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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班一个女生失踪了。
警方来调查的时候，所有同学都指认我。
「如果小云出事，应该就是她干的。」
确实，没有人比我更有理由弄掉柳智云。
因为两个月来她一直在霸凌我，辱骂、扇耳光样样不落，扒光衣服的视频也在她手机里存着。
可是，想定我的罪可没这么容易，我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欢迎，来查。
柳智云是从两个月前开始霸凌我的。
因为联欢会时，我和她穿了一模一样的裙子，一条迪奥紫色鸢尾花的连衣裙。
她是正版高定，我是同款高仿。
我俩站在一起时，旁边同学讥笑着窃窃私语：
「好丢人啊，没钱还充什么大款，买假奢。」
「哈哈哈班里第一和第二穿一样的，这什么缘分啊！」
柳智云黑着脸盯着我，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衣领，「撕啦」把我的裙子撕成两半，内衣边顿时暴露。
几个月来，她就一直变换各种方式折磨我。
三天前，放学后，她把我叫到了无人的体育馆，场馆内只有我和她。
她再次扒了我的衣服，可这次，是一件不剩。
柳智云一脚把未着寸缕的我踩在地上，灰尘混合着汗臭味，瞬间窜进我的鼻腔。
面前是肮脏的地面，扑面而来的灰尘，耳边嬉笑声，以及……开着录像功能的手机。
柳智云把一只脚伸到了我嘴边。
「把我的鞋舔干净，视频我就不给你传出去。」
我看不到她的脸，只听到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场馆回响。
这老旧的体育馆里依旧有很多运动器械，标枪立在墙边，铅球也静静躺在地上。
旁边还有窗户掉落的碎玻璃。
距离我只有半米远。
我大脑一片空白，抓起最近的一块玻璃，扬手划了过去。
面前的人立刻没了声音。
偌大的场馆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
警察找上我，已经是两天后了。
办公室里，班主任万景淇站在我身边。
「卿卿，这是警局的刘队长，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只见万景淇经常坐的黑色皮椅上，此时坐着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中年男人。
万景淇小声说，「有我在。」
我乖巧地点头，然后在刘队长面前站定。
刘队长不住地打量着我，像极了一只正在觅食的黑豹。
「章卿卿是吧，卿本佳人的卿？名字还挺文雅。」
我柔顺地轻声答：「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卿。」
刘队长愣了一下，继续询问：
「听万老师说你成绩很好，已经被保送了清华？」
我点头，「是。」
万景淇在一旁搭话，「卿卿是我们班成绩第一，一直很优……」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队长打断了。
「监控显示，柳智云失踪的那天下午，你和她一起从食堂出来，往体育馆方向。」
「但是，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你们去做什么？」
听到柳智云这个名字，我看向万景淇，心底有一个声音响起。
「有我在，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们查不到的。」
柳智云没来上晚自习，老师多方找寻无果后，在她的课桌里发现了一封遗书。
随后，警方出动大量警力，在学校周围进行地毯式搜索。
结果一无所获。
而且那天晚上正好是雷雨，学校的变压器被雷击烧毁。
所有的监控，都停止了工作。
暴雨，把所有的痕迹都冲刷了干净。
柳智云，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嗫嚅着，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们：
「柳智云，她打我耳光，还让我把衣服脱了，给我拍视频……」
听了我的话，刘队长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万景淇也颇为震惊，紧紧抿着唇，看着我一直摇头。
刘队长沉思片刻，继续问我：
「所以，你还手了？」
这时我眼眶开始发热，声音也不自觉带了哭腔：
「没有，我挣脱她跑了。」
「她家里很有权势，我不敢还手……」
说着说着，我彻底崩溃大哭起来，不停地擦泪水。
刘队长依旧目光如炬，「所以你把她杀了？」
泪水一下止住，睁大眼睛，无辜地问刘队长。
「刘队长，我没有。」
刘队长打量着我，「章卿卿，你今天怎么没穿校服？」
我乖巧地回答，「回刘队长，学校并不要求每天都要穿校服。」
刘队长继续发问：「那你的校服在哪里？」
我如实作答：「我扔掉了，那天我跑走的时候，校服已经被撕坏了，我不会缝衣服，所以就扔掉了。」
「嗯……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垃圾处理站，成了碎屑吧。」
