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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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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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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佛》第 1 节 舍利

    ()

    北魏太平真君七年,太武帝拓跋焘下诏,全国灭佛。

    全国的寺庙、经书、佛像,悉数要被摧毁;全国不得有任何人笃信佛教;有私藏沙门者,斩。

    消息稍微灵通点的读书人,自然听到了一些关于此政的靠谱说法。但在文盲极多的乡野,关于皇帝的做法,百姓口中有了五花八门的传说。

    有人说佛法是西方之法,皇上现在要推行中原儒学,不得不雷厉风行;有人说佛祖和昊天上帝斗法斗败了,现在要撤出中原;还有一些胆子大的阴恻恻猜测是北魏朝廷这些鲜卑人本身是邪妖外道,现在在残害神灵。

    但无论如何,在中原神州,上令下行,几千年来皆是如此。

    除了一些虔诚的教徒之外,普通老百姓早已与佛教撇清了关系。

    但与此同时,老百姓与另一件事也撇清了关系——吃饭。

    自从五胡进入中原,晋室南迁,百余年来神州大地战火绵绵,饥荒遍地发生,时不时就有因饥饿而整村整村死掉或被迫起义的农民。

    于是,我和我的老乡王安,创造性地将现在这两件老百姓的头等大事联系在了一起,迈出了时代的新步伐。

    既要灭佛,又要填饱肚子,那我们就去打劫寺庙。

    邺城周边的寺庙,一些明显的早就被拆毁了,一些不声不响留下来的,则多半是背后有虔诚的达官贵人照顾。唯有荒凉的飞龙山上还有一座大觉寺,因为多年破败而躲过了灭佛浩劫,沉睡在荒山野岭之间。

    不过我却知道,大觉寺里有一颗佛骨舍利。

    那时我七岁,生了一场重病。

    我前面的三个哥哥全都在七岁夭折,因此我父母太怕我也承受这样的命运。他们带着我一路跋山涉水,来到了香火寂寥的大觉寺。

    大觉寺交的香火钱最少,但也是我父母一辈子的积蓄。

    在佛堂前,住持给我灌了一大口香灰泡的热水,我全身火烧火燎的。恍惚间,我看向佛堂正中间供奉的佛祖,只见佛祖竟然活动金身,扭过头对我微微一笑,然后他把手放在嘴边吐出了一颗圆球。

    「此乃佛骨舍利。」

    佛祖又一张嘴吞下了那颗圆球,只是这次,我能看见那团亮光顺着佛祖的咽喉向下,最后停留在了肚脐眼的位置。

    后来我就昏了过去,梦中,万千神佛在天边游荡,他们颀长的身躯仿佛长着千手千眼,他们的念诵好像某种古老的呼唤。

    只有佛祖金身熠熠,端坐在云端正中央,肚脐眼的位置还有一团亮光。

    后来我的病果然好了,但冥冥之中,我无比相信大觉寺的那尊佛像里一定藏着颗佛骨舍利。

    只是碍于大觉寺的那次经历的确救了我的命,我的父母自然不允许、我的良心也不允许我去做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来。

    可是现在……唉,今时不同往日啊。

    无论王安听几次我的故事,他都会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那表情仿佛在说:

    你确定当时不是你脑子烧糊涂了?

    「就算没舍利,没准大觉寺的老沙门还藏了很多私房钱呢,也足够咱们吃饱了。」

    入夜,我和王安熬些叶子喝了,两个人饥肠辘辘地往大觉寺走去。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大觉寺不知建于何年何月,牌匾门栏早已被摧朽得不成样子,若非里面时不时还传来些诵佛经声,怕是要让人以为是座荒寺。

    我和王安小时候读过几年义学,也能识文断字。但是那老沙门年纪已经很大了,口齿不清,念诵起佛经来,竟然让我们二人一句也听不出来。

    只觉得那念经声古怪殊异,让人听了以后心摇胆颤。

    莫不是因为要做些亵渎佛门的事,我们二人现在听不得清正之音?

