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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公主。
谢志轩想杀了我。
明里暗里的,他已经动了不下十次手。
下毒,惊马,放火,溺水~
无所不用其极。
好在我不是吃素的,铁人三项技能掌握得杠杠的。
下毒的酒不喝,惊马时能马上脱缰,燃火时我正在洗澡~
溺水的那次,我一口气游上了岸。
至今我还记得,谢志轩看到我平安归来时惊骇的表情。
我举起了右手,看到他明显瑟缩了一下。
于是有点意兴阑珊,「这次有进步,下次请保持。」
和弱者玩,没意思。
所以迄今为止,我都没和他有过夫妻之实。
在我的金屋里,有我真正的娇。
俞慕白是我捡回来的。
那晚之前,我略显得烦躁,索性翻墙出去找找乐子。
当时有一所令贵族女子们很向往的楼,楼里汇聚了你可以想象到的所有类型的美男子。
我是那所楼的贵宾,在砸下了千金以后。
是货真价实的千两黄金。
为此我哥恨不得干掉我,他骂我是败家女,说因为我的奢侈无度,害得国库空虚。
我冤死了。
挥霍掉国库的不是我,是我爹。
也就是先帝。
作为极其有责任感的皇长子,我哥表示,他的所作所为虽然不孝,但是顺应了大道。
我爹的烂摊子,他会一并收拾掉。
前提是他要坐上那个位子。
身为他同父同母的亲胞妹,我能怎么办?
当然要跟在他身后,摇旗呐喊了。
不过我表现得太出色,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据说大局初定时,还有人建议,说广平公主有将帅之风,足以守成。
我哥那时候的表情,一言难尽。
我知道,他是动了杀心。
然后我花了不少时间来证实我的荒淫无道,他观察了很久,才认定我确实是一个生活奢靡的人。
这样的人,不会成为他的对手。
就在那所楼里,我遇到了俞慕白。
过程就不赘述了。
就是豪强女强抢美男,然后我路见不平,先下手把美男扛走。
一千两黄金的一半,为俞慕白赎身。
我把他带回我在宫外置办的院落,将他安置在了那里。
初时的俞慕白心高气傲,对我的观感不比那位要抢了他去的女子强上多少。
我的牙口不好,不乐意啃硬石头,想着过段日子就放他离开。
我喜欢他的一手琴艺。
一曲春阳弹得出神入化。
我时常坐在廊下,听他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那首春阳。
他的手指很是灵巧,琴弦在他手指的拨弄下柔和舒坦。
一如他向我自荐枕席后,在我身体上拨弄的那般。
送上来的美食,不吃,不是广平公主的风格。
此后,他成为我众所周知又不能见光的情人。
俞慕白为我细细清洗着掌心处的伤,低垂着眉眼。
他的眉眼生得特别精美,顾盼生辉时,足以摄人心魄。
我看出他淡淡的埋怨,笑着抽回手,摸摸他的耳垂,「别恼。我没事的。他那点本事,还伤不了我。」
俞慕白默不作声,站起身往外走去。
我在他身后问,「慕白,你这是,爱上我了?」
他的身形一个踉跄。
爱上了如何?
爱不上,又如何?
都成了公主了,还期望有一段纯质的感情?