刘队长冷笑，「哦？扔的这么及时？」
万景淇提前将室友都请了出去，只有我们三人站在寝室里。
刘队长不断打量。
最后，他的视线停在了我的鞋架上。
蹲下身子，刘队长抽出我桌上的纸巾，捏起我的鞋子，仔细观察。
「看来，你挺爱干净的，每只鞋底都一尘不染。」
「是不是有点干净过头了？不走路吗？」
紧接着，他拿出手机打了电话。
「小董，你现在去学校体育馆，给地面做一个血液反应！」
说完，他就死死地盯着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刺耳的铃声，打破了寝室的寂静。
刘队长接起电话，一个略带兴奋的声音传了出来。
「队长，地面发现大面积荧光反应！」
「出血量为致死量……」
砰！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锐利的目光，像子弹一样扫射了过来。
「还不说实话？」
我并不回答，只见他站起身子，一步步朝我逼近。
「说吧，你把尸体藏到哪里去了？」
我面上镇定，眼角却下意识地瞟向床底。
这一瞥，没有逃过刘队长的眼睛。
他看着我床底下那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瞬间变了脸色。
刘队长一个箭步上去，把行李箱从床底拖了出来。
「别……」
我伸出手，却没来得及阻止。
他猛地一下，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
一股恶臭，瞬间充满了整间寝室。
刘队长恶狠狠盯住我，大喊一声，「带走！」
审讯室里，强烈的灯光有些晃眼。
我眯着眼睛，才能看清坐在对面的刘队长的脸。
他表情阴沉，鹰隼一般的眼睛似乎要把我看穿。
「章卿卿，18 岁，父亲早亡，母亲养大，贫困生。」
「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保送清华。」
「怎么就这么忍不住，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我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刘队长，我不是故意把鸡蛋忘在行李箱里，谁知道会这么臭。」
「章卿卿，挑衅警方，你想清楚了？」
从体育馆那一夜，我就想清楚了。
我笑着对刘队长说道：
「刘队长，柳智云欺负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只针对我，学校贴吧可有不少帖子，都是骂她的。」
「而且她不是写了遗书吗？请警方不要随意攀扯我。」
听到我的讽刺后，刘队长脸上滑过一丝愤怒，但迅速，他笑了。
「保送生着急了吧。」
「遗书的信息，被警方封锁，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装听不懂。
刘队长见我油盐不进，「遗书已经拿去笔迹鉴定，你现在交代，还能算你有自首情节。」
「你们班主任是书法大家，我了解到你主动要求跟他学过一段时间书法，仿造一个人的笔迹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但是，只要在上面发现……」
我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想应该没有哪个凶手会那么蠢，在仿造的遗书上留下自己的指纹吧？」
刘队长语气一滞，脸上开始带着怒气。
「我们已经检测过了，地上的血迹是柳智云的。」
「这么大的出血量，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你是最后和她在一起的人，而且作案动机也十分充足，已经可以确定你就是凶手。」
「我已经派人去垃圾处理中心找那件校服了，如果你在我们找到衣服之前坦白，我可以算你自首。」
去垃圾处理中心找一件三天前的校服，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刘队长，我又不傻，已经被保送清华了，为什么还要在最后的时候杀人自毁前程呢？而且，我没有那么冲动，这些都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忍一下就过去了，没必要杀人吧。」
「既然没杀人，那我为什么要自首呢？」
「我劝你们去查查柳智云欺负的其他人。」
刘队长不说话，只是一直等待着，此时，有个年轻的警察走进来，递给了他一个东西。
他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然后把手里的东西往我桌子上一拍。
看着桌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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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笑容慢慢消失。
那是一本撕得粉碎，却又被透明胶带仔细粘好了的笔记本。
封皮上，三个大字，章卿卿。
这是，我的日记本。
