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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只是仙界众仙君的白月光替身。
瞧着往日里一个个光风霁月、人模狗样的仙君们,为了他们心中的「白月光」,一拥而上讨伐我,我心里竟生不出半分恨意,当真奇怪。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们一口咬定是我隐藏了自己身上的魔气,想要暗害他们「圣洁无辜」的「白月光」。就连最开始带我来仙界的衡华仙君也不例外。
隐藏魔气,明明是他的主意。
我目光凉凉地扫过这一众仙君,有人隐忍克制,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叫嚣着要我为自己犯下的罪行偿命,还有人看似慈悲却又说出那最刻薄的一句话——「阿灵,你乖乖认个错,我带你走」。
认错?我犯了什么错需要认错?
哦对,是有的——
「我确实有错,」我木着脸看他们,他们似乎因为我这一句话,眼睛亮了一瞬,可惜我接下来的几句话狠狠地戳了他们的心窝子,「我错在——
「不该轻信救命恩人,不该为他学酿酒、学琴艺,模仿另一个人讨他欢心——」
「阿灵……」衡华仙君右眼皮狠狠一跳,嗫嚅着唇,想跟我说些什么。
「不该以为另一根救命稻草能救我,不该真听他的话,学什么狗屁放下,让他用真相来狠狠打我的脸——」
易淮子抿唇,面色铁青。
「不该散发魅力,」我看了眼满眼怒火,仿佛要冲上来跟我干架的少年神君,「让某些冲动的年轻人对我心生好感,却又因为他的『白月光』左右为难。」
「最不该,」从始至终一副置身事外模样,淡漠如冷石的玄清神尊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最不该为了你们这些人白白浪费我的时间。」
玄清神尊似乎对于我偏偏掠过他不提有些不大舒服。
但我可没那么多心情跟他解释,左不过他是个旁观者,我犯不着去怪他。
「颜灵!」少年神君高喝,他像是觉得自己被我欺骗了,火气直冲上了脑袋,「你以为你为什么沦落至今?不就是因为你贱——」
「小殿下!」衡华仙君重重喊了一声,「小殿下慎言!」
「怎么,还说不得了,我本来以为她有多不一样,结果到头还是伤害了温姐姐——」
「颜灵,」易淮子开口打断,他沉声道,「你若乖乖认错,事情则还有转机,怀月那边我自会为你周旋。」
四下都静了。
除了被暂时拦住的少年神君,其余三位仙君均屏声等我的回应。
正在这时,月临宫来人了。
是个看起来胆子不太大的小仙侍,她见了这场合哆哆嗦嗦叫了几声「仙君、小殿下」,才完整地将来意说清楚——
「临月仙子醒了!」
临月仙子,便是他们心心念念的白月光,那位「被」我差点害死的温怀月。
骂我「贱」的那位少年神君率先做出反应:他拉着旁边人的胳膊就要走。
然而被他拉着的易淮子不为所动,「颜灵。」
其他人也仍盯着我看,倒像我才是那刚刚苏醒的「临月仙子」。
此情此景,我真想拊掌大笑。
见惯了以往他们的互看不爽,如今他们这样头一遭的整齐划一,还怪新鲜的。
我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们一圈,红唇张合,缓缓吐出两个字:「傻、逼。」
最后翻身从云雾滚滚的天际一跃而下。
衣袂翻飞,今日的我竟比以往还要有仙子的风华。
可惜的是,我如今已不再有要当仙子的可笑执念了。
「阿灵!」
「颜灵!」
「……」
他们站在上面看我,一个两个都想跟着跳下来,但被人从后拖住。
一直未曾开口的玄清神尊突然伸出手来抓我,被我发狠咬了一口。
我满口血污,「啐」了一口污血,避开他的手继续往下界坠落。
他一贯清冷的眼中似乎有不悦的情绪一闪而过,更多的,可能是对我「不识好歹」的不满。
死吗?
不。
从这儿跳下来并不会死,我是魔,魔怎么会摔死?
我不过,是该回我该回的地方了。
「哗——」
我于一片昏黑中醒过来时,耳边听到的便是「哗哗」作响的树藤抖动声。
又是一阵。
那声音越来越近。
周围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清。只凭借着本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向我靠近。
我身上似乎受了伤,有些行动不便。但我也只能用胳膊肘支起整个身子,往跟那声音相反的方向,动作迟缓地爬过去。
树藤抖动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因为超负荷,我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内火辣辣的,连带喘出来的气都带着血腥味儿。
我并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我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叫「颜灵」,可我从何处来,又是怎么沦落至此,我竟一点记忆都无。
直到那根树藤又是「哗——」的一声作响,随即便有什么东西探上了我的脚踝,那东西又湿又黏,有种说不出的恶心感。
下一瞬,我被探上我脚踝的东西用力向后扯去。
潜意识里我觉得自己不该就这么弱的。
可事实却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能摸瞎尽量去探周围的东西,希望自己能探到些什么,可以暂时让我不要再被那东西继续往后拖。
「哗——」
如同催命般的树藤作响声再次传来。
这次它抖动得更欢快了些。
不。不要。
我慌了神,顾不上被地面磨得快要出血的双肘,双手在空中不停胡乱挥舞,想抓住些什么。
终于,有个硬硬的东西被我碰到。
有救了。
我刚松了口气,反应迅速地将手死死握住那个东西,结果才发现那个硬硬的东西好像是什么植物的刺。本以为是救命之物的东西瞬间划破了我的掌心。
但我不能放手。
还有一分能不被拖走的希望,哪怕是一分,我也不能放弃。
处在黑暗之中,我的嗅觉也更加敏感了。
我能清楚地嗅到来自自己掌心的那股浓郁血腥气。
即使双目暂时不能视物,我也仍能想象出来自己双手被割得红肉外翻的景象。
终于,也许是我的抵抗有了短暂的效用,我没有再被脚踝处的东西拖住走。
可是地面上又开始窸窸窣窣响动起来。
我不敢放松警惕,只能紧紧握着那根锋利的刺,晃着身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我听到自己因为喉咙干涩到了极点,而努力想吞咽一口口水的声音。
周围的一切声响都似乎因为黑暗被放大。
「哗——」
我还未来得及逃离,地上的树藤猛地飞起,直直朝我飞过来。
我来不及反应,便被那根树藤拦腰卷住,速度极快地朝后拖去。
树藤兴奋地摇晃起身上的叶子,仿佛在奏响一曲独属于他自己的乐曲。
树藤会吃人吗?