    唉,可是连饭都吃不上了,别说偷舍利,就是偷吃皇帝的馒头,我们二人现在也干得出来。

    再吃两天叶子,就该是别人吃我们了。

    晚上我多吃三片叶子,因此现在就是我扛着王安偷偷翻进大觉寺。若在平常,这小子爬个树比猴子还快,但现在我们都饿得皮包骨头,试了半炷香的时间,竟然怎么也翻不过去。

    「或许真是佛门庄严,不容亵渎吧。」王安气喘吁吁地撑着地,十分狼狈。

    「我举着你,你喘什么?」

    「我看你一个人喘怪傻的。」

    ……

    又试了两次之后,我和王安决定改变策略。

    我们先在寺门前敲了几下门,然后静悄悄躲在大门两侧。

    寺内的诵经声果然停止,老沙门用浑浊的嗓音问了一遍来者何人,见没有回应,老沙门只好提着灯笼颤巍巍走来。

    听到那轻浮虚弱的脚步声,我和王安心中窃喜:这证明我们伏击老沙门的计划很有可能成功。

    但我也更祈求舍利真的在大觉寺,因为老沙门吃不饱的话,他就不大可能有私房钱。

    「吱——呀——」

    寺门发出悠长又刺耳的摩擦声,老沙门探出了身子。还没等他看清楚,两双大手就按住了他的后背,紧接着,一股力量施加在他的老腰上。

    老沙门痛苦地嚎叫一声,就跪了下去。

    「大师,得罪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我叹了口气。

    「臭和尚,我们奉皇帝之命灭佛,老实点。」王安倒不客气。

    老沙门虽然一直在呼救,但荒山野岭之间,哪会有人过来。我和王安也没费事,直接将老沙门提进佛堂。

    「功德箱内早已没有钱款了,二位施主想必是穷途末路,情非得已,如果饿了,寺内尚有粟米半碗,万望二位不要做出亵渎之事。」

    老沙门见我二人眼冒金光地盯着大佛像,后背起了一身冷汗,以为我们俩已经饿到了要偷佛像去卖的地步。

    「我知道功德箱里肯定没钱了,我们来是为了舍利。」我说。

    「舍利?」老沙门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舍利是佛门至宝,百年难得一见,即使是天下名寺,存有一颗佛骨舍利也是无上殊荣。我们这山野破寺何德何能有一颗舍利?」

    「老实点!再废话把你烹了吃!」王安斥责了老沙门一声,把他吓得脸色苍白。

    灾年吃人,常有的事。

    此时佛堂昏寂,月光从破窗泄出映在佛像上,佛祖端坐在光影之中。

    我看向佛祖雕像,肚子那里确实没有什么亮光。

    剖开看看吧。

    望着这泥塑的佛像,我从地上摸起一根不知是何年月的烧火棍,径直走去。

    「休对佛祖无礼!」沙门惊喊。

    「闭嘴!」王安一脚踢在老沙门腿上,只听一声脆响,那腿八成废了。

    我没理会老沙门的叫喊,抄起烧火棍,用尽全力往佛像一挥,泥塑佛像顿时开裂。

    没有光亮。

    我呆愣在原地,王安也沮丧地走了过来。

    「作孽啊,作孽啊。」老沙门哀嚎一声,颤巍巍双掌合十,念起阿弥陀佛来。

    「等一下!」

    忽然,我看到泥瓦碎片之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我走上前去,拂开尘土,一粒黑不溜秋的丸子映入了我的眼帘。

    「这是舍利?」王安忐忑问道。

    我摇摇头:「不知道,这和我七岁那年见的并不一样。它怎么不发光啊?」

    「佛祖指引你才让你看到发光的舍利,没准儿舍利本来就是这样的。」王安推测。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聒噪的叫喊声和脚步声,微弱的火光穿透窗户,似乎一大队人马正向这里赶来。

    「奉皇帝诏,灭佛!」

    一声声「灭佛」的喊声传来,我和王安心神震颤。

    「官府的人来了,快跑!」我对王安说。

    「咱们又不是秃驴,跑什么?」

    「你傻吧,官府的人来了,即使不把咱们两个汉人杀了,这颗佛骨舍利也是必然留不住的。咱不就白忙活了吗?」

    听到我的话,王安如梦初醒,一溜烟从后门跑了出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老沙门,只见他惊惶地瘫坐在地上,莫说跑步,现在站起来都困难。

    「老菩萨,我兄弟二人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现在舍利到手,我们保证只是把它卖到积善之家赚个好价钱。万望恕罪!」

    言罢,我心一横,用力一咬左手小指,将断指抛给了老沙门。

    「今晚罪孽,先偿万一。」

    片刻后,一队黑衣人破开佛堂正门。

    为首的队长头戴斗笠,一袭黑袍,全身都隐藏在黑暗之中。他见到地上啃食着断指的老沙门愣了两秒,旋即冷笑道:「到底是邪门歪道,形迹真如妖鬼。」

    老沙门将口中的断指吮吸干净,微微一笑:「小人得志,猖狂若此。」

    黑衣队长冷哼一声,拔出腰间佩剑指向老沙门,冷冰冰问:「舍利何在?」

    「什么舍利?」

    「别废话了,没查清楚我不会来。

    ()

