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恢恢 2：大案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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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载入「世界罪犯排行榜」的中国凶犯并不多。

自 2000 年开始，中原大地上出了一个变态杀人狂。

他制造灭门案 20 多起，致死 67 人、重伤 10 人、强奸 23 人。受害者甚至有孩子。

他心思缜密，反侦查经验丰富，善于长途奔袭作案，因此警方很难觅其踪迹。

这一系列惊天惨案，还要从两起屈打成招的冤案说起……

2000 年 9 月 20 日，周口市郭庄村村民，杨培英和单兰英的女儿，发现父母的小卖店时至中午还关着门。

于是，杨家女儿推开店门查看。

天呐……

母亲单兰英倒在地上，父亲杨培英死在床上。

两条人命？

这是重大刑事案件。

周口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立即赶赴案发现场介入侦查。

到达现场后，侦查员发现小卖店门窗完好，因此判断，凶手应该是以和平方式进入的。

小卖店装钱的抽屉，有被翻找的痕迹，而且里面的现金不见了。

而现场的两具尸体，经法医初步检验，均为额头颅骨碎裂，且呈塌陷状。

脑浆混着鲜血流了满床，已经凝固了。

凶器应该是撬棍一类的铁器。

基于上述侦查结果，周口警方认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极大。

虽然凶手将现金劫掠，但从作案的残忍程度看，其明显跟死者有仇。

因此，动机应该是报复杀人。

图 1：警方勘验案发现场及周边

难道死者杨培英和单兰英，最近得罪谁了？

还真有一位。

经过警方走访摸排，郭庄村有一个叫杨德立的人，十分可疑。

据村民反应，这家伙平时就行为不端，关键还曾被劳教过。

最重要的是，杨德立在案发前，还与单兰英吵过架。

原因是杨德立欠了小卖店不少烟钱。

熟人、有前科、与死者有矛盾，而且经济上还很拮据。

凶手不是你，还能是谁呀？

随后，侦查员又在小卖店里，提取到了杨德立的多枚指纹。

物证、人证俱在，周口警方将杨德立逮捕。

被铐在审讯室的杨德立大呼冤枉，并且拒不认罪。

他声称自己不可能为几盒烟杀人。

至于案发现场的指纹，是他以前去买东西留下的。

对付这种拒不认罪的犯罪分子，警方有时也会动用些非常规手段。

终于，杨德立说出，杀人者是同村的杨新才。

还有同伙？

警方没费劲儿，就找到了杨新才。

细致调查后，警方发现杨新才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这回可好，杨德立这番操作，又给自己加了一条罪……