等被那根树藤拖到了有光亮的地方,我才终于注意到它的长相。
它同普通的树藤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便是它的头长得有人的脑袋那么大。整个头上密密麻麻长满了长着利齿的嘴。
见我被吓住似的一瞬不瞬朝它看,树藤抖得更欢快了。
它满头的利齿快速咬合,发出「咔咔」的瘆人声。
眼看着它要朝我袭来,而我还半坐在地上。
「哗!」
我狼狈地匍匐下身子,躲过它的第一击。
「哗——」
这次它聪明很多,想用身体将我卷起来,让我无处逃跑。
我别无他法,周围没有任何可以用的东西。
我只能一遍遍地绕着地爬,希望它能自己把自己缠住不得动弹。
可这并没有任何用,密密麻麻的利齿还是朝我的脸「咔咔」而来。
「啪嗒。」它的口水落在我脸上。
我眯着眼朝它看过去,却见它正像恶作剧得逞一般舞动身子。
「咔咔咔咔咔——」
「哗哗哗哗哗——」
就是现在!
我抓住它的三寸之处,因为恐惧到了极点,我像是完全麻木了一样,只会死死抓着它胡乱甩来甩去,将它奋力往树干上撞。
我掌心不断往外淌血,也因此吸引来了更多奇怪的东西。
它们似乎都想吃了我。
一寸、两寸。
就在那些东西快要碰上我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什么锋利的东西一闪而过。
「啪。」
「啪啪。」
好多东西直直坠到地上的声音。
好像又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我尽量想眯着眼看清,但无济于事。
就在我煞白着脸想后退时,对方出声了:「你还好吗?」
大概是怕我害怕他,他又道:「我是仙,你别怕。」
紧接着,他拿了什么可以照明的东西出来,我这才看清他的脸。
他的眉眼温和极了,莫名给人一种可以相信他的安定力量。「如玉君子」大概能用来形容他。
同他本人一样温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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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莹地点缀在他的眼睛里。
在看清我脸的瞬间,他眼中有惊喜一闪而过。
「我……」我还未来得及说话。
他立马朝我靠近了几步,「原来你在这儿!」
他认识我?
我心中的疑虑刚刚升起,便又因为他万分在乎我伤的模样,被生生按了下去。
我并不知我自己先前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自己似乎有个名字叫「颜灵」。
「疼吗?」他往我胳膊上的伤口处轻轻吹了口凉气。
我与他如同温水般的专注视线对视上,明明我胳膊处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被他这么一问,我却迟疑地摇了摇头。
他似乎也知道我骗了他,但他却并不生气。
「我带你回去,」
他柔声安抚我,「别怕。」
衡华带我去了仙界。
衡华。
对。
那个救了我的仙人告诉我,他叫衡华。
他奇怪于我身上若有似无的魔气,但还是出手替我将那股魔气暂时压制住了。
仙界可真大,而且还亮,比我刚才所经历的那个古怪林子好多了。
见衡华身后带着一个我,南天门的那几个守卫都愣住了神。
衡华也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一样。
因为刚才的经历,我身上不仅沾上了许多污血,就连衣裳也破破烂烂,颇有些衣不蔽体。
衡华反应过来后,便立马折回身来。
他红着耳根,将我浑身上下粗略扫视了一遍,最后不知在纠结什么。
等我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脱下自己宽大的外袍,盖到了我的身上。
我的身形自然比不上他高,所以他的外袍于我而言,便有些太大了,还拖到了地上。
没有办法,在看了几眼周围的守卫后,衡华干脆将我打横抱进了怀里。
一个没留神,他碰到了我肘部的伤。
我「嘶」了一声,他忙低头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伤到了?」
他离我好近,我甚至能趁这个距离,好好数一数他到底有多少根浓密又卷翘的睫毛。
「你……」
就在他又想追问时,我轻轻摇了摇头。
衡华身上有股青竹酒的味道,清冽又好闻。
我不由多嗅了嗅,但却被他抓包了。
「你……」他似乎不好将话说出口。
我也微微红了脸。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似乎已经带我来到了他自己的仙府内。
他仙府内的环境便如同他身上的味道一般,干净又舒适。
他抱着我小心翼翼进了内室,又动作轻柔地将我放置在榻上。
「我去为你请仙医。」他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从善如流地道谢:「谢谢你。」
衡华说了句「不必」,随后又是试探似的问我:「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他好像很期待。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传染,我竟然也有些紧张。
「颜灵,」我说,「我叫颜灵。」
