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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前结束出差回家,我男朋友林逸和一个女人在我家里。
那女人我认识,闺蜜,小雪。
在我怀孕三个月,说好结婚的时候。
我看着他俩,陷入沉思。
我知我平凡无趣,也知小雪美丽动人,又是知名大学的法律高才生。
男人会在我们中间选谁不用动脑子也知道。
但小雪和我从小学一起长大,林逸又是那么儒雅的人,我做梦都没想到他们能扯到一起去。
我抬手,不知此时打断他们是不是合适。
毕竟紧要关头,我自小被教育不要给人添麻烦,刻在骨子里的家训,此时仍束着我,让我不好意思打断他们,即使心乱如麻。
最终,我还是决定打断一下。
我抬手敲敲门板:「那个……林逸,你这样,算出轨吧?」
我声音不大,但在娇吟声中太过突兀,林逸猛地一惊,回头看见我,瞳孔都是一缩,像是见了鬼。
我尴尬地咳嗽一声,又看看小雪:「我认识你多少年了小雪?我对你不好吗?」
其实我想问,我当你跟班多少年了,不够让你放过我男人吗?
但习惯了不惹人生气,话到嘴边变了调。
小雪不说话,但眼神告诉我,她要掐断这么多年的友情,踢掉我这个跟班兼陪衬,毫不留情。
我咬咬唇,掏出手机,林逸又是一惊,赤身下床攥住我的手:「你要干什么?」
我皱眉:「你握疼我了。」
林逸像是才反应过来,松开手向我解释:「你别怪小雪,一切都是我主动的。」
「哦。」我点头,一时还是不知说什么好。
打小我就这样,遇到什么事恨不得有个壳能钻进去,不会太生气,也不会太高兴。
我妈说我无趣得像根木头。
林逸看我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有丝尴尬,边穿上裤子边说:「既然你看见了,索性我就说开了吧,我喜欢小雪。」
小雪一脸感动,裹在被子里看林逸,眼睛亮晶晶的。
我低头,指指肚子:「那我肚子里这个,怎么办?」
林逸一怔,回头瞥了小雪一眼,极不甘愿地说:「现在户口放开了,你执意要生,就自己上户口,抚养费分摊。」
小雪在他身后撇撇嘴:「其实我早想说你了,你就算是生了孩子,这样优秀的男人,以你的姿色,你也守不住啊。」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你们说得我像狗皮膏药,贴着谁就不放。」
低下头,我继续拨弄手机,林逸手指动了动。
我低声说:「别紧张,我只是叫车。」
叫完车,我抬起头,认认真真看了林逸一眼:「林逸,你既无心我便休,我们到此为止。」
别说林逸,连小雪都有些错愕,张张口,仿佛准备了一篇辩论稿,却被取消了资格,无法参加,一脸的憋屈。
想来想去,她憋出一句话:「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强扭的瓜不甜,孩子,要不还是别要了吧。」
我点点头说「好的」,便迅速收拾行李。
直到我拎着行李走到门口,林逸和小雪都有些回不过神。
从我敲门,到收拾行李,一共花了十分钟不到。
没有哭闹,没有质问,我发挥了我一贯的风格:像一根木头,老老实实,无波无澜。
我开门,林逸叫住了我,眼底全是困惑:「你就这么走了?」
「对啊。」
「那孩子呢?」他困惑更甚。
「我抽空去打了。」我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屋。
转瞬又回去跟小雪提醒了一声:「那你记得要跟你男朋友分手啊,不要脚踩两只船哦。」
出了门,我买了根冰棍吃。
我喜欢冬天在室外吃冰棍。
那种冷到极致又慢慢缓过来的感觉,像极了高潮。
咬着冰棍,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守不住林逸。
尤其是介绍小雪和他认识以后。
和小雪一样,林逸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一样的外表出挑、学业有成、工作甚好,长成了我妈幻想中的样子。