2001 年 1 月 9 日，杨德立因犯故意杀人罪和诬陷罪，被周口市法院判处了死刑。

要没命了……

杨德立这下可急了，二审中他推翻了所有供述，大呼自己是被屈打成招的。

得知杨德立翻供，市检察院通过现有证言证词，又细细推演了案发经过，发现其中确有很多牵强之处。

不仅如此，调查这件事的警方甚至连凶器都没找到。

检察院在随后的走访中又了解到，杨德立自出狱后，还是比较遵纪守法的，确实没理由因为几盒烟去杀人，而且下手还那么残忍。

这不符合逻辑。

综合这些，周口市检察院驳回了起诉。

自此，案件线索也随之断了，杨培英和单兰英被害案成为悬案，被束之高阁。

2000 年 10 月 2 日，阜阳市椿树庄村 63 岁老妇俊英，被村民发现死于家中。

阜阳警方现场勘察时发现，与俊英一同被害的，还有其 7 岁的孙子，以及 12 岁的孙女。

图 2：安徽阜阳案发地点

俊英在睡梦中，被人用钝器打碎了脑袋，而两个孩子是被掐死的。

其孙女下身有血迹，经法医验尸确认，小女孩曾遭侵犯。

经查，凶手是翻过矮墙后，进入死者家中行凶的。

逃走时，还不忘搜刮掉家中的三十多元现金。

俊英晚上习惯只锁院门，不锁房门。

凶手正是利用了这个特点，才长驱直入地顺利行凶。

因此，警方认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极大。

顺着这个方向，阜阳警方在摸排时发现，住死者家隔壁的储继库，这几天不见了踪影。

而且储继库还与俊英有仇怨。

两家的宅基地相邻，其中有一部分边界有争议。

为了这事，两家人十来年不说话。

掌握了这些情况，阜阳警方加大了搜寻储继库的力度。

可正在这时，储继库居然自己回来了。

他告诉警察，自己去县城给儿子准备婚礼用品，所以出去了两天。

至于俊英一家被害，自己全然不知。

面对警方的质疑，储继库百口莫辩。

关键是，他无法证明，案发时自己并不在村里。

那个年代，警方查案用的是「有罪推论法」。

意思是，只要警方怀疑你了。你得想方设法证明自己无罪，否则你就是有罪。

于是，储继库被逮捕了。

但他比杨德立幸运一些。

阜阳警方在后续侦查时，发现被害小女孩的手里有三根阴毛。

这应该是与凶手搏斗时，她从凶手下体拔下来的。

经鉴定，阴毛所属血型为 B 型，而储继库不是 B 型血。

最终，因警方没有立得住的物证，储继库从而逃过一劫。

此后，阜阳警方虽多方努力，但案件最终石沉大海。

其实从 2000 年起，河南、安徽接壤的多个市县，相继发生了很多类似凶案。

但由于凶手熟悉农村生活,又具备反侦察意识，所以让警方的判断频频出错。

而且，各县市警方间缺乏沟通，这也是问题之一。

不过「天不藏奸」，作恶者必定要走霉运。

2001 年 8 月 15 日这天……

漯河市临颍县纺车刘村，邱云仙母女三人，时至中午还没起床。

有邻居进屋查看，结果惊叫着跑了出来。

西屋的邱云仙和 11 岁的儿子，满身是血、光着下身死在炕上。

漯河警方赶到现场后，又在东屋发现了邱云仙 14 岁女儿的尸体。

她一丝不挂地靠在炕沿上，也已经没了呼吸。

从门锁上的刮痕能够探明，凶手是用小刀一类的工具，拨开了邱云仙家院门。

虽然现场足迹被刻意打扫过，但警方还是能看出，凶手先摸进了西屋，用钝器将熟睡的邱云仙母子击晕，随后对母子二人进行了侵犯。

此后，应该是西屋的声音，惊动了东屋的女儿。

她刚要下地查看，便被冲进屋的凶手打倒了，而后遭到了侵犯。

凶手逃走前，为了杀人灭口，又用刀具类凶器，割开了三名被害者的喉咙，导致他们失血性休克死亡。

漯河警方的现场勘察比较细致。

从邱云仙肚脐处、两腿间，分别提取到 4 根阴毛。

而后又在邱云仙女儿身体上，提取到了 4 根阴毛和男性分泌物。

虽然漯河警方也怀疑是熟人作案，但经过走访并没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于是，他们将现场提取物，送往河南省公安厅，进行 DNA 鉴定。

河南省厅刑事科研所经检验，以「公物证鉴字（2001）第 3993 号鉴定书」作为依据，确立了现场遗留毛发的 DNA 图谱，并确定此毛发属同一男子。

漯河警方随即对外公布，将此案定为 8.15 案件，并成立专案组。

自此，「8.15 案」成了这一系列案件的统一代号。

虽然在随后的 DNA 大筛查中，警方并没找到嫌疑人，但 DNA 图谱的确立，以及专案组的成立，为杂乱纷繁的系列凶案，梳理出一条清晰的道路。

然而，就在警方摩拳擦掌，准备跟凶手较量一番时，他却灰溜溜地躲起来了。

也许是警方大规模的排查，对凶手起到了震慑作用。

因此，凶手将近一年，没敢再作案。

但只要是贼，就有手痒的时候。

2002 年 7 月 1 日，扶沟县公安局接到报案。

赵岗村村民施彦深一家惨遭灭门。

重案组刚进入案发现场，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施彦深和妻子，以及一双儿女，每人额头上一个大洞，横七竖八地倒在炕上。