衡华的瞳孔极快地缩了缩,但他很快恢复了原本的神情,低喃似的重复:「颜灵……」
我不知道他对我的答案是否满意。
可他是救下我的人。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再无处可去。如果连他也不要我……
「衡华!」我忽地抓住他的袖口,他如愿朝我看过来。
「我……」我不想再回到刚才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了,「伤口好像又在流血了——」
我一边探出手,为他展示已经被血糊得又脏又可怖,还红肉外翻的掌心伤口,一边小心观察他的神色,「伤口……又流血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惨状触动,衡华在看清我掌心的伤口后也颦起眉头,「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说完,他立即吩咐了一个仙侍代他前去延请仙医。
而他自己,则亲手替我敷上伤药。
敷伤药前得用纯净的仙池水,将伤口清洗一遍。
也许跟我身上的魔气有关,那纯净的仙池水在浇上我的伤口时,令我有种被灼伤的痛感。就单单是被仙池水浇上的那一块肌肤,痛得我牙齿都要咬碎了。
「疼?」衡华注意到我的不对劲。
我不敢说疼。
我怕他嫌我麻烦。
我怕他再把我扔回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可怕地方。
我咬紧牙关摇头。
但衡华却发现了,他看出来我又在说谎。
「那便先不用仙池水了。」他敛下眉眼,仔仔细细地用帕子替我轻轻擦拭伤口边缘的水珠,随后将药瓶里的药膏动作轻柔地为我敷到伤口处。
处理完双手掌心的狰狞伤口,他又温柔地朝我抬眼看过来,状似不经意道:「疼就说出来,别怕。我不会把你重新送回那个地方的。」
此刻的衡华,身上似乎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极为缓慢地眨眨眼,「疼。」
这次带上了一点小小的委屈,「好疼。」
我隐隐觉得,曾经好像也有一个人会关心我爱护我。
所以理所当然地,我用有些陌生的委屈腔调跟衡华说了「好疼」。
衡华没有放任我不管,即便在他后来打算为我继续时,仙医来了,他也没有撂下我不管。
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太多,仙医不得不要我脱光身上所有的遮挡衣物。
衡华担心我不肯好好让仙医为我上药,便站到了离我极远还隔着一块屏风的门口。
仙医下手自然没有衡华柔和,毕竟他只想尽快为我治伤。
所以期间我不可避免地又疼了好多次。
我怕衡华嘴上说着不会扔下我,可最后还是抛下我。所以我只好时不时唤一句「衡华」。
衡华有时听到了,有时没听到。
听到时他便应一句。
仙医的眼神在我和那块屏风之间来回飘了好几次,最后留下治伤的药离开时,她还谴责似的让衡华以后注意些。
我没听懂,倒是衡华像是听懂了。他哑然了好久。
我叫他好几次,他都没理我。
「衡华!」
我未着寸缕趴在榻上,因为刚敷的药需要散散药性。
衡华隔着一架屏风「嗯」了一声。
应完这一声,他便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会让仙侍替我看着。
我差点从榻上光着身子下地,衡华却又说了一句:「我很快便会回来,别怕。」
……
衡华算是我有意识以来见的第一个人。他似乎很温柔,但又好像同我隔着些距离。
我的伤因为上了仙药,所以好得极快。很快,我便能自己下地了。
我再次下地去找衡华时,他正坐在院子里弹琴。
他似乎很爱弹琴。我不能下地那几天,便常常听到他弹琴。
弹琴不宜被打断,于是我便蹑手蹑脚出了门,在尽可能不打扰他的基础上往离他比较近的地方走了走。
衡华的五感很敏锐,几乎是在我靠近他的第一瞬,他便察觉到了,「颜灵。」
我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衡华虽然停下了奏琴,但语调却依然平稳温和,「并未。」
我仍没有再向前一步,然而他却往旁边挪了挪,还对我招了招手,「想不想学琴?」
这还是自我敷药这段日子以来,他第一次愿意靠近我。
我颇有些受宠若惊,「可以吗?」
衡华柔了眉眼,「当然可以。」
见状,我这才没有顾忌地朝他走过去,坐到了他身边。
「琴有七弦,」衡华等我坐下后,为我细细介绍起来,「每根弦因为指法不同,也会有不同的音调。
「弹时右手需将大拇指虚虚按至食指第二节,就像如此——」
「铮——」
琴音响起,「此为挑……」
……
衡华讲起琴来,似乎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不过他认真地讲,我便也认真地听。
唯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自己跟衡华之间,离得比以前近了些。
「……会了吗?」衡华温温的目光垂在我的脸上。
他方才是在教我右手的所有指法。
「会了。」我点点头。
但轮到自己动手时,却仍不得窍门。
衡华无奈地又重新为我讲了一遍。
这次我听得更认真了。
所幸,没有再在他面前出什么丑。
不过我还是注意到,他似乎在看我弹琴时,目光沉静了许多,也深远了许多。
衡华很温柔,我喜欢同他相处。
这段时日以来,我的衣食起居,无不由他操劳。
他甚至会在仙侍为我绾发时,提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意见。
