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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谈二十夜:噩梦列车即将到站

怪谈二十夜:噩梦列车即将到站

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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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谈二十夜:噩梦列车即将到站》第 1 节 八十八佛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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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的水库干涸了,淤泥里露出几具白骨,和八十八尊造型奇特的石佛。

    奶奶劝村里人千万别动那石佛。

    结果白天刚碰过石佛的堂哥,晚上,就自己把自己砸死在了石佛前。

    大家应该还记得去年长江流域的旱情吧。

    我老家在安徽,当时旱情也波及了我们村子。

    村里有个挺大的水库,20 世纪 60 年代初建的,一夜之间也干涸缩成了一个小水洼。

    结果第二天,村里就到处传,说干涸的水库底下,露出东西了。

    先是说发现了几具死人骨头,后来说不光是有死人骨头,还发现了一堆石佛,在水库底下围成了两个大环,一环套着一环。

    而且看模样,得有些年头了。

    吃过早饭,我跟大伯家的堂哥也过去凑热闹。

    我们看到那些石佛,有的半截身子埋在淤泥里,有的则只露出个脑袋。

    听村里人说,那些石佛一共有八十八尊。

    堂哥还跑上去,跟村里人一起挖出来几尊。

    结果大家围上去看了看,发现这石佛的造型还挺奇特的。

    一般的佛像,手势要么是双手合十,要么是一手持拈花状。

    但这些石佛,却一手平放,一手手指指向下面,就像下面有什么。

    不过水库里挖出石佛,大家还是很激动。

    尤其是村长,他跟大家商量,说要不别上报了,就把石佛悄悄卖了,钱到时候在村子里分一分,也好弥补下旱情给大家造成的损失。

    这个提议,当然也获得了大家的支持。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就把这事儿说给奶奶听了。

    一开始,我只说是挖出来石佛,还没说是多少尊。

    结果奶奶听到「石佛」两个字的时候,眼神就闪烁出一丝焦虑。

    她先是声音颤颤巍巍地问我:「乐来,这石佛,是不是一共有八十八尊?」

    我还纳闷奶奶怎么知道的,于是点了点头。

    结果忽然,奶奶手里的碗,就「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了。

    她用比平时高出许多的声音说道:

    「快跟村里人说,那石佛,千万动不得啊。那是八十八面佛,那石佛底下,压着东西!」

    奶奶也没说底下是什么,只是让我爸赶紧去通知村里人,

    要把挖出来的石佛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千万别再碰了。

    但可想而知,一心想着把石佛卖掉的村里人,根本不会听。

    其实我也查了查奶奶口中说的八十八面佛是什么。

    结果看到,佛教里的确有个八十八佛的说法,是用来给众生做忏悔用的。

    据说一个人不管是犯下多么滔天的罪孽,只要对着八十八佛顶礼膜拜,至心忏悔,一切罪障就都能够消除。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会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我爸象征性地跟村里人说了下,心里也知道劝不动,就回家骗奶奶说,石佛已经安放回去了。

    奶奶听了,也没再多说什么。

    结果我没想到,那天晚上,村里居然真的出了事。

    而且出事的,还是我堂哥!

    他以一种相当邪门的方式,死在了深夜无人的水库里。

    那天晚上,大概是过了午夜,村里人几乎都已经睡了。

    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声惨叫,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地奔跑。

    等奔跑声进了村子,那惨叫就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大喊。

    「死人啦!死人啦!林贵生家死人啦!」

    林贵生,就是我大伯,

    我也被这嘈杂的声音惊醒,随后从床上坐起来,就听到我大伯在自家院子骂道:「胡老三,你瞎咧咧什么!」

    原来那叫声,是胡老三。

    他们家跟我大伯家之前因为分地的事,有过一段不愉快,后来跟我大伯,连同我们家,就都不太对付。

    随后,我听到我家屋里的门也被推开,应该是我爸起来了。

    我担心大伯一家,也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跟在我爸后面出了屋子。

    我大伯门前,已经围了一些人。

    有人打着手电,我大伯家院子里的灯也开着。

    就看到胡老三的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极其惨白,跟撞了鬼一样。

    他喘着气说道:「林贵生,你快去水库看看吧,你儿子在水库里自杀了!」

    什么?!

    听到胡老三这话,我也吃了一惊,我堂哥自杀了?怎么可能。

    我大伯听了这话,当然也不信,他说我堂哥在屋里好端端睡觉呢。

    但话音刚落,就看到我大娘神情慌张地跑出来,带着些许哭腔地说道:「贵生,天野,天野不见了。」

    「是啊,你们天野,我亲眼看见的,跟撞了邪一样啊,就在水库那边,把自己一下一下,生生撞死在那边的一尊石佛上了。」

    天野,就是我堂哥的名字。

    我大伯一听,彻底急了,转身就要了个手电,跟我大娘一起往水库里跑。

    余下的人也都紧紧跟了上去。

    今晚月明星稀,虽然还是夏天,但我却觉得没来由地有一点点冷。

    大家一路跑到水库那堆石佛那里,开始拿手电四处照。

    没一会儿,手电筒的光,就照到了我堂哥血肉模糊的一张脸。

    只那一下,我就觉得一股恐惧直冲天灵盖。

    那不仅仅是因为,死掉的是我亲近的堂哥,更因为他死掉的姿势,无比诡异。

    他上半身趴在地上,双腿却还跪着,那张脸的额头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砸过,已经微微凹了下去,而一只眼珠子却夸张地凸出来。

    可他的嘴角,却似乎还带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围观的人,已经有人惊叫了起来。

    而我大娘更是直接瘫软在地上,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了过去。

    「怎么回事!胡老三,是不是你杀了我儿子!他这明明是被人砸死的!」

    我大伯一把揪过胡老三,大声斥骂道。

    「我没有!我没有!真是你儿子自己把自己砸死的!」

    说着,胡老三就哆哆嗦嗦地说起他今晚的经历。

    他说他今晚本来想到水库边,自己偷几尊石佛,好回头去卖,

    结果来到水库边,就听到水库里面传来「咚咚」的撞击声。

    等他拿着手电走近照过去,就看到我堂哥一个人,跪在一尊石佛前,拿脑袋拼命地往石佛上撞自己的头。

    他喊了一声我堂哥的名字,就见到我堂哥慢慢转过头,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

    更吓人的是,我堂哥居然还冲着他笑了一下。

    这下子可把胡老三吓坏了,他以为我堂哥是发什么魔怔了,还傻乎乎地劝我堂哥别犯傻。

    结果我堂哥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又把头扭了回去。

    接着忽然身子使劲往后一仰,然后猛地把自己的脑袋狠狠砸在了那尊石佛上。

    胡老三说,他看到我堂哥那一下,眼珠子都被直接砸出来一点,吓得当场就呆愣在原地。

    直到他看到我堂哥身子慢慢滑到地上,才缓过神,然后一路喊叫着回到了村里。

    可我大伯根本不信,他非说一定是我堂哥撞见胡老三偷石佛,被杀人灭口。

    胡老三也急了,他说这石佛是什么宝贝不成?用得着杀人灭口吗?

