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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警察局保释儿子遇到前夫。
我捞养子。
他捞他年轻漂亮的小女友。
后来,他情绪失控将我堵在楼道里。
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楚,你特么宁愿给别人当后妈也不肯跟我复婚是吧?」
「与陈星是什么关系?」
警察局里,我正接受警察的例行询问。
我全程垂眸看着桌面:「我是他监护人,他是我儿子。」
下一秒,我就感觉到一道把人烧灼的视线扫了过来。
离我三米远的地方。
那人坐在沙发上,姿势慵懒放松。
仿佛来的不是警察局,是他家的客厅。
时隔两年,沈渊的模样倒也没变。
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劲儿收敛了一些,变得沉稳内敛了许多。
「沈哥,真不怪孙小姐,是那个王八蛋在店里手脚不干净。」他身边的小弟们七嘴八舌。
警察局里闹哄哄的,我也听不太清。
沈渊起身掸了掸衣角,冲着身旁那个黑色长发齐刘海儿的小姑娘不咸不淡道:
「干得不错。」
「下次砸人换酒瓶砸,啤酒瓶太温柔。」
这就是沈渊。
当初跟他蜜里调油的时期,温柔的时候他能把我宠到天边去。
狠起来也真是不要命。
我们刚恋爱的时候,他在北城就已经开了十几家娱乐场所。
经常混夜店的人,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
那晚下班,我去店里找他。
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两个男的凑了过来,非要敬酒要我电话。
沈渊在二楼包间跟人谈事。
我想着喝了这杯酒就走人。
结果没想到,那酒里放了药。
我刚被拖到后门就被沈渊的人发现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沈渊发那么大的火。
两个男的被揍得不成人样,连证据带人一起扔到警察局门口后,沈渊就赶回了医院。
我在打点滴,他站在门口安静看了我好久。
半夜我睡醒,他弯腰给我喂水,动作生涩,但很温柔:
「阿楚,我们结婚吧。」
警察局里,那小姑娘原本以为自己要挨骂。
抬起头来时,眼睛亮闪闪的:「沈哥,你不怪我吗?」
沈渊笑了声,语调突转变得凉飕飕:「不怪?」
「孙倩雯,你要再敢来店,你老子打断你的腿。」
小姑娘瘪了瘪嘴:「可是……可是人家想见你啊……」
年轻貌美,身材比例也很好,声音也甜。
这样的小美女冲谁撒娇谁都得软。
沈渊大概也是。
陈星被警察带出来的时候。
我听到沈渊平日向来冷硬的音调好像软了一些,他偏头看向旁边的女孩子:「店里乱。」
「下次要找我直接打电话,我让人来接你。」
原来……他现在也有了视若珍宝的人了。
陈星上车后,一直没有说话。
「饿吗?」我把保温盒递到他怀里,「还是热的,先吃饭。」
陈星仍是没说话,拧开盖子就开始大口吃饭。
吃到一半,他却突然发火了:「你为什么不生气?」
「就因为你是我小妈吗?」
「林楚,你真的不必做到这份上的。」
陈星下个月就满十八岁了。
我大他十二岁。
我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红绿灯轻声道:「为了保护被校园暴力欺负的同学而被迫出手打人。」
「陈星,我不觉得你哪里做错了。」
我冲他眨眨眼:「老虎怎么可能生得出来狗熊儿子?」
他眉眼有些松动。
少年淤青的嘴角微微发颤,最后他将脸扭向窗户方向。
下车前,他突然说了句:「妈,对不起。」
「我会好好高考,不会让你跟爸失望的。」
进屋后,他脱下背包,快步去厨房洗手。
然后走到客厅点香,对着柜子上的两张黑白照拜了拜。
一张苍老,一张年轻。
年轻的那个眉眼英俊,轮廓分明。
他叫陈暮。
陈星进屋后。
我洗了些水果,放到柜子上,也点了炷香。
「陈哥,小星挺乖的,别担心他。」
「他最近长得可高了。」
「成绩也稳定,老师说他是上北大清华的苗子。」
我将窗户打开通风透气,又给另外一张黑白照点了炷香。
白烟袅袅随着风散进空气里。
手机突然震动了两声。
我走过去点开,是陌生号码发来的。
但那蛮横不讲理的语气,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是沈渊,我那久违了的混蛋前夫:
【林楚。】
【见一面。】
离婚的时候,他明明恨得我要死。
从民政局出来后,他头也不回地弯腰坐到车里,我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我还有一个纸箱子在次卧……」
但显然他已经懒得听了。
车窗门无情合上,只留下一个表情巨臭的侧脸轮廓。
我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他拒收,我被他拉黑了。
而半年后,我生了次大病需要用钱。
我去沈渊的店里找他借钱。
他开的新店,新店员工没有人认识我,我被拦在楼底下不让上去。
等到快凌晨的时候,我看到他从楼上下来,身旁有女伴。
就怔了片刻,他们就驱车离开将我扔在了原地。
我扯了扯嘴角,看着手机里还没舍得删掉的号码,裹紧外套,吸了吸鼻子,摁下删除键。
从那天后,我就再也没找过他。
沈渊,好像也就慢慢淡出了我的视线跟生活。
沈渊本来就爱玩。
加上身处那样的环境里。
他能把持得住自己,却仍避免不了莺莺燕燕往他身上倒贴。
而我那时候年轻,脾气坏还爱吃醋。
好几次撞见有店里的女客人,借着酒劲儿装模作样往他怀里扑。
也吵过无数次。
最后一次,他终于失去了耐性:
「林楚,你从来就没信过我。」
我失控将家里的东西一通乱砸:「我怎么信?」
「除非你不出门!」