事实证明,他所提的意见,似乎契合极了我这张脸。
待那仙侍为我绾完发,要描妆的时候,衡华又道:「你眉心似乎缺了些什么。」
说完,又仔细端详我良久,他抬手接过画笔,为我描上了一个小小的银色月亮印记。
仿佛我是个货真价实的仙子一般。
衡华近来总喜欢看着我发呆,尤其是在我弹琴的时候。
我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仙子,但我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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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他像是在透过我看什么别的人。
但我不敢问出口。
我被他捡回来,他能暂时收留我已是万幸。
万一我问出口的话,令他重新想要扔掉我,那我又该何去何从。
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就是伤口结痂后总容易痒。我又总耐不住想抠,刚长好的伤口便总被我重新抠伤。
衡华刚开始没发现,在发现我的伤口好像总也好不了之后,他继续敛下眉眼为我上药。
我以为他会就这么算了,但他没有。
在为我上好药后,他虚虚按住我的伤口不许我动,「别再动了。」
我的脸色还未彻底僵下来,便听他又说了一句:「我说了不会将你重新送回原来的地方,便不会食言。」
「不许,再伤害自己了。」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除了衡华我还见过不少仙侍还有仙医,但衡华确实是唯一一个了解我并且不求回报对我好的。
因此,我便也想报答他。
我之前闻到他身上有青竹酒的味道,便也想学着为他酿酒。可我自己又不会。
所以找个酿酒的师父反倒成了问题——我本来央了某个仙侍替我寻寻,但却被那个仙侍乜
了一眼再没理我。
衡华又一次极晚才回来时,我恰恰坐在门口等他。
见他回来,我也站起身来,朝他快步走过去。
夜晚的光照得我的眼睛亮晶晶的。
「衡华!」
我笑着在离他只有半步的距离停下来。
不知为何,今夜的他看起来比以往更加温柔了。
于是我便大着胆子拽了拽他的衣袖。
「怎么了?」衡华垂眼看我。
我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便又道:「你知不知道,仙界有谁会酿酒?」
衡华状似很仔细地回想了一圈,最后道:「我会。」
所以我这是「自投罗网」?
顾不得想太多,我心一横,「那,你可不可以教我酿酒?」
学琴是衡华提的,但酿酒却是我自己想的。
「你想学酿酒?」衡华的眸光闪了闪。
我扭捏了一瞬,便又朗声道:「是。」
酿酒较学琴来说,并没有简单到哪里去。
但好在有衡华带我,我可以不用抓瞎。
青竹酒酿成那日,我终于能捧着一杯青竹酒敬给衡华。
「为你酿的。」这次我的目光带上了一些小心的意味。
我不懂自己对衡华到底是何种心意,但有一点我知道:衡华对我很好,我也想对他好。
衡华接过青竹酒,但目光却没有从我身上收回去。
这一刻,我好像才感觉到,他没有再透过我看别的什么人了。
他抿了一口,接着便将那酒一饮而尽。
「很好喝。」他目光不错地看我。
可直到衡华走后,我沾了一滴启封的那坛青竹酒,才知道原来闻起来味道还可以的它尝起来竟那么苦。
「衡华——」
我近来养成一个坏习惯,总喜欢时不时喊一喊衡华的名字。
衡华每次如果听到,也都会应我。
若是我叫得频繁了,他便先是无奈地看我一眼,随后再「嗯」一声。
这天衡华依旧回来得极晚,我仍坐在门口等他。
「怎么还未休息?」他刚跨进院子里来便问我。
他回来后,我便起身朝他飞奔过去。
从刚开始的只敢在离他半步远的距离外站定,到如今我已经敢伸手去拽他。
中间又过了好久,起码是有我把青竹酒都能酿好喝了那么久。
「我在等你。」我冲他笑笑。
衡华抬手想碰我的头,但又忍住了,「早些休息,你的身子熬不住。」
我顺着他的话「嗯」了一声,「但我想等你。」
衡华这次笑了笑,「等我做什么?」
我没有应他,定定看了他一眼后,便收回了所有的心思。
我摇了摇头,后退一步,「我去休息了。」
察觉到我的刻意冷淡,本来没什么感觉的衡华突然不对劲起来。
本来是我偷偷看他的多,但现在反了过来,成了他经常偷偷看我。
衡华甚至有时会主动过来问我:「可还有酒?」
我便乖乖去取酒给他。
放酒的地方有些黑,我一个人去有些害怕,会想起曾经在黑暗中「咔咔」作响的那根树藤。但我又实在不想继续麻烦衡华。
他似乎对我无意,那我是不是……也该收敛些。
「哒。」
有水滴了下来。
我握紧手中唯一的光源,摸摸索索朝酒坛往过去挪。
可我刚取好酒,一转身便撞上了一堵墙。
哦,不是墙。是衡华。
他的出现吓了我一跳。
「不是害怕吗?」衡华柔了眸色看我,顺手接过我手里的那坛酒,再用空着的那只手将我揽进怀里,带着我往外走。
一出去,我便想跟他拉开距离。
但他没有依。
「阿灵,」他头一次这么亲昵叫我,「别躲着我。」
我这次抬头,撞进了他一双春水般温柔的眼眸中。
「……好。」我听见我说。
那之后,我同衡华的关系便又心照不宣地进了一步。
直到我似乎察觉到了某些东西。
那个曾经乜过我一眼的仙侍,于某日我独自抚琴时,阴阳怪气了一句:「真是晦气。」
晦气什么?我抚琴的声音微微一滞。
便听到她小声嘟囔:「用别人的脸勾引别人的男人,碰到这种人,真是晦气死了。」
什么……别人的脸?
