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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未婚夫爱上一个凡间女子,还要抽我的仙根助她成仙。
为了成全他们,我退婚了。
他却连腾云都不会了,赤脚跑来问我:「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够不够我赎罪。」
我望向他身后的女子,笑笑:「这当妾的好福气,明宴君还是留给别人吧。」
01
大婚前夜,魔族前来进犯。
明宴替我挡了一刀,被打下诛仙台,被迫历劫。
我不忍他一个人受苦,追随到了凡间。
我守在他身边数十载,看他情窦初开,看他迎娶别人,又看他的心爱之人为他而死。
劫数已尽,我以为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谁知,明宴睁开眼,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她呢?」
「谁?」
我愣了半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谁,脸色淡了三分,说:「投胎了。」
明宴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他的身体很虚弱,喉头沙哑,没再看我,说:「我要去找她。」
他连站都站不稳,却拒绝了我的搀扶,呆呆望着外头的云,念叨:「年年最怕黑了,她现在一定很害怕,我要去陪她。」
他的七魂六魄,早就不在这里了。
我松开手,看到明宴往外跑,当凡人久了,他连腾云驾雾都忘了吗?
我叹了口气,拽着他去了阎王殿。
他的年年不肯投胎,吵着要见夫君,看到她,明宴的眼眶瞬间红了,瞬移到她身后,推开了黑白无常,把她护在身后。
「我的夫人,谁敢碰?」
倒有点天帝之子的风姿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明宴大闹阎王殿,没鬼敢伤害他,阎王急得叹气,说全乱套了。
他俩就这样旁若无人,相拥在一起,如果不是这里笼罩着鬼魅之气,我还以为又回到了凡间。
那些年,我也像现在这样,藏匿在角落,看着他们相拥在一起,许下相守到老的承诺。
只是,那时候我还可以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明宴的情劫,他只是忘记了我,才会对别的女子这般好。
可是现在,我连一句骗自己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从未见过明宴这样对我,我的心里很清楚,哪怕记起了一切,他也不会放她走。
我没想错。
年年喜极而泣,明宴吻掉她眼角滑下来的泪珠,他们手牵手回到了天上,只留我傻站在原地。
也对,事到如今,谁还会在意我?
02
年年只是个凡人,没有仙根,被强行带到天上,很快身体就承受不住。
明宴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送她去投胎,要么把她变神仙。
他很快就找上我,他也只能来找我,因为整个九重天,只有我体内有两条仙根,可以分一根给他的年年。
先不说分走一根仙根,要耗费我几万年的修为,这其中的抽筋断骨之痛,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我受不了。
我最怕疼,明宴应该清楚。
所以他才会站出来替我挡那一刀。
那一天,他明明痛得意识都快消散了,却还是温柔笑着,意识迷离之前,抚摸我的脸,说:「璇儿不怕,不怕。」
他爱我的时候,宁可自己挡刀,也不肯让我受伤。
他不爱我之后,别说受伤,就算是要葬送我的性命,为了他的娘子,他也在所不辞。
明宴来找我的那一天,年年是跟他一起来的。
她苍白着脸,依靠在他怀里,问:「夫君,她就是你在天上的娘子吗?」
明宴一怔,摇摇头,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不得数。」
「只有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03
好一对佳人。
只是他们的爱情,凭什么要让我受苦。
我倚靠在软榻上,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明宴,说:「你想让我救她?」
他点点头,向我行礼,说:「只求上仙垂怜,救夫人一命,明宴愿当牛做马,报答上仙。」
上仙。
有意思,他过去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我人在笑,心头在滴血,使劲掐住手掌心,不愿意掉下眼泪,说:「明宴君好见外,怎么不唤我璇儿了?」
他脸色微变,立刻看向年年,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忽闪着大眼睛,拍拍他的背,说:「夫君,我们走吧。」
不错,挺有骨气的。
我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明宴摇摇头,让她不要怕,转过头,跪下来,说:「只求上仙垂怜,救夫人一命。」
他是天帝之子,除了天帝,还没跪过任何人。
原来,他竟然肯为了她,做到这一步吗。
我心头钝痛,却笑得越发明艳,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我看向他燃起希冀的眼神,笑着说:「你把她休了,娶我,我就答应你。」
明宴皱眉,言语间带了怒意,说:「还请上仙不要开这种玩笑。」
「玩笑?」
我抬高了音量,坐起来,也怒了,说:「明宴,你是下凡一趟变傻了是吧?你忘了是谁跪地求亲,当着众仙的面,求我嫁给他?」
我站起来,朝明宴走去,每走一步,就质问一句。