早应该被送到垃圾处理中心的日记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刘队长像是看出了我心里的疑惑，冷笑着解释。
「你很聪明，可惜没什么生活常识。」
「很多保洁阿姨会捡一些别人丢掉的旧衣服回去穿，旧校服也不例外。」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叫人去问了你们学校的保洁，有没有捡到一件上面有你名字的校服。」
「虽然她没有捡你丢的那件校服，却提起了在垃圾桶里捡到了有你名字的本子碎片。」
一旁的小警员说，「现在谁的日记本，封皮还写自己的大名？还高材生？」
是啊，谁的日记本，封皮会写自己大名。
刘队长嘴角微微翘起。
「好了，让我来念念我们清华保送生写的日记吧。」
他随意翻动着日记本，声音不紧不慢地传进我的耳朵。
1 月
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2 月
柳智云就是疯子，她一直欺负我！
3 月
老万说，唯一平复欲望的方法，就是满足欲望。
4 月
只要忍耐最后一个学期，我就解脱了，加油！
5 月
我真的受不了了，再有一次，我真的会杀了她！！！
「最后一篇这么写的，所以你也是这么做的？」
我露出一个看起来十分牵强的笑容，对他说道：
「日记只是我发泄的途径，写完了，也就不会去做了。」
刘队长靠在椅子上，慢慢说道：
「你很聪明，但恰恰就是你的聪明，暴露了很多破绽。」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是临时起意杀人。」
「以你的聪明，如果是蓄谋已久的话，不会考虑不到血会溅到衣服上这个问题。」
「既然是临时起意，那么凶器很可能就是在现场随手获得的。」
「我去那个体育馆看过，地上很多玻璃碎块。」
「它们非常锋利，又唾手可得，可以很轻易地，割开人的动脉。」
「那么问题来了，你会把凶器藏到哪里去呢？」
他面带微笑，胸有成竹地继续着自己的推理。
「随身携带一块玻璃，总归是不方便的。」
「而随手丢弃，又太明显。」
「那么，最好的位置应该是……」
「体育馆后面，那个小湖里！」
随着他的话语，我故意憋着气，让自己的脸因为缺氧变得通红。
刘队长看着我变了色的脸，浮起了胜利者的笑容。
这时，一个警察拿着一个材料袋进来了。
里面，装着一块碎玻璃。
「陈队，我们在体育馆后面的湖里找到了很多玻璃碎块。」
「其中一块上面，发现了两种不同血型的血迹还有多处指纹。」
「有一种血迹，经验证是柳智云的。」
听到这个消息，刘队长眼睛一亮，抓住了我的手，翻开。
右手上面，赫然是两条刚结痂的伤痕。
经过检测，碎玻璃上的指纹和血迹都是我的。
而且警方也发现了，柳智云失踪那天晚上，配电间有短路的痕迹，是人为造成。
配电间外面的监控，清清楚楚地拍到了我走进去的画面。
这些证据，都被刘队长彩打出来，一张张摆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然后他装作一副惋惜的样子，想要套出我的话。
「我明白，柳智云确实做的太过了，她该死。」
「说说吧，尸体你藏在哪里了？」
「机会给你，你要懂得把握，等我们找到尸体，你就没翻身的机会了。」
尸体？
我处理的万无一失，你们能找到才怪。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刘队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得靠你们警方自己努力啊。」
「这机会，你们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
「我写日记、搞坏电闸、碎玻璃渣，那又怎样？我课业压力太大，纾解一下怎么了？谁知道那玻璃渣上为什么会有柳智云的血迹。」
「想诬陷我杀人，你们啊，还是得拿出真凭实据。」
被我激怒的刘队长满脸通红，正如我刚刚一样。
只不过，我是装的，他是真的。
此时，一个小警员进来，在刘队长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刘队长一直紧紧盯着我，最后，开口问道：
「向可苗你认识吗？」
向可苗。
我当然认识，她就是被柳智云欺负的另一个女生。
警方确实不止调查我，还调查了其他和柳智云有仇怨的人。
学校的论坛上发现一条老帖子，发帖人声称自己被柳智云霸凌，学校老师不作为，她被迫退学回农村老家。
发帖人在帖子最后哭诉，说是柳智云毁掉了她的人生，她诅咒柳智云不得好死。
「你的意思，是向可苗杀了柳智云？」
我搓着手，一脸不屑地说道：
「让我见万老师，我就告诉你。」
刘队长对我的要求有些意外，无语地看着我。
「万景淇来了又如何？」
「因为他知道的多。」
审讯室里变成了四个人。
万景淇坐在一旁，我坐在审讯椅上，另一边是刘队长和那个嘲笑我日记本的警员。
我们三方，正好是一个三角形。
我讥笑着，「向可苗就是个蠢货，被人欺负了就知道发发帖子，根本不知道还手，最后还不是自己躲起来。」
「哦对，会不会是她回来，把柳智云弄死了？」
刘队长已经对我失去耐心，转头问向万景淇：
「万老师，这个向可苗现在在哪里？」
此话问完，我也看向万景淇。
「听说，她退学后，不久就离家出走，失踪不见了。」