我妈最希望拥有的女儿就是小雪这样的,最希望拥有的儿子就是林逸这样的。
他们就是我成长路上的三座大山之二,光靠阴影就把我牢牢压住,喘不过气。
是的,我们认识都很早。
小雪是我小学同学,林逸是我高中同学。
都是家长会上如雷贯耳的人物,八方宠爱的天之骄子。
直到我和林逸谈恋爱,在我的穿针引线下,这两座大山才有了交集,于是天雷勾动地火。
哦,也不能算谈恋爱。
用一个吃饭的借口,加三杯二锅头。
男人喝醉了,看谁都是李嘉欣。
而这是我唯一得到他的方式。
好巧不巧,我怀了孕。
我妈知道以后,高兴坏了。
女儿不够优秀,有一个优秀的女婿,也足够吹嘘。
她亲自出马,堵在林逸单位门口。
林逸是公务员,在上升期,对我负责势在必行。
我妈绞尽脑汁把女婿堵到手,而我则跟小雪尽情炫耀了一番林逸的好。
说得她都好奇,想见见他了。
我当初就不该答应,做主约他们一起吃饭,而且不是吃了一回两回,也不该让林逸不停地送小雪回家。
还是在小雪和男朋友不断吵架的时候。
更不该告诉林逸,小雪的行情有多好,多少富二代想追都追不上。
我记得林逸当时眼中挑战的光,跃跃欲试。
早该知道,男人是喜欢争夺猎物的。
现在好了,他们在一起了,而我灰溜溜地拉着行李回家了。
我站在我家楼下,深吸了口气,把冰棍棍子扔了。
兜里有个药瓶,看着碍眼,一并扔了。
我妈看见我拎着行李回家,惊讶得嘴都张开了。
「林逸呢?」她问。
我看见她那张严肃的脸,就忍不住发憷,硬着头皮把情况一说。
我妈也气得浑身发抖,一个耳光抽在我脸上。
「你脑子进了水了?你介绍小雪给他干什么?!」
她气得脸色铁青,在屋里转来转去:「不行!我要去找林逸!不能这么算了!」
她转身,严肃地看着我:「你也跟我一起去!这是你这辈子能嫁的最好的人了,不能失去这次机会!」
「我不去了吧……」我弱弱地拒绝我妈。
我妈眉头皱起来:「我已经跟你爸说过林逸了,你存心让那个贱人笑话我是不是?」
她说的那个贱人,是我爸的小三。
我爸常年不回家,在外头跟小三恩爱了几十年,就差一张结婚证。
他们还生了个儿子,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儿子,我妈输了。
虽说我爸不让我妈和小三见面,也不让我和那个弟弟见面,可我妈还是打听到了,那个弟弟俊俏聪明,人人都说他将来有大成就。
我爸宠他宠上天了快。
而我已经忘记我爸长什么样了。
这个夺走我爸的孩子,就是我头上三座大山中的最后一座。
又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我妈打听他一次,回来就恨铁不成钢地骂我一次,从三岁起,我已经习惯了。
我也没办法,我不漂亮,不聪明,人木讷,我改不了。
改不了。
我妈到处堵林逸和小雪,可这次,她谁都没堵着。
我偷偷给林逸和小雪发微信,告诉他们我妈的行踪。
我妈还得上班,快退休了,她一向要强要站好最后一班岗,总不能二十四小时去找人。
林逸和小雪从一开始的诧异,到后来对我多多少少有点感激。
林逸还想请我出去吃顿饭,当面说声对不起。
我感觉我认识他到现在,这是他对我最诚恳的时候。
可我没去。
我上班很忙。
下班的时候,也很忙。
谁也不知道,我喜欢喝威士忌,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让酒辣过我的喉咙,我的胃,我的肠子,再排泄出去,我能得到一丝安宁和释放。
和林逸在一起这三个月,我一直当淑女,憋着酒瘾,此刻我准备把三个月的份喝回来。
到了下班时间,我从公司出来,遇上了慕白。
慕白很帅,总是对人笑眯眯的,笑起来像是打在人身上的一束阳光。
他坐在车里,对我招招手。
我受宠若惊,挪了过去。
「送你回家?」他对我眨眨眼。
我红着脸摇摇头,匆匆去打车,路上还绊了一下。
我听到他低低的笑声,脸红到脖子根。
我,的,白,月,光,在笑。
我喜欢慕白,胜过林逸。
可慕白是天上的月,我是地上的泥。
我可以肖想林逸,却不能肖想慕白。
我惆怅地坐在出租车上,望着窗外,让司机带我去酒吧,这座城市最鱼龙混杂的那一所。
我一口气喝了不知多少杯,眼前渐渐模糊,满眼都是慕白的笑。