「是你说要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把我娶回家。」
「是你说对我爱慕已久,要让我成为最幸福的女子。」
「你说娶我,并不是父母之命,你说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你会永远对我好,护着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
我走到明宴面前,他已经低下了头,嘴唇发白,表情有一丝愧疚,再不肯抬头看我一眼。
我弯下腰,挑起他的下巴,让他被迫看向我,我看着他眼底,我的倒影,一字一顿,说得清晰。
「明宴,你搞清楚,是你先来招惹的我。」
我松开手,看了眼一旁的年年,擦了擦眼角滚下的泪珠,恢复了几丝理智。
「想跪就跪吧,让我救她,除非我死了。」
04
明宴在我门前跪了三日。
第四日,年年撑不住了。
他找上我时,我正在诛仙台旁闲逛,仙使拦住了他。
他一愣,说:「交出玉璇,我绕你们一命。」
没人动,他出了杀招,眼神狠绝,毫不犹豫。
我挡到她们面前,动作慢了半秒,明宴没有收手,我被打飞出去,吐了一地血。
疼,真疼啊。
我望着他,擦了擦嘴边的血,说:「当初你在这里救了我,现在想在这里要我的命吗?」
明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低头,说:「救妻心切,还望上仙成全。」
我站起来,冷笑着问:「我要是不成全呢?」
他眉头紧皱,摆出攻击的架势,缓缓道:「挡我者,杀。」
我生来就有两条仙根,仙界无人是我的对手,包括明宴。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他就毫无招架之力。
我敛目,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说:「明宴,我再最后问你一次,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明宴捂住胸口,看着我,眉目间无悲无喜,说:「救妻心切……」
我拔剑朝他刺去,他抬手去挡,衣袖掉落下来,露出了手臂上的疤痕。
这是他曾经在战场上,为我挡的一刀。
我心念微动,就是这一秒的迟疑,被明宴抓住了机会,回过神来,我已经被他打下诛仙台。
记忆最后一刻,我看到明宴慌乱的神色,和试图过来拉我的手,还有他的身后,拽着他衣袖的年年。
我勾唇,朝他笑了笑,眼角滑下泪珠,说:「明宴,永别了。」
这魂飞魄散的锥心之痛,就是我错认良人的惩罚。
05
我没死,也没历劫。
只是没了法力,我回不到天上,索性在凡间隐姓埋名,开了家客栈,收留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没想到,我又遇到了明宴,是在历劫的明宴。
他的旁边还站了个女人,是转世的年年。
我一下就明白过来,没有仙根,年年只能转世投胎,明宴为了追随爱人,再次跳下诛仙台。
真是个痴情种。
要知道,历劫是个苦差事,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
我懒得看他们恩爱,转身去了后院,打了会吨,有人在盯着我,我睁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明宴。
「有事吗?」
他摇头,温和笑了笑,说:「这桃花开得艳丽,不自觉看呆了,是在下失礼,叨扰了姑娘。」
明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我笑过了。
我更确信,他是在历劫,我点了下头,起身要走,说:「公子喜欢,就慢慢看吧。」
「等等。」
他一袭白衣,向我走近,我往后退了一大步,皱起眉头。
他一怔,停了步子,行礼:「在下宋昱,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玉璇。」
说完,我就要走,听到他在身后追问:「玉璇姑娘,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我没回答。
因为我看到了跑过来的年年,突然觉得很讽刺,真是自古郎君多薄情,等明宴回到天上,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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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会不会觉得懊恼呢?
06
那天之后,明宴常来找我,不是送花,就是写信,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心悦我。
包括年年。
她很快就找上我,双眸泛泪,刚见到我就跪下了,说:「求求姑娘,放过我家少爷,放过我。」
我没理她,往一旁退了半步,又听到她说,她是宋夫人捡来的弃婴,从小就跟着宋昱,她这条命就是宋昱的,如果宋昱不要她了,她宁可去死。
啧,我最讨厌别人拿死威胁我。
她死不死的,又关我什么事。
我打断了她,揉捏眉心,有些不耐烦,说:「这位姑娘,我实在不想听你的家事,更无意跟你抢夫君,请你睁开眼看清楚,是你家少爷不放过我,也请你行行好,别再让他来找我了,可以吗?」
她不说话,只是哭,我听到明宴的声音由远及近,问:「玉璇姑娘,你怎么了?」
我能怎么样,哭的又不是我。
他走近,看到年年,一愣:「你在哭什么?」
年年望着我,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委屈的,就跟我欺负了她一样。
「到底怎么了?」
年年这才捂住脸,哭着说:「我只是想来找玉璇姑娘聊聊天,可是她……她……她竟突然动手打我……」
「噗。」