刘队长自言自语，「失踪的人，回来杀人吗？」
万景淇摇摇头，「估计不太可能，向可苗很内向，是个乖学生，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坐在一旁的我突然笑了。
「万老师，你以前也说我是个乖学生呢。」
万景淇凝滞了一下，赶忙解释。
「你们都是好学生，学习成绩都摆在那的。」
刘队长听完，向小警员使了个眼色。
不久，向可苗的信息就摆在了桌子上。
原来，向可苗早就报了失踪。
但案综的两个细节却让刘队长注意到，以至于他看一眼资料，看一眼我。
又，看一眼万景淇。
「怎么也有遗书和日记？」
我不回答，却看向万景淇。
「万老师，你的脸色怎么有些苍白？」
「是这里太闷了吗？」
所有人都说我冷漠，仗着成绩好不爱搭理人。
唯一一个能和我聊天的人，就是向可苗。
她没有我聪明，却非常努力。
向可苗家里和我一样，条件不好，父亲去世得早，她母亲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
但不一样的是，她的母亲总想着让她辍学打工，来供家里的两个弟弟读书。
而我，可以专心读书。
每次，在和我聊天的时候，她总是会仰着脑袋，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要考好的大学，努力赚钱，让母亲和弟弟过上好的生活。
我微笑着，宠溺着告诉她，「那你可别光在嘴上说。」
然后约好一起拼命学习，约好去同一座城市上学。
可是，她却没能遵守约定。
那是一个停电的夏夜，暴雨欲来，闷热让人难以入睡。
半睡半醒之间，我听到有人起床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我看见向可苗推开门走出了寝室。
身上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碎花裙。
她走后不久，暴雨就来了。
第二天醒来，下床洗漱的时候，发现向可苗的床铺是空的。
早自习，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接着，有人在她的课桌上看到了她留下的信。
我疯了一样挤进人群，颤抖着拿起那封信。
可看完上面的内容后，我却是后背一阵发凉。
那是一封遗书。
她说自己不堪家庭压力，母亲让她退学，是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决定离家出走，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家庭，希望大家不要来找她。
凉气在我身体里不断游走。
我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向可苗写的。
她那样一个乐观努力的女孩子，憧憬未来的时候全身都会发光的人，绝对不可能会想着去离家出走。
有人杀了她，然后模仿她的笔迹写了这封信！
警察来到学校，搜寻了一番，就定性自杀失踪了。
我拦着他们苦苦哀求，说向可苗不会离家出走，是有人模仿她的笔记写的遗书，请求他们再找仔细一点。
可是，却都告诉我，少看一点侦探小说，好好学校。
最后，学校为了平复事件，赔了一大笔钱给向可苗母亲。
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除了那个空着的课桌，
()
所有人的生活，都和往常一样继续往前走着。
但是，除了我。
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那天晚上向可苗推门离开寝室的样子不断在梦里循环往复。
梦里，她留着血泪，哭着让我救她。
10
那段时间，我上课走神，成绩下滑得厉害。
万景淇皱着眉头，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谈话。
他让我坐到那张黑色皮椅上，这个角度，我看到，他的办公室里，多了一座石膏像。
断臂的维纳斯，很美。
万景淇开始和我聊起了天，声音柔和，带着岁月痕迹的脸上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模样。
比起一般的中年男人，万老师确实有过人之处，儒雅的外形、体贴的性格，所以他一直是学校女性师生讨论的话题。
当晚，我又遇到了万景淇。
但是，是在体育馆后面的湖，临近的一个小水库。
我们镇时常洪涝，这个水库离学校不远，涨水时鱼虾丰富。
这里，也是我和向可苗来的最多的地方。
凉凉的晚风，吹得旁边的小树林里哗哗作响。
里面，钻出来一个人影。
我惊魂未定，才看清那个人是万景淇。
他脸上满是惊讶，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万老师，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到，他的背上，背着一套钓鱼工具。
万景淇冲我笑笑，把手上的水桶递了过来。
里面，几尾活蹦乱跳的鲫鱼。
「今晚上要下暴雨了，过来夜钓一波，果然钓上来很多。」
「下暴雨的话，水边危险。」
说着，他像是陷入了一种回忆。
我不再问他。
全校都知道，万景淇有个初恋，就是因为救人，落水而死。