做梦比较快。
我决定给俞慕白一段冷静期。
恰逢秋狩,一大群贵族臣子随着君王到狩猎场策马奔腾,射射小兔兔,追追小鹿鹿。
就是一场大型秋游。
对于修生养息了一整年的动物们来说,是一场惨烈的扰民。
这种场合,向来是我施展摸鱼大法的好去处。
谢志轩和俞慕白我都没有带上,带上了另外一位小情人,年轻乖巧,一张嘴甜甜蜜蜜。
当然若是发现了其他目标,放纵一把也无妨。
要不我哥每次秋狩以后多出来的几位才人是怎么来的。
接过小情人殷勤剥好的葡萄,悠闲地到处瞄着。
瞄到侍卫里一张如玉面孔。
这张面孔我并未见过,与各大家族的后辈也没有特别相似之处。
在我看着那个侍卫的时候,他转眼对上了我的视线。
没有躲闪,没有慌乱。
静静地,沉稳地。
我的心突然跳动了一下。
就他了。
失策了。
夜半时分,我裸着肩膀,上面扎着一把刀。
那把刀只差一分,就能刺中心脉。
下手的人,正是早上我瞧上的那个侍卫。
他的手指很是灵巧,不逊于俞慕白。
只是那灵巧的手指没能弹奏完我的身体,就先变出了一把刀,稳准狠地扎下来。
我跟着我哥干大事的那些年,活生生练就一身过得去的武艺、以及很过得去的逃生技能。
过得去的程度到了在床笫间我也能从欢好的男人手下抢回一条小命。
我匿在草丛间,屏住呼吸,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吭声。
夜间的寒气,刺骨的露水,以及感受到血液从伤口缓缓溢出后带来的冰凉。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是在事成以前。
养尊处优几年,我似乎退化了许多。
我死死咬住舌尖,用指尖摁住伤口周围的穴道,避免持续的失血,也不允许自己陷入睡意中。
直至东方既白,我的侍卫们终于在树林间寻到了我。
心弦一松,我即刻昏厥过去。
广平公主于秋狩时遭遇刺客昏迷不醒。
消息宛如插上翅膀遍布京城,其中不乏添油加醋上去的香艳内容。
伤痛加上受凉,我迟迟未能明显好转。
昏昏欲睡之际,我似乎看到很多身影。
隐隐约约,明明灭灭。
有轻柔的手扶我起身,把我安置进入一具宽阔温热的胸膛里,细心喂我喝药。
在喂药完毕后,那双手会为我擦去嘴角溢出的药渍,在我后背上温柔地拍着。
我会安心地睡去。
大半月过去,我总算稍微恢复了些许。
至少能够坚持半天清醒。
我哥来看我的时候,我窝在俞慕白怀里,有气无力,「哥~」
如同幼时那般亲昵。
我哥眼里的提防减少了些,也是被唤起了以往的记忆,叹着气,「你这次真的是,母后担心得不行。」
看了眼抱着我的俞慕白,「驸马还在府里,你也稍微收敛一些。」
我眼圈微红,「要是驸马对我,能有慕白的一半,我何至于会这样对他!」
从我清醒后,谢志轩就没一句好话,冷嘲热讽希望我早登极乐。
我朝着他扔了一只名贵的缠枝玉瓶,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这人也是奇怪,我骂他越狠,他越来得勤快。
不过他进不了这屋子。
侍卫们把他当成刺客级别对待。
我身强体壮时能被他时不时伤到,在我体虚无力急需修生养息的时候,他对我来说简直是一大杀器。
我哥对待感情问题的处理能力和我不相上下,甚至比我更散漫。
后宫三千,谁乖巧他就睡谁。
不乖巧的冷一冷,几次后也就乖巧被睡了。
所以他没办法对我和驸马的相处模式进行指导,只能拍拍我的脸,「你,好自为之吧。」
对着他的背影,我轻声说,「皇兄慢走。」
那对我扎刀的侍卫,是我的好皇兄安排的。
原来他从未放下过取我性命的念头。
我哥回宫以后,想必跟我娘汇报了我和正室、外室同住的精彩场面。
我娘是一个规规矩矩了一辈子的妇人,闻言急急忙忙出宫,名义上是来看我,实际上是来骂我加催生。
我娘苦口婆心,「广平,你怎么可以把外室安置在府里?你让旁人怎么想怎么看?」
「这样下去,你和驸马之间的关系如何能够好转?」
「母后对你们兄妹无所求,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你还是尽快与驸马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夫妻间就踏实了。」
我娘年轻时在后宫以美貌著称,上了年纪仍然是风韵犹存的贵妇一枚。
我哥和我都继承了她的样貌,在情场上无往不利。
不过没有一个人继承她那谨小慎微的个性。
我哥和我,一个比一个张扬跋扈。
不然也干不出干掉先帝自己登位的事来。
我娘的话,我左耳进右耳出。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和思维不同的人沟通,无异于鸡同鸭讲,徒增烦恼而已。
总之让她好好说了一通。
自觉尽到了做母亲的责任,我娘起身,心满意足起驾回宫。
在我娘离开后,俞慕白进来,探探我的额头,又捏捏我的耳垂,「公主可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
我握住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俞慕白玉色的脸上浮现起动人的红晕。