我还没说话呢,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我抬起头,才发现树上坐了个人,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他一身玄衣,乌黑的青丝搭在身后,衬出他冷白色的皮肤,还有一双笑弯弯的桃花眼,他手里拎了个酒瓶,说:「有趣。」
「这倒打一耙的功力,竟然比话本上还要传神。」
年年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明宴也意识到了不对,对我说了句抱歉,拽起她往外走。
我也想离开,却被人拦住,我转头,闯入一双灼灼的桃花眼,说:「姑娘这就走?」
「不然呢?」
「英雄救美,讨一句谢谢不为过吧。」
我冷哼,挣开他的手,说:「就算你没站出来,我也不会有什么事。」
「哦?」他挑眉,目光闪过一丝兴味。
我看着他,淡淡说:「爱使人盲目。」
明宴现在爱我,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说完这句,我抬步就走,听到身后传来他的笑。
聒噪。
07
我决定给自己找个假夫君,彻底摆脱明宴和年年。
反正对我来说,几十年不过弹指一瞬间。
我让荷花去帮我找媒婆,她说要给我个惊喜,第二天,就在客栈拉起竖旗,说老板娘要比武招亲。
也行,反正以明宴现在的水平,谁也打不过。
但他还是上场了,还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我看到他一身狼狈,被人揍成了猪头,不得不说——
还挺爽的。
好吧,其实我心头也泛起了一丝酸涩,因为这一切都来得太晚了,二十年了,我已经不想要了。
明宴站在台上,眼睛肿得睁不开,期冀地看着我,说:「玉璇姑娘,我赢了!我能娶你了!」
台下响起一阵欢呼,都在喊嫁给他嫁给他,可我迟迟无法下定夺,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啊。
突然,风声鹤唳,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朝我们袭来。
我抬起头,看到一袭黑影从台下飞跃而上,他一身玄衣,负手而立,头发高高束起,回头看了一眼我,又看了眼明宴,说:「谁说你能娶她?」
是他,那双桃花眼。
他是个练家子,明宴明显不是他的对手,连三招都没扛过去,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唇边勾起一丝放荡不羁的笑,说:「玉璇姑娘,又见面了。」
「看来这一次,是在下赢了。」
我没理他,看到明宴趴在地上,嘴唇微动,虚弱地抬起眼皮,不甘心地问:「你到底是谁?」
他看着我,还是含着那一抹轻挑的笑,像是根本不把明宴放在眼里,回答:「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打败你的人。」
「也是璇儿,未来的夫君。」
08
荷花很快就打听到了他的身份。
武状元苏承修,也是当今京城风头最盛的少将军,听说想嫁给他的姑娘,能从城头排到城尾。
当然,其中不包括我。
我看着苏承修含笑的桃花眼,觉得又给自己挖了个大坑,问:「你为什么要跟他们比试?」
苏承修笑了下,他的眼神很勾人,让我有些不敢直视,他凑近了点,问:「璇儿这是对为夫不满意?」
为夫?
我还在惊讶他的称谓,他已经凑近到我脸前,鼻子贴着鼻子,压低了嗓音问:「还是说,你看上了那个小白脸?」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推开苏承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说,「我只是想嫁个良人。」
「想嫁良人,为什么还要比武招亲?」
他真是一点面子不给,直接戳破了我的谎言。
我有些恼怒,说:「你管我做什么,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苏承修一愣,眉眼灼灼,笑意半真半假,说:「你不肯说一句谢谢,我只好讨一个以身相许。」
有病吧?
大概我恼怒的表情又取悦到了他,苏承修抬起手,勾了下我的鼻尖,说:「我对璇儿一见倾心,只想娶你一个人。」
「自然,也见不得别人娶你,所以,璇儿的夫君,只能是我。」
08
他不是在说大话。
几天后,皇上颁布圣旨赐婚,邀我进京赴宴,说想见见苏承修的心上人。
我有些紧张,因为我现在没有法力,谁都能压我一头。
苏承修似是感受到了我心中所想,抬起小指,勾住我的小指,说:「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我挥开他的手,说:「除了你,谁还会欺负我?」
「璇儿又在说笑了。」他伸出手,把我揽进怀里,说:「就要成亲了,为夫怎么舍得欺负你?」
我承认,我后悔了,我就不该找什么夫婿。
什么短短数十载,我现在根本就是度日如年。
就这样,我俩手牵手入了宴席,看到坐在角落里,失魂落魄的明宴,还有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她们一直盯着我,眼神里全是怨恨。
苏承修好像看不到任何人,一直牵着我的手,含笑看着我,还给我布菜。
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我一直低着头,希望他们忽视我,但是苏承修的光环太强,皇上问我叫什么,住哪里,做什么。
我说是客栈老板娘的时候,一旁的女子突然发出一声讥笑,说:「如此粗鄙之人,也配得上修哥哥。」
「舞儿,不得无礼。」
皇上怒斥,她嘟嘟嘴不说话了。
我朝苏承修望去,用仅有我二人听到的声音,说:「状元郎的情债真不少。」
他笑笑,抬起手,指尖擦掉我唇边的油,看向明宴的方向,笑着说:「彼此彼此。」
「夫人这是吃味了?」
「呸。」
他亲昵地贴过来,唇贴着我的耳廓,说:「夫人气度大,承修比不上。」
?