    你们这些恶心的虫子以为将舍利藏在这深山老林里就万事大吉了?现在说出来,给你个痛快。」

    「我说。」

    「在哪?」

    「在天地之间,六合之内。」

    ……

    黑衣队长眼中冷光一闪,老沙门的双手双足瞬间散落各处。

    「舍利已经被取走了。」

    此时,又一个黑衣人进入了佛堂。今晚晴空万里,这黑衣人所过之处却拖着一条长长的水迹。

    只见第二个黑衣人伸出手掌,他的手湿漉漉的,还长着奇怪的绿色鳞片,手上托着一颗东海夜明珠。

    夜明珠里倒映的,是一只手拿走舍利的模糊影子。

    「师兄,怎么这么模糊?还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第一个黑衣人皱眉。

    「玄怒,你拆的寺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座了,怎么对梵音之术还是这么陌生?」

    「我自然知道,可往常施行此术起码要五六个道法高深的秃驴,这里只有他一个,他究竟是谁?」

    听到两人的对话,老沙门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起了几丝颜色:「亲传弟子?天师道这回是志在必得啊。」

    佛道双方均知对方身份不同凡响,气氛登时又紧张起来。

    但再怎么说,天师道的两个弟子现在占优势。

    「我看这里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偷走舍利的人不过肉体凡胎而已,根本经不住我们的搜查。你现在交代,我给你个痛快,饶他不死,如何?」玄感的舌头快速伸出来摇动了两下,只是夜色昏暗,让人看去好像那舌头还在前端有分叉。

    「非也非也,取走舍利的施主不仅有一双慧眼,还有一颗赤心。你们这些泥尘之物,反而高攀不起人家。」

    老沙门冷笑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竟然坐地圆寂。他的身体渐渐变得像虫壳一样干脆而透明,身上的褶皱就像虫子的节肢,十分诡异。

    玄怒气得抽剑将老沙门的尸体横劈竖砍,那尸体不多时变成了一地齑粉。

    而玄感却拿起地上的断指思考了一会儿,继而,他微微一笑:

    「他跑不远的。」

    邺城旁的鸡鸣镇是个好地方,这个地方有当铺。

    王安埋怨了我一路为什么要赔进去一根小指,我安慰了他半路那点伤口用寺庙的香灰盖住以后很快就不疼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意思是反正我都切下来了,咋不给他吃,好歹也是块肉。

    今晚睡觉我得离他远点。

    到了镇上,当铺还没开门。我和王安先到面店要了几张饼子,两人狼吞虎咽地吃了十二分饱也不见店主来阻止。在灾荒年间,这是很难得的信任。

    看来鸡鸣镇真是民风淳朴啊。

    「老板,你就不怕我们吃完不给钱吗?」我咽下最后一口饼后,才小心翼翼问。

    「没事,你们这么年轻,可以用其他方式支付。」老板不以为意,继续揉着面。

    「您是说我们能在这儿打工还钱?」王安的眼睛亮了起来,灾年能在有吃食的地方打工,其实是很好的事情。

    「不,我的意思是隔壁的肉店是我女婿开的,我看你们这么年轻,肉一定很好。多吃点,养肥点才好呢。」

    ……

    曹魏之后,邺城逐渐繁盛,甚至石虎、冉闵等人还曾在此建国立都,因此鸡鸣镇虽是邺城郊外小镇,商业之发达也比小地方强多了。

    我和王安来到当铺,瘦瘦高高的店老板见到我俩,哼了一声,用手朝外一指:「卖胳膊卖腿在百步外的张屠户家,我们不收那东西。」

    王安听了,生气喊道:「太小看人了!我们像那种人吗?」

    店老板笑笑,捋了捋八字胡:「看二位除了一身皮骨,也没什么好东西了。卖点器件养活老母幼子,不丢人。」

    「哼,就怕我们要当的东西你给不起价钱。」

    「坏了,傻子的肉,卖价更低。」

    我不理会店老板和王安的唇枪舌剑,只是将那枚舍利摆到遮羞板上:「老板,我们这里有一颗正品佛骨舍利,你看这里当得掉吗?」

    「佛骨舍利?」店老板将那黑丸子捧在手里来回看,「你们不是疯了就是太看得起我了,恐怕当今皇上都没见过这玩意儿,你们问我这是不是真的?」

    「绝对是真的,我们这是从大寺庙求出来的。」我说。

    「哪个寺?白马寺?青龙寺?跟你们说,现在灭佛呢,扯谎小心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就在店老板摩挲着那颗佛骨舍利犹豫的时候,一个皮甲武人走了进来。

    「呦,陈将军,今儿个也不是初一十五,您怎么来了?」见到武人,店老板满脸堆笑。

    我和王安看看那个肥头大耳的武人,从装束来看,也就是邺城的小武官,何来将军之称?