    「自己家娃晚上没拴好,怎么还赖起别人?」

    胡老三嘴巴也不干净,眼瞅着我大伯就要跟他在水库里扭打起来。

    我克制着恐惧,从人群里走出来,走到大伯面前,哆哆嗦嗦地说道:

    「别,别打了,大伯,奶奶不是说了吗?这是,这是八十八面佛,下面有东西,动不得!」

    我这么一说,人群中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石佛真有问题?」

    「我说这石佛,白天看就透着股邪劲儿。」

    「是啊,天野白天挖这石佛挖得最起劲儿了。」

    「完了,这石佛,我白天也动过啊,我会不会出事?」

    「我好像也听老人家说,这水库底下,好像原来是片坟地……」

    村长和我爸也急急忙忙走到大伯和胡老三中间。

    我爸宽慰大伯,让他先顾好晕倒了的大娘。

    村长则指挥几个胆大的人去收拾堂哥的尸体,然后商量着,要不要赶紧趁夜把白天挖出来的石佛放回去。

    结果,村里没几个人再敢上前搬石佛了。

    最后,还是我爸跟村长两个人带头,才有几个小伙子大着胆子跟了上去。

    大娘此时悠悠醒过来,又一次看着堂哥的尸体,开始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我爸走过来,让我先回家,自己跟村长他们留在这里,商量商量石佛的事情。

    「别吵醒你奶奶。」我爸叮嘱道。

    我点点头,其实我现在一点困意也没有了,但待在这里,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踏着已经有些干涸的淤泥,和其他人一起走上岸,我回望了一眼水库里的村长和我爸。

    他们依旧站在石佛前,黑色的身影似乎一动也未动,仿

    ()

    佛也凝固成了一尊尊黑色的石佛。

    一种比先前更大的恐惧,此刻终于缓慢爬上了我的心头。

    我毕竟是个大学生,实在无法想象,这么离奇而恐怖的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

    堂哥真的像胡老三说的那样,活生生把自己撞死在石佛上吗?

    那个石佛底下,又到底埋着什么?

    堂哥,会是唯一的受害者吗?

    大概早上七点左右,我正迷迷糊糊做着些现在已经记不起来的梦,就听到外面有人在使劲拍门,声音听起来很急。

    听到敲门声,我几乎是一个激灵地从床上爬起来。

    我第一个念头是,我爸昨晚回来了吗?

    幸好我才走到门边,就看到我爸从堂屋里也走了出来。

    他进到院子里,把门打开,外面传来村长焦急的声音:「福生?你哥和你嫂子呢?」

    我爸说:「没在家吗?昨晚我记得我送他们回去了?是不是去村口土地庙看天野了?。」

    堂哥的遗体,昨晚就据说被拉到了村口土地庙那边。

    村长说道:「没呢,这就准备联系殡仪馆来拉天野,但你哥家里没人,村里也没瞅见他两口子。」

    我爸又问:「是不是去水库那边了?」

    村长说:「也没呢,我去水库边上远远看了一眼,那儿也没人。」

    我爸说:「走,我跟你一起出去找找。」

    大伯和大娘不见了?

    我刚要跟上去一起,就看见我奶奶,忽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奶奶叫住我爸,「福生,你大哥一家,是不是出事了。」

    我爸听到这,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奶奶又问了一遍,我爸眼神闪烁着,把头低了下去,不敢抬眼看奶奶。

    村长心领神会,连忙说道:「老嫂子,贵生不知道去哪里了,没事的,我跟福生这就去找找。」

    奶奶嘴巴动了动,眼睛开始有些泛红,她说道:「别蒙我了,带上我,咱们去水库!」

    村长说:「水库去了,贵生不在那里。」

    奶奶忽然语气坚定地说道:「就去水库!」

    奶奶的样子,就像是已经知道大伯肯定就在水库,而且,是已经出事了。

    村长看了一眼我爸,我爸也看了一眼我奶奶,我奶奶不搭理他们,自顾自往前走。

    于是村长,我爸和我,也连忙跟上。

    一路上,大家都不说话。

    中途又遇到两三个村里人,听说我大伯大娘也不见了,便也一起跟着过去。

    走到水库,我们看到已经开始干涸的滩地上,依旧只有那两圈石佛。

    但等我们走进却发现,被两圈石佛围起来的那块空地,居然有着明显翻动过的痕迹。

    就像是刚被犁过的地那样。

    「福生啊,你大哥,你大哥,就在那下面。」

    奶奶走到石佛跟前,忽然指着那片空地,忍不住开始哭了起来。

    「妈,你胡说什么啊。」我爸去扶住奶奶,可奶奶依旧一个劲儿地哭着。

    村长小声嘀咕:「这昨天晚上,应该不记得地被动过吧。」

    然后,他就带着我们几个人上去,准备动手往下挖。

    我心里焦急,跟其他人一起走过两圈石佛,来到空地上。

    因为也没带铁锨之类的,就开始徒手挖起那些被翻动过的土。

    挖着挖着,土里面居然露出了一角衬衣。

    我后背忍不住一阵发凉。

    因为大伯昨晚穿的衣服,好像就是一件这种颜色的衬衣。

    几乎是我挖到衬衣没几秒钟,旁边又有一个人忽然大叫着:「头发!有头发!」

    我望过去,只见几撮略微有些灰白的头发,从土里露了出来。

    那,那难道是我大娘的?

    他们,真的在这下面?

    是谁杀了他们?又是谁把他们埋在了这里?

    我只觉得沾满泥土的手,开始不自觉抖动起来。

    我望了一眼我爸,我爸也满脸的悲怆。

    「贵生啊!贵生啊!」

    奶奶已经大喊着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报警!赶紧报警!」

    村长急得直跺脚。

    但此时半跪在地上的奶奶,却忽然一把抓住村长的裤脚,满脸焦急地说道:「不能报警啊,千万不能报警啊!」

    村里又过来一些人,在大家的帮助下,大伯大娘的遗体终于被挖了出来。

    连同一起被挖出来的,还有两把铁锨。

    看样子,好像是我大伯大娘昨晚想自己把这底下的东西挖出来。

    而他们诡异的姿势,又一次让村民们吓了一跳。

    因为大伯大娘已经僵硬的尸体,全部都是呈跪倒磕头状,和堂哥的姿势像极了。

    他们就像是,在向周围这圈石佛忏悔跪拜一样。

    村长和我爸还在不停安慰奶奶,但奶奶说,之所以不能报警,是因为警察来了,多半会连同石佛一起带走。

    可这石佛不能动,甚至一厘米都不能动!