他沉沉的嗓音,落入我耳朵里,说:「他一直在偷看你,我很不爽。」
「啪。」
公主摔了酒杯,站起来,表情坚定,像是豁出去一切,说:「舞儿心悦承修哥哥已久,请求和玉璇姑娘比试一场,如果输了,就请玉姑娘离开承修哥哥。」
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是凡间传下来的风俗,女子可以为了心爱之人比试,如果输了,就是御赐的婚礼也做不得数。
听到她的话,苏承修脸色一变,牵住我的手,用了点劲,让我别害怕,抬头,凛冽的眼神射向舞儿,竟没有一丝笑意。
我还不需要他的袒护,大方回望她,说:「如果我说不呢?」
舞儿没想到我会拒绝,激我:「玉姑娘连这也不敢吗?」
我摇摇头,说:「不是不敢,是没必要,他根本就不爱你,你就算赢了我,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苏夫人。」
舞儿眼角有泪泛过,说:「这是舞儿的事,与玉姑娘无关,只是,玉姑娘如果拒绝我,传出去,恐怕没人肯信服你是将军夫人。」
「他人信服与否,与我何干?」
苏承修的眼底闪过一丝欣赏,一闪而过,但还是被舞儿捕捉到了,她急了,一时嘴快,说:「到那时,恐怕玉姑娘的客栈也保不住。」
威胁我?
我眯了眯眼,站起来,说:「行吧,既然你执意要求,那我就成全你。」
「只是,如果你输了,就离我远一点,别再说什么比试,惹人生厌。」
09
我虽然失去了法力,但也绝不会被一个公主欺负。
我承认,舞儿的招式都很好看,但就算再好看,也比不过上战场的我。
她一次次被我打倒,又一次次站起来。
我叹了口气,有些于心不忍,劝她:「别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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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她爬起来,说:「再来!」
我刚想出招,舞儿突然往后一栽,晕了过去,皇上大骇,连忙传太医,他们散作一团,只有我呆站在原地。
苏承修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这才发现我已经手脚冰凉,他传给我源源不断的温度,问:「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已经顾不得回答他的问题。
虽然只有一瞬,但我也察觉到了,我很确定,有人用了法力。
是谁。
我第一反应去看明宴,才发现他已经喝多了,趴在桌上,年年陪在他一旁侍奉。
眼前出现一个人的脸,挡住了我的视线,苏承修掰正我的下巴,冷笑:「夫人这是在看哪儿?」
我收回视线,大概是想多了,挥开他的手,说:「我累了,送我回去。」
苏承修没送我回客栈,而是去了他的府邸,美名其曰离得近,其实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把我送回房间,他叫住我,问:「璇儿今天为了我和公主比试,是不是就代表,愿意当我的妻?」
事到如今,愿不愿意还有什么区别吗。
我撇了下嘴,没说话,他捏捏我的脸颊,强迫我弯唇,说:「璇儿,我很高兴。」
10
我在苏府这一住,就是小半月。
苏承修找了各种理由不让我回去,正好,我也想留下来调查,到底是谁用了法力。
可是那晚之后,我再也没有探到法力,好像那晚不过是我的错觉,但我很清楚,那不是错觉。
苏承修白天都不在府里,要去练兵场,我有时也会去想,他吊儿郎当的外表下,会有怎样的鲜衣怒马,热血难凉。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他有多受皇帝器重,就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我才住了没几天,就在夜里遇到了刺客,好在我躲得快,不然那一刀下去,我可能得养上好几个月。
苏承修破门而入,一招毙命,温热的血洒到我的脸上,他抱住我,用衣衫温柔擦去我脸上的血,定定看了我好久。
我这才发现他眼睛红了,刚想说句话安慰他,唇边一湿,他已经亲了上来。
我吓了一跳,推开他,说:「你在干什么?」
苏承修眼底泛红,眉头紧皱,说:「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屠他们满门。」
「你知道是谁想害你?」
他一愣,轻蔑一笑,说:「除了那几个吃里扒外的狗贼,还有谁会想杀我?」
「不说那些不高兴的,璇儿,我们商量件事好不好?」
「什么?」
苏承修突然弯腰,把我横抱起来,我吓了一跳,抓住他的脖子,让他放我下来。
他站定,眉眼带笑,看向我的唇,说:「你再挣扎一下,我就亲你一口,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我不再说话了,他把我抱到他的房间,我一愣,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我放到床边,半跪下来,伸出双手,放在我的腿侧,仰头看着我,说:「从今天开始,你就睡在我身边。」
