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爱的再会啦
顾稚接到徐州文的电话是他回到朝海的第二天。
北非回到朝海,十一小时的航行距离,期间在中转地又花费了五个小时。
他现在只想睡觉。
“今天晚上张启特生日,你来不来?”
顾稚还困着,脸埋在枕头里,很是果断,“不来。”
“虞鸣津应该也会到。”徐州文说出这个名字,就料定顾稚不会拒绝了,果然就听顾稚问:“时间地点。”
徐州文乐了,“晚上八点。”
顾稚拉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走到盥洗室。
他把手机放在水池边开了免提,徐州文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你起来了?”
“嗯。”顾稚挤了一节牙膏。
“别着急,现在才六点。”
顾稚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只剩下两个小时。”
徐州文一阵沉默,顾稚不再和他多说,挂了电话。
他洗漱完,走到衣帽间。
窗外天气阴晴不定,四月的朝海还没彻底回暖,这阴湿冷的天气,把刚从北非回来的顾稚冻得实在难受。他穿了一件白色暗纹衬衫,灰色长裤,外套是迪奥秀场上刚展示过的,又拿了一支腕表戴上,一个老牌子,表盘上缀着一圈细细的钻石,每一颗都价值不菲。
顾稚穿戴好,看着镜中的自己,细细打量后,又觉得不满意。最后还是换了另外一套私人定制的西服和一支稍显低调雅致的腕表。
出门时,喷洒的香水是某个小众牌子,不算贵,但那清淡舒适的花果香调是顾稚喜欢的味道。不过近两年停产了,顾稚手头还剩半瓶,一直到现在他还没找到近似的替换。
出门这一套流程折腾完,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还剩半小时,顾稚到地下车库,没看到自己的那辆迈凯轮,才想起来那辆车早再去北非前,被自己一脚油门撞报废了。
顾稚揉按额角,看了眼手表,长吁一口气。
吃饭的地方在浅水湾,那有很多餐厅,大多味道都很不错,不过价格也是顶贵。
顾稚打了的士过去,坐在车上,徐州文问他到了没,他拍了个堵车的照片发过去,让徐州文和张启特打个招呼。
徐州文嘿嘿笑了两声,告诉他不用着急,寿星都还没到,估计都会迟到。
聚会迟到,都是那群公子哥的基本习惯了,大家都不想干坐着等,索性晚些,于是往往八点的聚会总是会被拖到九点才刚刚开始。
顾稚近两年都被各类琐事缠身,很久没参加这圈子里的聚会了,都快忘记这些大少爷的处事风格了。
雨绵绵下个不停,开去浅水湾的紫金大桥上挤满了车,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车内的广播电台里轮着各类新闻。
“女星欧阳巧巧深夜密会富商,两人举止亲密。”
“鸣阳股市攀红,让不少因低迷股市丧气的股民纷纷叫好。”
“新能源汽车市场新政策,彦红汽车推出新概念汽车对标鸣阳。”
顾稚听了会儿广播的新闻,觉得车内闷,就把车窗降开一小条缝隙。绵绵细雨倒春寒,顾稚刚透了两口气,手机就响了。
还是徐州文,对方发了张照片,是偷拍。明亮光线,米色墙壁,梨花木椅子,坐着的人耳挨着手机说话,只有一个侧面,却也能感受到那种冷峻矜傲。
照片下是徐州文发来的字,“虞鸣津竟然先到了。”
顾稚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把照片点了保存,才回复,“他本来就不是会迟到的人。”
细雨打碎路灯光,透过车窗玻璃洋洋洒洒落在顾稚的脸上,刚才无聊乏味的神情此刻因为一张照片竟显出几分诡异的甜蜜。
今晚吃饭的店是寿星张启特选的,张家现在是什么都做一些,但很早是靠餐饮发家,朝海好几家说得上名字的老字号都有张家的投资。不过也因此,圈子里一些和张启特不对付的人,就会拿“厨子”这个身份来讥嘲他。
店是新开的,打着新式中餐的名号,主厨是米其林三星店重金聘请,一开张生意便火爆到一座难求的程度。
因为徐州文在吃饭的群里喊了一声,虞鸣津已经到了,所以十分钟后,一桌子大少爷已经坐在了包厢内。
明明是寿星,但c位还是给虞鸣津,张启特挨着他旁边坐着。
快上菜时,张启特没看到顾稚,他知道徐州文和顾稚关系好,越过几个人头,“顾稚还没来?”