    哦,懂了,他名字就叫陈将军。

    陈将军笑眯眯地走到店老板面前,满意地接过一杯奶酪喝了。他擦擦嘴,叹道:「来活儿了,昨天大觉寺发生了一起惨案,一个凶徒杀了看寺的老沙门,潜逃到了邺城附近。」

    「现在天子灭佛,杀一个老沙门也叫事吗?」店老板问。

    「俺也不知道上面咋想的,总之要缉拿归案,这件案子的封赏还不少呢。好在通缉令里那凶徒缺了一节小指,辨认起来还比较容易。老张你消息灵通,最近鸡鸣镇可来了什么面相凶狠之人?」

    张老板摇摇头:「没有。」

    我暗自长舒一口气,昨夜官府的人似乎没察觉出是我和王安两个人一起去的大觉寺,现在只要不暴露断指,旁人不会把我们联想到心狠手辣的断指凶手。

    谁料,陈将军话锋一转,忽问:「张老板,你这几天有没有什么过了赎期的好物件?我平价收购。」

    听到这句话,张老板脸上由晴转阴,那额头的汗珠似乎说明这个陈将军并不乐于「平价」收购。

    「大人明鉴,我这当铺最近生意不好,在手的几件东西人家也打招呼以后要赎回来。不过今早倒是有两位贵客送来了一粒要卖的佛骨舍利,这可是难得的珍品。」

    「佛骨舍利?」

    官府的人似乎没透露佛骨舍利的消息,陈将军也没将此联系到一起。

    「听戏的时候好像听到过,吃的吗?」

    「这……这是佛门至宝,摆在家中供奉,福缘无穷。」

    听到张老板的话,陈将军撇撇嘴:「如今全国灭佛,你叫我拿这玩意儿回家,不是毁了我的前途吗?」

    张老板谄媚一笑:「将军,就是现在全国灭佛,好东西才能流出来,您懂的。而且价钱您看着给。」

    听完张老板的话,陈将军哈哈大笑,递给了张老板一份钱,便拿过佛骨舍利向外走。

    「你们两个,过来吧!」

    张老板招呼我和王安走过去,魏国现在还没铸币,陈将军付了两个残破的东吴大泉钱,但其破损程度看来只能炼成铜用。

    「这……这连一匹布都换不了吧?」王安气得瞪圆了双眼。

    「你们也看见了,就算是吃皇粮的官吏,也就肯付这个价钱。要我说,你们拿这个去吃顿饱饭就可以了。现在全国灭佛,哪怕你们那个是真舍利,又有谁敢要呢?」

    王安不服,作势要去追赶陈将军,我却赶紧把他拦了下来。

    「你干嘛?」王安诧异地看着我。

    「别冲动,我这手被那个姓陈的看见了就是死,咱俩如果不能一次制服他,他纠集起人马来,咱们斗不过他。」

    「那你说怎么办?」

    「我想想,不过咱们要先把吃饼的钱付了。」

    王安看了看我的断指,长叹一口气:「唉,你啊,一笔债都不肯欠,有时候明明能一走了之的,非要求个心安。」

    「我不是求心安,」我笑笑,「恩怨必报罢了。」

    走回饼店,我和王安将那两枚残币交给店主。店主有些惊讶我们竟然真的回来还钱了,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我王安两眼,没多说什么。

    「店主,我们还有一事请教,不知鸡鸣镇的陈将军居于何所?」

    「陈将军?那个大老粗啊。他也不过是邺城的一个小伍长,但他平时在这里也作威作福的,我劝你们别去招惹他。毕竟他是官,咱是老百姓。」

    「店主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店主长叹一声,告诉我们那陈将军平时挨家挨户敲诈过后,就会去不远处的酒肆潇洒一番。

    我和王安谢过店主以后,计议一番,就开始施行。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陈将军正在酒肆肆意畅饮,就见王安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自己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周围人只当又是哪个穷小子被陈将军逼得走投无路了,纷纷转过了身假装没看见。

    陈将军皱了皱眉,沉声问:「哪来的菜人,别扫了爷的酒兴。」

    王安强忍着怒火,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

    ,对陈将军哭诉道:「小人刚刚在来鸡鸣镇的路上遭遇了一个歹人抢劫,一身家当都被抢光,还望大人为小人做主。」

    「你当我有闲心管这些吗?我上哪给你找歹徒去?」陈将军手握在刀柄上,心里已经盘算着王安这身肉能卖多少钱了。

    「很好找的,大人,很好找的!那歹徒右手缺了一根小指,与常人很不一样!」

    听到王安的话,陈将军心念一动。

    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吗?