「那你睡哪儿?」
他一怔,笑了笑,拍了拍地板,说:「我睡地上,守着你,好不好?」
也行吧。
只是,说好了睡地板,早上醒来,我却躺在他的怀里。
「苏承修,你怎么不讲信义?」
他却把我抱得更紧,不容我挣扎,懒洋洋的起床音,慢悠悠说:「总归要一起睡的,夫人不如,提前适应为夫的怀抱。」
我伸出脚,把他踹下了床。
11
苏承修说他背疼,不肯去练兵场,非要我陪他。
我答应了,刚好我也想去看看,凡间的将士,和仙界的有何不同。
他似乎很高兴,连操练都比平时卖力,但是,陆陆续续,就有将士晕倒。
苏承修神色大变,跑过去,说:「传军医!」
不,没有任何一位军医可以诊治。
他们是中了昏迷的法力,除非施法人解除,否则没个三年五载,他们绝不会醒来。
苏承修坐在帐内,脸色很凝重,看到我,他强撑着露出一丝笑意,说:「本来还想让你高兴高兴,没想到……」
我摇摇头,走到他身边,问:「这种事发生多久了?」
「近半月,一直有将士突然晕倒,我找了很多大夫,但都查不出缘由,连宫中的太医,也无能为力。」
说着说着,他双手攥拳,似乎很是懊恼。
我握住他的手,他抬起头,反握住我的手,说:「璇儿,谢谢你愿意陪着我。」
我摇摇头,陪他坐了一下午。
那一晚,苏承修没回府,我也没回,他坐在我身边,一杯杯喝着酒,喝多了,抱着我不撒手。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脆弱的模样,他躺在我怀里,说着不成句的醉话。
「我想给他们找来最好的大夫,但是我找遍了全天下,也没有人能治这种怪病,璇儿,你说,我是不是,不是一个好将领。」
不,不是你的错。
我抱住他,说:「苏承修,我会帮你的。」
听到我的话,他抬起头,笑了,就如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笑得恣意张扬,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温柔。
「璇儿,你的夫君还没这么不顶用,你只要像现在这样陪着我,陪在我身边,就够了。」
我还在发愣,唇边一湿,才发现不知何时,苏承修已经凑了过去,他温柔地亲亲我,说:「璇儿。」
我突然觉得有些热,心跳很快,手心出了汗,哑着嗓子,问:「嗯?」
他与我厮磨,沉着嗓子,一遍又一遍,问:「陪在我身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好不好?」
生生世世不太可能,因为他还要转世投胎。
不过,罢了,就当是哄他了。
好久,我点了点头,说:「好。」
12
我回苏府的第二天,明宴就来找我了。
他一身酒气,拽着我的手,说:「璇儿,我们跑吧,跑到没人认识的地方,从头来过,好不好?」
我望着他,问:「那年年呢?」
「谁?」他皱了下眉,倾耳来听。
我想起来她这辈子不叫年年,改口:「源源呢,她不是一直心悦与你,她该怎么办?」
明宴眉头拧得更紧,脱口而出:「她是父母安排给我的婚事,做不得数,璇儿,我只想娶你。」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搂着年年,说我是做不得数的那一个人。
原来,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变。
一口血气呕上心头,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好恶心,推开他,冷脸说:「我已经有夫婿了,还是当今圣上的赐婚,请宋公子自重。」
明宴一愣,眼尾发红,伸出手,想要捧着我的脸,说:「璇儿,这是你第一次唤我的名字,没想到,竟是让我离开。」
他的手很快被突然飞出来的小石子砸红了,我转过头,看到苏承修盛满怒意的脸,说:「滚。」
明宴神色拂过一丝不自然,苏承修走过来,把我搂紧怀里,对他说:「下一次,我会直接杀了你。」
说完,也没再理他,搂着我进了苏府。
我回过头,看着明宴的眼神,讳莫如深,竟让我有些读不懂。
13
苏承修生气了,好几天没回来,回来也不理我。
我实在想不到哄他的办法,只能努力修炼,希望能早日找回法力,帮他唤醒昏迷的将士。
但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就是找不回来,我有些泄气,也没什么胃口吃饭了。
在我「绝食」的当天夜里,苏承修回来了,他破门而入,脸上一层阴霾,走到我面前,把我拽了起来,问:「为什么不肯吃饭?」
啊?
因为…没胃口?
这也值得大惊小怪吗?
我看着他盛满怒意的脸,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生气,一旁侍奉的婢女连忙跪下,说:「夫人……将军近日都没回府过夜,夫人思念成疾,食不下咽。」
?