许是老天听到了我的渴望,我的手机响了,是慕白:「我不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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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你在哪?」
我抖着手,靠残存一丝清明报了地址。
最后的记忆,是慕白从天而降,坐在我对面,笑吟吟的。
一整晚。
我听到他虔诚地说:「你很美。」
我很开心,如果这是个光怪陆离的梦,我愿永醉不愿醒,哪怕以世界毁灭为代价。
清晨的太阳照耀在我身上,我睁开眼睛,慕白就躺在我旁边,笑吟吟地看我。
我闭上眼,再睁开,他还没消失。
「昨晚很美好。」他吻我额头,轻轻说。
我又闭上眼睛,眼底酸酸的。
可能老天都怜悯我这个倒霉蛋了。
给我赐了一个天使。
我和天使,就这么恋爱了。
在林逸出轨的一周后。
我没有告诉我妈。
她最近因为小三那个儿子又升职,气得神神叨叨,我吃不准她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习惯性地甩我两巴掌,还是逼慕白娶我,来跟小三一争长短。
我只守住自己那方小小的幸福。
慕白不喜欢我天天喝酒,我便一周一次。
他不喜欢我冰天雪地吃冰棍,我戒了冰棍。
他把我宠得像公主,我觉得我否极泰来,这一生的惶惑不安,终于在他的怀里,得到释怀。
像游荡人间的冤魂,终于得到超度。
他是我的骑士。
从此我不用一个人去喝酒。
有他保护我。
比如此刻。
一个俊俏的男人不停地瞄着我,想办法往我身边蹭。
慕白瞪了他一眼,挡在我身前,把那男人隔绝在我视线之外。
我低头一笑,感觉心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融化了。
我拿出手机,给小雪发了条微信:「我现在很幸福,所以,也祝你们幸福。」
小雪过了很久,发给我「谢谢」两个字,片刻,又发来几个字:「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微笑不答,只回了一句:「希望你和林逸多多加油,早生贵子,真心的。」
慕白凑过来看我手机,十分吃醋:「和谁聊呢,笑这么开心?」
我给他看聊天界面:「跟我的好朋友秀恩爱呢。」
慕白也笑了。
我迷恋地看着他眼中的星辰灿烂,突然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对他说:「慕白,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慕白没说话,音乐太吵。
晚上,慕白送我回家。
送我到楼下,他吻了我就走了。
我转身要上楼,一个黑影从暗处扑出来,猛然攫住我肩膀,俊脸上带着冷笑:「你倒是开心。」
是酒吧那位俊气男人。
我看了看他,指指黑暗的角落。
我们一起退到那里,隐去身形。
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急切和怒意:「怎么好几天不见我?不想继续了?」
我笑:「别说得像是咱们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忙着谈恋爱。」
他哼了一声:「给我钱。」
我摊手:「现在没有,明天晚上十点。」
他又看了我两眼,像走投无路的困兽,磨着牙走了。
我不当回事,哼着歌上楼。
第二天下班,我想和慕白去吃泰国菜。
可慕白要去看他爸妈,我们暂时没有公开,我没有去的名分。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下班就分开。
我失了慕白,顿时又如以前,彷徨不知如何度过那一秒一秒漫长的时间。
以前还能数着时钟过日子,现在却不行了。
就如见过光明就不再适应黑暗。
我百无聊赖,在公司加班,省得回家我妈哪里气不顺甩我两巴掌。
却听到同样加班的同事打电话说要去吃烧烤,就在慕白家楼下。
我全身血都凉了。
不会吧?
