「我就是贱。」我抹了抹泪,扑到他身上,胡乱亲他。
李诉闭了闭眼,掀开我往门外冲。
我坐在床上大哭,恨极了说:「你今天离开,我就去找别人。」
李诉气得没脾气,抖着手指我:「行,冯弋青,你真行。」
他把我摁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眶赤红,冷漠而克制:「江雀知道吗?江赞的妹妹,几个月前我们见过一面,我一眼就喜欢上了。青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可以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像原来一样护着你。护你一辈子。」
我的心脏仿佛不跳了,却还自欺欺人地想,李诉才认识江雀多久,不过是几个月,我和李诉可以有很多年。
我流着泪亲吻李诉,战战兢兢,零零碎碎。
那天晚上,李诉如同解了项圈的疯狗。
他在恨。
我不知道他恨什么,恨我,还是别的。
我亲手打碎了十二年的情谊,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李诉的女朋友。
李诉用了三年半打破我的幻想,让我明白,他不爱我。
仿佛撕开面具,记忆中的少年渐行渐远。李诉变成一个冷漠自私,圆滑狡诈的上位者。
他不露声色,居高临下,不冷不热,给我女朋友的名分,对待我却像对待一只宠物。
他用行动告诉我,我不要自尊,他就不会给我自尊。我不自爱,他就不会爱我。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李诉在故意惩罚我。
我不愿意承认,我早就后悔了。我爱的李诉,早就不在了,好像被我亲手杀死了一般。
我心里清楚,李诉不欠我的,是我欠他。
但我不甘心认错。
13
李诉没有搭话,握住我的手,慢慢垂头,额头贴在我的指骨,泄出一丝疲惫和脆弱。
我牵强地笑了笑:「开玩笑的。你都说过不喜欢我了,其实,我都不喜欢我自己。」
又贱又烂,没有一点值得喜欢的地方。
「我没说过。」他回答得没头没尾。
李诉掰开我的手,五指相扣,掌心相贴,问我:「你认真看过那些照片吗?」
他似乎在绷着什么:「照片上有日期,最早的一张是十年前,2010 年 5 月,照片很新,还残留着油漆的味道,每一张照片都很新……你大概不会认真看,也不会认真想,2010 年我在哪里,在做什么。可你陪在我身边那么多年,2010 年,我认识什么人,不认识什么人,你总该知道的。
「其实我挺恨你的,恨你没自信,恨你没脑子,恨你脆弱敏感,最恨你自轻自贱。
「你说你不喜欢你自己,你凭什么?我护了你那么久,你凭什么不自爱?」
若不是李诉一口一个恨,我会误以为他在示爱。
李诉浑身颤抖,仿佛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他带翻了椅子,匆匆离去。
而我,我在想 2010 年,我和李诉十七岁,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李诉还没有遇见江雀。
李诉二十三岁遇见江雀,说一见钟情。
后来,他又说喜欢了十年。
一遍一遍地强调时间。
一遍一遍重述充满漏洞的谎言。
我终于开始想,相遇于四年前的人,要怎么喜欢十年?
14
我们都疯了一样地找江雀。
江赞,李诉和陈冀自不必说,而我,只想印证一件事——江雀十四岁的时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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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见过李诉。
沉寂了半个月,陈冀再一次来画室,他有些憔悴,风尘仆仆。
「江雀根本没有跑,李诉把她关起来了,我不知道人在哪儿。」他握着水杯,水雾氤氲,他面容模糊,「娇娇,你劝劝李诉,反目成仇什么的,太难看了。」
陈冀放下杯子,情绪稳定下来,凉凉地看着我:「你跟李诉感情深,你要不想让他作死,就好好开导开导他,趁我还念着兄弟情谊的时候,让他做个人。」
我看了陈冀半晌,有点吃惊:「你为什么觉得李诉会听我的?」
陈冀揉了揉眉心,笑了:「去年,你拿我激李诉,他没来接你,反手搞了我的店。后来,公司又丢了几个单子。那狗东西假惺惺的,背地里搞了我,面上又帮衬着,我还真没怀疑过他。直到今年开春,他接走江雀之后,突然跟我撕破脸,自损八百,断了我一条资金链,我才知道,是这孙子一直在搞我。
「开始我还想不明白,我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喜欢江雀也是公平竞争,他为什么跟条狗一样疯咬我。打了一架才觉出味儿来,他哪儿是为江雀啊?自打你跟我搞上之后,我这儿就大事小事不断。你俩神仙打架,烧我这条池鱼。这孙子恨毒了我,拿我当冤种出气呢。」
陈冀越笑越狠,越说越阴:「娇娇,你说,李诉为你什么缺德事都做了,能不听你的吗?」
为我?说什么笑话?要真为我,李诉能跟我分手,能忍心看着我难受?