什么……勾引别人的男人?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一转头,便又看到那个仙侍没什么好脸色的脸。
大概是怕我追究,她很快便离开了。我也并未再来得及追问些什么。
衡华不在,我本想找他问问清楚。
但刚出了衡华的仙府,刚拐过去,便碰到了一个奇怪得不能更奇怪的男人。
他满头黑发只用了一根木簪盘起。一看清我的脸,便失了神似的上前来要靠近我。
我被突然冒出的古怪之人吓得不轻,忙后退几步,满眼防备。
「你是何人?」
我本来因为衡华而快聚起的泪瞬间散了。
愣了愣神,他认出了什么,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给我道歉:「对不住,方才是我孟浪了。」
说完他又问我:「不知仙子是哪个宫的?」
我担心他对我不利,便搬出衡华的名号,想吓一吓他。
谁知他非但不怕,还像是跟衡华有仇似的,眼神瞬间恨恨起来,「是他欺负你了?」
我猜想他应该是跟衡华仙君有些过节,但也没有跟他说什么别的。
他像是洞察了我的心思,并未强迫我回答,反而送了我几道传声符,让我有需要可以找他。
我没有接,但他还是将传声符强硬地塞进了我手里。
他告诉我,他叫易淮子。
他的师尊是太虚真人。
易淮子委实奇怪,就像是之前的衡华一样。他们都在透过我看什么别的人。
不过易淮子这一打断,我刚生出的想要同衡华问清楚的勇气也随之消散了。
晚些时候衡华回来时,我仍坐在庭中抚琴。
衡华见状便也过来,他从后揽住我,「还在练琴?」
我勾起琴弦的手指顿住,「嗯。」
「不高兴吗?」衡华这次俯下身来看我。
他的眉眼还像从前一样温柔,但今天我却从中看出一丝刻意来。
他看着我的脸,但我却在想:他是不是还在透过我看别的什么人?
我的心似乎被放到了火上炙烤着,煎熬极了。
「衡华……」我低声唤他,「你,喜欢我吗?」
或许是这层窗户纸戳破得过早,我没有得到我想得到的答案。
衡华摸了摸我的头发,顾左右而言他,「你很好,阿灵。」
是,我很好。
那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呢?
我难得想起来,我的一切似乎都是衡华一手操办的。
我的衣裳、鞋子、妆容、发髻,甚至是我的喜好。
夜色下衡华的神色实在太过柔和,像是没有任何攻击力。
我凝眸看他,心一寸寸结成了冰。
可还不够,对他,我竟然还不想放弃。
我逼迫自己给他灌了酒。
直到衡华醉意涌上来,我抬手拽拽他,「衡华——」
衡华半眯着眼朝我看过来。
我小心翼翼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抬手碰了碰我的脸,笑,「你回来了?」
「怀月。」
怀月。
我翻遍所有的记忆,都没能找到一丝自己跟「怀月」的联系。
于是我几乎是狼狈地踉跄离开。
路上,我想到了易淮子给我的传声符——
「怀月,是谁?」
怀月,便是温怀月。
大名鼎鼎的临月仙子。
传闻她于数年前前往下界镇压霍乱时,失去了消息和踪影。
易淮子还极为热心地将温怀月的画像展示给了我看。
望着画像上那人同我眉心一般无二的银色月亮印记,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狠狠向下一沉。
「阿灵,」易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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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出口,才又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说完不等我回应,他又继续道:「放下一段错误的感情,其实也未尝不好。」
他似乎在开导我。
我跟他道了声谢,但心中却并未放下多少。
允诺将自己酿的酒送给他一坛致谢后,我这才转身回了衡华的仙府。
衡华似乎醉得厉害,口中一直念叨「怀月」这个名字。
我听得多了,便也麻木了,就那么抱膝在离他不远处将就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我醒来时,人已经被重新挪回了榻上。屋内的酒气也被人用仙术驱尽了。
我醒后愣了许久,却在这时听说,好像外面来了人找我。
我在这偌大的仙界,统共不认识几个人。
所以来找我的,其实是那个叫易淮子的男人。
他送了几个内门小法器给我。但可惜我一丝仙力都没有,送我也是白搭。
但他却态度强硬,不管如何都要送给我。
我这个人知恩图报。
所以当下便领着他去挑了一坛酒,送给他当作谢礼。
将要离开时,他忽然问我:「你想好何时离开衡华了吗?」
我说没想好。
但这话叫衡华听到了,我宛如一个被抓住「偷吃」现场的负心人。
「衡华……?」我轻轻唤了他一句。
衡华看了眼易淮子,大概也明白了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他没有发火,只是温声叫我:「阿灵,该回去了。」
我想同衡华好好谈谈,所以我跟他一起回去了。
但回去之后,我们之间的气氛却并不如我料想中的好。
我问的所有问题,衡华均以沉默应对。
末了,我问他:「我同温怀月酿的酒,味道是不是很不一样?」
衡华看着我的脸,依然沉默。
其实有时候,沉默才是最强大的武器。
它不用一兵一刃,便能将心脏伤个鲜血淋漓。
易淮子又来找我。
我并不清楚他同衡华之间到底有怎样的过节,所以每次也不会同他说太多。
自从跟衡华「开诚布公」谈过后,我便识相地退回了原本的位置。
如若衡华真的同另一个跟我长相极为相似的女人两情相悦,那我确实不该再掺和进去。
所以我便也沉默着,换了发髻的样式,连眉心的银色月亮印记也一并擦掉了。
衡华看到了,他欲言又止,我真怕他开口说一句:「你还是原来那样好看。」
所幸,他没有。
易淮子这次来找我,其实是我们约定好的。