所以每次谈到游泳、戏水，他都会不自觉沉默。
11
这几天，我一直捧着苗苗的日记一遍遍看着。
说是日记，其实记录的是我和苗苗的聊天记录。
上课时，我们会在本子上写话，然后互相传递。
可就在我紧抓着日记本的时候，我发现，封皮的夹层里，好像有东西。
拆开一看，是好几张照片。
有从学校报纸上裁下来的，有打印出来……
这些，都是万景淇的照片。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可能。
苗苗，喜欢万景淇？
我的心脏顿时更痛。
以前，和向可苗的点点滴滴不断浮现。
她经常拉着我去找万景淇请教问题，每次上万景淇的课她总是那么认真专注，她经常对我说，自己的另一半，一定要稳重靠得住。
突然，我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
那天，穿碎花裙子出门的向可苗的脸清晰浮现在我面前。
睡梦中，她的脸上，满是是兴奋和喜悦。
那是，要去见喜欢的人才会有的表情。
12
转天下午，我提前半个小时到了万景淇的办公室。
这个点，他还在食堂吃饭。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我颤抖着，拉开了他抽屉。
抽屉里，是一些笔记本和文件。
随着我的翻找，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这是一张黑白的照片，上面布满岁月的痕迹。
我曾经不少次看到，万景淇对着这张照片发呆。
可是一看到我们进来，他就马上把照片收起来了。
照片上一对男女，面带幸福地靠在一起。
上面的男孩，英俊帅气，是年轻时候的万景淇。
可当我看到女的面庞时，整个人震惊在原地，浑身开始不断颤抖。
那个女生，和向可苗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万景淇的初恋，跟苗苗长得一样？
然后他还要时常把苗苗叫来讲题，俩人待在这个单人的办公室里。
我浑身冰冷，不敢继续想象下去。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章卿卿，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转过头，是语文李老师。
我赶紧平复心态回答，「李老师好，我来找万老师，他现在还没过来。」
李老师点点头，在万景淇办公室转悠起来。
他打量着万景淇水桶里的几条鱼，惊讶地说：
「老万还挺喜欢吃鱼的，一次性买这么多条。」
我不以为意，回答道：「这些是万老师在水库里钓的。」
李老师信誓旦旦，「水库里哪有鲫鱼，翘嘴和麦穗倒是不少。」
恐惧突然放大。
万景淇为何编造谎言，把买的鱼说成是他钓的。
而且，他还说自己已经钓了几次鱼，如果调了很多次，怎么会不知道水库里没有鲫鱼，还弄出买错鱼的情况。
我头脑一片混乱。
这时，万景淇进来了。
李老师找他要完资料就带上门，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像是忽然进入了深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一向和蔼可亲的万景淇的脸，在我眼里变得阴沉。
就连那个维纳斯的石膏像，也变得说不出的诡异。
他朝我走过来，我脸色发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万景淇关切地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我支支吾吾，借口生理期来了。
跌跌撞撞，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路飞奔，来到了那个水库旁边。
昏暗的天空，广阔的水库，衬托出我的渺小。
平静的水面，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苗苗，你在这里吗？」
后来，我试过写匿名信，打电话报警。
可是，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女接线员听到我说万景淇杀人了，还把尸体丢进水库里的反应。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万景淇是我最尊敬的老师，我不允许你怎么污蔑他！」
万景淇执教多年，桃李不说满天下，至少这座小城市随处可见他曾经的学生。
他用多年来经营的面具，成功掩盖住了他杀人的真相。
向可苗家里条件不好，很多事情都是万景淇在帮她解决和奔走。
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样的好老师杀害了自己的学生。
无数次的碰壁之后，我明白自己是在做无用功。
只有，借助别的力量，才能彻底击碎他的面具。
13
审讯室里。
灯光下万景淇的脸色，显得苍白，无情。
我看向刘队长，开口道：
「刘队长，我也不折腾你们了。」
屋内三人同时看我。
我抓住万景淇的手腕，说道，「柳智云的尸体，被我丢到学校后面的水库里了。」
刘队长那张黢黑的脸当场就垮了下来，「水库？你故意玩我？」