林逸和小雪纠缠那一幕浮现在脑海。
我猛摇头。
不会是真的。
也不能是真的。
我余生的希望,现在全系于他一身。
我强迫自己钉在椅子上,等同事走人,我才起身,打车往慕白家而去。
慕白家楼下,有个露天烧烤,城内闻名,锦州烧烤十分地道。
我藏在墙角,远远看去,顿时全身抖得像筛糠。
慕白坐在烧烤摊,和一堆同事吃得十分畅快。
我屏住呼吸,死盯着慕白,等着待会儿有什么女人突然出现,坐在他身边。
我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处理。
我想我可能会装不知道,只要慕白不说,我就还想守住这方小小天地,藏身其中。
可等了半个小时,一个女的都没有,只听见慕白说:「人齐了,开吃。」
我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偷空和男同事喝大酒侃大山,吓死我了。
我转身,想悄悄离去。
可就那么巧,慕白的声音像是灵巧的蛇,从身后钻到我耳中:「来来来,那娘们儿求婚了,你们该给钱给钱啊!」
我定住了脚。
头上冒出一滴冷汗。
如果慕白此时住口,我一定会发疯一样跑远。
可偏偏,他不懂住口。
「我跟你们说,昨晚在酒吧她求婚了啊,一个月内让她心甘情愿嫁给我,怎么样,哥们儿完成得不错吧?这才半个月!」
半个小时前刚跟我道别的同事笑说:「你说求婚就求婚,谁证明?」
慕白得意一笑:「不服气?那明天让她再求一次,我给你们录下来。」
「不了不了,我们信,就冲她看你那眼神我们就信。」
一阵嘻嘻哈哈中,几个同事掏手机给慕白转账。
慕白笑眯眯的,满脸阳光。
我立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
有个尖厉的嗓音在颅腔内厉声喝骂:「你就是个废物!长相长相不如人,脑子脑子不如人,胆子胆子不如人,考个这么破的专科,你说你还能干什么?!你怎么不去死!」
那是我妈的声音,如防空警报,来回呼啸。
我拼命捂着耳朵,无济于事。
声音是从脑子里传到耳朵的。
我的世界,轰然崩塌。
我是凭着本能,移动到昨晚那俊脸男人家的。
看了看表,早了一个小时。
管他呢。
我敲门,混乱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急促地开了门,和我打了个对面,我们都愣了一下。
「是你?」疑惑的表情,出现在那张姣好的、让我无比羡慕的脸上。
我的惊讶很快消失,嘴角缓缓勾起,朝她笑了笑:「小雪。」
「你来张晨这里干什么?」小雪问。
她的神情不安,回头看看里面,又看看我,似乎是直觉到了什么。
我一把把她推回去。
我的世界毁了。
我没必要再演戏了。
「你这么晚来你前男友这里,又是干什么?林逸知道吗?」
我轻描淡写地问。
客厅有镜子,我边问小雪,边抬头,扫到了穿衣镜。
平庸的人,站在美女身边,就成了绝对丑陋。
我对着镜子,报复性地看着我们的差距,打击落到心里,反倒有种扭曲的刺激,刺激得我不愿挪开眼。
对着镜子里那个丑八怪,我缓缓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小雪明显被吓着了:「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的?我记得你们就见过一次啊?他……他的恶习你知道吗?」
那俊脸男,张晨,咧开嘴笑了:「我的好姐姐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弟弟吸毒呢?」
我晃了晃手指:「错。你不是我弟弟。」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全身也只有这一处拿得出手了。
现在想想,慕白夸我的所有话,只有「你的手最漂亮」,听着有几分真心。
我看着我的手,叹了口气:「你是我的三座大山之一。」
小雪惊惧起来:「怎么回事到底?」
「你以为你抢了她的男朋友?猪脑子。」张晨笑嘻嘻的。
「你说清楚,怎么回事?」小雪止不住地颤抖,看得我直想笑。
张晨指指自己:「我,随我妈姓,跟她同父异母。她,给我钱吸毒,我负责引你上钩,知道了吗?」
他可能刚嗨完,光明正大暴露自己。
我也不在乎了。
所有的步骤已经完成,现在只等六个月后,「啪」的一声,引爆了。
张晨继续摇头晃脑,逼近小雪:「我呢,跟你吵架都是受她指挥的,明白吗?林逸那小白脸要送你回家时,我就负责跟你找茬,让你俩顺理成章作对狗男女,懂了吗?」
小雪一脸不可置信的震惊,像一个涉世未深的白雪公主,怎么看都不像勾引闺蜜男友的小三。
「你这是为什么?」她问我。
我看着镜子挑眉。
慕白就经常挑眉,可我不如他挑起来好看。
我边模仿,边漫不经心地答:「你先说你为什么来?」
小雪咽了口唾沫,迟疑着不说话。
「他拍你裸照了,跟你要钱,是不是?我弟弟一向听我的话呢。」
我拍拍小雪的脸,语重心长,甚是担忧:「所以说啊,吸毒的人不能找,你当初怎么那么浪呢,谁好看你就跟谁上床?」
「我一直不知道,我今天来才撞见的……」小雪受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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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猛往后退,看我像看鬼。
「躲什么?我是你最好的闺蜜呀。」我笑嘻嘻地上前。
张晨也笑眯眯地逼近她,我们两个像是狼外婆,小雪像是无辜的小红帽,眼中有泪掉下来,我见犹怜。
我不喜欢她那张脸,我想把它抠下来,扣在我脸上。
我们越逼越近,张晨嗨大了,开始动手动脚。
小雪尖叫一声,眼神往茶几上一扫,突然握住果盘上的水果刀,冲我们尖叫:「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我笑出声来,走到小雪身边,轻声跟她说:「记不记得,小学时你每次考一百分,我都跟你说一句话?」
小雪哭得声音都抖了:「你说你不想活了?」
「Goodgirl.」我赞赏地拍拍她的脸:「你每次考一百,我就要被打个半死,可我妈就是不明白,我真的不如你,打死我也考不过你啊!」
我绕到小雪身后,看着她哭得直抖动的肩膀,伸手按住:「但我说不想活了,的的确确是真的呢。所以,你不要拿刀吓唬我,我求之不得。」
张晨看见我按住小雪,笑嘻嘻地走上前:「帮我按紧点,我出个火。」
他已经神志不清到忘了我是他血缘上的姐姐了,开始解皮带。
我挑挑眉,笑了笑,捉住小雪的手,在小雪耳边轻轻说:「我帮你把刀握紧一点……」
小雪还没反应过来,我猛地把她往前一推!