我是被衡华捡回来的,欠着他大人情,在他面前,我永远理亏。
为了能让自己还清衡华的恩情,我用传声符联系到了易淮子。
易淮子说,有一个法子能让我尽快还清衡华的人情,他今日过来,想必是为了这个。
「这是?」我盯着他掌心的一个圆圆鼓鼓的小锦囊。
「这是赤灵树的种子,」易淮子贴心地为我解释,「每日以一滴精血浇灌,结成的果实入药可彻底疗愈积年暗伤。」
我并不知他所言真假,但还是暂且收下了。
易淮子大概也知我有顾虑,便爽快地让我先考虑考虑,之后如果想通可以去找他。
在衡华的仙府上种赤灵树,会令他察觉到。所以易淮子便提议叫我去他府上种。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脸上的神色始终未变。
兴许,他没有骗我。
但就在我转身打算回去时,碰到了来找衡华的东海浮灵公主。
我听闻衡华似乎最近跟东海走得很近,不知是不是得了仙帝的授意。
浮灵公主的眼神在我和易淮子之间来回打了个转儿,又往衡华仙君的住处门口扫了一眼。
易淮子告诫似的看了她好几眼,被她悉数无视。
她问我:「你知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替身了?」
我……自然是知道的。
见我面露难色,浮灵公主又道:「别太相信这些男人,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
这次我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上浮灵公主期待的目光,我道:「我……没有家。」
天大地大,除了衡华这里,我似乎从来没什么容身之处。
「你们还真是不要脸,」浮灵公主看着易淮子道,「拿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姑娘当替身。」
这般揭皮带肉的话一出,易淮子自然不能再佯装什么都未发生了。
他眸光微沉,刚唤了句「浮灵公主」,便被从里出来的衡华打断,「浮灵公主,易淮子。」
见衡华出来,浮灵公主更是没有好脸色,她拽着我便要带我走。
但有易淮子和衡华在,她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带走我。
浮灵公主打不过他们,只好撂下一句「等本公主下次来救你」,随后怒气冲冲离开。
「阿灵。」浮灵公主走后,衡华的视线便落在了我掌心的那个锦囊上。
我抿抿唇,将锦囊收好。
「阿灵,记得来找我。」说完,易淮子便扬长而去。
我能感受到他们二人之间的暗自较劲。
所以在易淮子走后,衡华刚想开口劝我时,我略略往后退了一步,「仙君,我先回去了。」
虽然衡华府上有看不惯我的仙侍,但也有别的好说话的仙侍。
我同她们打探了赤灵树的虚实,得到的消息跟易淮子告诉我的相差无几。
我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如果能好好报了衡华的恩,我便也能问心无愧地……离开他。
虽然不知道离开他我还能去哪儿,但上次见完浮灵公主后,我的心里生出了一股勇气。
就算,就算回到之前那个黑漆漆又恐怖的地方,其实,也比在这里好一些。
尤其当我对上他们的目光,他们每个人都是用那种透过我看别人的目光在看我。
在这里,我,颜灵,永远是一个所有人都能一眼认出来的劣质替代品。我没有属于自己的任何独立价值。
思定之后,我去找了易淮子。
他果然没有食言,他跟我一起种下了那棵光种子就有半个拳头大的赤灵树。
要割破中指取一滴精血时,易淮子叫我转过头别看,但我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中指被刺破。
这点儿疼,比不上我刚来仙界时的千分之一。
见我连眉头都未皱,易淮子多看了我几眼。
最后取完血,他替我抹了药。
抹完药即将离开时,我却又听到他说:「阿灵,你跟怀月还是有不一样之处的。」
易淮子看的是我,颜灵本人,而并非什么「怀月」。
「待还完衡华的情,你过来我带你走。」
这是易淮子给我的承诺。
从易淮子那里回来,我撞上了正要外出的衡华。
好像因为上次与浮灵公主的事,东海跟仙界的关系受到了一些影响。
看见我,他步子微微一滞,但还是与我错身而过。
我回到屋内,坐在镜子面前怔怔地看自己的脸。
这张脸是原罪吗?
想到易淮子给我看的那幅画,我拿起旁边盒子里的画笔,为自己在眉心描了一个小小的银色月亮。
真的,很像。
我跟自己斗气似的,动作粗暴地将眉心那个银色月亮狠狠擦去,擦完了又忍不住又哭又笑。
然后又提笔重新画上去,又擦掉。如此反复几次后,我自虐般地笑了。
龙詹突然闯进院子时,我并未来得及将眉心的那个假月亮擦去。他大概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故意过来找我。
他进来时,野蛮地推倒了那架屏风。
「你就是颜灵?」
我对上龙詹似剑般锋利的目光,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龙詹却明晃晃地挑衅,「你以为自己学酿酒学奏琴,学着在眉心画月亮,就能模仿得了温姐姐吗?也就衡华眼瞎,会把你当成宝贝。
「不过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衡华先前把你当宝贝,是把你当什么狗屁替身。
「你别真以为自己靠着模仿就能成为温姐姐了。
「替身永远只能是那什么狗屁替身。」
他的话刻薄又露骨。
我想解释自己没想当什么替身,但没有机会。
龙詹一把钳过我的手腕,将我扯到跟他很近的距离。
他大概是发现了我眉心不同寻常的红,但仍不停说话刺我:「你这么丑,永远都成不了真正的温姐姐。」
说完又好像是心虚,他又补了一句:「你就是丑。」
只是一张相似的脸,只是因为衡华刚开始没有跟我说明一切。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呢?