你不去编话本都可惜了。
苏承修一怔,看着我,怒意下去大半,问:「此话当真?」
你觉得真就真吧。
苏承修突然笑了,一双桃花眼紧盯着我,让我有些不自在,他抱住我,说:「为夫倒是不知,夫人竟然对我用情至深,都是我的错。」
他话锋一转,敛起笑意,说:「不过,以后,就算天大的事也不能不吃饭,听到没有?」
其实,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原来一直不吃饭。
因为神仙是不会饿的。
当然,那是有法力的神仙。
苏承修让厨娘做了一桌子好菜,还要求我必须吃完,我实在是吃不动了,求饶了好久,他才动筷。
我愣了一下,问:「你不……」
「什么?」他抬起头。
「这都是我的剩菜啊。」
「那又如何?」他夹了一大块塞进嘴里,说,「只要是夫人的,为夫永远都不会嫌弃。」
我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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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头,决定不和他说话了。
苏承修吃饭的时候也不爱讲话,我在一旁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他说:「璇儿,要打仗了。」
我猛然惊醒,瞌睡虫一下子都没了。
「你要走吗?」
「对。」他低下头,假装在吃饭,没抬头看我。
「什么时候?」
「明日。」
一听,我拍桌而起,说:「这么赶?你为什么不早说?」
见我生气,他连忙扔下碗筷,抓住我的手,说:「近日军务繁忙,抽不开空,新兵都没有上场杀敌的经验,我需要一点点教给他们,才没时间回来,璇儿,让你胡思乱想这么久,是我错了。」
原来,他不是生我气了,只是,新兵,那也就是说,昏迷的将士越来越多,他不得已要用新人上战场了吗?
我低着头不说话,苏承修叹了口气,把我拽进他怀里,说:「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不好。」
我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说:「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讨厌等待,也不擅长等待,说好了要陪在他身边,我就绝对不会缺席,哪怕是在战场上。
苏承修一怔,摇头,说:「不行。」
「我没有和你商量,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去,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有办法,只是到时候,可能会有些麻烦事,更会让你分心,不如直接带我去。」
见我没在说笑,苏承修也收起了笑意,盯着我看了好久,我眼神坦荡,迎上他的视线。
「当真要去?」
「对。」
「为什么,因为担心我?」
「对。」
苏承修一愣,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坦率,他笑了,摸摸我的头发,说:「原来我的璇儿,这么爱我。」
爱?
如果这就是爱的话,或许吧。
我没说话,被苏承修搂进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希望这几十年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
14
那一晚,苏承修连做做样子睡地上都没有。
我拦住他,说:「你上来干嘛?」
他唇边勾起一抹坏笑,说:「夫人不是想我了吗?」
我竟无言以对,把自己埋在了被窝里。
吹灭蜡烛,他亲了上来,亲了好久,黑暗掩盖了我颊边害羞的红,却能清晰看到他柔情似水的双眸。
我听到他哑着嗓子,说:「璇儿,我好爱你。」
我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他的手掌心,蹭了蹭。
第二天一早,我跟随大军出征。
舞儿前来送我们,看着我,说:「没想到,你竟然敢随军出征,我承认,是我输了,早点回来,我等着吃你们的喜酒。」
我也看到了明宴,他看着我,眼底有一层浓郁的哀伤,说:「璇儿,非要去吗?」
我点点头,说:「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我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让明宴断了念想,但我知道苏承修很高兴,一直抱着我,说现在就想洞房花烛夜。
我给了他一拳,让他老实一点。
军营的生活艰苦,但是不得不承认,苏承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大军频频告捷,只剩最后一战。
苏承修在看兵书,我窝在他怀里,懒洋洋地快要睡着了,他揉捏我的耳垂,说:「明日打了胜仗,我们就能回去了。」
「嗯。」炉火烘烤着我,暖洋洋的,好想睡觉。
「璇儿,回去之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嗯。」
他笑了笑,亲了亲我的脸颊,温柔地哄道:「睡吧,等你睡醒了,咱们就赢了。」
15
我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醒来时,我已不在军营,身旁站着明宴,看我醒了,他关切地走过来,说:「璇儿,你醒了。」
他是宋昱?
不,不对,他周身笼罩着仙气。
他是明宴。
我没再看他,坐起来,问:「他呢?」
明宴一怔,脸上闪过一丝痛楚,说:「璇儿,你睡了太久,凡间已经过去近百年……」
「他呢?」
我不想听这些,百年又如何,哪怕是万年,我也会找到他。
我还没有告诉他,还没有告诉他,我也爱他。
我站起来,拒绝了明宴的搀扶,想要去阎王殿。
这才发现,我的法力回来了。
苏承修不在阎王殿。
好,没关系,不在也没关系。
我可以找到转世的他。
但我翻遍了生死薄,也没有找到苏承修的名字,他没有转世投胎,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没有投胎,说明他不是正常死亡。
只有被仙或者魔所杀,才会魂飞魄散,无法投胎。
我的脑中好像丢失了一大块很重要的记忆,我去了司命殿,才发现明宴根本就没有历劫。
他不是宋昱,可是,为什么呢?