    这是八十八佛阵,是一种茅山的法阵。

    而那些佛像独特的造型,是一种佛教手印,名叫降魔印。

    一旦石佛被挪开,底下的东西就压不住了,整个村子都要跟着完蛋。

    有些昨天参与搬动过石佛的村民,听到这话,吓得面色惨白,生怕跟我大伯家一样。

    村长也急了,忙问我奶奶,这下子到底该怎么办。

    奶奶这时也知道,堂哥已经死了。

    她坐在地上抹了抹眼泪,然后扭过头对我爸说:「福生,你哥一定是昨晚跟着你嫂子,又来这里了。他们想把底下的东西挖出来,给天野报仇,结果才遭了毒手。

    「你抓紧去隔壁五原县,找一个叫崔名章的算命先生,我年轻时候认识他,那是个有两下子的茅山道士。

    「你把他找来,兴许,能借着这石佛,再把底下的东西重新镇住。」

    村长又连忙问道:「老嫂子,这村子说实话,以前就是你们林家的。咱们这些村民,都是土改后才搬过来的,你应该知道,这底下到底埋着什么啊。」

    奶奶听了,却沉默不语,只是脸上带着悲伤的表情,一直望着大伯和大娘的遗体。

    我想过去把奶奶扶起来,奶奶却摆摆手,只是转头对我爸说:「福生,赶紧去吧。」

    我爸点点头,村长见问不出来,便也对我爸说,事不宜迟,赶紧再叫上几个人,跟你一起去吧。

    我爸几个人便连早饭都没吃,就急匆匆开车往五原县去了。

    奶奶则一直坐在河滩上,直到人们把大伯和大娘的尸体收敛起来,才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让我搀扶着她回家。

    原本十多分钟就能走完的路,我们走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一路上,我想问问奶奶,那下面究竟是什么,可看到奶奶憔悴疲倦的样子,却又感到问不出口。

    回到家,我妈简单做了点粥,但奶奶只是喝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这天余下的两顿,也都是简单对付了一点。

    我们家以前的事情,我之前多少听我爸,听我奶奶讲过。

    我们林家,以前是这个村子里的大户,清朝时候还出过三个举人,一个进士。

    现在村委会那个三进的小院,就是以前我们林家的内宅,村里人以前管那里也叫进士第。

    但民国那会儿,我们林家就没落了,到建国那会儿,我们家族好像就没剩几个人了。

    再经过几轮运动,林家的男丁到现在,就剩我爸和我大伯这两支了。

    我奶奶是建国前,就作为童养媳嫁到了林家来的,她经历过林家最后的大家族时期。

    所以底下那东西,如果真的是之前埋下去的,奶奶确实有可能知道。

    可她为什么不愿意说呢?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我爸他们终于回来了。

    我起来跟他们开门,却看到院子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挂了一把木剑。

    那把木剑,看起来也颇有些年头了。

    我打开门,看到跟着我爸一起进来的,是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

    他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一件宽领衬衫,脚蹬一双皮鞋,背上还背着一个登山包。

    这……

    我看到进来这人的模样,有些诧异。

    因为说他是干哪行的都像,偏偏就是不像一个道士。

    这时,奶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看到那个老头,脚步也快了许多,一连叫了好几声「崔道长」,

    叫得那个老头开始嘿嘿傻乐。

    那个叫崔名章的茅山道士,还真就是他?

    我们把崔道士迎进屋子,没一会儿,村长也来了。

    大家围着崔名章,焦急地问,那个佛阵还能重新布下去吗?

    崔名章喝了半碗茶,先坐在椅子上,扯了一会儿那个八十八佛阵的来历,什么佛道相融,什么往生极乐的。

    看大家听得没什么耐心,他才慢悠悠地说道:「老道算过,石佛被搬出来还未满三日,而且很快就被放回原来位置了。再开次坛,还是可以重新把法阵重

    ()

    新做起来的。」

    大家一听,原本紧绷的神情,终于都舒缓了开来。

    我爸忙问,大概什么时候开坛?

    崔名章闭上眼,又慢悠悠地用手指捋了捋,说道:「午时,太阳最毒的时候。」

    就这样,我们一直等到晌午头,便陪着崔名章一起来到水库的石佛边上。

    村里很多人听说那个道士终于来了,都跑到水库边围观。

    只见崔名章在石佛前摆了一张从小学借来的课桌,摆上香蜡纸,香花,香茶,水果,美酒等供品,以及一盏七星灯,一面铜镜。

    他换上一身道袍,先是点燃七星灯,然后手持宝剑,拎起一只公鸡,划开它的鸡冠,将血在手指上抹了抹,随后就用鸡血在铜镜上写下一些符咒一样的东西。

    接着不断把蜡纸点着后往天上扔,手中挥动宝剑,嘴里不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供桌前的石佛居然好像地震了一样,微微动了起来。

    人群里则发出啧啧称奇的呼声,纷纷感慨这崔道士果真是有两下子!

    而那边,崔名章的动作幅度则越来越大,他脸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多,不知道是热得,还是这套法事,本就格外消耗体力。

    但没一会儿,他忽然渐渐不动了。

    他的眼神,开始望向其中一尊石佛。

    只见那尊石佛,摇晃得比周围的石佛都要厉害。

    崔名章看着那尊石佛,喉头开始往下吞咽口水,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那尊石佛居然直接从佛头处炸开了。

    我和围观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而崔名章则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不停擦着头上的汗。

    怎么回事?

    是法阵不起作用吗?

    我爸见状,已经直接冲了过去。

    他先是扶起崔名章,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崔名章浑身不停地向外冒汗,他指着那尊炸开的石佛,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这,这石佛,被人调换过。」

    崔名章这话一出,周围围观的村民们也立刻炸了锅。

    我奶奶在旁边,此刻也面色铁青,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谁干的!」

    「哪个乌龟王八蛋想害死我们全村的人啊!」

    大家义愤填膺地骂着,这时,有人大喊道:「胡老三!是胡老三换的石佛!」

    喊话的人是胡老三的邻居。

    大家纷纷在人群里寻找着胡老三的踪迹,有人已经将他一把拎了出来。

    村长冲过去,揪住胡老三,愤愤地质问道:「胡老三,是不是你干的?」

    胡老三一开始还矢口否认,但他的邻居却坚称,说昨天傍晚的时候,看到有辆车到他家,搬下来过两尊石佛。

    胡老三这才承认,就是他昨天换的。

    他发现石佛那天,就悄悄联系好了卖家。

    昨天卖家特意做了尊赝品给他送过来,让他狸猫换太子。

    而被换掉的真石佛,已经被拿去城里卖了。

    大家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胡老三居然还能干出这种事。

    大家冲上去就要揍他,结果胡老三反倒忽然趾高气扬地喊道:「乡亲们!你们不会有事的,因为那底下的东西,是专门奔着林家来的!是他们祖上缺大德,给子孙埋下了祸根,咱们没做亏心事,不用怕鬼敲门。」

    听他们这么一喊,我也愣住了。

    那底下的东西,居然怎么是奔着我们林家来的?

    「你们想想,那天动了石佛的有不少人啊,可怎么就他们林家天野出了事?」

    「你闭嘴!」奶奶听到这里,忽然指着胡老三大声呵斥道。

    我爸也一边大吼着:「你个乌龟王八蛋,敢咒我们!」一边冲上去对着胡老三就是两巴掌。

    「林家奶奶,我们胡家祖上给你们林家当过用人。你们家那点事,你不愿意跟村里人说,我可是一清二楚。」

    胡老三被扇了两巴掌,依旧昂着头,毫无愧疚之情。

    我奶奶走到胡老三面前,气得脸色涨红:「就算那底下的东西,是专门奔着我们林家来的,你也不能把真石佛卖了,换个假石佛来啊,你这不是存心害死我们嘛。」

    胡老三仰着头,梗着脖子说道:「老子他娘的都要穷死了,管得了别人那么多!」

    我爸冲上去又要揍他,但被周围人狠狠拦住。

    他们先前还想着要一起揍胡老三,这会儿却转过头看向我奶奶,七嘴八舌地问着我奶奶,那底下到底是什么。

    而胡老三继续说道:「你们明知道底下那东西是奔着你们来的,还诓骗村里人跟着你们一起担惊受怕,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