女儿和儿子的尸体，有被侵犯的痕迹。

而且家中被翻得乱七八糟，除去几个钢镚外，现金都被搜刮殆尽。

虽然相比之前的血案，凶手都是一个套路，但这次他犯了个大错。

重案组在勘验现场时，发现了一根带五个血手印的杨树棍子。

技侦人员想提取指纹，但没成功。

原因是血太厚，指纹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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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不出来。

不过，这根树棍还有个特点。

它明显是被硬砍下来，而后又精心修剪过的。

有特点就有搜索的方向。

重案组花了 3 天时间，将赵岗村附近所有的杨树检查了一遍。

结果并没发现哪根树被砍过。

这说明什么？

案发现场的杨树棍，是凶手从别处带来的。

从而间接说明，凶手是外来人员。

经查，施彦深及其家人很和善，而且与外地人也很少接触。

因此，不存在外来人员报复杀人的可能。

警方在排除所有作案可能后，只剩下了一种情况。

那就是外来人员，流窜至此，随机作案。

确定了这一侦破方向后，扶沟警方立即上报河南省厅。

省厅发现，施彦深案凶手分泌物 DNA，与 8.15 案凶犯 DNA 竟然系同一人。

因此，省厅领导决定并案侦查，由刑警总队副总队长李军（化名）担任总指挥，统一领导专案组。

施彦深案揭开了凶手的面纱，为侦查奠定了基础，为最终破案起到了关键作用。

8.15 案和施彦深案并案后，专案组初步总结了一些凶手作案特点。

首先，其动机主要是抢钱和侵犯。

其所到之处，哪怕是几块钱，都会被一扫而空。

由此推断，凶手经济上应该比较拮据。

而侵犯方面，凶手简直就是没人性的畜生，不仅专挑孩子下手，甚至连男孩也不放过。

其次，凶手很残忍，几乎不留活口。

杀人工具也不固定，有时用铁锤、有时用钢筋、有时用撬棍。

想来都是随机挑选的。

再者，凶手有反侦察意识，作案后他会打扫痕迹，且会用被褥等遮盖尸体。

基于上述分析。

凶手很可能有过前科，年龄应在 25 到 40 岁之间，且身体强健、心狠手辣、胆大心细。

然而，就在专案组分析案情时，豫南和豫皖交界一带的几个县市，又相继发生了多起灭门惨案。

图 3：豫皖交界地图

2002 年 7 月 21 日晚，南阳市一妇女在家中，被一男子入室劫财、侵犯。

因为很配合歹徒，所以侥幸活了下来。

7 月 27 日晚，邓州白楼村一对 70 多岁老夫妻，以及他们两个十多岁的孙女被杀，且家中现金被洗劫、两女孩被奸。

被害者不仅头部遭重击，而且喉咙还被凶手用大剪刀剪断，惨状令办案人员不忍直视。

10 月 21 日晚，驻马店市宋集乡村民方春和夫妻，以及 7 岁女儿被锤杀。

家中 260 元现金被劫，小女儿被奸。

方春和的妻子怀胎 8 个多月，经抢救得以保住了性命，但却失去了胎儿。

两年后刑警回访时得知，方春和妻子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几乎成了植物人，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10 月 25 日晚，平顶山市廉村乡董付立夫妻，被人锤死在家中。

屋内 760 元现金被劫，房子被烧毁。

11 月 8 日凌晨，驻马店上蔡镇村民孙栓柱夫妻，及其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被砸碎了脑袋。