    「大人别看我现在穿得破烂,我那被抢的行李里还有几两碎银,若是大人能为我主持公道,全拿来献给大人也……」

    「我为民除害,怎么能要那么多钱呢?」陈将军乐呵呵地拍了拍王安的后背,「带我去找找那个歹徒,这么危险的人可不能让他跑了。」

    「喏。」王安眼中寒光一闪,杀气毕露。

    王安引着陈将军走到了鸡鸣镇边缘的一处荒野间,我自然早就假装抱着手臂倚着几处乱石休息。

    「大人,好像就是他。」

    陈将军看着我,眼神出透露出残忍和狂热,他「唰啦」一声拔出佩刀,将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起来。」

    在陈将军冷漠的命令声下,我装作惊慌地站起身。

    陈将军打量打量我的身板,确认我没有什么威胁他的能力后,便恶狠狠对我说道:「举起你的右手,我看看。」

    我颤巍巍举起右手,五指紧紧并拢在一起攥成一个拳。

    「手指头伸开!」

    大拇指。

    食指。

    中指。

    无名指。

    「四根手指?」

    陈将军大喜,凑上前就要看我的右手,却不料我突然伸出小指戳瞎了他的眼睛。

    王安也在一瞬间抱住了陈将军拿刀的手臂,他虽瘦弱,但用上一个人的全部力气抱住一条胳膊还是做得到的。

    这里怪石嶙峋,碎石遍地,我举起一块小孩儿头一样大的石头,重重砸到了陈将军的脑袋上。陈将军哼了一声,软趴趴倒了下去。

    「还有呼吸,再砸两下。」王安用手探了探陈将军的鼻息,就要拿起石头再砸。

    「别,留他半生不死,有用。」

    我蹲下身,先把佛骨舍利找出来揣在了自己身上,然后拿起陈将军的刀,小心翼翼地切下了陈将军一根小指,再用从饼店老板那里取来的一些锅灰涂在了伤口上。

    「吃不?」我拿着小指在王安脸上晃晃。

    王安摇了摇头,但好像咽了口唾沫。

    我将那根小指丢弃,用泥巴在陈将军脸上糊了两把,然后和王安一起背着陈将军向鸡鸣镇走去。

    等到陈将军被发现送去邺城医治以后,他很快就会被发现缺了根小指,官府以为抓到人放松了警戒,我和王安逃亡更方便些。

    但愿如此吧。

    不久后,我和王安就回到了鸡鸣镇,但这里的气氛已经变得不大一样。

    一群黑衣人围住了镇上的一批居民,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几个黑衣人远远望见了我们,瞬间就向我们奔来。他们的步法飘逸蜿蜒,呈「之」字形,就像草丛间的白蛇一样迅速,我们就是想逃也逃不掉。

    「过来!」

    三个黑衣人一人提着一个,把我们拽到了圈子里。

    我看了看,这里聚集了很多镇上的居民,圈子正面对着一辆马车。影影绰绰间,马车里似乎坐着一个黑衣人,不过他的姿态更加从容高贵。

    「昨晚有个贼偷走了件很重要的东西,我们怀疑他跑到了这里。如果那个贼现在可以把东西交出来,我不仅保他不死,还能传授他几本道家典籍。如果他在这里但不现身,被我查出来以后,这个镇子的人也不好过。」

    说来奇怪,现在明明艳阳高照,但随着车中人话音响起,众人却只感到遍体生寒。而且此人语调极怪,还伴随意义不明的「嘶嘶」声,令人不寒而栗。

    我感到有一股目光盯着我和王安,转头看去,赫然发现典当铺老板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们。

    他的喉头滚动了几下。

    「既然不肯出来,那我便自己查吧。我这灵蛇是仙物,嗅觉极灵,任你藏掖,也瞒不过它。」

    典当铺老板终究没有开口。

    一条白蛇从马车里钻出,快速在每个人身上开始盘绕。

    一开始被蛇缠住的人还被吓得哇哇大叫,但很快众人发现那蛇似乎真的只是在找东西,也就任由它在全身滑过一遍,被检查无事的人还会长舒一口气。

    我和王安排在后面,但也不会过太久就要被搜查,此时我们惊惶至极。

    「怎么办?」王安紧张地问我。

    「要命不要钱,我把舍利偷偷塞到陈将军手里吧。」我答。

    「恐怕很难办。」

    原来,刚才我们是被黑衣人提走以后扔进这个圈子里的,若是我们俩背着陈将军进来,我们还能挨得很近,但现在陈将军被抛得远远的,想隐蔽地摸过去根本不可能。

    「嘶——嘶——」

    白蛇已经检查完了三分之一的人,它似乎已经嗅到了一丝舍利的气息,对中间检查的人只是草草略过,逐渐将目标锁定在了最后。

    「我赌一把,若是成了,你我今后富贵同享;若是不成,你假装不认识我,只盼你给我收个尸,等灾年过去了,清明给我多贡几碗饭,我可不想做鬼也挨饿。」

    「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理会王安,而是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将舍利偷偷咽进了肚子里!

    你这要是还能找到,被开膛破肚我也认了!

    猛然间,灵蛇缠住了手腕,它吐出红色的舌信,对马车里的人发出了「嘶嘶」的叫声。

    同时,被缠住的典当铺张老板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这就找到了?」

    马车里的人波澜不惊的声音中隐隐透出一股惊喜,他挑开一角帘子,身形依旧很模糊。

    「交出来吧,给你个痛快。」

    张老板平时砍起价来伶牙俐齿,现在却哆哆嗦嗦屁都放不出来一个,白蛇在他面前炫耀着毒牙,眼看就要夺走一条生命。

    此时我并没有想清楚张老板为什么会被灵蛇盯上,难道是因为他曾拿过舍利?