我终于迟钝地燃起一些怒气,「你以为我想吗?」
龙詹像是终于冷静了一些,但他还是嘴硬想说些什么。
这时,得了风声回来的衡华冲了进来。
衡华要护着我,本来冷静下来的龙詹自然更生气了。
我猜到,大概这个龙詹也是有几分喜欢温怀月的,而温怀月喜欢衡华,所以龙詹忍不住会用更加严苛的态度去审视
()
衡华。
所以知道衡华在失去温怀月之后拿我当替身,龙詹才会气得不轻,恨不得当场就跟衡华大战三百回合。
衡华要他跟他去别处说话,不要打扰我。
龙詹却来了劲儿,当场痛骂衡华薄情寡性,是个伪君子。
自从上次闹过之后,龙詹便时常过来找我。他每次找我,总会说些不怎么好听的话刺我。
然后在刺完我之后,又要小心翼翼看我的神色。
如果我没什么表情,他便要继续说下去。
但如果我稍微露出一丝不对,他便也识相地闭嘴。
后来我也学会了。在面对龙詹时,对他的话,我只要不表现得无所谓,那他便会闭嘴。
易淮子那里的赤灵树,还需一段时间才能种成。
龙詹便每每都跟着我过去,看我眉头不皱地取一滴精血出来浇在树根上,他撇了撇嘴,「你可真是狠,居然舍得对自己下手。」
我没有搭他的话。
易淮子肃着一张脸替我上药,冷不丁道:「有时候,只有会喊疼的才会被人牵挂上心。」
我当然知道。
但其实很多时候,是不必喊出声的。只有被在乎的人,才有喊疼的资格。
从易淮子那里出来,龙詹又缠了上来,「颜灵!」
我不想理他,但又对他实在没有办法。于是只好回过身停下。
见我真的停下,龙詹疾走几步跟上来。
「你若是要那赤灵树的果实,可以张嘴同我要,我那里多得很。」龙詹很得意似的。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我也有个要求,你若是拿了我给你的赤灵树果实,那便不要再做什么替身了。」
「温姐姐跟衡华才是一对,你夹在中间,难道自己不觉得自己多余吗?」
他说得好生简单。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上赶着做什么替身?
更何况,那是我主动说一句自己不想,所有人都不会拿我当替身了的吗?
再者,就连我其实也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我看龙詹的眼神,仿佛他是个傻子。
龙詹仿佛被我的视线激怒了,他又问:「你到底还想不想要赤灵树的果实了?」
我一字一句回他:「我,会,自,己,种。」
龙詹这回没了辙,但他还是追上来对着我碎碎念。
我走了一路,他便在我耳边念了一路。
他非要让我答应他,别再当什么替身,别再占着他温姐姐的位置。
我被他吵得脑仁疼,只好在快要回去时,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他。
龙詹这才暂时放过了我的耳朵和脑子。
易淮子最近总是频频提起要带我离开。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解救我,还是也是为了我这张脸。
但总之,赤灵树在易淮子的帮助下,总算以极快的速度长成了,还结出了果实。
这消息是易淮子带给我的。
但我去找易淮子时,他却并不在。我只好自己找来梯子往树上爬。
赤灵树似乎较一般的树更为粗壮高大,我爬到上面往下看时,竟连地面也看不太清了。
为了摘赤灵树的果实,我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因为它长在极为尖细的枝端,那枝端又实在承受不住我这个人。
我只能一只脚勾住树干,一只胳膊努力伸长了去够。
够不到,还是够不到。
想着有了这个果实,我便能还清衡华的恩情,从此脱离这些纷扰复杂的环境,我深吸了一口气,这次干脆松开了勾着树干的脚。
就快了,我往前探了探,那颗红色的果实就快要够到了。
但下面好像传来什么人的说话声,那颗红色的果实有如有灵性一般,突然挣开了枝端。
我来不及细想,直直朝其飞扑而上。
我抓到了那颗果实,但我同样也摔了下来。
因为摔的地方实在太高,我担心摔下来压坏那颗果实。
于是在短暂的一瞬里,我迅速将果实护在了怀里。
「啪。」我重重摔到地上。
果实红色的汁水沾满了我的前襟。
但还算损失不大,应该能继续入药。
但我好像摔伤了,趴在地上好久都动弹不得。
正在我想干脆趴在地上缓缓之时,一个白色的衣角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努力朝她看过去,却看到了一张跟我极为相似的脸。
不同的是,她的额间有着明晃晃的银色月亮印记。
「你……」
温怀月看到我的脸,也怔了怔。
但没等她继续说什么,龙詹却道:「她是衡华无意救回来的凡人。」
说完他又欲盖弥彰似的,极力跟我撇清关系,「不过温姐姐你放心,我们都绝对没有把她当成你。
「她比你丑多了!」
好多人,他们所有人都静静站在旁边。
没有人关心我,哪怕是问一句「你还好吗」。
我从树上摔下来,半边身子都摔麻了动弹不了,估计脸上也很狼狈。
我趴在地上,温怀月如一轮皎洁的明月端端站着。
我们之间,似乎瞬间拉开了距离,亦形成了鲜明对比。
气氛怪异地沉默着,易淮子看着我,话却是对温怀月说的:「怀月,你在外许久,先进去,我为你拿些药吧。」
温怀月也看着我,良久,她「嗯」了一声。
我心下惴惴,总有种巨大的空虚感。
所以在易淮子即将转身之际,我不管不顾问出了口:「易淮子!你说带我离开……」
易淮子这时却好像失忆了,他的目光往旁边错了错,「什么?」
易淮子错了,不是会喊疼的人才会被人牵挂在心上。