身后有脚步渐近,我回过头,才发现是明宴。
「是你杀了他?」
明宴看着我,目光有些急切,还有些恐惧,说:「璇儿,那些都是假的,凡间的一切都是司命的话本子,不是真的,你会爱上他,只是因为司命让你爱上他,你并不是真的爱他,你清醒一点!」
清醒?
我一掌把他拍出去,这才发现我的两条仙根已融为一体,我的修为又跃上了一大步。
「是你杀了他。」我望着明宴,像是在看一只蝼蚁,现在的他,对我来说,就是一只蝼蚁。
「我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明宴没躲,看着我,说:「如果是死在你手下,璇儿,我心甘情愿。」
好恶心,好恶心啊。
他凭什么说这种话,他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他凭什么想爱就爱,不想爱就不爱,想回头就会头,还要杀死我的爱人。
凭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看着他,目光接近疯狂,说:「明宴,你当初爱上年年的时候,可没说过,那些都是司命的话本子,你全忘了吗?」
明宴一愣,眼底盛起一片希冀,说:「原来,我就知道,璇儿,你只是介意这件事,并不是真的爱上别人了,对不对?」
他站起来,朝我走来,我这才发现他赤着脚,为了找我,他连腾云驾雾都忘了吗。
但我一点都不觉得感动,只觉得可悲,因为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赤脚,去找另一个女人。
「璇儿,是我错了,我被她蛊惑,没有看清自己的真心,你掉下诛仙台的那一天,我才发现,我爱的人那个人,从头到尾,只是你,但我不敢去找你,只能装作是宋昱接近你,可我没想到,竟会被他捷足先登。」
他的眼底闪过恨意和杀气,很快被温柔冲散,看着我,说:「以后没有年年,也没有苏承修,只有明宴,只有璇儿,我们重头来过,好不好?」
痴心妄想。
我看着他,冷笑,问:「你说呢?」
「璇儿,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够不够我赎罪?」
我没回答,因为我看到了他身后的年年,终于,她也修炼成仙了。
「这当妾的好福气,明宴君还是留给别人吧。」
说完,我抬手就要杀了他,年年冲了出来,被我打倒在地,吐了一口血,可是她在意的人,始终没有看她一眼,明宴看着我,目光柔情似水。
好,他不是想被我杀掉吗?
那我偏不会让他如愿。
我收了手,用我能想出的最恶毒的话,刺痛他。
「你就给我活着,好好活着,好好看着我是怎么爱他的,生生世世,我再也不会看你一眼。」
16
我用尽各种方法,找了苏承修几百年。
可是,一直没有找到他。
他就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真小气啊,连一句再见也不肯对我说,说好的生生世世,怎么就食言了呢。
天帝不允许我下凡,还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嫁给明宴的叔叔,闭关几万年未出的明修上神。
我不想嫁,每日待在寝宫画画,我画了上千张苏承修的画像,却还是找不到他的人。
画像不会对我笑,也不会抱着我,更不会在我耳旁温柔细语,一遍又一遍,说:「璇儿,我好爱你。」
我升为上神后,就多了很多差事,那些被封印的灵兽跑出来,都得我去压制。
久而久之,我就和灵兽们混熟了,养在了我的寝宫里,跟动物园一样热闹。
这天,灵火兽突然躁动,我追着去查,才发现有魔族的人混了上来,我刚欲出招,眼前弥漫出一片黑。
一个陌生男人背对我,一身玄黑,乌黑的情丝散在身后,他偏转过头,映照出冷白色的皮肤,淡着张脸,说:「还不快跑?」
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感情,一片浓郁的黑,竟生出几分妖治之气。
可是,我一点都不怕。
魔族的人很快就败了,他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淡淡说道:「想杀我,你们还不够格。」
他们仓皇逃走,他也没去追,落了地,看到我,一愣,说:「你还没走
()
?」
我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消失在我眼前,我走过去,走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是热的。
「不是梦啊。」
眼泪掉了下来,近百年的委屈和害怕,一瞬间涌上心头,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在一旁看着我,叹了口气。
「别哭了。」
「苏承修,你怎么才来见我?」
他一怔,说:「已经好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有仙使过来,说:「明修上神,玉璇上神。」
明修?
他竟然是明修?