「没有，我确定……水库有尸体。」
要不然，他万景淇为何绕那么大的一个圈子。
此时，万景淇并不看所有人。
只是低着头。
刘队长没办法，有这么一个线索，必然要去找。
根本没想起来要问我，为何必须要万景淇到场，就带队走了。
万景淇也被房间里的小警员带出去。
临出门，看着我，露出那伪善的脸。
「卿卿，你是不是对我有误解。」
我没回答。
四天后，刘队长顶着个黑眼圈冲了进来。
他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老子四天没睡觉，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搜到。」
「你在耍我是吧？」
「要不是柳智云父亲要我两天之内找到尸体，我也不用在这里和你兜圈子。」
我脱口而出：
「不可能！你们肯定没有仔细搜！」
刘队长暴躁地，在我周围踱着步子。
没有尸体，没有证据。
我的所有猜想就像肥皂泡一样，一碰就碎。
不能给万景淇钉死，就像刘队长无法给我钉死，一样。
不可能。
那天我在审讯室，我拉着万景淇的时候。
右手，正紧紧抓着他的手腕。
在我说出把柳智云的尸体丢进水库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万景淇的脉搏，在剧烈的跳动。
这是一个人埋藏心底的秘密，被发现时的紧张。
可警察在水库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万景淇那天晚上，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14
再见到万景淇的时候，他那温文尔雅的面容，藏着一丝狡黠。
万景淇拉起对面的凳子，在我身边坐下了。
良久，他才慢慢开口。
「章卿卿，你是我教过，最聪明的学生。」
「也是最让我，自豪的一个学生。」
「可惜，你太聪明了。」
我冷冷地问他：「我只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杀向可苗。」
「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她是喜欢你的吧？」
「为什么，你能对一个那么像自己爱人的女生下这样的毒手？」
万景淇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呆呆望着墙面出神。
几天不见，他脸上的皱纹好像更多了。
「你们那么年轻，像一只只飞鸟。」
「就算，对某个地方再喜欢，也不会永远的停留。」
「可我啊，想要的却是永远的陪伴。」
「所以，请原谅老师的自私吧。」
他说
()
完之后，我猛地扯着手铐，疯了一样朝他喊。
「你这个畜生，这就是你杀向可苗的理由吗？」
「你没有资格，把那么年轻的一个生命永远留在一个地方！」
「快告诉我，你把向可苗埋在哪里了！」
万景淇站起身，对着我摇了摇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等下还有课，我要走了，再见。」
他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审讯室。
留下歇斯底里的我，已经泪流满面。
等刘队长进来，我已经擦干净眼泪，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那么坚定地认为万景淇是凶手，可有没有想过，现在你自己，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只为了自己的一个猜想，你就杀了一个人？」
「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我面无表情，默默地说道：
「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承受所有的后果。」
「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把柳智云的尸体藏在哪里了吧？」
还没等他发问，我就开口了。
「其实，我把柳智云的尸体，藏在了万景淇的办公室了。」
我要再赌最后一次。
15
刘队长带着我，走进了万景淇的办公室。
刘队长眼睛睁得老大，死死扫视着办公室里的所有东西。
看完之后，他的脸色变得不对劲，眼睛一直看着那断臂的维纳斯。
又看了看万景淇。
万景淇没有过多的惊讶。
我甚至能够察觉，他脸色那不经意闪过的讥笑。
我对警员说道：「给我一把消防斧，门口就有。」
刘队长深深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让人把斧头拿给了我。
然后，两个警察走上前，紧紧盯住了我。
他们怕我，发起疯来拿斧头乱砍。
我接过斧子，眼睛死死盯住了墙角，那个石膏人像。
断臂的维纳斯站立在那里，它的眼睛似乎在看我们。
我的余光，瞟了瞟万景淇。
他依旧镇定自若，可不自觉下抽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我拿起斧子，一步一步，朝石膏维纳斯像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一步，两步……