两个人的力量加起来,把刀握得死死的,「噗嗤」一声,透入皮肉,钻进张晨的身体。
张晨猛地瞪大眼,僵住身体,死死捉着小雪的手,一点,一点,倒在了地上,还抽抽了两下。
我看着他委顿在地上,血汩汩冒出来,感觉头皮一阵放松。
三座大山,终究抵不过愚公移山。
小雪眨眨眼,爆发出一阵尖叫,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像是世界上最好听的背景音乐,让人舒服得想眯起眼打盹。
我在这音乐声中,蹲在张晨身边,极轻极轻地对他说:「其实,我小时候经常偷偷去你学校看你,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很优秀,你知道吗?」
张晨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科科」的声音,眼珠子吃力地朝我转过来,恳求地指指我的手机。
我扬起手机:「你想让我救你啊?」
张晨眨眨眼。
我看了看张晨的伤口。
扎在脾上了。
那是我每次看到张晨都要用眼神演习一下的位置。
我慢吞吞地笑:「好的,稍等,姐姐救你。」
我边用龟速拨打电话,边闲话家常:「你呀,从小优秀到大,让我好头疼啊,我因为你被我妈老拿火钳子烫呢。」
张晨的眼神开始涣散,小雪还在尖叫。
我在张晨耳边,最后说了一句话:「找人勾引你吸毒,费了我好大劲啊。」
张晨猛地倒吸了口气,死命死命瞪我。
可是,没用了。
他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电话接通,我跟 110 接线员报了位置,低头笑了。
不枉费我在那么鱼龙混杂的酒吧混了好几年,即便我如此平庸,也几次差点被强奸。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终于找到个漂亮妞,吸毒,急用钱,一个月给她一万块钱,她就愿意拉张晨下水。
那妞和小雪一样,十分好看,十分招男人喜欢,哄得张晨团团转。
可惜她死得早。
警察和救护车来的时候,张晨已经死透了。
我和小雪都被带到了公安局。
林逸和我妈,张晨的爸爸妈妈,全来了。
聚齐了。
我对着我生理学上的父亲笑了笑。
张晨的妈妈,那老三,扑上来要挠花我的脸,被我妈两把推倒。
她嚎啕着:「肯定是你!是你害死他的!」
我妈冷笑,十分畅快:「这是天理报应,活该!」
我那个父亲甩了我妈两巴掌,又想扑上来打我,被警察拦住了。
我妈愣了愣,也坐在地上嚎起来。
场面十分热闹。
像是在看百老汇歌剧。
我坐在审讯室,垂目,看着自己的双手。
干干净净,没沾上过一点血。
还是慕白喜欢的那双手。
警察调查到最后,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张晨的死与我有关。
我只是一个给弟弟送毒资的糊涂姐姐。
小雪被关在了派出所。
我回了家。
我妈难得做了一桌好饭给我,高兴得不得了。
那个眼中钉、肉中刺终于除了。
我也高兴。
大山,就剩最后一座了。
我发了条朋友圈,是愚公移山的动画截图。
林逸很快发语音给我:「我知道是你,小雪是无辜的。」
我现在已经把挑眉这个动作练得很熟练了,挑着眉没回他。
林逸很执着:「我会找到证据的。」
我拉黑了他,回到了正常生活里,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吃饭。
我妈心情很好,听说那老三疯了,我爸每天焦头烂额,还寻摸着找人再生一个。
趁他还没老。
我妈恶狠狠地咒他:「再生个小毒虫、讨债鬼。」
她早忘记了,以前是怎么嫉妒张晨优秀的。
我低头吃饭,不搭茬。
我在想慕白。
慕白越来越忙,现在已经和我再不联系了。
我是个老实人,自然不能撒泼打滚去闹他,只能无奈接受。
我只是个赌注。
我模仿他的动作表情越来越熟练。
想他的时候,我就对着镜子看自己。
日子不知不觉,过了六个月。
我妈偶尔会想起我肚子里的孩子,心心念念找林逸的麻烦,和林逸在他单位大打了三百六十回合。
林逸赔了一大笔钱给我妈,也丢了升职的机会。
我看着越来越大的肚子,笑笑不说话。
这孩子要真是林逸的,我怎么会留着,那可是压着我的最后一座大山呢。