徐州文也正在和顾稚发信息,他抬头,皱眉,“下桥了,还有一条马路,他让我们先吃。”
顾稚是跑过来的。
每每这个时间点,紫金大桥都是这般拥堵,十分钟的路硬是耗成了半小时多。
徐州文和他发来信息说大家都到了。顾稚盯着这行字,心里焦灼不安。
虞鸣津不喜聚会,今日会来,只因为张启特是他多年好友。平素大部分时间,他的消息对于顾稚来说,全都是来源于各类新闻头条。
可就这么难得的一次,他还迟到了。
的士司机在这漫漫长队里似乎也快耗尽了最后的耐心,“嘭”一声巨响,车头抵在了前面特斯拉的后尾。
顾稚像被按了开关键,和司机说了一句他先下车,钱手机上支付,而后拉开车门,像一把匕首扎进黑夜里。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被风吹散,支离破碎的路灯光下是漫天凌乱残叶。
很堕落的美,顾稚抬头一秒驻足,如果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他会选择慢慢步行在这雨夜中。
就差一个顾稚,饭桌上聊着的话题也就顺理成章扯到了他。
张启特很久没见顾稚,只是这人比虞鸣津还深居简出,动不动就会消失几个月。就像他这阵子去北非转了一圈,一走就是半年,谁都联系不上他。
张启特问起顾稚在北非做了什么,徐州文眉头皱皱巴巴着,“我也不太清楚,他快到了,等他来了问问他。”
孟松朝门口看去,扬眉笑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顾稚扯开系在颈部的丝巾,外套挂在右手臂弯,左手抵在墙壁上,匀过气后,稍稍侧头。服务员给他推开了门。
“顾稚,你总算到了。”
顾稚扬起嘴角笑,“抱歉抱歉,路上堵车,我自罚一杯。”
张启特让服务员倒酒,满了三杯,“一杯不够,得三杯。”
顾稚站在桌前,十分爽快,未落座,酒入喉。
他喝酒上头,白皮甚至带些苍白的脸,被熏红,那红的极其规律,从脸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脖颈下。
徐州文不忍好友醉酒,喝了三杯后便挡住了他的手。
“吃菜吃菜。”孟松在旁接嘴,张启特这才作罢。
服务员鱼贯而入,精致菜肴一道道上桌。
顾稚平时都食西餐,刀叉用惯了,此刻拿着筷子,倒是不太会使用了。他用筷子夹了几次菜,都没夹上,自己都觉得好笑,索性放下了筷子,拿起汤羹,尝了两口。
还好之后几道菜,都是一人一份。
吃饭的桌子是大圆桌,总共吃饭不过这么几个人,桌台面积却是极大。圆桌中间堆砌着假山小喷泉做装饰,那山水美则美,却把对面坐着的人给挡得严严实实。
看不着虞鸣津,顾稚捏起摆在桌边的一支兰花,心不在焉在指间把玩。
“要走了啊。”
“嗯。”
虞鸣津起身,顾稚终于看到了他的正面。
凌厉、攻势、冷冽、英朗……诸如此类的词汇都能放在虞鸣津的脸上。顾稚目光从众,也不敢多看,脊梁骨笔直。
他故意不再去看,徐州文却戳了戳他的手臂,“要走了,打个招呼。”
顾稚不为所动,徐州文叹其不争。
虞鸣津喝了酒,助理来接他。
他露了脸,给了张启特面子就够了,能早退不迟到,典型的虞鸣津风格。
他走后,桌上的气氛明显放松了不少。
孟松是会来事的,吃过了饭,又招呼着说要去伊甸岛玩,那是喝酒的地方,顾稚还在倒时差,刚喝了几杯,此刻太阳穴一跳一跳疼着。
一行人到门口,这些公子哥已经在商量着待会到了伊甸岛该怎么玩。顾稚叫住张启特,“张少,我就不去了。”
“怎么了?那么不给面子?”张启特是有些醉了,本就脾气不好,此刻更是横眉竖眼。
顾稚见他这副表情,也不慌,柔声细语解释着。他说话的语调不像孟松他们那样硬朗粗砺,温温软软的,张启特最受不得被人这么哄,只稍三言两语便缓和了神色,摆了摆手,“人不舒服早说嘛?刚虞鸣津走的时候还能让他捎你一程。”
听到虞鸣津的名字,顾稚心头一撞,藏着眼里的思量,同张启特孟松几人作别。
徐州文作为他的深度好友,看他刚才也喝了不少,就跟着他到路边一起等车。
雨已经停了,只剩下风继续吹着。
四月还没彻底暖和,不冷不热的天,到了夜里总有股阴邪的冷气出来作祟。
徐州文点了支烟,顺便抽了一根递给顾稚。顾稚捏在手里,没抽。徐州文吐出烟圈,侧头看他,“阿稚,北非好玩吗?”
顾稚低着头,留着发旋给徐州文看。徐州文听到他的声音,低低沉沉,跟一团冷雾在下方盘旋,“你知道我去北非是做什么的?”
徐州文当然知道,顾家产业主要是做运输,近几年发展收到政策影响,效益缩减了百分之七十。国内外的运输收到局限,顾家就把运输线放到了国外,根据当局最新发布的文件通知,北非地区业务可得到扶持。
顾家董事会决定在北非开展新运输线,就把顾稚给推了出来。他这也等于是被那顾家的老头发配边疆了。
两个老友聊了会儿,车子到了。
顾稚上车,徐州文看着他靠在里头,薄得跟一片树叶似的,不忍道:“回去好好休息。”
顾稚朝他笑了笑。
车子只开了一段,顾稚便让停下。
是来时的那段路,不下雨了,梧桐树叶却还飘着。路灯下是一地金黄,他漫步走着,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用眼抚摸着虞鸣津的照片。
十几个小时没睡,顶着冷雨冷风跑了几条马路,硬生生灌了三杯白酒,忍着浑身上下的不适,只为了见虞鸣津一面。
如今,见了,值了。
顾稚,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