让我受不了的是,他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
「林楚,有病就去看看医生。」
「别特么在我这里发疯。」
高中,我曾因为心理问题看过半年医生。
他明明知道,我从小就是我妈一个人带大的。
而我名义上的爸爸,整日不着家。
甚至很多次,我看见他跟镇子上的流氓们成群结队走在一起。
在烧烤摊上喝酒抽烟,跟那些流氓混混们侃大山。
他甚至在外面,看见我跟我妈,表情轻浮,嘴里吹着流氓口哨,还会装作不认我们。
我在学校里被人欺负的时候,被人拽着头发逼下跪的时候,被霸凌女骂「野种」「母狗」的时候。
没有人护着我。
我的世界,就没有安全感这三个字可以写。
而沈渊,将我从黑暗之境里拉出来后,却又不耐烦地把我抛入崖底。
沈渊说我有病。
我就又去看了医生。
抑郁症发作。
我乖乖配合治疗,吃药。
病好后,在跟沈渊第三年结婚纪念日那天,我整理好了离婚协议,跟沈渊冷战了好久了。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店里面,偶尔半夜他回家。
我能感觉到床的一侧微微下沉,男士沐浴露的味道卷入鼻腔。
他伸出胳膊来抱我,我躲开了。
纪念日那天,他让人来接我。
在高级餐厅里,他支着下巴,懒洋洋地侧头倾听小提琴手演奏曲子。
而我,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五官跟脸庞。
他又买了个包给我,挺贵的,但我不喜欢。
而我,将离婚协议推了过去。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半晌后,他开口:
「林楚。」
「你来真的?」
我切着那块快要冷掉的牛扒,往嘴里塞了一口,认真嚼着。
不好吃,还有血气。
我回望着他,点点头。
他气极反笑。
我:「我做不到你想要的大度,你也给不了我想要的安全感。」
「沈渊,或许曾经我确实很极端。」
「但我今后,会停止内耗,好好爱自己。」
「而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你。」
沈渊冷笑:
「你觉得你能离得开我?」
沈渊,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
瘤剜掉了,会重新长出新的骨血来结疤复原。
我知道他对我恨之入骨,毕竟分手那天我让他脸面全无。
但不明白为什么,他又会发消息来说要见我。
想想后,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正准备给他回消息拒绝的时候,他又发了两张图片给我。
是那个我两年前遗留在家里的纸箱子。
第二张图片,是一个老式泛黄的日记本,上了小锁的。
封面上的字迹,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我爸的。
拿到我爸的遗物后,我没打开过那个箱子,所以,更没发现里面还有日记本。
沈渊向来是最懂拿捏我的。
这次也是。
我给他回复消息:【那等过几天吧,我来找你。】
消息还没发出去。
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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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进来了。
10
原本以为一切都该过去了的。
但看到电话号码的时候,心脏仍是轻轻一颤。
我接起。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开盖声,男声响起:
「下楼。」
以沈渊的实力,想知道我们住哪里当然是轻而易举。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我们就又要重新陷入纠缠不清的关系之中了?
我往屋内看了眼,陈星坐在书桌前,低头认真学习。
不说话的模样,有几分像陈暮。
有一次,我去队里送东西给陈暮,远远看见他低头在组装枪支。
目光内敛又沉稳,枪的零件在他手上,仿佛一把小玩具。
随心所欲又动作精准,三两下就赢了跟队友的比赛。
而眼下安静的屋子里,只有陈星拿笔沙沙的写字声音。
我轻轻掩上门,随手披了件外套,朝楼下走去。
11
老旧的筒子楼。
楼梯灯光昏暗,有几层甚至没灯光。
不过三楼,我却感觉走得无比缓慢。
因为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楼下那个前夫。
沈渊的车就停在小区里面。
门口的中年大叔保安不太好说话,车能停进来,我猜沈渊一定是用了点儿钞能力。
他就坐在后座。
司机开的车。
大概是准备低头点烟,见到我过来了,他重新合上打火机盖,薄唇抿了抿。
司机很有眼力见地下车去跟保安侃大山。
而我,乖乖坐进后座。
车门合上,车里的空气安静到可怕。
我先开的口:「沈渊……」
他说话还是那么强势无情:「不错。」
「我还以为你连我名字都忘了。」
12
我无语住了。
明明在警察局装作不认识我的人,是你。
但我懒得跟他争辩了:
「东西在后备箱吗?谢谢你还帮我收着,有空请你吃饭。」
沈渊把玩着他那个死贵的打火机,侧眸看了眼我。
搭在车窗上的手径直冲司机打了个响指,示意司机回车上。
我不解。
他只是往后仰了仰,稳稳靠在座位上,闭上眼,懒声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请。」
我差点儿被气笑了。
这男的狗脾气还是改不了一点儿。
13
我下车给陈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跟朋友吃完饭再回来。
陈星:「待会儿回来告诉我,我可以来接你。」