    我虽然对石佛底下究竟埋着什么,一无所知。

    可胡老三眼下的行为,却已经完全把我激怒了。

    哪怕那东西是针对我们林家的。

    可他怎么能这么无耻,为了一己私利,就要把我们全家人害死。

    我在地下捡起一块石头,狠狠攥在手里。

    我想用这块石头,朝着胡老三的脑袋砸下去。

    但这时,奶奶却忽然跪下来了。

    她冲着胡老三,眼泪扑通扑通往下掉:

    「胡老三,你行行好,告诉我们,那石佛到底被卖到哪里了。」

    奶奶这么一跪,别说是我,就连周围的人也都愣住了。

    一个老人,居然朝着一个晚辈下跪。

    我真觉得浑身气血开始往脑子里冲,如果我有一把刀,我一定现在就捅死这王八蛋。

    我抓着石头,就要往胡老三头上砸,却被村长在身后一把抱住。

    「乐来,快先把你奶奶扶起来!」村长喊道。

    我望了一眼奶奶瘦弱的身板,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

    我一边喊着「奶奶」,一边跟村长一起把奶奶从地上扶起来。

    村长则转头指着胡老三大骂道:「胡老三啊胡老三,你真的太不是个东西了,做这种造孽的事情,你就不怕你儿子跟着遭报应吗!」

    而胡老三被我奶奶这一跪,也吓到了,

    我听到他怔怔地说道:「林家奶奶,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家娃,他不像乐来那么有出息,是大学生,在村里娶不到媳妇,我得,给他弄点钱娶媳妇啊。」

    但就在这时,忽然,身后的那些石佛传来更大的响动。

    只听「砰」「砰」「砰」数声,更多的石佛,从头部的位置裂开了。

    明明是晌午头,但一股明显的湿冷,却忽然从干涸的河床,顺着脚心蔓延上全身。

    方才被人们忽视的崔名章,忽然带着哭腔喊道:「完了,这下全完了!」

    而奶奶则朝崔名章的方向望了一眼,抬头「啊」地喊了一声,接着,便昏了过去。

    奶奶被我们抬回了家,放在床上,半晌才醒过来。

    我妈给奶奶端来一碗热汤,奶奶喝下去一小半,脸上气色才算恢复了一些。

    这时,我爸终于忍不住问道:

    「妈,害死大哥一家的,到底是什么?那东西跟我们林家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奶奶望了一眼我爸,然后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好大一会儿,奶奶才开口,缓缓地说道:「那底下,埋着咱们林家以前的一个媳妇。

    「我之前不说,是怕村里人知道那东西只冲着我们林家来,会起私心,想把石佛卖掉。

    「现在这么看,我这担心终究还是应验了。」

    我听到这,忙问道:「奶奶,那个媳妇,跟我们又是什么瓜葛。」

    奶奶看了一眼我,目光又转到了一旁坐着的崔名章身上。

    然后,悠悠地叹了口气。

    崔名章似乎心领神会地说道:「这个陈年老皇历的事情,贫道也略知一二,你奶奶有些累了,不妨就让我来说吧。」

    崔名章说,那还是民国三十年左右的事情。

    当时有个姓莫的姑娘,家里据说是北方开镖局的,因为家境衰落,被卖到了这里。

    嫁过来的时候,应该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林家当时是大族,开枝散叶,亲戚也多。

    我曾爷爷家是当时林家的长房。

    娶了这个莫姑娘的,是林家一个旁支亲戚,论辈分,算是我曾爷爷的一个小叔子。

    那个小叔子自己抽鸦片,是个瘾君子,家业已经被败得没剩多少了,

    还是林家族里出钱给他娶的这个老婆,就为了不让他绝后。

    莫姑娘被卖进来,自己丈夫是个只会抽大烟的瘾君子也就算了,偏偏她婆婆对她还不好。

    至于怎么个不好法,现在也说不清太多细节了,

    只说将近一年的时间,村里天天都能听到这小媳妇在家里挨打挨骂的声音。

    那时的乡下,对于新进门的媳妇,婆婆们都是要先百般折磨,直到把她们变成毫无人格的奴隶为止。

    熬得住的,等自己变成婆婆,就变本加厉地再去折磨自己的儿媳妇。

    熬不住的,跑

    ()

    去跳井吞鸦片膏自杀的,比比皆是。

    但这个莫姑娘,到底是镖局人家出来的,性子烈。

    她当时,做了一件现在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居然一天晚上摸黑,把自己婆婆和丈夫,统统拿刀杀了,还想连夜就逃出村子。

    结果还是给村里人撞见了,给捉回了村里。

    她做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当然得受惩罚。

    那会儿战乱,也没有什么正经办案了,就是执行族规家法。

    所以就在我曾爷爷的父亲,我曾祖爷爷的主持下,这个姑娘被绑在旗杆子上,架上柴火,活活烧死了。

    但谁能想到,这事情还没结束。

    莫姑娘头七那天,居然化成了厉煞,回到村里,一连杀死了林家十几口人。

    这其中就包括我曾祖爷爷。

    我曾爷爷侥幸逃命,第二天立马找来当时一个很厉害的道士,用这八十八尊佛,把她的骨灰连带魂魄,永远镇在了下面。

    这个道士,就是崔名章的祖师爷。

    按说只要镇满九十九年,这个女鬼就能在八十八佛的指引下,往生极乐。

    但在这期间,石佛绝对不能移动。

    后面也是碰巧,因为修了水库,把这一带彻底淹没了。

    原本想着再过几年,就等满九十九年了,那女鬼也该彻底往生极乐了。

    可没想到一场大旱,还是让这些石佛重见天日。

    现在又因为一尊假佛,导致八十八佛阵彻底破了。

    这个女鬼或许今晚就会过来,再找我们林家人复仇。

    她被镇了这么久,戾气绝非一般的煞鬼可以匹敌,兴许甚至已经变成了四方鬼灵都要听命于她的罗刹了。

    说到这里,崔名章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

    「这种道行的厉鬼,哪怕是把我祖师爷请来,也不一定有办法对付了。她倘若一门心思要复仇,今晚,根本拦不住她。」

    崔名章话音刚落,奶奶和妈妈,几乎是同时开始流眼泪。

    而我则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我要死了吗?

    我爸,我妈,奶奶,我们全家今晚,都要死了吗?

    我看着妈妈,看着爸爸,看着奶奶,再看向崔道士。

    此刻,这个本该唯一有希望能救我们一家的人,脸上也写满了苦涩。

    我爸坐在门口抽了一会儿烟,忽然站起来,就要往厨房去冲。

    他大吼着自己家活不成,也要带上胡老三一起死。

    奶奶却大喊着,让我和崔名章一起把我爸抱住。

    我爸被拦下后,捂住头,蹲在地上,也开始嗷嗷大哭。

    一眨眼,全家一个个就像是末日来临前的崩溃样子。

    我看着一句话不说的崔名章,依旧不死心地问道:「崔道长,真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崔名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背着手走出屋子,并示意我也跟上去。