凶手抢走了两块钱，侵犯了两个女孩儿。

第二天一早，发现出事的邻居们，见二女儿还有呼吸。

于是，村民们用门板抬着二女儿跑到镇医院。

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小姑娘才得以生还。

此后，11 月 15 日、19 日、30 日，12 月 13 日、14 日，凶手又分别在周口、许昌、开封、漯河以及安徽临泉的农村，制造了五起灭门案。

凶手共杀害 12 人、重伤 1 人、侵犯 1 人、侵犯 4 人尸体，劫走现金共计 1800 多元。

图 4：血案现场

这些案件作案特点大致相同。

因此，所有线索都陆续汇总到了专案组手中。

专案组将提取到的阴毛和体液，进行了 DNA 图谱检测。

结果出炉了。

专案组成员们大为吃惊。

这么多惨案，竟然都是 8.15 案凶手所为。

凶手越疯狂，就越会留下破绽。

据南阳的一位幸存妇女称，自己被侵犯时，看清了凶手。

他年龄不超过 40 岁，河南口音、个子偏矮、身材偏瘦。

专案组还觉察到，凶手在四处作案时，很可能没使用交通工具。

原因是案发后，警方检查往来车辆非常严格，但却没有找到嫌疑人。

再结合凶手反侦查经验丰富的特点。

专案组认为，他很可能作案时全凭两条腿，而且会借助夜色长途跋涉，寻找位置偏僻的地方作案。

图 5：罪犯在河南境内的活动区域

用如此原始的移动方式作案，难怪之前警方会误入歧途。

除此以外，专案组还发现，凶手的作案工具和作案手法正在逐步改进。

比如，他逐渐将杀人工具固定为羊角锤和剪刀。

很多凶案中，也许是担心砸不死被害者，所以凶手还会再用剪刀剪被害者喉咙。

而且从方春和案开始，凶手潜入被害者家时，会采取穿袜子入室的方式。

或许是担心留下鞋印吧？

不过，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么一操作，反而留下了袜子印记。

可李军和技侦人员看着凶手的袜子印，总觉得有点不正常。

一般男性脚宽 10 厘米左右，但凶手的脚宽达到了 15 厘米。

凶手有双畸形大脚？

所以才可以靠着两条腿，大范围穿插作案？

了解到这些特点，专案组向河南以及安徽各地发出通告，农村地区严防陌生人进出村，并在夜晚锁好院门和房门。

同时，各地警方在专案组的指挥下，暗中开始搜集符合特征的男性 DNA。

另外，专案组调查了 1995 年至 2001 年，所有因入室抢劫、侵犯他人入狱的释放人员。

查验指纹、脚印样本，共计 3 万多份。

一场声势浩大的擒魔行动，在豫南大地悄然铺开。

面对警方的严密布控，丧心病狂的杀人魔，竟没有一丝收敛。

相反，像是发出挑战般，继续疯狂作案。

自 2002 年 12 月 14 日，安徽临泉惨案发生后，凶手在短短 3 个月里，在河南西平县、通许县、襄城县、西华县、民权县，接连制造 10 起灭门案。

2003 年 2 月 4 日是大年三十，就连这个时候，凶手也不闲着。

许昌市坡刘村周春央夫妻和儿子遭锤杀，家中 160 元现金被抢，女儿被侵犯，但经过抢救，幸运地捡回一条命。

截至 2002 年 3 月，凶手又杀害 19 人、重伤 1 人、侵犯 8 人尸体、侵犯 1 人，抢劫现金 3000 多元。

侦破工作毫无头绪，而惨案还在接二连三地发生。

河南全省每一位警员的心中，都好像被堵了一块巨石。

事态越发严重，看来只能请这个人出面了。

在河南省厅刑侦总队的协调下，8·15 专案组请来了犯罪心理学教授李玫瑾。

李玫瑾教授任职于中国人民公安大学，被誉为「中国犯罪心理画像第一人」。

图 6：李玫瑾教授在案情分析会上

根据现有资料，李玫瑾对犯罪嫌疑人给予了初步分析。

此人应该是家住农村，而且经济条件差，早年离家谋生、有犯罪前科（盗窃和侵犯）的惯犯，且被判过刑。

年龄在 25 岁至 35 岁之间，身高不超过 1.70 米，偏瘦、结实，善于从事体力劳动，作案善用锤子。

无女友、无婚姻、为人内向、性格较蔫、生活不规律、喜欢昼伏夜出。

鉴于案发最初在河南和安徽，所以凶手籍贯应该是安徽或河南。

另外，李玫瑾教授认为，凶手是一个具有犯罪人格的人。

所谓犯罪人格，通常是指，有过长时间的犯罪经历、有过被刑事处罚经历的一类人。

这类人受后天环境影响，早年出现犯罪行为，而再也无法返回正常生活轨迹。

此后，其便以犯罪为生，并逐渐形成嗜好、习惯、观念和态度，并出现与犯罪相适应的情感反应。

当这种心理活动趋于稳定，此类人的犯罪人格就此形成。

基于这些推断，犯罪嫌疑人曾早年离家出走，且有犯罪前科，年龄不低于 25 岁。

同时，他没有婚姻，所以能长期流窜作案，而且专门选房屋安全性差的农村。

凶手性格内向、自卑。

善于钻门越窗，因而身材必定瘦小。

凶手作案目的，首先是满足性需求，同时抢劫钱财，且反侦查能力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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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案件的逐渐增多，这些惨案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也越来越坏。