我冷笑一声:「放你妈的狗屁。」
陈冀叹了口气,解了领带在手上绕了几圈:「算了,这兄弟早就做不成了……」
抬眼,目光深而冷:「娇娇,帮个忙。」
陈冀绑了我,去了衣服,拍了照,发给李诉。
在被镜头对准的时候,我终于感觉到了浓烈地羞辱。
这个时候,我反倒不会求人了。
丢了小半辈子自尊心一瞬间强烈到无以复加。
我宁愿忍受莫大的侮辱,也不想给陈冀低头。
他是个牲口,人不能向畜牲服软。
我冷漠地看着陈冀存下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觉得所有人都他妈的该死。
我没有哭,陈冀揉红了我的眼角,他今天没有笑,而是浅浅地皱着眉,安抚地吻我的脸颊:「娇娇,抱歉。」
要贴上的嘴唇的时候,我侧头,趴在床边干呕。
太他妈恶心了!
陈冀僵了片刻,收起手机,给我穿衣服。
我点了支烟,垂着眼睛说:「目的达到了,你能滚了吗?」
窗台上放着一把削笔刀,我怕我忍不住去拿刀。
「我会把照片删掉,不管李诉会不会放了江雀,我都保证照片不会外传。」陈冀紧紧握着手机,仿佛这样保证过了,他的行为就可以原谅。
「有什么关系?」我平静地说,「在你眼里,我不就是个婊子吗?传出去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会愧疚?别披着人皮装相了,我都要吐了。」
我恨陈冀,更恨自己。是我不自爱在先,怨不得别人不把我当人。
陈冀退了几步,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工夫,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陈冀,我操你大爷!」
李诉已经好几年没这么直白地骂人了。
我冲出里间,大门开着,李诉双眼赤红,压着陈冀打,像个疯子:「我弄死你,我他妈弄死你!」
我站在门口,靠在门框上,冷眼看着他们闹。
开始陈冀没还手,后来被打急眼了,也开始耍狠。
两个人,狗咬狗,往死里咬。
李诉到底是厉害的,把人揍晕了,找到陈冀的手机,砸了个四分五裂。
嫌不够,又跺了两脚。
李诉被发胶固定的头发已经散了,脸上带着伤,衬衣扣子崩了两颗,歪七扭八地皱着。
一直以来,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境,他的情绪都很稳定。即使失控,也会很快收敛。
我第一次见他崩溃的样子。
痛苦,悔恨,灰败压弯他的脊梁,他不再闪闪发光。
超级英雄倒下来,好像也是个凡人。
「冯弋青,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他妈的到底想要什么啊!」李诉眼睛赤红,仿佛要流下泪来。
我心底一片冰凉:「我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要他爱我。
「爱情重要吗?比原本你拥有的一切都重要?我多想你能光鲜体面地活着。我捧着你,护着你,我越想你好,你他妈的就越烂。我错了是吗?我给错了,所以你报复我。」
李诉哭了,那泪一滴滴砸在我心上:
「想看我后悔是吗?想看我痛苦难受,看我李诉跪在你面前,认输是吗?那你看好了。」
他指向自己那张泪湿的脸,狼狈又脆弱:
「看我这副样子,够不够惨,能不能让你好受点?」
从分手开始,我就期待着李诉痛苦后悔,求而不得。
现在我看到了,却不觉得快慰。
我只觉得疼。
打不倒的超级英雄,仿佛再也站不起来了。
李诉慢慢跪倒在地上,脸上血色褪尽,佝偻的身躯轻颤着。
我见不得他这样。
「李诉,你站起来。」我走近两步,探出手,却不敢扶他,有些急,「站起来,你站起来!」
站起来,向前走。
不要管我,不要回头。不要如我所愿,痛苦后悔,向我低头。
李诉突然握住我的手,用力到有些疼,有些烫,他呼吸急促,血管暴起,嗓音嘶哑,语调缓慢,仿佛说话都用了极大的力气。
「照片不是我弄的,我为什么要喜欢什么狗屁江雀?屋子上锁是因为床下面藏了一百三十二封情书,那是我的全部家当。你烧了我们的房子,它们未见天日,所以我无法向你证明我心动过多少次。
「冯弋青,那天我话未说尽,其实我最恨你不管不顾地向我求爱,又不相信我会爱你。
「你再聪明一点就好了,那样你就能发现,我说了无数谎话。你张开耳朵,闭上眼睛。我不宣之于口,就永远不见天日。你听不见,你他妈的,听不见!