我这人,平平无奇,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唯有一点,格外记仇。
压根我就没怀过林逸的孩子。
和他在一起时,我靠吃避孕药来停经。
那瓶药,离开他家当天就被我扔了。
这孩子是慕白的。
六个月整的时候,我去找了林逸。
他一脸胡茬,不复风华。
我对他温和一笑,毫不在意他嫌恶的眼神。
很快,被人嫌恶的就要变成他了。
「张晨有艾滋病,你知道吗?」我慢条斯理地说。
林逸一下僵住:「你怎么知道?」
「他是我弟弟,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笑笑。
林逸的汗,就在我面前,一滴一滴流下来。
「什么,什么时候得的?」他结巴了。
「他以前好像有个女朋友,带着他吸毒的,那女的是艾滋病死的。」我挑眉,关心地加了一句:「现在六个月了,过潜伏期了,验血已经能查出来,你要不要去查查。」
林逸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
他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了。
我笑眯眯地挥手告别,转身,走人。
那个早死的女孩,真是一个好姑娘。
对我而言,天选之女。
天知道我为了找到这么一个人,花了多少时间来等待。
最后一座大山,终于也土崩瓦解。
我心情极好,又回头提醒他:「你去看小雪的时候,提醒她也要检查哦!」
愚公移山,靠的就是精诚所至,我做到了。
回到家,我跟我妈吃饭,不经意间问她:「现在你还觉得小雪、张晨和林逸优秀吗?」
我妈心情极好,摇摇头:「平凡是福,太扎眼了有祸端。」
她给我夹了口菜,含笑道:「你爸在外头找小姑娘生孩子,让那贱人知道了,孩子被打流产了,那小姑娘跟你爸讹钱,你爸不给,人家告他强奸呢。单位都把他开除了!」
我应景地鼓鼓掌:「活该。」
吃完饭,我在房间安安静静地坐到凌晨,等我妈睡熟了,起身洗澡化妆。
我该做的事都做了,是时候去看看慕白了。
我买了几瓶最爱喝的威士忌去看他。
他家的电子门锁密码我知道,偷看过。
我轻而易举就进去了。
慕白搂着一个女孩子,睡得正香。
我在黑暗中,就着月光仔仔细细地描摹他的五官和轮廓,牢牢刻在心里。
余下的日子里,我要靠记忆活着了。
我把威士忌一点一点,洒在他们身上。
酒香飘满一室。
慕白迷茫地睁眼,突然看到我,眼睛骤然睁大,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对他露出此生自认最美的笑容,不知在黑暗中,他能不能看到。
但愿他能,这样下辈子,他还是会记得我。
哪怕是带着恨意,记得就好。
打火机「咔哒」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响亮,慕白身边的姑娘也迷迷糊糊醒来。
看到我,她张了张嘴,陡然发出尖叫,划破了夜空。
慕白也终于反应过来,大叫着跳起来。
可晚了。
我带了好几个打火机,点亮一个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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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再点亮一个扔上去,边扔边退。
点点微光,像是我幼年无数次考不好被赶出家反省时,在天上陪我的星星,十分亲切。
「本来我可以是最后的赢家,可是因为你,全员皆输。」我在火光里看着慕白挣扎、嚎叫、打滚,轻声说着。
眼里好像有生理盐水流出来,很快又被火光蒸腾掉。
我扔下最后一个打火机,走出慕白的家。
我被抓了,毫无疑问,死刑。
可我怀孕,被改判无期。
我妈一夜白发,来看我。
她隔着玻璃质问我,眼中是森森的恨意:「日子才刚好过一点,你就让我这么煎熬着,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们爷俩吗?!要是那贱人现在清醒了,她怎么看我笑话?」