几乎整个豫南地区都笼罩在恐怖的气氛中。

为了稳民心、速破案，河南省公安厅下发了一份《豫南 8·15 系列杀人案宣传提纲》。

提纲向社会披露了一些惨案信息，包括惨案发生的时间、地点，犯罪的特征，从而发动群众联防联控。

提纲中还承诺，对提供重要线索的有功群众，将奖励人民币 10 万元。

宣传提纲仅在西平就印刷了 30 多万份，并在重点地区逐户进行了发放。

其中漯河、许昌、周口等案件多发地区，发放上百万份。

图 7：《豫南 8·15 系列杀人案宣传提纲》覆盖整个河南省

2003 年 6 月，省厅领导在 8·15 案工作会议上，统一了系列杀人案凶手的基本特征。

一方面发出通缉令和协查通告，另一方面派出大批警员到各乡村进行排查。

对曾有过犯罪记录且常年不回家者给予特别关注。

疾风暴雨般的排查工作进行了几个月，但凶手依旧没落网。

此时，专案组总指挥李军突然意识到，豫南已 1 个月没有新发案件了。

难道这个杀人狂魔收手了？

然而，犯罪分子马上就用新的犯罪，回答了这个问题。

2003 年 4 月 1 日，山东菏泽曹县突发一起凶案。

三李寨村新婚不久的李永宁，以及妻子陈芒云在家中遇害，所有现金被洗劫一空。

菏泽警方勘察现场后，立即想到了 8.15 案，于是与专案组取得了联系。

专案组对现场遗留的体液痕迹，进行了 DNA 鉴定。

结果不出所料，正是那个杀人狂。

在对附近村民进行排查时，专案组获得了一个很有价值的信息。

案发当晚的前半夜，与三李寨村相邻的谷庄村出了点事。

刚过门的新媳妇赵宇，当晚睡觉时，被一束手电光给照醒了。

电灯开关就在手边，她「啪」一下打开灯，一个男人赫然站在屋门口。

赵宇一脚把丈夫踹醒，而后将炕桌飞了出去。

那男人一见不好，转身翻院墙跑了。

据赵宇说，那人身高 1 米 65 上下，有点瘦、尖下颏、头发又长又乱。

上身穿着灰白色衣服，左上边有个兜。

此人身手极其麻利，自家院子的矮墙，他一蹿就翻过去了。

看来凶手真的流窜到其他地区了，这是李军和河南省厅领导最不愿见到的。

不过，赵宇的描述，进一步印证了李玫瑾教授给凶手的画像是准确的。

菏泽乃至整个山东，为了配合 8.15 专案组破案，也效仿了河南的方法，以群众联防联控，四处张贴通缉令为基础，严查犯罪嫌疑人。

图 8：山东发案区域

也许是凶手的死期真的要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疫情不期而至。

从 2003 年 3 月开始，全国各村镇都加强了对外来人员的盘查。

每个路口、每个村头、每个大院都设立了卡点。

所有外来人员都要经历多次检查、测体温、消毒，而且越是农村越严。

这无疑给破案帮了大忙。

持续到 7 月份的疫情检查，让凶手再次没了动静，但专案组也没什么进展。

然而疫情刚一结束，凶手便又现身了。

这次遭殃的是河北邢台县。

2003 年 8 月 5 日早上，李道村孙胜军的儿子孙国宝，从外面回到家。

一进门，孙国宝便发现屋里被翻得乱糟糟的。