    「唉,你不肯说,那便只有死了后我慢慢找了。」车内人一声叹息。

    「慢着!」我举起残缺了的左手,车内人立刻眼冒精光,还没等我说什么,那条白蛇就心有灵犀般蹿到了我的身上嗅起来。

    「我……我想说张老板一定没偷过东西,他从来都是靠坑蒙拐骗的!」

    我的话引起诸人哈哈大笑,但很快大家又意识到了什么低下了头。王安诧异地看着我,他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出手帮助张老板。

    而且很可能把我的命搭进去。

    「你的手为什么断了小指?」车内人阴恻恻地问了一句。

    「我……」我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一时之间有点懵。

    「说不出来?」

    白蛇猩红的双眼盯着我的脸,似乎在思考先从哪里开始吃比较好。

    「大人明鉴,这是我最近新收的小徒弟,我是卖饼的,这小徒弟趁我不注意偷偷拿刀玩,不小心把自己小指割了下来。」

    我万没有想到,一直沉默的饼店老板忽然开口讲了话,还是直接帮我扯了个弥天大谎。

    其他人摸不清我的底细,看破不说破,纷纷低头不语。

    「你一个卖饼的,店里有刀?」

    「小人的女婿是卖肉的,他有刀。」

    白蛇看了看我的伤口,忽而,车内人冷笑一声:「切得这么齐整,怕不是不小心的。即使他真是你小徒弟,我看也是因为偷肉吃被你惩罚了一下吧,下手也不轻啊。」

    「这……」饼店老板故意装出想隐瞒但隐瞒不住的样子,不得不说,演技很好。

    「大人,我认定您丢的那东西是地上那个人偷走的。这个姓陈的平日贪婪无度不说,最近还行踪鬼祟,今早更是捂着手上的伤口,您明镜高悬,一定要好好调查他。」

    从刚才张老板的遭遇看,我和陈将军都碰过佛骨舍利,白蛇应该对我们都有反应才对。而现在陈将军昏迷不醒,只要我的逻辑能说服车里的人,我应该就能平安渡过此劫。

    谁想到,白蛇在我肚子闻了闻以后,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见到白蛇给出这样的反馈,车内人对我疑心大减,那条白蛇又向陈将军游去。

    可是这样推算,我刚才的猜测是错误的,白蛇起反应并不是因为摸过舍利,若是舍利这么容易发出气息,隔着我的肚子,白蛇也能闻出来。

    要是白蛇对陈将军再没反应,嫌疑最大的张老板还是会被带走,我终究还是没救下他。

    白蛇游到陈将军身上,开始如往常一般四处闻嗅起来。

    但只一会儿工夫,白蛇竟然耷拉着脑袋就往

    ()

    回游去,钻回了车内。

    「我这灵蛇从未如此,莫非此人真的像大觉寺和尚一样有些神通,竟然我的蛇都近不了他的身?」

    车内人以极微弱的声音低语一句,然后吩咐黑衣人将陈将军抬走了。

    至于张老板,他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车内人淡淡看了眼他完好无缺的双手就走了。

    我万没想过事情竟会以这般结尾收场。

    待到黑衣人散尽后,饼店老板深深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冲着他的背影深深行了个大礼。

    张老板恢复了些心神,他走到我们面前问我:「你为什么要救我?」

    「张老板义薄云天,一开始没供出我们两兄弟,我又怎么会见死不救。」我淡淡说道。

    张老板面色微变,良久,他轻轻说了句「跟我来」,就领着我们回到了他的典当铺。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张老板此时形容枯槁,费了好半天劲儿才从脚底下找出了一个盒子。

    他将盒子推到我和王安面前,说道:「本来你们说要卖佛骨舍利,我还以为你们是江湖骗子。但等我见到天师道的亲传弟子来之后,再联想到你们,即使依然不信你们会有舍利那样的珍宝,这同时牵扯到佛道两教的事还是让我不敢得罪任何一方。因此我没供出你们,也算是明哲保身的手段。」

    「君子论迹不论心。」我抱个拳。

    张老板继续说:「你们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一个乡下小老板会认出天师道的高徒,实不相瞒,那是因为之前我见过。」

    说着,张老板打开盒子,一枚镌刻有「天」字的戒指赫然出现在我和王安眼前。

    「这是天师道的信物?」我们惊叫。

    张老板淡定点点头:「而且是亲传弟子才有的戒指,天师道天字戒指十二枚,地字戒指数百枚,人字戒指不计其数。能戴这枚戒指的,自己掂量掂量吧。刚才微风吹拂起帘子,我偶然瞥见车内人戴的正是一枚天字戒指。」