    我连忙跟了上去。

    只见崔名章站在院子里搓了搓手,表情为难地说道:「要说一点办法没有,倒也不是。」

    看到崔名章这样子,我都忍不住要给他跪下,求他救救我们全家。

    他又叹了口气,说道:「你过来。」

    然后他拎起他的登山包,走进院子的偏房里,等我也进去后,便悄悄把门掩上。

    他挠了挠头,又接连叹着气,似乎内心也在做着什么挣扎。

    最后,他一咬牙,打开他的背包,在里面掏了掏,居然掏出一包泥巴。

    我刚要问他这是干吗,他就把泥巴放在地上,让我踩一脚,而且必须要用左脚踩。

    我依言在泥巴上踩了一脚。

    随后,崔名章又掏出一张红纸,问了我的生辰八字后,用笔在红纸上写好,然后将地上的泥巴捏成一个小人,将写有我生辰八字的红纸塞到了小泥人的身体里。

    最后,他捏好小泥人的嘴巴鼻子耳朵,让我伸出手指,用缝衣针在我食指上扎了一下,挤出两滴血,分别滴在了泥人眼睛的位置。

    做好这一切,他叹了口气,说道:「乐来啊,你待会儿,再把你爸妈也叫进来,连同你奶奶,我会做四个这样的泥人。今晚天黑前,你想个办法,把这四个小泥人,悄悄埋进胡老三家的院子里吧。」

    「这……这是要干吗?」我惊讶地问道。

    崔名章说:「那女鬼,今晚怕是就要亲自来复仇了。她不杀光你们林家人,是不会罢休的。现如今,只好用这法子骗骗那女鬼。

    「我打听过,胡老三家现在也是四口人。这事儿原本就是胡老三对不起你们,偷石佛在先。所以我想来想去,要救你们,那就只能让胡老三家替你们死了。

    「这本不是修道之人该用的法子,可我毕竟也和你家有些渊源,实在不忍心就这么看你们林家被灭门。」

    啊?

    虽然我心头同样充斥着对胡老三的恨意,

    可一想到,要让胡老三一家给我们当替死鬼,我又觉得,这和让我杀人有什么区别呢?

    我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变得五味杂陈。

    这时,我爸也推门走了进来。

    他听了崔名章的法子后,一跺脚,说道:「做,是他胡老三先不仁,别怪咱们家不义!」

    他看到我有些犹豫的样子,气得抓住我的衣服,说道:「你是不是傻了?你忘了胡老三家之前怎么对你大伯,你忘了他今天是怎么骂我们家的了?」

    想到胡老三今天白天里那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我的气顿时也又上来了。

    对,他家不死,我们家就得死。

    本来也是因为他胡老三贪图小利,害得法阵被破了,凭什么让我们林家搭上性命?

    该死的,也应该是他们!

    10

    我终于点头应承下来,见我答应,我爸也笑了笑。

    唯独崔道长,脸上看不出悲喜。

    胡老三家和我大伯家挨着,我爸把大伯家的钥匙给我,告诉我,让我等到他们家吃晚饭的时候,从大伯家的后院墙翻过去,翻到他们家后院。

    崔名章则叮嘱我说,一定要把四个泥人,埋在他们家睡觉的屋子外侧的墙角下面。

    如果埋不了,看看有没有干草之类的,藏在那里也行。

    说着,他便去做爸妈和奶奶的泥人。

    四个泥人都捏好后,崔名章又用火烤好,再用白布包好交给我。

    农村人一般五点半左右就吃晚饭,那会儿天还没黑。

    我拿着白布,悄悄来到大伯家,扒在大伯家的后院墙上,朝胡老三家望了望,看到他们已经在屋里开始吃饭了,于是便翻了过去。

    胡老三家的后院不大,我弓着身子,看到那应该是卧房外墙的位置,正靠着一堆农具和柴火。

    把泥人藏在这下面一晚上,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于是我蹑手蹑脚走过去,刚准备把四个泥人藏进去,就听到屋里,传来胡老三妈妈的声音。

    她正在大声数落胡老三。

    「老胡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东西啊!当初你跟贵生为了点地的事情闹,我就觉得你是个白眼狼!谁能想到你这会儿还瞒着我干出这种事来!

    「我把林家以前的事情告诉你,是教你去干这种下作事的吗? 如果林家因为你出了事,你让我,你让你儿子,今后在村子里怎么抬头!

    「要是林家今晚真出了事,我明天,就吊死在林家门口,替你赎罪!」

    随后,我听到胡老三的儿子,也开始跟着数落他爸。

    胡老三开始还犟几句,说他那不都是为了给自己儿子攒结婚钱,但后面也不说话了,任他们责骂。

    听到这里,我原本还一肚子的气,居然慢慢消了一大半。

    我想到小时候,胡奶奶其实对我也很好。

    我想到胡老三的儿子,和我曾经还是同班同学,我们那会儿关系也不算差。

    难道要因为胡老三一个人,我就要让他们全家替我们去死吗?

    胡老三偷石佛的时候,兴许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

    可我现在,可是冲着让胡老三一家去死而来的啊。

    我和杀人犯,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些,无论如何,那泥人我都放不下了。

    我就这么缩在墙角,犹豫不决,内心两个小人不断在打架。

    眼瞅着天就要彻底黑了,我终于还是一咬牙,决定算了。

    让胡老三一家替我们去死,这种事我无论如何都做不了。

    要是做了,我怕是下半辈子良心也会一直不安。

    这么想着,我拿起泥人,又悄悄爬回了大伯家的后院。

    然后,我将这包泥人,随手扔到了大伯家的院子里。

    而就在我准备离开大伯家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身后的屋子,好像亮起了灯。

    是我爸到大伯家了吗?

    我要怎么跟我爸解释呢?

    正想着,我回过头。

    却看到大伯家屋子的窗户里,竟露出三个身影。

    昏黄的灯光,照出了已经死掉的大伯一家。

    我大伯,

    ()

    我大娘,还有我堂哥,就站在窗户前,冲着我微笑着挥手。

    那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11

    我几乎是吓得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

    一进屋,崔名章就在大门上贴满了黄色符咒。

    我爸过来焦急地问道:「泥人放好了吗?」

    我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爸看着我,脸色紧张地问道:「你,你没放?」

    我咬着嘴,点了点头。

    我爸「哎呀」叫了一声,指着我,腿不停发抖。

    「乐来啊乐来,胡老三一家人的命是命,你奶奶,你妈,我,我们这都活该去死是吗?」

    我被这么一说,哑口无言。

    是啊,胡老三一家人的命是命,

    这下,奶奶,爸妈,却又要因为我的一时念头而赔上性命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乐来,你把泥人放哪里去了?我现在去拿!」

    我爸急着说道。

    「我……放大伯家院子里了。」

    我爸说着,就要往外走。

    「乐来这孩子,就是太心善,但或许这就是命数吧。」崔名章叹道。

    我爸急着说道:「不行,说什么我也不能让我们老林家今晚就死绝。」

    崔名章说道:「福生,月亮已经出来了,别出去了。我和你奶奶有缘。今晚我会守在这里,无论如何也会保着你们全家。」

    「崔道长大老远来救我们,要是因为你这晚上的一念之差赔上性命,乐来啊乐来,你这会儿又良心过得去吗?」

    我爸痛骂我。

    崔名章叹道:「别说这孩子了。自古善心总有好报,或许因为乐来今晚的举动,能为你们家挡过一劫也不一定。」

    我爸气得说道:「能挡住什么!崔道长,你开门,我这就去我哥院子里拿泥人!」

    崔名章抬头望了望,忽然轻声说道:「福生,等等,我怎么觉得外面有点不对劲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才注意到,外面居然变得一片死寂。

    要知道,这会儿也就才六七点,有些人吃了饭,还会出来串门溜达。

    但现在,就是一下子,门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连狗叫声都没有了。

    我们三个人站在门口,紧张地屏住呼吸。

    这时就听到,好像从大伯家的位置,慢慢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格外沉重,仿佛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的样子。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而崔名章则拔出宝剑,将我们拦在身后。

    不一会儿,我们听到那个脚步声停在了我们家门口。

    然后,「砰」「砰」「砰」「砰」。

    门外传来了缓慢的四下敲门声。

    「四下,是鬼叩门。」崔名章说道。

    「是那个女鬼来了吗?」我几乎下意识地问道。

    「那种凶神恶煞,害人之前应该不会叩门的」崔名章回答道。

    「谁,外面是谁?」我爸这时也声音颤抖地问道。

    「二弟,是我,贵生。」

    这时,门外忽然出来嘶哑的声音,听得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大伯?门外站着的是死掉的大伯!