「那现在你好好听着,我爱你,冯弋青。我他妈的,超级超级爱你,爱得命都不要了。」
「我应该早点说,但我放心不下你。你要这句话,要了这么多年。我想说这句话,也想了很多年。」李诉粲然一笑,如释重负,得偿所愿。
「我这么爱你,你能不能把自己当回事儿啊?能不能好好对自己。」
他又哭又笑,哽咽难言:「冯弋青,你怎么能那样糟践自个儿呢?你他妈往我心口捅刀子,我护了你这么多年……我……」
手上的力道骤然松开,我猛地反手去拉,却被他沉重的身体带倒在地。
我趴在他身上,听不到他的心跳。
15
【叮咚,修正系统 023 已上线。男主李诉 OOC 指数达 100%,脱离剧情,抹杀成功。
【任务总结。
【「再遇倾心」已完成。
【「与陈冀做朋友」已完成。
【「照片屋」已完成。
【「再续前缘」已完成。
【「天凉江破」已完成。
【「囚禁江雀」已完成。
【「打脸冯弋青」未完成。
【「情定终身:婚礼大结局」未完成。
【人物 OOC 指数最低值 35%,最高值 100%;角色评价:E。
【叮咚,「男主李诉」已下线;更换主线为「男二陈冀上位」;更换宿主为「配角冯弋青」。
【叮咚,绑定成功。修正系统 023 为您服务。请宿主冯弋青促成男二陈冀与女主江雀的最终结局「情定终身」。
【完成任务即可脱离主线剧情,修正期间人物 OOC 指数达 100% 即刻抹杀。
【疼痛等级公布如下:OOC50% 以下疼痛等级为 s 级(脚踩刀尖);OOC50% 以上疼痛等级为 ss(剔骨之刑),且每上升 10% 疼痛叠加一级。】
现在发生的一切超出我的认知,我紧紧贴着李诉,却留不住他的体温。
【抹杀,是什么意思?】
【呈死亡形态。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我掌心贴上李诉冰凉的脸,泪在他脸上砸开了花。
最后打败超级英雄的大反派,原来是我。
16
我不聪明,但我大概知道李诉被这个古怪的系统胁迫了。
他被掐住了喉咙,锁住了真我,用谎言堆砌了一个虚假人设。
他曾无声嘶吼,将真言付诸漏洞,而我没能接收。
他无法传达,所以独自承受。
【你是什么时候绑定他的?】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任务是吧。我进屋拿了削笔刀,抵在陈冀的脖子上,【如果男二也下线了,还有主线可以更替吗?】
【检测到宿主 OOC 指数为 2
()
5%,请立即终止 OOC 行为。】
尖锐的疼痛从脚底直达头皮,如同被刀穿透。
我疼得头皮发麻,紧紧握住削笔刀,又近了一寸,在陈冀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我不怕死,我也敢杀了他。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我在意的人了,你无法威胁我。回答我的问题,你什么时候绑定的李诉。】
脑子里传来细微的电流声,良久,冰冷的机械音响起:【2015 年 7 月 3 日。】
我大学毕业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李诉那天穿了白西装,特地打扮过,特别耀眼,像个开屏的花孔雀。我差点以为,他不是来庆祝我毕业,而是来跟我表白的。
【诱因是什么?】
【男主感情线偏离,预测男主与女配冯弋青 HE 率达 99%,务必修正。】
我想起来,那天李诉订了餐厅,我去卫生间的工夫,他就不见了。后来打电话,他生硬地说有应酬。
之后,他就和我疏远了。
再后来,我手段下作地爬上他的床。
我突然想知道一件事。
【李诉跟我谈恋爱,OOC 指数是多少?】
【40% 至 81%。】
嗓子里泛起了血腥味,吐不出,又咽不下。
【你们这些角色真奇怪,男主完全可以避免长达三年七个月的 OOC 惩罚,只要他将你定性为「情人」。而他拒绝了 023 的建议,承受痛苦,执意将你定义为「伴侣」。】
我听到削笔刀落地的声音,我听到空旷的房子里有人号淘大哭。
我错了,李诉。
17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任务。
哈。
李诉怎么就那么惨呢。他拼命地活着,可所有人都逼着他去死。