我停下脚步，手中的斧子狠狠劈下。
方向却不是断臂维纳斯。
伴随着斧子命中的触感，万景淇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
他红着眼睛，朝我扑过来。
我将万景淇那个常年坐着的敦实的黑色皮椅，劈开了一个角。
里面露出一节节惨白的骨骼。
椅背上，是肋骨和头骨。
扶手里面，是两截细细的手骨。
就像是一个人张开双臂，把椅子里坐着的人，环抱在怀中。
这不就是我的苗苗吗？
满屋子的人，都皱着眉看着这把残破的椅子。
刘队长恶狠狠道：「真尼玛能藏，你也不嫌恶心。」
万景淇却再也没有往日的儒雅，黏腻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黑椅白骨。
16
向可苗案子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那天晚上，万景淇约向可苗去树林里见面。
情窦初开的向可苗，欣然赴约，却被万景淇残忍地勒死在小树林里。
万景淇把她的尸体藏起来，然后去到教室，在向可苗的课桌里留下那封早已经准备好的信。
监控室的电路，已经被他破坏。
晚上的一场暴雨，把所有线索都冲刷干净。
事情发生后，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学生自杀事件。
丧心病狂的万景淇，为了永远留住向可苗，把她的骨骸装进了办公室的那张黑色皮椅里。
而那天晚上，我遇到夜钓的万景淇，确实是去处理向可苗的尸体的。
只是， 他埋的只是从向可苗身上剥离的血肉。
随着时间流逝，早已经腐化分解在了水库里。
这就是，那天警察翻遍整个水库都没有找到一点痕迹的原因。
在审讯室里，听着刘队长说着万景淇交代的作案过程，我视线开始慢慢被泪水模糊。
向可苗死后，我去找万景淇做心理辅导，每次坐进那张皮椅里，都会感到莫名的安宁。
原来，那个时候，向可苗一直都在我的身后。
17
刘队长说完之后，敲了敲桌子。
他脸色的表情变幻不定，半天才开口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他把尸体藏在椅子里面的？」
我无声笑了笑，没有回答。
万景淇和我说过，如果时光倒流，他希望能永远陪在恋人的身边。
而他待的时间最多的，就是他的办公室。
每次我去，他都坐在那个黑色椅子上。
批改试卷，看书，练字。
就像，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像。
那把黑色皮椅，是陪伴他最久的东西。
见我没有回答，刘队长音量提高了不少。
「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
「可是，搭上了一条无辜的人命，你自己也被毁了。」
「这样，真的值得吗？」
我咧开嘴角，笑了笑说道：
「你知道吗？这几天我终于晚上不再做噩梦了。」
「如果不做这些，那么我这一辈子，都会被噩梦缠绕。」
刘队长叹了口气，语气萧索地说道：
「现在，你可以说把柳智云的尸体藏在哪里了。」
「柳智云的尸体？我不知道啊？」
刘队长听了我的话，喘着粗气半天说出话来。
他像是个被点燃的炸药，彻底爆炸了。
「你现在还想着耍这些小聪明？我只是碍于上面的压力，才想着从你这里早点找到柳智云的尸体。」
「你不要以为，你不说的话我们警察真的找不到！」
看着刘队长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我不禁笑出了声音。
「刘队长，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柳智云已经死了？」
18
看着刘队长呆住的样子，我哑然失笑。
「刘队长，我还有一个故事，没有讲完。」
「说这个故事之前，能不能帮我把寝室阳台上的那一盆紫色鸢尾花收进来？」
「最近太阳有点大，我怕把它晒死了。」
刘队长看着我，无奈地拿出手机，通知还在学校的警察把我的花收进来。
「说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刘队长，你曾经问我，为了让找出杀害向可苗的凶手，从而去杀害一条无辜的生命值不值得。」
「当时我骗了你，我真正的答案是不值得。」
「那个人渣，还不值得有人去给他陪葬。」
「但是，如果柳智云不死的话，这件事又不会引起那么大的重视。」
「所以，我只能让她假死来欺骗你们。」
刘队长眼睛睁的老大，满脸不敢置信地说道：
「不可能，地上那么大一片血迹。」
「法医说过，这一已经超过人体的三分之一了。」
「流了这么多血，不可能活下来。」
「而且，我们检测过，地上的血迹都是柳智云的。」
听了他的话，我笑着说道：
「要是我告诉你，那些血迹不是一次性流的呢？」
「用注射器分批抽血，然后冷藏保存。」
「日积月累之下，三分之一的血量也不是很难吧？」
「怎么可能！柳智云怎么会老老实实地让你抽她的血？」
「所以，你们一开始就错了。」
「柳智云对我的霸凌，还有我对她的恨意，都是假的。」
「只是为了给你们提供我的杀人动机罢了，其实啊，我们的关系，比你们想象中的好。」
闭上眼睛，柳智云的脸浮现在眼前。
我和她坐在操场的台阶上，听完我的计划之后，她咬着嘴唇，用力握住了我伸出的手.