妈妈李树枝躺在东屋床上，头上盖着被子。

他喊了一声，妈妈却不答应。

于是，他掀开被子。

天呐，李树枝满脸都是血，已经没了气……

孙国宝才 17 岁，哭喊着叫来了其他村民。

孙胜军的弟弟孙胜岐，第一个冲进屋内仔细查看。

他见哥哥孙胜军蜷着趴在西屋地上，已经被残忍杀害，旁边是孙胜军 13 岁的女儿。

她仰身躺在床上，下身衣物失踪，有被侵害的迹象。

大约一个小时后，邢台公安局刑警队赶到。

现场如此惨烈，典型的仇杀。

孙胜军一家这是得罪谁了？

邢台警方起初怀疑凶手就在本村，但经排查、勘验，感觉更像是流窜作案。

血案发生后，李道村村民都将原来一米左右的院墙加高，并且安装了防盗门和防盗窗。

天气再热，也不敢敞门睡觉了。

正在邢台警方为凶案发愁时，河南 8.15 案的案情通报传真来了。

通过比对，邢台警方发现豫南的系列杀人案，与手上的案件特点非常相似。

随后，现场遗留的凶手 DNA，证实了此系豫南案犯所为。

专案组总指挥李军收到邢台的确认信息后，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他亲自率队赶赴河北，这次一定要将狂魔捉拿归案。

图 9：凶手在河北的活动区域

10

就在专案组赶来的路上，河北省会石家庄再传噩耗。

8 月 8 日，桥西区东良厢村一家蔬菜园里，菜农魏现增的五口之家遭到灭门之灾，其两个女儿被侵犯杀害。

魏现增为了卖菜方便，就在自家地里，搭了间简易住所。

这种几块板搭的房子，对于凶手来说，侵入简直易如反掌。

石家庄警方在现场，发现了一个满是血迹的纸箱，这应该是被害者装钱用的。

整钱已经没了，就剩了点零钱。

再往里看，地上是血泊里的一家五口。

锤杀、侵犯尸体。

甚至还在两个十多岁女孩下体处，用刀各刻了一个「门」字。

这是什么意思，挑衅？还是在宣泄怒火？

石家庄警方立即成立了 8.8 专案组，并很快与邢台 8.5 专案组，以及河南 8.15 专案组，组成了联合专案组。

经对作案特点，以及现场采集的 DNA 比对，三地警方确认，杀人狂魔确实已经到了河北。

2003 年 8 月 15 日，是「漯河 8.15 案」案发两周年的日子。

为了尽快侦破这一影响恶劣的系列杀人案件。公安部刑侦局组织皖、豫、鲁、冀 4 省的公安厅厅长、刑侦总队长，在郑州召开了破案工作会议。

会议将此案定为，国家公安部 2003 年 1 号挂牌督办案件。

2003 年 8 月 28 日，河北省公安厅召开各市局级、刑警支队长级会议。

河北省厅领导要求，要把侦破此案，贯彻到日常的严打中。

把排查重心放在河南、安徽的流动人口中。

除此以外，将犯罪嫌疑人的悬赏缉拿通告，印发至全省各个村镇基层派出所，以及车站、宾馆、饭店、商场等流动人口较集中的区域。

一来提醒广大群众提高防范意识，二来注意发现犯罪嫌疑人。

11

2003 年 11 月 2 日晚，河北省沧州市新华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值班处接到举报。