    「大哥,你已经死了,你难道要帮那个女鬼一起来害我们不成?」

    我爸恐惧地说道。

    「我来,只为,帮你。」

    门外,大伯的声音悠悠传来。

    「大哥,你说要帮我,怎么个帮法?」

    「明日,自己,看罢。」

    门外的声音说着,似乎将什么东西放在了门口。

    听声音,竟然好像是个碗。

    接着,我听到死去的大伯放下碗,脚步声又一点点远去。

    这期间,我们三个人真的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好一会儿,我们才刚互相看了一眼。

    「道长,我,我要不要现在打开门看看。」我爸问。

    「别开,你大哥都说了,明天再看,那我们就明天再看。」

    崔名章说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问道。

    崔名章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先布阵,倒要看看,那女鬼到底有多大能耐!」

    只见他掏出背包,拿出各种法器,开始在院子里忙活。

    只见他先是点上七星灯,又让我爸拿来四根绳子,绑在木桩上围起来绕在他四周。

    绳子上挂满符纸,崔道长盘腿坐下,面前又摆放上一碗清水,四周撒上稻米。

    弄好这一切,他叮嘱我们先回屋里睡吧。

    「道长,这,这样就好了吗?」

    我爸问道。

    崔名章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晚之后,再看吧。」

    我们忐忑着回到屋里,看着崔名章一个人盘腿坐在院子里打坐。

    但性命攸关的晚上,怎么可能又睡得着。

    于是没一会儿,我又跟我爸相继走到院子里,一起坐在崔道长身后。

    这会是我们一家的最后一晚吗?

    崔道长能打得过那个女鬼吗?

    那个女鬼,又会怎么杀死我们呢?

    不知道为什么,真到了知道自己要死的那一刻,恐惧反倒少了。

    我只想着到时候,该怎么保护好屋里的妈和奶奶。

    我想,我爸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

    随着地上的烟头越来越多,天却慢慢亮了起来。

    我瞪着沉重的眼皮,看到崔道长面前的七星灯,也烧光到只剩最后一点蜡。

    漫长的夜就要熬过去了,可那个女鬼呢?怎么还没来?

    终于,等到鸡叫破晓,天好像彻底亮了。

    我看到崔道长晃晃悠悠,从地上爬了起来。

    「道长,难道那女鬼不来了吗?」我带着一夜的倦意问道。

    「不知道,我也觉得奇怪,先把门打开,看看贵生留下了什么吧。」崔道长揉了揉胳膊说道。

    我爸踩过一地的烟头,连忙去开门。

    门打开,只见门口摆着一个碗,碗里装着许多泥土和杂草。

    而碗旁边,还有一个泥人。

    一个崔名章前一天亲自捏的泥人。

    看模样,那个泥人,分明是我。

    12

    崔名章拿起碗和泥人,端详了一会儿。

    我爸问道:「道长,这,我大哥是什么意思?」

    崔名章将泥人交给我,然后一只手在碗里掏了掏,发现里面除了泥土,也就是些叶子和植物根茎。

    叶子,根茎,泥土。

    我看着那个碗,忽然说道:「落叶归根?」

    难不成,那个女鬼是托大伯来告诉我们,要我们带上她的骨灰,让她落叶归根?

    这样她就不会再缠着我们家了。

    所以,这也是她昨晚没有来害我们的原因吗?

    崔名章看着我,挠挠头,说道:「有点意思,好像是能解读出这么个意思。不愧是念过书的人,那这个泥人,难不成,是暗示要乐来你去送?」

    听到崔名章这话,我不仅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这……是要让我带着女鬼的骨灰罐一个人上路吗?

    「道长,一定要乐来自己去吗?」我爸问到。

    崔名章点点头,说道:「既然你大哥给出的信息是这样,应该就是有他的意思。当下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反倒是那女鬼想要杀死你们,易如反掌。她昨天没有过来,似乎就是想说,让她落叶归根,才能化解两家百年的仇怨。」

    我爸点点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确认我是否愿意。

    我当然觉得相当瘆得慌,可只要能救全家,这点事又算什么。

    但问题是,这莫姓女子的籍贯,又在哪里呢?

    「问问你奶奶吧。」

    说着,我们一起进了屋。

    奶奶摇摇头,起先说自己也不知道。

    但正当我们觉得,总不能晚上去问我大伯的时候,奶奶忽然又说:「你们去我床头柜里,翻一翻,那里有张老报纸,是当年省城一家专门刊登猎奇案件的小报。那张报纸上,记录了我们林家当年遭女鬼屠杀的事情,兴许那上面还记着女鬼的籍贯。」

    我和我爸抱下几床被褥,打开一口奶奶当年陪嫁的箱子,在里面翻了翻,果真找出一张叠了好几叠的旧报纸。

    报纸名字叫《庐州风月》,我爸慢慢摊开,上面写着民国三十三年九月第 112 期。

    头版写的是合肥的花魁评选,还有一起发生在当地的奸杀案。

    而翻到第二版,只见斗大的标题写着,「林氏十六口一夜被杀,乡民纷传乃女鬼索命。」

    我连忙凑上去翻看,这种老报纸是繁体竖版,我爸和崔道长其实也没怎么看懂,但我大学专业是历史系,这种竖排繁体字阅读起来并没有难度。

    这篇报道写得还算翔实,应该是有采访到我们林家的当事人,所以一上来就把那个女鬼的身世介绍得格外清晰。

    上面写着,她叫莫春兰,河南嵩县北投村人,民国十八年生人。

    我看到她的籍贯,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事情发生在民国三十三年,而莫春兰是一年前被卖到林家的。

    那有可能,她被卖的原因,并不是家道中落,

    ()