含情脉脉对视中~
门口有煞风景的声音响起,「既然广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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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心有所爱,不如我把驸马一位让给这位仁兄?」
听到这声音,我脑仁开始疼。
旖旎的气氛瞬间消失。
我皮笑肉不笑,「本宫怎么闻到一股子酸味?驸马这是,吃醋了?」
谢志轩顿时噎住了,半晌后恼羞成怒,「无,无稽之谈!」
我以为又要听到他的指责,没想到他偃旗息鼓,拂袖而去。
谢志轩的驸马身份,不是我要他做的,是我哥要他做的。
无它,为着看好戏。
谢志轩的祖父在我哥登位以后,公然在朝堂上以头撞柱,死得惨烈。
我哥的脸都是青的。
但是当一个皇帝,可没有想象中能够为所欲为。
谢志轩的祖父向来是清流一派的领头人,最是循规蹈矩,偏生学问高远,旗下门生无数。
对于我哥的上位,老爷子从一开始就竭力反对。
我哥很想干掉他,无奈不行。
支持我哥的臣子里,有老爷子的门生。
所以我哥只能虚与委蛇。
老爷子血溅朝堂之后不久,我哥一道圣旨,将谢志轩指为我的驸马。
从此开启我和驸马相厌相杀、鸡飞狗跳的婚姻生活。
其实我明白,这是我哥最乐于见到的局面。
公主和驸马这对夫妇,无一不是令他如鲠在喉的存在。
他期望看到他们消失。
可我不想消失。
10
遇刺以后,我的体质远不如前。
别说策马射箭,散步走得远了些,我也会微微气喘。
饭量更是骤减,对我曾经最爱的五花肉只感觉油腻。
俞慕白亲自接管了我的饮食。
这日厨娘端上了一盆鱼汤,奶白的汤面上浮着些许碧绿的小葱,看起来秀色可餐。
可惜我无福消受。
一闻到那股鱼腥味,我立即胸闷作呕。
惊得厨娘赶紧把鱼汤给撤走。
俞慕白把我揽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满是担忧,「没事吧?」
我虚弱到没力气说话。
俞慕白唤来了太医。
太医悬丝诊脉后,对我作揖,「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原来,我有了身孕。
11
消息第一时间飞进了宫里。
我娘急匆匆跑过来,挥退左右,贴在我耳边问,「时日隔得这么近,是驸马的,还是,那位的?」
我捻了一颗酸到掉牙的青梅,慢吞吞地咀嚼着,「反正是我的。」
我娘气得拍了下被子,「广平,你真是太任性了。」
不过看我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我娘叹气,习惯性地退步。
她给我捋了捋被子,「我那里有几株人参,过几日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女人怀孕是个苦日子,你又刚复原,更要好生养着才是。」
「广平,」我娘看着我,「等你生下孩子,大家心里就都踏实了。」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深宫妇人,她是在皇后以及家世显赫的妃嫔眼皮底下成功养大一双儿女、最终成为皇太后的女人。
她怎么会看不穿一双儿女之间存在的、无法缝补的嫌隙?
手心手背都是肉。
只是手心的肉,总是比手背的肉要宝贵些。
12
我坐在廊下,俞慕白握着我的手,有些担忧,「这里是不是太凉了一点?」
知道我怀孕以后,他越发的温柔小意。
谢志轩闯过来的时候,入目的就是一副郎情妾意图。
光是看他嘴角的下沉幅度,我就可以猜到他一定又要酸不溜丢了。
虽然他恨不得我原地升天,但是任何一个男人被妻子带上绿帽子,心里那道坎都很难过得去。
我摆摆手,表示我累了,不想和他一般见识,「驸马,车轱辘话不用翻来覆去地说。本宫愿意与你和离,前提是你得自己去找陛下讨要一道圣旨。」
潜台词是,要不到,你丫的就闭嘴憋着,别在老娘面前哔哔。
谢志轩面色铁青,看了眼和我紧紧挨着的俞慕白,嗤笑,「既如此,想必公主也不介意我与其他女子在一起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已然把外室接入府里,断然不会阻碍驸马的感情生活。
「准了。」
谢志轩听到我的答复,愣了愣神,竟然苦笑几声,转身而去。
这个反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耳垂上被烙印下温柔的轻吻,俞慕白贴在我的耳边,「公主,咱们回屋吧,这里有点凉了。」
13
谢志轩还真是说到做到。
没过几天,他就领回来一位纤弱貌美的女子。
那女子怀里抱着一把琴,在我的注视下微微发颤。
谢志轩不动声色地把她挡在了身后。
我意兴阑珊,「驸马,这是何意?」
谢志轩理直气壮,「公主答应了在下的。」
得,祸从口出。
反正人都进来了,赶出去的话倒也不必。
谢志轩将那名叫瑶瑶的女子安置在了他的院子里,摆明了要和我打擂台。