我笑:「你个小屁孩好好看书,不用担心。」
他哼了声:「就你还把我当小孩子,我爸都……」
我俩同时愣了下。
陈星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孩子气地讲这种话了。
从他爸陈暮去世后,这小孩儿就变得莫名沉默寡言。
身上也总是呈现出一副与年龄不符合的老成持重感。
我揉了揉鼻子:「晚点给你带炸鸡回来。」
陈星:「嗯。」
「要大份。」
回车上后,车子驶出去,突然听到沈渊说了句:
「给人当后妈就这么有意思?」
我看着窗外头的风景,树影斑驳,光线迅速变幻,轻声回答道:「嗯,很有意思。」
接下来,一路沉默。
下车时,沈渊是摔门下去的。
14
我突然就又想起陈暮来。
陈暮其实是陈星的小叔,陈星自幼父母早亡。
小不点陈星被送去陈暮家的时候,陈暮自己都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
而我找到陈暮的时候,那也是我最落魄的时候。
刚跟沈渊离了婚,因为年轻气盛也或许是脑子有病,我没要他的钱。
离婚,失业。
我为我的决定付出了代价。
沈渊也按兵不动,他是故意在等我回头去求他。
为了完全断掉这段关系,我直接去了其他城市,陈暮家。
陈星给我开的门。
高中生正值叛逆期,他戴着耳机瞥我一眼,问我找谁。
我指了下厨房里的男人:
「找他,陈暮。」
陈暮唇边咬着根烟,眉头微蹙,锅颠得轻松熟练至极。
15
不知道是被炒菜的烟火熏的,还是被万宝路熏的。
他眯了眯眼睛。
听到我说话后,他侧头冲我扬扬下巴,权当打招呼了。
好神奇,这明明是我跟陈暮的第三次见面,却有一种认识很久的感觉。
这个比我大三岁的男人,对于我的突然到来,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什么。
陈暮跟沈渊相比,没有他那样张扬的个性,没有显赫的家世跟背景。
但他给人的安全感,比沈渊足太多。
陈暮很会做饭,看起来厨艺刀技粗糙,却能精准拿捏我的味蕾。
他烟瘾也大。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老看到他趴在窗台边抽烟。
他是队里的队长。
因为受枪伤休了半年病假。
领导打算把他换到其他部门,陈暮也是队里的王牌,他们不希望他这么年轻就满身是伤。
但中秋那一晚,陈暮跟我喝了酒,我们坐在阳台上,闲聊人生,数着外头的星星。
我问他有没有考虑过换工作。
他轻笑,眼眸漂亮得跟幕布缀满的星辰一样:
「根扎进去了,没法走。」
16
「发什么呆?」
见我愣着,沈渊出声。
我回过神来,跟着他的脚步往下走。
沈渊带我来的这家店,是很早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爱吃大排档,他惯着我,也就经常跟着我来吃。
后来越来越忙,他的肠胃也一直吃不惯大排档的辣菜,我们就很少来了。
我询问:「要不然吃西餐?不用将就我的口味……」
他却已经先行撕开一次性碗筷的包装,提起开水壶往里面倒。
消毒。
他的无名指上,还戴着我们的结婚戒指。
我明明记得离婚那天,当时他刚坐上车,就一脸暴戾地摘了戒指扔在了路边。
怎么又出现在手上了?
我有些恍惚。
包括他现在给碗筷消毒,这也是我以前爱干的事。
他那时候说大排档的东西,就算再用开水烫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我却无所谓。
现在想来,或者那时候就是我俩最终会分道扬镳的一种结局暗示了吧?
17
沈渊消完毒后,把这副消毒过的先推给我。
接着,又慢条斯理地洗自己的。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将就。」
「后来自己单独来吃了几次,觉得味道还行。」
菜上来后,他的确吃得很习惯。
甚至胃口比我还好。
我挺感慨:「你现在吃辣这么厉害了。」
他嗯了声,嗓子有些沙哑,大概是被辣椒熏的。
他反问我:「你怎么吃得这么少?不合胃口?」
我摇头,指了指衣领的位置:
「年初动过一次手术,得注意饮食了。」
他夹菜的动作滞了下:
「什么病?」
我轻松道:「小手术,已经痊愈了。」
他的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直直盯着我喉咙的位置。
仿佛要透过衣领看穿下面的伤痕。
而我,拢了拢衣领。
他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一饮而尽:
「约你老公出来,我见见。」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一样,突然劈开了我强装镇定的伪装跟平静。
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也几乎听不清周遭大排档嘈杂的声音。
耳鸣感强烈。
我张了张唇,嚅嗫道:
「他……沈渊……」
「我老公……已经死了啊。」
18
接下来的气氛就更加冷了。
他沉默着,一杯酒接一杯地灌着自己。
而我,抿一口温水,安静地看着周围闹市里的市井生活。
沈渊酒量是很好的,但——
我没法再陪他继续坐下去了。
刚要开口时候,一个女孩儿惊叫出声:「沈哥?」
随即就是一道小旋风一样,她扑了过来,挽着沈渊的胳膊,嗲嗲道:「呜呜呜……晚上给你一直打电话你都没有接!」
见到我,她落落大方伸出手:「姐姐你好,我是沈渊的女朋友。」
我也冲她笑笑:「你好。」
「我是……」
她却抢了话头,明艳笑容灿烂,带着满满的敌意:「我知道,你是沈渊哥哥的前妻,对吧?」
「我见过你的照片。」
沈渊却突然起身,拽着孙倩雯的胳膊将她拖到车上,示意司机把她送走,表情带着些烦躁跟不耐。
沈渊回来后,扯了扯领带,重新坐下:「她不是……」
是想说不是他女朋友吗?