    「张老板收这枚戒指,怕是倾家荡产了,莫非你原来住在洛阳千亩大良宅里?」

    「一壶酒。」

    「什么?」

    「换这枚戒指,我只用了一壶酒。」

    张老板眯起眼睛,陷入了回忆:「天师道的事也好,这枚戒指也罢,都是一个浑身酒气的道士带来的。那天夕阳西下,他醉醺醺地走进了我的典当铺,说要用这枚戒指换一壶酒,我不信他的鬼话,他还把这些事情讲给我听。最后我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这笔买卖。」

    「刚才那条白蛇缠住了我,却对你和姓陈的没有反应,我当时就明白了。这些人不仅在找舍利,还在找那个醉道人。酒气熏蒸,好酒甚至累年不散,所以那白蛇在我身上捕捉到了他的气息,一点都不奇怪。想来是他们寻舍利心切,忽视掉他们另一个寻找目标了。」

    我和王安心中大震,一时呆住。

    「我看你们福大命大,这戒指我一个小民承受不起,你们行行好,把它带走吧。不管这戒指以后给你们带来什么福缘还是祸患,我们之间都不要再沾染什么因果了。」

    说罢,张老板将一些碎银子连同戒指都放在小盒子里,递给了我和王安,他摆摆手,我们也知趣地退出了典当铺。

    「昨天我们还一无所有,现在我们却有一颗佛骨舍利和一枚天师道天字戒指,要不说,运气来了谁都挡不住。」

    危机已过,王安兴奋地摩挲着手掌,十分激动。

    「要我说,最大的运气还是白蛇在陈将军身上表现异常,否则对我们的调查不会善罢甘休。」我感慨道。

    谁料,王安竟然转过头笑着看向我:「你真觉得是运气?」

    「不是吗?」我有些懵。

    「哈哈,这就是了,你小子没和我一起去,自然不知道。当时我找到那个陈将军的时候,他正在酒肆饮酒。蛇的嗅觉极其灵敏,所以蛇也最讨厌气味刺激之物。况且陈将军说到底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他喝的是最浑浊的黄酒,蛇最烦这东西了,即使是灵物,看来也不能免俗。车里坐着的那位官老爷不像咱们走过田间巷陌,估计是没意识到这种事。」

    听闻王安的话,我才心中了然,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话说回来,」王安伸出手,「佛骨舍利呢?」

    我将吞下佛骨舍利的事向王安如实相告,王安知道刚刚情况紧急,只是笑骂道:「真恶心,快去拉出来。」

    鸡鸣镇这种小地方自然不会有茅厕,我和王安回到刚刚伏击陈将军的乱石堆,我挑了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拣了几片竹片就开始出恭。

    「真臭,拉完了叫我。」王安嫌弃地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歇息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却始终没什么便意。我寻思喝些凉水或许好些,恰巧不远处有条小河,就走过去掬起一捧水喝下了肚。

    「好痛!」

    凉水刚入肚,我就感到肚脐眼的位置一阵剧痛,看来这方法还真有用。

    但这次的肚子痛不太对劲,我仿佛清晰地感受到了舍利移动到了我肚脐眼的位置,然后,几根昆虫触角一样的东西从原来黑色的外壳钻了出来,轻轻划着我的胃脏内壁。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奇怪的幻觉,屁股用力,只想赶紧把肚子里的东西拉出来。

    肚子里的舍利此时好像成了活物,它牢牢粘在了我的肚子里。接着,一声清脆的破壳声通过骨头传导到我的耳朵里,我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什么东西?」

    未知的恐惧蔓上我的心头,我抄起河里的一块石头,用力向肚子砸去,想把那东西砸下来。

    但我清楚地感觉到,腹中的那东西反应得更激烈了,那黑色的外壳簌簌落下,它的触角、触须、节肢……身体的一个个部位都开始粘在了我的身体里,直到它完全挣脱束缚。

    透过被砸得血肉模糊的肚子,我恍惚间看到了一只黑黢黢的、像甲虫一样的虫子,之后,剧烈的疼痛就令我晕了过去。

    等我再睁开眼时,看到王安一脸焦急地蹲在我的面前。

    「你怎么了?」王安问。

    我坐起身,首先检查自己的肚子,却发现除了衣服破损以外,光洁的皮肤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

    难道刚刚的一切是梦?

    王安见我没事,也放下了心来。

    「总整这些神神道道的,舍利拉出来了没?快拿出来,咱跑路了。」

    舍利?