狗屁修正系统,天杀的陈冀和自作自受的我,一步步把他逼上绝路。
我们都是披着人皮的鬼,恶心透顶,该千刀万剐。
【我杀了陈冀,OOC 指数会达到百分之百吗?】
系统没有给出回应,陈冀醒了。
我垂头,悄悄摸出李诉的手机,报警了。
我指控陈冀打死了李诉。
我早一步从警局出来,陈冀还在接受调查。李诉死之前,确实和他打过架。
李诉的手机很好开,密码没变,是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
聊天记录里,陈冀刚把我的照片发过去,李诉立刻发送了一个地址,附带一句乞求,【不要。】
我寻着地址在半山别墅找到了江雀。
她人很好,李诉没有苛待她。
江雀见到我眼圈一红,扑过来,抱住我哭了一场。
这些人里,只有江雀是最真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要是李诉先遇见她,说不定能一生幸福圆满。不至于跟我纠缠这么久,刚从挣扎出泥潭,又跳进火坑。
李诉死后的第三周,周律师找到我。李诉把恒星软件的股权再次转让给江赞,剩下的资产全部由我继承。
他早就写好了遗书,死后也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但我不需要他的钱。
李诉大概不会想到,他死后,修正系统会盯上我。如果他能预料到,恐怕也不会轻易被我逼死。
我就是知道,他宁愿一生身处樊笼,也要看我活得恣意漂亮。
其实有时候我想,李诉就这么死了也挺好的,总比煎熬一生要潇洒一些。
18
陈冀憔悴了很多,以前最重形象, 如今也不修边幅。
我在江雀家门口见到他,还以为认错了人。
他是应该憔悴。他最近频繁进出警局。我告他杀人,又告他强奸, 还告他敲诈。
我疯了一样撕咬他,OOC 指数高达 96%,疼得求死不能。
但疼我才觉得爽快,仿佛受了李诉受过的疼, 我就和他更近了一些。
对立良久, 陈冀摁了烟:「你这辈子都忘不掉他了, 是吧?」
「死了倒是干净。」他哼笑一声, 看着我, 「恨我吗?恨吧。娇娇, 有种你恨我一辈子。」
陈冀像是受不了我的凝视, 转身要走。
我说:「你知道我的真名吗?」
他身影一僵。
他不知道。
我笑了一声:「你配吗?」
19
我问江雀:「你喜欢陈冀吗?」
江雀一脸蒙逼:「我为什么要喜欢那种垃圾?」
我笑得肚子疼, 心里默默说:【听到了吗?023,她为什么要和那种垃圾情定终身?】
我揉了揉江雀的脑袋:「我当初要是有你这么清醒就好了。」
江雀看了我半晌,垂头, 捏捏我的指尖:「姐姐, 要是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我抽出手,说:「我该走了。」
江雀送我到玄关, 殷切地问我:「明天见吗?」
我默不作声地换鞋。临出门,江雀拉住我,说:「明天见吧。」
我掰开她的手, 说:「再见, 江雀。」
她眼睛蓦然泪下,不知道怎么挽留,只能红着眼睛看我走。
20
我是李诉养的花, 汲取他的爱来存活。李诉死了, 我活不下去。
我知道这样或许很没有出息,可我就是这样一朵花。
李诉想看我变成树, 可我变不了。
江雀是一棵树。我变不成树, 但我可以短暂地为这棵树挡一下风雨。
我要陈冀死。
他人脏,为达目的, 不择手段。我不能把他留给江雀。
一棵树,就该独自挺拔,而不是成为谁的谁。
李诉曾经, 就是想让我变成这样一棵树。可惜, 他给我的土壤太过肥沃, 我在很早很早之前,就被他捧成了一朵花。
无法正当制裁陈冀, 那就剑走偏锋,买凶杀人。
李诉留给我了那么多钱,我又不要命, 想杀陈冀太简单了。
我靠在画室的床上,听到冰冷的机械音。
【叮咚!男二陈冀已下线,感情线偏移 100%,无法修正;宿主 OOC 达 100%, 同意抹杀。】
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的是那被我烧光了的情书。
那一百三十二封情书,到底都写了什么。
好想看看。
(完)
作者署名:东枝备案号:YXX1LlkoQ6muMMAAoYFAm9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