不重要了。
「沈渊,我该回家了,东西方便的话,让人寄过来吧。」
我拿起手机:「我打的车快到了,再见,沈渊。」
19
我拿上包,走出餐厅。
夜风温度刚刚好,网约车靠路边停下。
我刚要去拉车门,却有人大步走上前来,从身后拉住我的胳膊,先行替我开了车门,不由分说坐到了我的身旁。
强势又霸道。
一如从前的蛮横不讲理。
我叹气:「沈渊,你……」
他将头侧向窗外,不与我对视:「蹭你车顺路回家不行?」
「刚好送你回家。」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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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得在车上跟他吵架。
半路,我让司机停了会儿,下去买了份炸鸡。
沈渊竟然也跟了下来。
头疼。
而我坐回后,沈渊那支烟没抽完,所以就还没上车来。
司机大叔悄摸问我:「那啥……姑娘,要我帮你报警吗?」
「这家伙看着可凶。」
我扑哧一声没忍住笑出声来。
而沈渊也听到了,脸色不好看。
20
「不用了,谢谢大哥,他只是我朋友。」我替沈渊说了话。
而沈渊,听到我替他说话,脸色原本缓和了一些,听到「朋友」两个字后再次陷入沉默。
我看着车窗外头。
绿灯。
路上也没有多少车跟人。
一路畅通无阻。
沈渊忽然打破沉默开口问我:「为什么又突然回了?」
他的话里……似乎隐隐带了几分期待。
但我毫不留情地说道:「是为了我老公,陈暮。」
回来……
如果不是因为要保护好陈星,我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回这个地方。
跟陈暮在一起这两年,我学到了太多东西。
当车子连转过两个路口时,我敏锐地察觉到了。
有辆车在跟着我们,车牌号:云 Nxxxxx。
而看清车牌号的时候,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心脏狂跳,手脚都在微微发抖。
后面那辆车,是套牌车。
陈暮曾经教过我,车牌颜色跟周围车牌颜色色差大,字模不统一的,基本上就是套牌车。
21
骨子里的寒意一阵一阵往外渗。
我强装镇定,小声问沈渊:「沈渊……待会儿……送我回去可以吗?」
他愣了一下,点头。
而我借沈渊的手机给陈星发短信:【马上去 307 住,反锁门窗,给许警官打电话,让他派人来保护你,上学也要他接送你。】
【坏人跟上我了,不过不用担心,目前我很安全。】
【从现在起,有紧要的事情就用黄警官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很快,陈星就回复了一组只有我们俩才看得懂的数字暗号。
那辆车,不快不慢地跟在后面。
即使是司机车技再好也甩不掉。
那些人,真的来了。
22
两年前,陈暮休假的那段时间,我在他隔壁住下来。
跟沈渊离婚后,失业加上一时之间没有完全从感情里抽出来,我抑郁症差点儿复发。
状态糟糕得要死。
整日睡得天昏地暗,饭也懒得吃,蓬头垢面,有时候在沙发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也不多废话,直接把自家厨房搬到了我家。
每天厨房切菜弄得叮咚响,锅铲甩得哐哐响。
饭好后,他跟陈星就在客厅,把电视开得很大声,故意吃饭吃得很香。
再后来的时候,我就加入了他们的伙食大队。
吃饭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不说话,默默夹菜刨饭。
甚至到后来,我还会跟着他们用筷子打架抢鸡腿抢排骨。
日子很平淡。
但就是这样简单的生活,最终治愈了我。
23
一年后,我生日那天。
我坐在屋子里。
打开手机,除了几个朋友的短信。
我翻着我妈十年前去世时最后给我发的短信。
她最后的日子在医院住了很久,每天都像个小孩儿吵着要出院。
那晚,我回家拿换洗衣物。
她给我发消息抱怨,说李护士今天输液弄得她手有点疼。
结果半夜就接到病危通知书。
而她给我留的最后一条短信是:
【别恨你爸……】
【他很好,他也很爱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那时候觉得离谱。
我妈老是爱说这种神神道道的昏头话。
我甚至一度以为她是恋爱脑。
直到跟沈渊离婚后第二个月,我接到了那个许久没见过面的男人的死讯。
我无法相信,那个印象中流里流气、对家庭从来没有负过责的男人。
甚至连我妈去世都没有赶回来的男人,竟然是一名卧底。
原来,我憎恶的那个不负责、不顾家街溜子一样的男人。
他是个超级无敌大英雄。
我突然想起来一些事,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总会接到打过来却又不出声的陌生电话。
有时候能听到很微小的呼吸声。
还有几次,他含糊不清压得极低沉的紧张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不好意思,打错了。」
原来,他一直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身处黑暗深渊,为了理想跟正义与光明背驰。
想方设法,试图在告诉我们。
他很想我们,他想回家陪陪我们。
24
他的遗言里说,不立碑,不办葬礼。
就是他这一生到头、一个不尽职的父亲对我最好的保护。
骨灰盒就是陈暮送来的。
那天他穿着便装,戴着黑色鸭舌帽。
我还以为他是坏人。
陈暮指着自己的脸:「我这浓眉大眼的像坏人吗?」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这话就更假了,看着也就比我大一点。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很旧的老照片来。
一个四岁的小男孩,硬把一岁多的我抱起来。
结果没抱稳,两个人都摔了个屁股蹲儿。
两个小屁孩哭成狗的样子被拍下。
我才隐约想起。
陈暮的父亲,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来过我家。
那时候的陈暮,还只是个人憎狗嫌的熊孩子。
25
而现在的陈暮,一米九大高个子,一身高强度训练过后的肌肉体格。
坐在我出租房里的小沙发上,坐得很端正,连腿都伸不开。
临走时,他把电话号码塞给我:
「如果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林楚,我等你电话。」
这么粗枝大叶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家里就坐了不到十分钟,竟然就看出来,我过得其实一点也不好。
我快撑不下去了。
陈暮,他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用力拽了我一把。
后来,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连陈星都看出我喜欢上陈暮了。
我知道陈暮也喜欢我。
好多次晚上我高热做噩梦惊醒,一身的汗,而他就在旁边坐着。
男人宽大的肩膀沉下来,拿着温热毛巾,温柔地给我擦汗。
缄默不言。
却比任何情话都熨帖我的心脏。
后来陈星跟我说,陈暮告诉他,再干几年,他就退下来。
也算是对国家跟人民一个交代。
也想给我一个交代。
这话他不敢随便说给我。
他觉得承诺重千金,也知道自己工作的危险性,他不想我失望。
26
可陈暮还是走了。
在一个普通不过再普通的日子里。
巡逻任务中,发现了一辆伪装成普通旅游车的大巴。
车上有孕妇,有老人小孩儿。
查出违禁品的时候,歹徒持刀绑架了孕妇。
而陈暮为了保护孕妇,也为了不让这个亡命之徒逃出境外,与对方缠斗在了一起。
但是,歹徒有枪。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
锅上还炖着母鸡煲菌汤。
这也是陈暮教我的,他说我手脚老是冰凉,得多炖点这种汤,放点红枣枸杞进去一起喝。
汤开了。
锅盖被热气顶得噗噗作响,菜板上的饺子也才包了一半。
2019 年 12 月 22 日,冬至。
陈暮身中十三枪,最终倒在了边防线上。
27
陈暮去世后,陈星收到了匿名威胁跟恐吓。
陈暮牺牲那天,被击毙的那个歹徒也是境外黑恶集团的人。
他们扬言,要让陈家断子绝孙。
但好在一次收网行动中,这个黑恶势力被彻底瓦解。
但我不放心陈星,带着他搬了很多次家,隐姓埋名低调生活。
甚至给他户口本上改了名字。
万万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逃了出来。
还盯上了我。
28
车到了小区后。
我走在前头。
沈渊跟着我,我高度警觉,时刻留意后面有没有其他人跟上来。
虽然在快到小区的时候,那辆车就已经彻底消失了踪迹。
看来对方的警惕性也很高,也或许跟踪我的甚至可能不止这一辆。
进了小区后,我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些。
我脑子里还在思考怎么处理这次的危机。
楼道的灯没亮,我被不小心绊了一跤。
沈渊伸出手来,竟直接握住了我的手。
我想抽回,但他力气很大。
他半牵着我,半扶着我往上走:
「你在车上的时候,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很紧张。」
我迟疑片刻:「我……这事不能说。」
「沈渊,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二楼的感应灯亮了。
昏暗灯光下,沈渊的眼神很复杂:「林楚。」
嗓音也突然变得柔了些。
他垂眸,语气带着哄意跟讨好:「我们和好,可以吗?」
我有些恍惚。
这样高高在上惯了的一个人,时至今日也会这样低声下气地想跟我和好?