    而是赶上了那场灾荒吧。

    我又接着往下看,看到报道里写了莫春兰是如何杀死自己婆婆和丈夫的。

    她先是夜里趁着婆婆睡着,用被子蒙住她婆婆的头,把婆婆活活憋死,

    随后又拿刀捅死了自己的丈夫,而且捅了好几刀,才把自己丈夫捅死。

    做完这一切后,她好像并没有急着逃走,而是收拾好细软后,在村子里徘徊了一会儿。

    结果就是因为犹豫,村里的更夫发现了她,并看到了她身上没来得及处理的血。随后喊人一齐把她抓住了。

    主持烧死她的人,和奶奶讲述的一样,就是我的曾祖爷爷。

    而报纸上也说,她是在头七那天回来变成了厉鬼,一连杀死了包括我曾祖爷爷在内的林家十六口人。

    后面的内容看起来半真半假,价值也不是特别大。

    这篇报道最有价值的信息,当然就是让我们知道,这个叫莫春兰的女鬼,是来自嵩县的北投村,这样一来,女鬼想要的落叶归根,就有了着落。

    随后我们忙不迭就一起赶去水库,路上遇到了村长,他知道了大概后,也喊人一起帮我们过去挖莫春兰的骨灰罐。

    崔名章亲自起坛做法,几个人在他的指引下,就在之前埋着我大伯大娘的地方向下挖。

    大概挖了足有三米深,一个贴着黄色符纸的黑色陶罐,终于被挖了出来。

    这想必,就是莫春兰的骨灰罐了。

    崔名章将骨灰罐抱起来,先是用红色蜡纸包了两层,然后用黄色符纸又包了两层,接着就神情严肃地递到我手里。

    我们这边到嵩县,差不多有七百公里,需要将近八个小时的车程。

    我虽然昨晚一夜没睡,但眼下也根本不敢耽误,告别爸妈和道长,村长则派人将我送到县城的长途车站。

    我坐上早上十点那班的长途大巴,一个人带着这个将近一百年前的骨灰盒,踏上了前往嵩县北投村的路。

    到县城订了一家宾馆,我就抱着骨灰罐住了进去。

    进去的时候,前台还一直盯着我怀里的骨灰罐看,看得我有点尴尬。

    北投村距离县城大概还有两个三小时的路,我想着今天这么晚,估计也找不到车拉我过去了,加上这一趟跋涉实在太累,所以洗了个澡,就准备先睡个觉。

    我真的是好几天没睡个安稳觉了,所以虽然骨灰罐就放墙角边,我却不像前几晚那样害怕到辗转难眠,反倒没多久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枕头旁的电话吵醒了,睁眼一看,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打电话的人是我妈。

    我接听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我妈的声音:

    「乐来,你快回来,咱们被那个女鬼骗了,你爸,你爸出事了……」

    我爸出事了?

    我睡意全无,忙问我妈到底怎么回事。

    可这时,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完全听不清我妈在说什么,但又好像听到我妈在笑。

    接着,那笑声像是从手机里跑了出来。

    开始在这间屋子里回荡。

    我去摸床头的灯,却怎么也打不开。

    我随后跳下床,跑到门边,发现门也打不开了。

    这时再一扭头,就看到墙角放着的那个骨灰罐,发出轻轻的响声。

    那上面包的那些纸呢?怎么不见了?

    有什么东西,从骨灰罐里,一点点流了出来。

    那是一团黑色,一团比夜色更浓的黑色。

    莫春兰,你终于来了吗?

    13

    那团黑影朝我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

    莫春兰,我来带你落叶归根了啊。

    难道那个碗,不是落叶归根的意思?

    难道大伯给出的讯号是假的?

    还是说,你是故意把我骗出来?

    为什么?

    你明明已经杀了林家十六口人,还不肯放过我们!

    我带着哭腔,紧紧靠在宾馆房间的门上,冲着那团黑影大叫着。

    有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喊声?

    有没有人能来救救我!

    可没有用,黑影依旧朝我越逼越近。

    我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像蚂蚁一样,顺着我的脚踝往上游走。

    那东西游走到我胸口位置的时候,我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般喘不过气,肺里的气也好像在被一点点挤出来。

    然后,头顶开始针扎般痛,脑海里开始不断重复着两段阴森可怖的片段——

    堆积的尸体,黑色的石佛,堆积的尸体,黑色的石佛……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吗?

    你为什么非得对我们林家赶尽杀绝!

    到底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恨啊!

    等等……深仇大恨……

    白天看到的那篇新闻报道的某些片段,忽然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等等,求求你,我不能死,先不要杀我!

    当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被渐渐抽离时,我用最后的力气,拼命大喊道:「莫春兰,你的丈夫和婆婆,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当我喊出这句话,一瞬间,脑海里那些闪烁的血红色恐怖画面消失了。胸口那被挤压的感觉也一下子没有了。

    「你丈夫和你婆婆,不是你杀的,那晚你之所以在村里徘徊不走,是在等那个真正的凶手,对不对。」

    我大口喘着气,看到面前的黑影,就在距离我两步的位置,不动了。

    14

    我的猜测是真的吗?

    其实白天看那篇报道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如果莫春兰是因为饥荒被卖到了这里,又常年吃不饱饭,那她怎么有能力连杀两个人呢?

    她杀了人之后,又为什么不赶紧跑走呢?

    而且我听说,只有含冤而死的人才会变成煞,即便林家当年是动用私刑处决了莫春兰,但她毕竟也是杀了两个人,按理说,也不至于冤屈到变成煞吧。

    看着面前依旧一动不动的黑影,我随即又抛出了自己的第二个猜测:

    「那个真正的凶手,是林家人,对不对?」

    「是我的曾爷爷,林思璞,是吗?」

    当年的林家人都已经死光了,但莫春兰还是不依不饶,唯一的解释就是,罪魁祸首还没有得到惩罚。

    而那个罪魁祸首,想必就是当年靠着崔道长的师祖,在那次屠杀中侥幸活下来的我的曾爷爷,林思璞。

    黑影依旧不动,但随后,我的脑袋里却又一次传来剧痛。

    一些片段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只是这次,不再是像先前那样血红。

    我看到蔚蓝的天空里,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女孩,躲在草堆里亲热。

    我看到女孩向年轻人展示身上的伤,而年轻人气得满脸涨红。

    我看到深夜里,那个年轻人翻身到一个小院,用刀杀死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又冲到卧房,闷死了一个老妇人。

    我看到那个女孩帮年轻人收拾好身上的血衣,和年轻人急匆匆道别。

    再然后,我看到那个女孩被绑在旗杆上,身体下面架着木柴,有人正举着火开始焚烧木柴。

    而那个年轻人就站在围观人群的第一排,低着头,站在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旁边。

    不用猜,那个年轻人一定是我的曾爷爷林思璞。

    因为他眉宇之间,和我,和我爸,和我大伯一家,都太像了。

    随后,脑海中的片段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黑烟。

    那些黑烟是如此真实,以至于我都忍不住闭上眼,并被熏得咳嗽起来。

    而等我再次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不仅有黑烟,还有滚烫的灼烧感。

    不对啊,被架起来烧死的人怎么变成了我?

    而下面,是许许多多面无表情的脸孔,如同死尸般望着我。

    在这些面孔里,我看到了大伯一家。

    这都是那些被女鬼杀死的人吗?

    等等,还有那个女孩,那个本来应该在我的位置上的女孩。

    她就是莫春兰,她正冷冷地看着我,眼神中不带一丝怜悯。

    「莫春兰!莫春兰!你杀了我,这世间就再没有人,知道你是冤枉的了!」

    我朝着莫春兰大喊道。

    「你父亲当年走镖时也是一条铮铮好汉子,难道你想让你父母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杀人犯吗?

    「我曾爷爷在你被烧死后,不到五年后也去世了。他如果不是心中有愧,又怎么会英年早逝呢?

    「而且他用八十八佛镇你,也是想早点洗掉你的戾气,让你往生极乐啊!

    「你放了我,我会向世人说明白你的冤屈,我会把你葬回你的祖茔,给你四时祭拜,让你早日超脱。」

    我冲着人群中的莫春兰拼命大喊,

    希望她能明白,害死她的人早就已经死光了。

    现在,对她来说,澄清自己的冤屈,比向当年仇人的后代复仇,更有意义!