在教学楼天台的角落，我看着脸色苍白的柳智云，咬着下唇，把针头扎进了自己的血管里面。
当着很多同学的面，柳智云带着几个跟班，抓住我的头发。看着她脸上的不忍，我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随即，柳智云咬了咬牙，把我的脸狠狠地压在地上，甚至拍了裸照视频。
只为了让警方相信我们的仇怨。
为了编织这个谎言，我们付出了太多。
而这个谎言，就像是一副绞绳，慢慢地，在万景淇脖子上越收越紧。
现在，绳子已经完全收紧。
等待他的，将会是法律的审判。
19
那天下午，我和柳智云一起，走进了那座废弃的体育馆。
我们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把准备好的血袋割破。
血液在地上流淌，像是一朵慢慢盛开的花。
然后，我们相互拥抱，柳智云离开了体育馆，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
我一个人拿起拖把，慢慢把地面清洁干净。
脱下校服拿在手上，离开了体育馆。
经过那个池塘的时候，我顺手把那片沾上了我指纹和血迹的玻璃丢了进去。
回到寝室之后, 我拿出了我的日记本。
把它撕碎后丢进垃圾
()
桶, 然后待在附近。
一直看到保洁阿姨把我撕碎的日记本捡走，才慢慢离开。
保洁阿姨会把收集到的废纸堆积在她的小房间里, 一周之后再统一拿去卖掉。
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这么做, 只是想让警察看到，那本充满我的恨意和杀人动机的日记本罢了。
这样他们才会相信, 我是真的会杀人。
毕竟, 没有人会怀疑, 那些我从去年就开始写的日记。
最后，我去了配电室，不经意间让监控拍到了我的脸。
这些事情，是我为警方准备好的一根藤蔓。
他们顺着这根藤蔓, 可以毫不费力地，摸到那个, 我想让他们发现的瓜。
20
「刘队, 外面有个男生指名道姓说想要见你。」
没过多久,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瘦弱男生走了进来。
看着他的眼睛，我轻轻点了点头。
男生伸出手，慢慢摘下了头上的帽子。
一张熟悉的脸, 出现在我们面前。
刘队长哗地一下推开椅子, 站了起来。
帽子下面，是柳智云的脸。
她的长发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刺猬般的短发。
这就是, 监控没有发现她的原因。
我在体育馆里，看着她，一剪刀一剪刀地, 把自己的头发剪短。
带上口罩, 穿上一身宽大的校服。
她摇身一变, 成为了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
就这样，她光明正大地, 从校门口走了出去。
这几天, 柳智云一直待在学校附近租的一所房子里。
里面, 有足够吃很久的食物。
她需要做的, 就是静静待在里面。
租房的位置, 在我寝室的对面。
一旦她看到阳台上的那盆紫色鸢尾花被收了进去，就会马上现身。
这是，我们的约定。
最后, 柳智云被她的父母接走了。
刘队长死死地看着我, 像是在看一个妖怪。
「对了，我刚才叫人去查了一下，柳智云和向可苗的关系很一般，你是怎么说服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的？」
我伸了个懒腰,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想着, 我那盆紫色鸢尾花现在应该快开放了。
那是我送给向可苗的生日礼物，她非常喜欢，一直照顾得很好。
可是，这个小傻子却不知道, 紫色鸢尾的花语是什么。
而柳智云离开时，送了我一盆，紫色鸢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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