29
沈渊:
「我一直在找你,后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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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去了外地。」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沈渊即使再有本事,托了多少人,每次快查到你的消息的时候,都会莫名断掉。」
「我朋友说,是上面有人在保护你的身份跟安全。」
沈渊:「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但林楚,我真受不了这种见不到你的日子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示弱让我无所适从。
他用着近乎讨好的语气软着嗓子求饶:
「阿楚,回来行不行?」
30
回不去了啊。
从很早以前起,不知道是因为哪件小事,或者哪个小细节。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我渐渐失去了对他的那种期待跟热情。
我拉开他的手:
「对不起啊沈渊。」
「我已经喜欢上别人,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虽然他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但我……我也不可能再重新接受你。」
我顿了下,试图用更残忍的话来速战速决:
「你……你不知道,陈暮这个人,究竟有多好。」
我急着上楼去确认陈星的安全。
虽然路上黄警官已经给我回过消息,告诉我已经安排便衣埋伏在家里跟小区里了。
那辆车如果跟过来,他们可以直接将其抓捕。
但我还是不放心,那是陈家最后的骨血啊。
陈暮的爷爷,陈暮父亲,他哥哥他嫂子,陈暮自己。
那一串小小的警号,一度重启四次。
满门忠烈英魂。
陈星,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有事。
「喜欢别人?」沈渊突然失去了耐性,几步上前,将我堵在狭小的墙角空间里,「林楚,你宁愿给别人当后妈也不肯跟我复婚是吧?」
31
「你这么年轻就给人家当后妈?林楚你想清楚点,女孩子家家的,早点儿找个人嫁了算了。」
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老家的亲戚打电话来劝我。
可我还是一意孤行,收养了陈星。
陈暮不在了。
但我想给陈星一个好的生活跟未来。
我记得去停尸房认尸的时候,他的朋友们,个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哭成了小孩儿:
「身上全被子弹打烂了。」
「别看了嫂子。」
后来,我整理遗物,陈暮的钱包最里面,夹了两张照片。
一张还是我们小时候摔跤的那张。
还有一张新的。
是夏天我们三个人去公园玩,他给我拍的拍立得照片。
我穿着长裙,蹲在那里喂鸽子。
听见他叫我名字。
我转过头来,一脸的蒙。
32
陈暮去世后很久,我都没有哭。
我一度甚至以为自己根本不喜欢陈暮。
大概是习惯了陈暮的温柔。
突然被沈渊这么一吼。
眼泪就像开了闸一样,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也好像是陈暮的死,我现在才找到了发泄口。
悲伤跟那种窒息感排山倒海般地席卷而来,我哭得很惨。
惨到陈暮去世那天,我好像就在现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那十三发子弹,是怎样没入他的身体里面。
就仿佛那些子弹,穿过他的身体,却全部命中了我自己的心脏。
大概是被我的样子给吓到了。
我哭得喘不过气来,揪着胸口的衣服直抽气。
沈渊慌了。
33
他手足无措地想要给我擦眼泪。
我偏头躲开。
而就在此时,三楼楼梯有人一声喝道:「住手!」
五分钟后,307。
陈星已经睡着了。
睡得不太熟,一直翻来覆去,额头上还有冷汗。
我替他擦了擦下冷汗,摸摸他的头,小声道:「好好睡,我回来了。」
过了会儿,陈星翻了个身,陷入了熟睡之中。
客厅里,黄警官跟沈渊在谈话。
沈渊眼神复杂,看着我,沉默不语。
见我推门而出,黄警官起身走过来:「林楚你放心,有我们在,一定会保护好你跟小星。」
34
商量了接下来的计划,黄警官建议我住到沈渊家里:
「你现在被他们盯上,已经不适合跟陈星再住在一起,而沈先生家里的安保条件一流,他的社交关系广,也能动用一些特殊关系协助我们警方进行这一次的追捕工作。」
我觉得不方便,想拒绝。
沈渊抬眼看向我:「我们谈谈。」
屋子里就剩下我跟沈渊。
「去我那。」沈渊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开口道,「别的什么都好说。」
「这件事,必须听我的。」
他打消我的顾虑:「你放心,我不会碰你。」
「我沈渊没那么下作。」
他看向卧室,神情疲惫:「你那么爱他……为了他的孩子。」
「你得先保护好自己。」
35
黄警官陪着陈星。
我搬到了沈渊家。
没多久,沈渊家附近就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但是抓到之后,经过审问却又只是从别人那里收了钱的无业游民,负责每天在沈渊家附近盯梢拍照,照片也是从网上传过去的。
技术部门追踪过去,那个付款收照片的邮箱和账号也是境外 IP。
只能继续等。
每天黄警官会把陈星送到学校后,放学的时候亲自接。
陈星放学后用,黄警官的手机给我打视频,叮嘱我要小心,不要出门。
我问他这次成绩怎么样。
他露出小小骄傲的神情:「题太简单了。」
「小意思。」
36
「臭屁,跟你爸一样。」我笑起来。
闲聊几句后,陈星突然很认真地说道:「妈,我已经长大了。」
「我会替我爸好好保护你。」
「保护我想珍惜的一切。」