而是被牵挂在心上的人,喊的疼才会被听到。
……
他们都进去后,只有衡华留了下来。
他伸手想扶我,但被我拒绝了。
我将怀里护着的果实递给他,有些难堪地笑了笑,「这段时日,麻烦你了。」
衡华听到我这话,面色一僵,他没有接那个果实。
我被他强行从地上拉起来。
但还没等我们再说话,便听到里面龙詹叫他:「衡华,快进来,温姐姐还在等你!」
衡华这次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接着便抽手离开了。
我抱着怀里那颗赤灵树的果实,怔愣了半天,最后将其放到了地上。
他们里面一派言笑晏晏,热闹非凡的景象,我自然不好打扰。
所以放下那颗果实后,我便离开了。
从易淮子那儿出来,我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该报的恩我都报了,我应该释然了。
可是回想起刚才,我趴在温怀月脚下,却没有一个人关心我有没有受伤。他们都只顾着跟温怀月解释我的来历,仿佛生怕我的出现让温怀月误会。我还是鼻端有些发酸。
正在我无处可去时,我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很神秘又高冷的玄清神尊。
他似乎对我很熟悉。但他没有问我任何话,只是带我看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温怀月回来后,便没有什么人再愿意将时间花费在我身上了。
即便有,也不是那么善意的。譬如龙詹。
他来「大发慈悲」劝我离开,还叫我不要不识好歹。
温怀月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这段时间以来,关于温怀月和衡华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的传言特别多。
所以离开之前,我还是想去看一眼温怀月。
人人都道我是她的赝品,我也对她这个「正品」很好奇。
月临宫似乎因为主人的归来而变得繁忙异常,我没费多大力气便混了进去。
为防自己的脸太过引人注意,我还特地戴上了面纱。
不过虽然顺利混进来了,但要找温怀月住的地方,还是不太容易。
我绕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她的住处。
她似乎在跟人说话:「……这样,真的能行吗?」
另一人跟她搭话,「仙子,您也听到了,衡华仙君不愿答应送走那个女人——」
衡华不愿送走的人……是我吗?
我接着听下去——
「仙子您分明才是同衡华仙君青梅竹马不可替代的,可如今衡华仙君却对那个女人……」
「……不若先下手为强。」
「我跟仙翠打听过了,每隔一段时间,衡华仙君就要为那个女人压制一次魔气,估计那个女人跟魔脱不了关系, 兴许是个半人半魔的怪物也说不准……」
「仙魔本就势不两立……」
仙翠便是曾在衡华殿里阴阳怪气我的那位。
我听着,只觉得心凉了半截。温怀月,竟然想陷害我。
我刚想离开, 结果发出的动静惊扰到了里面的人。
「什么人?」
接着我便被许多仙侍围了起来。
温怀月也出来了, 她自然猜得出, 刚才的话都被我听到了。
她还没出声, 她身边的仙侍便开口叫人把我拦住,别让我跑了。
温怀月出声制止了。
我以为她想救我, 但其实,她是想过来将我方才的记
()
忆通通抹去。
凡人对上仙,自然只能任其鱼肉。
温怀月抬手触上我的额头。
巨大的痛意从脑海深生起, 仿佛有万千只虫子在弑咬。
我觉得我似乎要死了, 但没有。
温怀月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将我的记忆抹去。
相反,她让我恢复了自己的记忆。
魔域,颜栾, 内乱……
顷刻间, 所有的记忆涌入我的脑海。
我一时承受不住,蹲下身来。
「阿颜, 哥哥很快会去把你找回来的。」这是, 颜栾的声音。
「仙子,她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不若还是尽早将她……」
那仙侍的话还没说完, 便被我忽地掐住了脖子。
好吵, 好烦。
我讨厌她的声音, 更讨厌这里的一切。
魔域还有内乱未除, 颜栾也不知如何了。他那么久都没有来找我。
与魔域和颜栾相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我必须尽快赶回魔域帮颜栾。
所以在狠狠将那个多舌的仙侍扔到地上后,我顾不得其他, 便要转身离开。
却在这个时候, 我又听到那仙侍提醒温怀月:「仙子……魔丹……」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陷害我。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 温怀月正好被我的眼神吓住。本来还没吞下的魔丹,就那么直接吞了下去。
「魔丹的效用多慢?」我提醒她,「还是我来帮你一把吧。」
如果只是温怀月所服下的魔丹, 那绝不会对她的身体有太大损伤。
但加上我那一击, 她能不能安然无恙,就难说了。
离开月临宫后,我便直直往南天门而去, 想要尽快回去魔域,但被人绊住了去路。
「阿灵,你为何要害怀月!」备案号:YXX1LG42v04ta0LaJRcAR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