我低头,断了最后一丝念想。
母爱这个东西,老天就没想给我。
我们母女没有缘分。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手。
那是慕白在我身上唯一喜欢过的部位,也是送他上黄泉的祸首。
我抬起手,问我妈:「这双手挺好看的吧?」
我妈愣了一下,咬牙切齿:「你身上,没一样东西好看,你就是个讨债鬼!」
我心里有根弦,早已不堪重负,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断了。
我盯着我妈,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你知道小雪为什么好看吗?是因为她妈妈好看。你知道林逸为什么聪明吗?是因为他妈妈是高才生。你知道张晨为什么得宠吗?是因为你老公喜欢他妈!」
我看着我妈眼里那一丝不知所措,恶意的快感涌遍全身:「我丑,是因为你丑。我笨,是因为你笨。我留不住我爸,是因为你不招男人喜欢。」
「你胡说!」我妈站了起来。
我笑着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抬眼皮看她,子弹从我嘴里,透过话筒,在她心里炸开,这快感,此生独此一次。
「你恨的真的是我吗?你恨的是你自己吧?又丑又笨平平无奇留不住男人的自己吧?」
「你羡慕的是别人家的孩子吗?你羡慕的是人家的妈吧?你是想让我上进吗?你是想改变你的一无是处吧?」
我敲敲玻璃,嘴不受控制地咧到最大。
我想我此刻一定像戴了个小丑面具。
「你, 一无是处, 所以我,一无是处。你恨的, 应该是你自己。」我一字一句, 慢慢把子弹打到她心脏正中间。
我妈「嗵」地甩掉话筒,连连后退, 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最后呜咽了一声,捂着脸跑了。
我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不久以后, 我将在地底的地狱燃烧。
我亲爱的妈妈, 您就留在地上的地狱里煎熬吧。
我恨您。
我也爱您。
除了爱您,我不知道还能爱谁了。
慕白都死了。
哦,对, 我还有孩子。
我珍而重之地抚摸着肚子站了起来。
我妈这么恨我, 不会管这个孩子的, 慕白的家人也不会。
管教说了,现在福利院管理正规, 孩子有正常的成长环境。
这个孩子, 会带着我全部的爱出生。
我希望是个女儿,可以正常长大的女儿。
没有妈妈,没有爸爸, 也就没有失望。
我的灵魂, 会在地底受烈火焚烧,永世不再超生,为她赎罪, 为她祈祷。
两个月后,我的孩子出生了。
此生唯一一次如我所愿的事,就是我生的真是个女儿。不管之前老天爷怎么拿我寻开心, 此刻, 我感激老天爷。
孩子张着嘴发出细嫩的哭声, 牵动我全部心绪。
她吃了我的奶,就被抱走了。
我在牵肠挂肚的思念中, 我妈来看我了。
我一见到她, 心凉到谷底。
我妈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我女儿为什么在你这里?!」我疯狂地拍打着玻璃质问她。
「除了我谁还要她?」我妈冷冷地看着我, 情势逆转,这一次,她占上风。
她低头端详着我女儿:「比你小时候好看。」
「把我女儿送进福利院,我求你了!」我不寒而栗。
她的眼神, 我太熟悉。
我妈抬头看我, 皱起眉:「你是不是疯了!这是我外孙女!」
她下定决心:「这次我一定要把她教好了,让她出类拔萃。」
我从心里生出恐惧来。
我小小的女儿, 没有任何抵抗力,就那么躺在她怀里,静静地看着她。
「求你了, 妈!」我之前对她的打击, 此刻被她十倍还了回来。
我妈缓缓摇头。
我身子滑坐在地上,绝望如黑色的岩浆,呼啸着把我淹没。
我妈又说了什么, 我没听清。
我只记得最后一句话:「你爸又找了个小姑娘,怀上了。估计又是个毒虫。我得把我外孙女教好了,不能比他生的小杂种差……」备案号:YXX1R61ebXCOJn5k5HoPz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