挂电话前,他又补了句:「你要是遇到喜欢的人了,就嫁了吧。」
「我跟我爸都会祝福你,这也是他想看到的。」
「他希望你幸福。」
我眼眶温热,笑了声:「小屁孩儿懂什么?」
「我啊,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一个人其实也没什么的。」
这样我可以有更多时间安静下来,去想念他。
「小楚,下来吃饭啦。」
是家里负责做饭的徐阿姨,在外面轻声敲门。
37
「沈渊呢?」下楼后我才发现,就我跟阿姨两人。
她给我舀饭夹菜:
「他啊,那个孙小姐一大早打电话闹着要他过去,说是高烧生病了,非要他过去,娇气死了。」
徐阿姨喋喋不休道,「快吃饭吧,别管他们,看你这孩子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这两年你究竟是吃了多少苦头啊……他真是昏头了,这么好的女孩子不好好珍惜……」她说着说着抹着眼睛往厨房走,「哎哟,瞧我这记性,还有碗汤没端出来呢。」
从我认识沈渊起,徐阿姨就已经在沈家做事了,沈渊也很尊敬她。
她挺喜欢我的,我跟沈渊离婚的时候,她气得好几天没吃好饭。
我记得我拖着行李箱走的时候,她拎着鸡毛掸子,跑进沈渊的房间让他送送我。
沈渊只是靠着沙发看电视,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冷笑:
「她自己要走的,关我屁事?」
而现在,他又去找孙倩雯了。
不过,好在这屋子里的安保人员很多,到处都是监控。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38
我在整理电脑上的文件。
徐阿姨煮了甜汤过来,她向来是憋不住话:「小楚呀,你究竟想没想过跟小渊和好啊?」
「你看你现在也是一个人,不如和好吧,小渊那个人,就是脾气坏,其实吧,他根本就没忘过你。」
「你们离婚那天,不是下着大雨嘛,他大半夜的突然又开车出去,我问他去干吗,他说戒指弄丢了。」
「回来的时候一身湿透了,戒指也找回来了,戴着就没摘下来过。」
我笑了笑:「徐阿姨,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他现在也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她摆摆手:「你别误会,那个孙小姐只是他一个哥们儿的妹妹,那个朋友去了国外,家里就她一个人,那个朋友拜托小渊照顾她而已。」
我喝了一大口甜汤:「普通朋友的话,也不会一打电话就过去了。」
「我猜,他心里应该有她。」
徐阿姨一时语塞:「我嘴笨,不知道咋说。」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种,沈渊这孩子我了解,他这两年喝醉了酒,次次嘴里喊的都是你的名……」
我打断她的话:「徐阿姨,我有老公了。」
在她一脸的震惊中,我从手机点出来一张照片给她看。
39
徐阿姨看清照片后又忍不住夸起来:「哎哟哟,你这孩子……这小伙子真俊啊,还长得挺像那个明星,啥时候带来给我看看?」
手机屏幕上有一点污渍,我用袖子擦了擦。
照片上的陈暮上身穿着黑色作训服,抱臂靠着一棵大树。
笑容明亮,像一轮小小的太阳。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毕竟等这
()
件事结束后,我就打算回到跟陈暮曾经在一起过的家里。
徐阿姨忙碌家务去了。
我整理好情绪继续剪辑视频,努力搬砖养陈星。
过了会儿,门铃响了。
按理说,今天应该不会有访客。
但门铃一直在响。
过了会儿,保镖过来告诉徐阿姨,徐阿姨奇怪道:「孙小姐?她不是发烧了在家里面吗?怎么会过来的?」
监控屏幕上,孙倩雯带着几个搬家工人,手扇着风,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口。
40
「抱歉,沈渊不在家,你给他打电话吧。」
在对讲机里听到我的声音后,孙倩雯摘下墨镜:「果然是真的!你真的在沈哥家里!」
孙倩雯:「我不找他,我找你。」
门开后,孙倩雯指挥着搬家工人往楼上房间搬东西。
我无奈道:「我住沈渊家是有事,你要找他自己联系他好不好?」
孙倩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地逛:「我家房子着火了,没法住,所以只能暂时搬来沈哥家喽。」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给沈渊打去视频,让他自己看看这个小女朋友有多无赖。
沈渊:「什么事?」
「孙倩雯过来了,她准备搬过来住。」
我听到一声低低的咒骂声,沈渊弯腰坐进车里:「她死定了。」
「你别挂视频,我倒要看看她发什么疯。」
41
我却挂断了视频,带着孙倩雯往楼上走:「你就住我旁边的房间吧。」
孙倩雯故意走在我前头:「我想住沈哥旁边。」
孙倩雯身后的三个工人搬着东西慢慢往楼上走。
而我旁边也贴身跟着两个保镖。
孙倩雯见到这个阵势,话里带着嘲讽:「排场这么大?家里还带保镖。」
「是啊。」我也不计较,「我胆小,怕死。」
「难怪你跟沈哥离婚了,沈哥每天在那种场合上班,得像我这种胆子大不怕事的才配得上他。」她仰起脸,一脸的骄傲。
年轻的脸庞上全是对爱情的憧憬跟向往,还有一腔孤勇,像极了当初的那个我。
「嗯。」我拉开门,冲她微微一笑,「提前祝你们幸福。」
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会气得揪着她头发打她一顿。
可我现在,已经不爱沈渊了。
我的心里面,只有那个很好很好的人。
陈暮。
42
大概是觉得我跟个沙包一样,打出来的拳头全都被我化掉了。
孙倩雯觉得没意思。
她跟两个搬家工人先行走进房间里去。
「喂,你小心点啊,我那个包可以买十个你!」她冲着工人嚷嚷。
我想笑。
我让保镖去楼下等我。
保镖:「林小姐,沈先生交代过了,不能离你太远。」
「我回房间休息会儿而已,你们都熬了好几晚了,也得多休息一下。」
我往卧室走去,进门时,我故意没有锁门。
而五分钟后,我卧室的门,被人悄悄推开了。