    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忽然惊讶地发现,把皮肤按下去之后,竟能隐隐凸显出一个虫子的形状。而且我现在感到,那只虫子还在我体内嗡嗡作响。

    「王安,我跟你说,那颗舍利不见了,它变成了一只虫子,现在就在我身体里。」

    听了我的话,王安脸色微变:「你说什么呢。我听说舍利是高僧圆寂后骨头化成的神物,就算你吃到了肚子里,也不会像面团肉酱那样被肠胃消化,怎么会消失呢?变成虫子什么的就更扯了。」

    「真的,不信你摸摸!」

    我拽过王安的手,在我的肚脐眼位置摸起来,我都已经看到他摸出一个甲虫一样的形状了。

    没想到王安却说:「没有啊,你这里平平坦坦,啥也没有啊。」

    我有些愕然,想不到王安竟然到了睁眼说瞎话的地步,我有些气愤地甩开他的手:「不信就算了!」

    王安愣了愣,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他的目光变得狰狞起来。

    「谢清水,你想独吞舍利是不是?」

    「你想什么呢?明明是你不信我说的话。」

    「唬我?」

    王安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我发现他的眼球已经布上了几层血丝。

    「什么虫子啊,吞到肚子里啊,我看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打算独占佛骨舍利了吧?」

    王安一步步走来,我有些慌了,赶紧也捡起了一块石头缓缓后退。

    「亏我把你当成兄弟,跟你干掉脑袋的事,还总要容忍你时不时的妇人之仁……好啊,你说它在你肚子里是吧?兄弟帮帮你,我把你肚子剖开,你要不用受它的罪了。」

    说完,王安像疯了一样瞪着血红的双眼,他大吼一声举起了石头朝我扑了过来。

    「你冷静点!」

    我一个闪身躲过了石头,此刻我们两人踩在河里,溅起一片片冰冷的水花,但这丝毫没有阻止王安继续进攻。

    「把舍利拿出来!」

    王安的眼睛已经渐渐变成了纯红色,就像蝇虫的复眼,他嘶吼着,手中的石头锲而不舍地向我的肚子发动进攻。

    「舍利!」

    「舍利!」

    ……

    我左支右绌地抵挡着王安的进攻,但王安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丝毫不会疲惫,我的防守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破绽百出。

    就在我

    ()

    快撑不住的时候,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还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

    我和王安同时抬头看去,不知何时,一只巨大的飞虫降临到了我们头上。

    那只巨虫大概有三驾马车那么大,它震颤着三对翅膀,成百上千只复眼俯瞰着我和王安,几对虫足像锋利的剑一样反射着光芒。

    虫子似乎就是冲着我和王安来的,它低身俯冲,从我和王安之间划过, 虫足瞬间斩断了我们几缕头发。

    见此险情,王安也恢复了几分神智, 我们一起盯住飞翔的巨虫,防备它的下一次进攻。

    巨虫的每只眼似乎都在转动, 它分别向我们看了看后, 就向王安飞去。

    王安用石头猛击伸过来的虫足,但无奈这只虫聪明得很,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它不顾疼痛,用其他几个虫足嵌进了王安的皮肉,直接把王安向天空拽去。

    「清水!」

    王安的眼神已经完全恢复了清明,他绝望地看向我,眼神中满是恐惧。

    「王安!」

    霎那间,我们二人对着青岩山歃血结拜的场景又出现在我眼前。

    我飞身上前,右手攀住巨虫的一根虫足, 左手挥舞着石头猛力敲打一根扎进王安肩膀的虫足。

    那虫足应声而断, 但这也激怒了巨虫, 巨虫在空中一甩身,将我摔了下去。

    昏迷前,我看到的最后影像是王安惊慌绝望的眼神。

    耳畔回响的,是我们结为兄弟的誓言。

    三天后,玄感和玄怒又回到了鸡鸣镇。

    望着面前干巴巴的男尸, 玄感脸色铁青, 玄怒则是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

    「师兄, 你好像把人从眼前放跑了。」

    玄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未几,一个天师道人字戒指弟子跑来恭恭敬敬禀报道:「玄感师兄, 镇子上已经里里外外找过了, 没有舍利。」

    「确定都找了?」

    「是,人剥皮,树断根,遍寻而不见。」

    玄感长叹一声, 将目光移到了另一名弟子的身上:「镇子里的人说尸体是河边找到的,那里可还有别的东西?」

    「回师兄, 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玄感沉默了。

    线索中断, 一直看戏的玄怒也收敛起了看热闹的表情,毕竟师尊性情刻薄,发起怒来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师兄, 你见过他,他那么年轻,却数次在我们的搜捕下逃脱, 显得十分老到。你说,会不会是他背后有高人相助, 比如大……」

    「休得胡言!师尊说过不许再提他的名字!」

    玄怒撇撇嘴, 不再言语。

    「唉唉唉, 」玄感想到,「这世间奇怪的事就是那么多,好好的一个野小子掺和进灭佛的大事干什么?好好的大师兄为什么放弃成仙?」

    天道冥冥, 不可察也。

    身后,鸡鸣镇火光冲天,堆叠在一起的尸体散发出阵阵肉香……备案号:YXX10QP8XrzFrrQQlbSxQk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