    可她依旧只是冷冷看着我,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

    火已经烧到我的脚尖了,那种灼热感是如

    ()

    此真实。

    我真得要死在这里了吗?

    早知道是要被火活活烧死,还不如自己早点找个地方吊死呢。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准备等待死亡的缓慢折磨。

    可我等了很久,不但没等到火烧上来,反倒觉得火好像慢慢小了。

    怎么回事?

    我慢慢睁开眼,却看到,莫春兰居然就站在我面前。

    她依旧冷冷地看着我,吓得我后背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跟你爷爷,挺像。」

    这是莫春兰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说长得像吧。

    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就看到莫春兰的脸,朝我越凑越近,好像在端详着什么。

    「当年,他说要带我走的。」

    莫春兰又悠悠地说道。

    我身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生怕她怨念一起,直接掐死我。

    但她什么也没做,而是又慢慢说了一句话:

    「找到我父母的坟墓,把我葬在旁边吧。」

    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看到她原本冷冰冰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泛起了一丝哀伤的神情。

    她说完,我脑袋忽然又像是被针扎了般刺痛。

    然后,眼前的一切消失了。

    我又回到了宾馆的那个小屋里。

    那团黑影不见了,只剩骨灰罐依旧静悄悄地放在墙角。

    怎么回事?

    我跪倒在地上,大口喘气,这一切都太让人错愕了。

    这次,是真的放过我了吗?

    15

    那晚后来,我躺在床上,一直没有再睡着。

    到了四五点钟,天渐渐亮起来,我知道那个女鬼莫春兰,应该真的不会来了。

    六点,我起床收拾好东西,找了辆车帮我载到北投村。

    打听下来才发现,村里居然还有一户姓莫的。

    我问他知不知道这里已经有个姓莫的镖师,结果他说,那就是他祖上。

    我问他,那你听没听过莫春兰的名字?

    他说好像知道,是那个镖师的女儿。当年大旱,这里老百姓都过不下去了,他这位老祖宗只好把女儿卖到了安徽一个大户人家,指望她在那里还能有口饭吃。不过后来听说她居然杀了人,以至于莫家好多年都在村里抬不起头。

    我告诉他,我手里的骨灰罐,就是莫春兰的,我还告诉他莫春兰其实是被冤枉的,当年杀人的不是她,现在我希望能把莫春兰葬回祖茔,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个男人挠着头,说照理嫁出去的女儿是不能埋回祖坟的啊。

    我笑了笑,掏出准备好的红包塞给他,他收下后,立刻摆出一副笑脸,说反正祖坟那边现在也早慌了,随便我去埋什么。

    说着,就把我带到了莫家的祖坟那里。

    他问我要不要帮忙,我摆摆手,说算了,待会儿会有人来帮我。

    大概等了一小时,一辆面包车磕磕绊绊地驶了过来。

    下来的,一个是崔名章,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老人,是个我没见过的人。

    这想必,就是他之前说的大师兄了。

    没错,崔名章在我出发不久,其实也启程往这边走了。

    只不过他在来的路上,先去找了一个人,他的大师兄。

    据他说,这个姓黄的大师兄,道行比他高不止两倍。

    黄道长和崔道长一起,又从车上抱下两个木箱子,一打开,里面居然全是铜佛。

    「八十八佛阵,我是道行不够,做不了,但我师兄可以。他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给你找齐这些打着降魔印的铜佛。」

    崔名章说道。

    「别看他们小,但这些铜佛,是我特意带去白马寺开光的,法力要比那些石佛强很多。」

    黄道长接着说道。

    我点了点头。

    莫春兰骗了我们,但我们也骗了她。

    我爸和崔名章一开始商量的,是名义上将莫春兰葬回北投村。

    但实际上,崔名章早就暗中联系了当时他在河南云游的大师兄,让他抓紧准备好八十八尊铜佛。以便在莫春兰的骨灰重新安葬后,再次布下八十八佛阵,让她能安心忏悔,不要再出来害人。直到能够洗清罪孽,能够往生极乐为止。

    原本那个莫姓村民看到,还要在他家祖坟上开坛做法,还有些不乐意。

    但我又塞了些钱给他,好说歹说,最终还是答应将八十八尊铜佛,连同莫春兰的骨灰罐一起埋下。

    这次,我们把铜佛埋得更深了。

    黄道长和崔道长合力,完成了八十八佛阵最后的封印仪式。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要黑了。

    回去的路上,我又给我妈打了通电话,才得知昨晚,我爸被我大伯骗了出去,险些遇难。还好他最终还是逃回了家里,不知道为什么,一踏进家门,我大伯就不敢进了。

    我们现在住的屋子,也是以前祖屋的一部分。也许那里面真有什么东西镇着,以至于连那个女鬼都进不来, 才让她费尽心机把我骗出来。

    「我道行不够深,要是我师兄, 估计能看出你那个宅子的门道。估计啊,是底下埋着什么东西, 兴许当年你曾爷爷, 就是靠着躲在那里面才逃过一劫。回头有时间,就让我师兄去给你看看。」

    崔道长路上这么说着。

    不过他师兄黄道长, 并没有跟着我们回村子。

    所以直到今天,我也不清楚我们家那个宅子下面,到底埋着什么。

    不过,看着我爸后面渐渐康复,看着女鬼后来再也没出现,我也就慢慢释怀了。

    16

    去年年底,我在大学交了一个女朋友。

    好巧不巧,她老家也是河南的,于是约我回头寒假的时候, 到她那里玩。

    我们一路去了郑州, 开封, 最后来到洛阳。

    白天,我们在洛阳几座著名的古玩城逛了逛。

    但因为都是穷学生,我们基本就是纯粹看看。

    结果晚上,我女朋友却神秘兮兮地跟我说,

    她趁着我不注意, 悄悄给我在古玩城, 买了个小礼物。

    她一边拿, 一边跟我说:「乐来,我白天在古玩城看到有人摆摊卖这些铜佛的, 虽然感觉也不是什么真古董, 但我就想买一个送给你,希望能够保佑你平平安安。」

    然后,她将一尊小铜佛,从包里拿了出来。

    「喜欢吗?」女友甜甜地问道。

    可我看着那尊铜佛, 只觉得浑身发冷。

    那不就是我们和黄道长,在北投村埋下的那批铜佛吗?

    是碰巧一样的吗?

    「宝宝, 摊主有没有说, 这铜佛是哪里来的?」

    我拿起铜佛,越看越觉得,这就是我们当时在北投村埋下的那批铜佛。

    「好像说, 是从嵩县那边一个农民那里收的,那个农民还说是从自己祖坟里挖出来的呢。乐来,你还没说你喜不喜欢呢?乐来……」

    嵩县……是那个姓莫的农民!

    他居然偷偷把铜佛挖出来卖了!

    我刚要跟女友说, 赶紧把铜佛扔掉,却觉得她的脸, 好像在一点点发生着变化。

    「喜欢吗?」

    「喜欢吗?」

    「喜欢吗?」

    女友不停重复着这三个字, 一瞬间, 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然后,她忽然不笑了。

    而是凑在我耳边,一边用手轻轻抚摸我的脸, 一边轻轻说道:「你猜这次,我会不会还放过你,和你的家人……」

    (完)备案号:YXX1AG2z0NjT00xxdGCBGY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