进来的人,蹑手蹑脚,不可能是沈渊。
孙倩雯还在隔壁大呼小叫指挥别人搬家。
「别找了。」
「我就在这里。」
窗帘被我猛地拉开来,光线瞬间涌进室内。
手里握着刀的搬家工人,摘下鸭舌帽,眼神凶狠得像一头野兽。
「你找我?」我推开窗户,「屋子里太闷了,多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43
歹徒冷笑:「我的目标不是你。」
「告诉我,陈暮的儿子在哪里?」
「他没有儿子。」我摇摇头,「去查查就知道了,陈暮连婚都没结过,哪里来的孩子?」
他笑得狰狞:「跟他有关系的都得死!」
「他害死了我弟弟,只要是跟他有关系的人,都得陪葬。」
「陪葬不陪葬不是你说了算。」我看向窗外,「你看看自己身上的红点,只要你敢动,他们立刻开枪。」
他低头,数十道红点齐齐打在他身上。
我耳麦里传来黄警官的声音:「林楚,位置不太好,开枪的话会伤到你,你试试往左边移动一点,注意安全。」
而突然,他的对讲机里传出沈渊的声音:
「林楚!你疯了?」
「你为什么要让自己处于这么危险的情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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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进来半小时后,也就是孙倩雯在房间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发现其中一个歹徒不对劲。
只有我的房间,有最好的狙击视野。
在这半小时里,我通知了黄警官。
我甚至能在二楼看到楼下的沈渊,被警察们拦住。
他疯了一样地想要推开他们。
「阿楚,你别这样……」我竟听见耳麦里面传出来的哽咽声,「你……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想跟他一起走?」沈渊的声音变得瞬间苍老疲惫,「抓坏人这种事交给警察来就好了啊……」
陈暮中枪的十三发子弹里,有九发是另一个歹徒打出来的。
经过弹道勘查和其他证据验明后,另外一个开枪的,是左撇子。
而这个伪装成搬家工人的歹徒,就是左撇子。
沈渊声嘶力竭在下面吼道:「阿楚,我求你,快跑,快跑啊。」
跑?
跑之前,我也得带这个坏人一起下地狱。
关掉耳麦前,我告诉他:
「沈渊。」
「我真的很喜欢他,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歹徒扑过来的时候,他手里的刀迅速贴上了我的颈部。
这是一个老练至极的老罪犯,敏捷,下手狠辣。
而他勒住我的同时,枪响了,子弹正中他的眉心。
但同时我也感觉——
喉咙处有温热的东西流了出来。
陈暮,我是不是……很快能见到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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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暮,我们……有可能吗?」
生日那天,陈暮带着他的一群朋友提着菜,蛋糕,一大束白色山茶花,一窝蜂挤进了小小的屋子。
没有板凳就坐地上。
连厕所门口就蹲了两个小年轻。
一起唱云南山歌给我唱生日歌,聊他们在出任务时在山里遇到的趣事险事。
这人间烟火气跟热情,浓郁得让我舍不得结束这一晚。
他们走后,陈暮在屋子里替我收拾垃圾。
我在沙发缝隙里摸到了个戒指盒。
我拿出来试了下,无名指戴上刚刚好。
我揉揉眼,把它放回盒子里。
盒子放回沙发角落,装作没有看见。
收拾完之后,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突然问了他这句话:
「陈暮,我们……有可能吗?」
他顿了下,转头看着我:「小楚。」
「这句话,本该由我来说的。」
「可是……现在的我,不能对你说。」
「说了,才是不负责。」
其实,他已经不用说了,我明白他的心意了。
只是故事的最后,我还是没有那个福气。
再也没能等到他的那枚戒指。
46
「病人恢复得不错,除了脖子上会留点疤,没有大碍。」
病房外头,医生在跟沈渊说着注意事项。
我摸着脖颈上多出来的一条淡淡的粉色疤痕。
皮外伤,流了点血而已。
被割喉的时候用了点保命小技巧。
这也是陈暮教给我的。
我又拿出怀里那封看了无数遍的信,泪流满面:
【小楚,如果哪天我真的运气不好,记住了,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记得往上看,往前看。
【去爬爬高黎贡山。
【如果可以,让陈星将我的骨灰撒入林间树里,让我和我所热爱的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我会化作春泥、晨间的朝露,任何你所见到的大地生灵,永远守护着你们。
【小楚。
【我保证下辈子,我一定会早点找到你。
【陈暮亲笔。】
47
林楚父亲日记:
【胖金妹,爹字写得难看,别笑话啊。
【你出生那天,哎哟我的天,那嗓子响得,闹腾死了。
【小乖乖,爹对不起你。
【往身后看,是你跟你妈妈,可往前看,是我的国家。我们滇军二十二万英魂忠骨埋青山,没怕过子弹大炮,压根儿也不怕死。
【可我们怕你们这些小娃娃遭受毒品的侵蚀,边境线是祖国的底线,不允许被侵犯一丝一毫。
【你爹我啊,要去干件大事喽。
【可能你以后会很恨我,会不理解我。
【但女儿啊,我无愧于国家无愧于心。
……
【女儿又被学校那群小混蛋欺负了,我不配做她的父亲。
【看到她躲在巷子里哭的样子,心都快碎了。
【这也是我工作开展最艰难的一年,我好想脱下那身衣服,走过去抱抱她。
【可我脱下了军装,就没办法拥抱我的国家。
【我只能托人去告诉学校领导,学校有校园暴力行为,有人欺负了我的女儿,要他们付出一定的代价。
【可我知道,我的胖金妹,脸上再也不会露出小时候那样子的笑容来了。】
48
……
【小乖谈恋爱了,啧,这男的除了有钱好像
()
一无是处啊?