市供销宾馆 205 房间内，住进一名河南籍客人，此人形迹十分可疑。

这人既没正当职业，也没有身份证登记，还经常光顾洗头房等情色场所。

值班处立即将情况报告给刑警大队大队长郑建军。

郑建军眼前一亮，立即安排对嫌疑人跟踪控制。

11 月 2 日晚 10 点，三名便衣刑警，扮成旅客住进宾馆。

他们第一次见到嫌疑人时，他正蹲在 205 房洗衣服。

刑警刘剑装作找人进入其屋内。

眼前这个人身材瘦小、形态异常，很符合 8·15 案嫌疑人特征。

但无缘无故，怎么能乱抓人呢？

三名刑警便在 205 对面房间住了下来，这里是监视嫌疑人的最佳位置。

第二天吃过早饭，嫌疑人出了门，刘剑三人尾随盯梢。

上午 10 时 40 分，刘剑等被嫌疑人发现。

但他好像毫不在乎，见附近开了很多按摩房，于是转身便躲了进去。

后来刘剑等才知道，嫌疑人本想借按摩店，甩掉盯梢的三人，但却不想给了警方抓嫖的理由。

然而，这个人会是警方苦苦追踪的杀人狂魔吗？

12

经警方身份核查，此嫌疑人名叫杨新海。

他正是那个欠下笔笔血债的畜生。

图 10：抓获杨新海地点

此时，他坐在新华公安分局的审讯室里，悠然自得。

为什么被抓的杨新海不害怕呢？

其实几年来，他曾多次被警方捉拿，但每次都安全混了过去。

况且，他自认在沧州还没来得及作案，警察不就是抓嫖吗？

最多罚几个钱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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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想到这些，杨新海才没隐瞒真实姓名和家乡住址。

然后平心静气地等着交罚款、走人。

不过，这次杨新海想错了。

沧州市新华公安分局已经将其圈定为了「皖豫鲁冀」系列杀人案的重要嫌疑人。

问讯完毕，法医便对其进行了 DNA 血样采集。

杨新海以前服刑时，DNA 技术还没普及，所以他并不知道其厉害之处。

他只是心里狐疑，自己在作案现场又没留下血迹，抽血有什么用？

难道是警察吓唬人？

2003 年 11 月 3 日，法医鉴定杨新海血型为 B 型，与杀人狂魔血型相同。

这个消息令沧州全体警员振奋。

为确保无误，沧州警方将血样，又送到河北省厅做 DNA 鉴定。

此时的杨新海被 4 副手铐铐在审讯椅子上。

但他还在幻想，沧州警方没证据抓我，一会儿就会放人。

但以前最多就关半天呀！这次是怎么了？

就在杨新海胡思乱想时，300 公里外的石家庄传来了捷报。

沧州送来的 DNA，与河南省「公物证鉴字（2001）第 3993 号」的 DNA 图谱相同度为 99.9999％。

11 月 5 日，由河北省公安厅宣布：杨新海就是皖、豫、鲁、冀系列杀人案的杀人狂魔。

公安部 1 号大案就此告破。

11 月 5 日 15 时，杨新海被特警戴上专用头套，押上一辆封闭式警车。

图 11：押解中的杨新海

此刻，「三进宫」的杨新海，仍在幻想。

这是要放我吗？

30 分钟后，警车进入沧州市公安局大院。

当杨新海被几十名武警，戴上大号的手铐和脚镣，并架着进入省厅审讯室时，身高只有 1 米 6 多的杨新海，后悔了……

他想到被抓前，身上还有 500 块钱，应该嫖了才对。

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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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初期的杨新海并不认罪，他自信作案时没留下任何罪证。

图 12：心存侥幸的杨新海

但当 DNA 鉴定报告展示给他时，他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可以通过体毛和体液，推断一个人去过哪里、干过什么。

他又后悔了。

后悔作案时，应该把自己身上的毛都剃光。

后悔干坏事时，应该用套……

后悔……

这畜生后悔这，后悔那，就是不后悔，欠下了那么多生灵涂炭的血债。

见大势已去的杨新海，于 2003 年 11 月 5 日 18 时，开始交代所有罪行。

他的记性很好，26 起案件、67 条人命，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就连一些盗窃和侵犯的案子，杨新海也交代了出来。