那也就是说——
我想到了什么,看向他,他点了点头,苦笑道:「凡间短短数十载,不过是我历的一场情劫。」
这个表情,这个语气,我实在是太熟悉了。
当初明宴负我时,也是这么说话的。
我松开他的手,脾气上来了,想擦干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流。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你也要告诉我,凡间的一切都是司命的话本子,你不是真的爱我,只是身在戏中,才不得已做了戏中人?」
明修瞳眸一缩,怔住,抬起手,想碰我,我往后退了一大步,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了。
我满眼的防备刺痛了他,明修叹了口气,轻轻一招手,我就被风推着,送进他的怀里。
他抬起我的脸,用指腹擦干我的眼泪,动作轻柔,和我记忆中的苏承修一样。
「不是,我不想说那些,我只是想问问你,玉璇上神,这算不算英雄救美?」
我呆呆看着他发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修笑了笑,露出我熟悉的笑意,说:「既然上神不肯说谢谢,那我是不是,可以讨一个以身相许?」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明修已经拥我入怀,有什么凉凉的液体落在我的脖颈,我听到他隐忍的哭意,说:「璇儿,为夫来晚了。」
17
我和明修的婚礼,惊动了整个三界。
可我讨厌繁琐的礼节,也不想在一群不认识的人面前,许下相守到老的承诺。
明修好像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大婚前夜,他带着我跑了,跑到了凡间,我们曾经待过的那个军营。
那一刻,我想起了被明宴抹杀掉的全部记忆。
我记起,苏承修被明宴所伤,他躺在我的怀里,吃力地抬起手,抹去我滑下的泪,说:「璇儿,不哭。」
「璇儿,今生能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已然无憾,只是不能看你穿上大红喜服……」
后面的话,他没有力气说出来了,我抱着他,一直在哭,哭得没有力气了。
眼前出现了一双手,挡住了我的眼睛,把我从痛苦的记忆中拉了回来。
明修在身后抱住我,唇贴着我的耳朵,说:「都过去了。」
是,那些痛苦的回忆,就让它过去吧。
千帆过尽,我们还是相遇了,这一次,我们会相守生生世世。
我俩穿着大红喜服,跪在地上,以苍天为证,以日月为誓。
明修看着我,眼底闪过一片水光,承诺:「璇儿,我爱你,生生世世。」
我笑了笑,牵起他的手,那些曾经遗憾没有说出的话,现在终于,可以再一次说给他听。
「明修,我会永远爱你,永远,陪在你身边。」
明宴番外
她终于还是嫁给了她心爱的人。
只是这个人,本来应该是我。
我时常在想,到底是那个念头想错了,才会让我们渐行渐远。
大概是那次历劫吧。
那时的我,固执地认为我和璇儿不是爱情,只是我们作为神仙的本能和习惯,我在凡间经历的那些喜怒哀乐,才是真的。
可是当她跳下诛仙台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一切都错了。
是我错了。
什么凡间,什么仙界,只有她玉璇在的地方,才是我全部的喜怒哀乐。
我找了二十多年,才在凡间一个客栈里找到她,我不敢去见她,只能假装在历劫。
还好,我遇到了年年的转世,这才能帮我掩护过去。
说起年年,我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
我送她投胎的那天,她苍白着脸,大眼睛看着我,说:「夫君,你好狠的心啊。」
我摇摇头,说:「我不是你的夫君,凡间数十载,不过是大梦一场,只有玉璇, 才是我想娶的人。」
年年是怀着怨恨投胎的。
她诅咒我永远不会得到爱人的心,诅咒我必会遭到报应和反噬, 诅咒我想留的留不住, 想爱的爱不了, 永远爱而不得。
她的诅咒, 好像成真了。
我亲眼看着玉璇爱上别人, 亲眼看着她要嫁给别人,又亲眼看着她爱的人死在他怀里。
原来,那些年,我在凡间历劫时,她也是这样的心情。
被神仙所杀的人,不会留下凡体,我看着苏承修消失在她怀里, 她努力去抓他的手, 却还是一片幻影。
她抬起头, 留下了血泪,目光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恨意, 她说:「明宴,我要你赎罪。」
我承认,我害怕了。
我害怕她不再爱我, 我怕她恨我, 于是我抹杀了她在凡间的记忆, 我以为这样做,我们就能重头来过。
可我看轻了她的爱。
法术也无法抹杀她的爱,她还是记得他, 醒来时, 第一句话就是:「他呢?」
我这才知道,那时候,我历劫回来的时候, 她的心有多痛。
她记起了一切,也知道是我杀了她的爱人,我以为她会杀我了,也好, 死在她剑下, 也比现在这样强。
可是, 她却连杀我都不愿意。
她也诅咒我。
诅咒我好好活着,好好看她,是如何爱别人的。
但我能等。
我可以等的。
我有的是时间, 只要她回过头, 就会发现我守在她身后。
可是, 她没回头。
她宁可跟一堆画像自言自语,也不肯和我说半个字。
我这才知道,我输得多么彻底。
他回来了。
原来他不是什么凡人,而是我闭关多年的二叔。
也是除了她之外, 唯一一个天生有两条仙根的仙。
原来冥冥之中, 一切早就注定, 可笑我自以为是,还以为能逆天改命。
劫数已尽。
可我和她,再也变不回我们了。
璇儿, 璇儿。
到头来,我却连一句爱你,都没资格说了。
(全文完)备案号:YXX1Y28veK9ujmPorQh6Ox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