【小乖男朋友又惹她生气了,哎哟,谈什么恋爱?臭男人哪里配得上我这么漂亮优秀的女儿?
……
【小乖要结婚了,我这个老父亲也没法站在台上。
【吓死我了,给大红包的时候登记那个人问我是谁,还好老子戴着口罩还跑得快……
【小乖今天好漂亮,毕竟是老子生的,嘿嘿,高兴疯了。
【小乖咋最近老哭啊,肯定是那个臭男人欺负她……
【怎么越来越瘦了,那下巴尖得都可以戳死老子了……
……
【小乖,你妈妈走了啊。
【我好像没有家了。
……
最后一页的字写得更加歪歪扭扭。
他的上级告诉我,任务收尾那天。
原本他都要坐上车回家了。
结果看到歹徒摸了枚手榴弹丢过来,离得最近的是一名年轻的特警。
我爸想都没想,最后扑在那枚手榴弹上,肚子都快被炸穿了。
那最后的绝笔,是他戴着呼吸机,右手凭着本能在本子上哆哆嗦嗦写下来的:
【小乖,任务结束了。
【我可能要先去找你妈了。
【真他娘的累啊。
【就这样,你爹我,要好好睡一觉了。
【父,黎兵亲笔。】
49
高考结束。
陈星去了空军航空大学。
而我,重新背上行囊,打算再次回到那个令我魂牵梦绕跟陈暮在一起的地方。
临走时,沈渊来送我。
我发现他穿着一身专业装备,像是打算去旅游的样子。
我不解:「你去哪儿?」
沈渊:「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我摇头:「沈渊,你明明答应过我……」
他递给我一份文件:
「别误会。」
「我只是……想补偿你,也想像你和陈暮一样,去找到人生的意义。」
「我把名下财产变卖了大半,打算就这样走走停停,去捐助学校,孩子,还有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50
高黎贡山百花岭。
山脚下,岔路口。
我背着沉重的背包,下了车:
「该说再见了,沈渊。」
刚下过雨,山路地上全是泥。
沈渊顿了几秒,突然打开车门,大步流星地朝我走过来,用力将我拥进怀里。
就好像,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轻轻回抱他一下, 拍拍他的肩。
沈渊松开,往我手里塞进一张银行卡:
「好好活着,如果你愿意, 我会一直在家里等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车上。
我俩背道而驰。
他往南边继续行驶。
我带着父亲跟陈暮的骨灰盒,朝山里走去。
51
十二年后的慈善拍卖会上。
林渊集团总裁以二十六亿天价拍下了六件海外流浪的珍贵文物,全部无偿归还给国家博物馆。
李佳采访完所有问题后, 又突然想起众多网友都好奇的一件事:
「沈总, 听闻你自从跟前夫人离婚后, 至今未婚, 而这十几年来, 您一直致力于国家边境贫困地区的慈善事业, 我很好奇, 您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佳示意摄像机关闭, 试图活跃气氛:「网友有胡乱猜测的,说您做了对不起前夫人的事,有点搞笑……」
十几年的时间, 就将娱乐产业做到商业巨头。
这个气质绝佳、保养得体的中年男人, 此时就坐在李佳对面。
四十多岁的男人,除了鬓发有些白发, 五官端正立体。
能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众多女孩儿追逐的对象。
檀香袅袅,男人站在佛龛前虔诚拜香。
他思索片刻,笑了笑:
「倒也说得没错。」
「我是在赎罪。」
沈渊吃斋信佛, 日日夜夜为那个仍奔走在边境线上做义工的前妻祈福。
她这一生太苦。
他没能让她幸福。
他想她余生岁岁平安, 喜乐安康。
他也想为她热爱的国家和理想做一点点事情。
回头再看看以前,他简直就如同井底之蛙,每日守着那一点点可笑的面子与她怄气。
他配不上她。
她遇到了更好的男人, 那个男人, 才跟她认识两年,就能让她变得那么的不一样。
她眼里有光了。
那是一团小小的星星之火, 足以燃烧整个生命的炙热。
热烈, 光亮,理想与意志的传承。
每年他休假都会偷偷开车去看她, 有时候得知她跟护林员去了山上,好几晚都等不到她下山。
有时候运气好,刚好碰见她下山回来休息, 他躲在车里悄悄看她, 都不敢下去跟她打招呼。
她晒黑了, 也更漂亮了。
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健康阳光的美丽光泽,像山上白色的山茶花一样。
只是他知道, 即使他再年轻二十岁,他也没法鼓足勇气站在他面前了。
他在陈暮那样的男人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52
采访结束后, 李佳希望他在笔记本上留一个签名写句话。
他从小家庭殷实,自身却又匪气极重,凡事都随心所欲不按规矩来。
以前他是很不喜欢写那种文绉绉煽情的话。
而现在,他思忖片刻, 提笔写道:
【愿山河如故,家国长安。】
【愿万家灯火,照亮黎明黑暗。】备案号:YXX1L1bQoAvhMMkkExFQ5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