他作案的目标首先是女人，而后才是钱。

通常被选中的被害者，都是因为家里有漂亮的小女孩，其次才是现金较多的小卖店或住家。

不过也有例外。

平顶山董付立夫妻被害，源自杨新海在田里睡觉时，被董付立烧的麦梗燎了头发。

出于报复，杨新海杀了董付立夫妻，还烧了他家房子。

杨新海的供认不讳，为警方解开了很多谜团。

比如方春和案中，他的袜印为什么有 15 厘米宽？

原来，杨新海那次作案，把袜子套在了鞋外面，所以 15 厘米是鞋的宽度。

后来他再作案时，觉得鞋外面套秋裤更好，于是沿用了一段时间。

其实警方最关注的，还是杨新海为什么会如此残忍、变态。

杨新海 1968 年 7 月出生，汉族，初中文化，河南省正阳县汝南埠镇张夹村杨陶庄东组人。

其实杨新海从小学习很不错，一直到初中时，成绩都名列前茅。

但读到高中后，杨新海突然感觉读书没用，它并不能改变家里的贫穷状态。

于是，杨新海开始不走正道，天天想着怎样弄钱。

最终，他选择辍学打工。

杨新海觉得打工赚钱太慢、太少，便逐渐学会了偷盗。

1990 年，22 岁的杨新海因盗窃，被西安市霸桥公安局劳教两年。

1993 年又因扒窃，被石家庄市长安分局劳教一年。

劳教期间，杨新海在采石场砸石头。

他就在这个时候，学会了使用锤子等钝器。

那么，杨新海对女人，为什么会如此憧憬且变态呢？

这都是因为 4 个女人。

14

杨新海在山西临汾打工时，与自己的女房东发生了关系。

当时杨新海才 18 岁，而女房东是个 30 多岁的寡妇。

那是杨新海的第一次，他打算跟她永远在一起。

但杨新海万万没想到，女房东有很多情人，他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自那以后，杨新海就觉得 30 多岁的女人很脏，只有小女孩才最干净。

影响杨新海的第二个女人, 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杨新海自小学习好, 人又伶俐，所以早早就和村长家女儿订了亲。

村长女儿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俊妮子。

杨新海读书和赚钱的动力, 有多一半都是来源于此。

为了赚快钱，杨新海在西安盗窃被抓，结果劳教了两年。

这也是杨新海最后悔的事。

因为坐牢, 他耽误了约定的婚期。

当杨新海服刑回家，兴冲冲找到未婚妻后，发现人家刚结婚不久。

从此之后, 杨新海看见好看的小女孩，就会想到自己未婚妻，就会控制不住想占有。

他与第三个女人的恩怨，是在第二次被劳教后发生的。

那时候的杨新海已经 28 岁了, 但他还是孤身一人。

1995 年的夏天，杨新海在信阳一处偏僻地方, 看到一漂亮的女人独自行走。

冲昏了头脑的他, 猛然将女人扑倒, 并意欲侵犯。

没想到这女人非常生猛，她照着杨新海的脸, 就重重咬了一口。

杨新海被咬掉了一块皮, 女人趁机逃走了。

几天后, 杨新海因盗窃被抓，警察却把侵犯未遂这事也翻了出来。

结果，杨新海因盗窃和侵犯被判刑五年。

1999 年杨新海提前出狱, 这时他已经三十多岁，但却一无所有。

服刑期间，他对社会产生了极度的仇恨。

凭什么别人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同时拥有很多女人, 而自己却总是被警察关进监狱。

于是，第三次出狱后，杨新海便以侵犯为目的，开始作案。

1999 年冬天, 杨新海流窜到信阳罗山县。

在一间鱼棚里, 他看上了一个 17 岁的小女孩。

杨新海夜入鱼棚, 打晕了同屋的女孩奶奶，随后又打晕了女孩。

就在杨新海意图不轨时，小女孩突然苏醒了过来。

她一口咬住杨新海的舌头, 用力一扯, 将其舌头生生撕掉了一块。

杨新海满嘴是血，疼得屁滚尿流逃出了鱼棚。

此后，他怕再被抓, 根本不敢去医院，所以只能口含鸡蛋清消炎。

直到 3 个月后，伤口才痊愈。

这就是杨新海与第四个女人的经历。

自此以后, 他对女人彻底失望。

唯有将她们侵犯，或杀害，才能让自己内心获得平静。

当然，他的这种畸形心理, 也注定其必将毁灭。

15

2004 年 2 月 14 日上午 8 时 54 分。

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在漯河市对杨新海执行死刑。

杀人狂魔一弹毙命。

图 13：杨新海被押赴刑场

自此，「皖豫鲁冀」4 省特大系列杀人案宣告终结。

被害的 67 个无辜冤魂得以瞑目。

参战警员们可以向所有受害者家属有所交代。

之前被屈打成招的杨德立和储继库，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完结）备案号:YXX10YnjeAeuXXRNbeibZb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