我娘在宫里急得不行,派了身边的嬷嬷过来。
嬷嬷向我传达了我娘的命令,「成何体统?」
「把两个人都给我弄出去,赶紧的!」
「你不动手,我亲自来!」
我娘一向不怎么干涉我哥和我的事儿,看来这次我和谢志轩的荒唐行为把她给气坏了。
嬷嬷走以后,我找来了谢志轩,「咱们好生谈谈。」
谢志轩看着在我旁边的俞慕白,讥讽道,「行,不过外人一律不准在场。」
「就咱俩。」
我对俞慕白说,「你先下去吧。」
俞慕白点点头,出了屋子,体贴地关上房门。
谢志轩往我面前的榻上一坐,「要单独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14
我嫌弃地扔掉了手上的梅子,「真特娘的酸。」
为了惟妙惟肖地饰演一位孕妇,我牺牲了我的口福,还选择了我平时最讨厌的酸味。
谢志轩闷笑,片刻后转入正题,「人我给你弄来了,下一步怎么走?」
我想到瑶瑶那张脸,眉眼间和俞慕白并没有相似之处,「你确定那个真是他妹妹?」
谢志轩嗤笑,「公主信不过我?」
「就算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我的仇恨。」
祖父离世,家族衰败,自身受辱。
比起我,谢志轩更想杀的是我哥。
只不过在我与他合作之前,他从未有过一击即中的机会。
在我遇刺以后,我将一把刀子放在了他手里。
我在明处,与我哥安插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俞慕白周旋。
他在暗处,一边与我针锋相对,一边暗地里找寻俞慕白失散多年的妹妹。
我哥给俞慕白的条件,要用我的命换取俞慕白妹妹的下落。
于是谢志轩先一步,找到了俞慕白的妹妹。
瑶瑶有一双天真不谙世事的眼睛,纵使受了很多艰难,她还是对这个世间保持着善意。
谢志轩捂着双眼,「我是不是很坏?」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15
太后懿旨下达,我和驸马停止怄气撕逼,乖乖把各自的情人送出府。
俞慕白握着我的手,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公主,想我了,就给我来信。」
我引着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处,「慕白,你是孩子的父亲。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俞慕白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似乎想和我说点什么。
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另一边,谢志轩轻轻抱着瑶瑶,柔声安慰。
拥抱的时间长了些,太后派来监督我们发配情人的嬷嬷不高兴了,咳嗽了几声,「驸马,适可而止。」
谢志轩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回复,直把那个平时就有些跋扈的嬷嬷气得够呛,转脸想跟我告状,结果我和俞慕白更加难舍难分。
嬷嬷的脸都是青的。
她知道我脾气不好惹,加上孕妇本来就喜怒无常,要是触了我的霉头,保不齐会惹到一鞭子。
俞慕白上了马车,撩起窗帘,静静地看着我。
我护着小腹,笑着看向他。
他放下了窗帘,马车启程,带走了我的情人。
瑶瑶被另外一辆马车带走。
回屋后,我倚靠在美人榻上,手里拈着一颗看起来就酸不溜丢的青梅。
为了让俞慕白相信我是个真孕妇,这段时间我可是咬牙吃了不少这玩意,从最初的看着就胃里泛酸,到后来能够面不改色细细咀嚼。
现在俞慕白被太后强行从我身边清退,我得感谢我娘,帮我暂时拔除了我哥的一条眼线。
门外通报以后,谢志轩走进来,看我在玩着盘子里的青梅,「真是辛苦公主了。」
他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风声放出去了,想必俞慕白很快会查到瑶瑶的真实身份。」
16
谢志轩那里还没传来俞慕白和瑶瑶兄妹相认的好消息,我哥却先一步登门了,摒退左右,看着我似笑非笑,「小二,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你不是挺喜欢那位的吗?」
他指的是俞慕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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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位孕妇,我有喜怒无常的权利,「那不是娘看得我太紧了吗?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整天跟谢志轩大眼瞪小眼的啊。」
我哥嘿嘿地笑,「要不要哥给你想想办法?」
说白了,就是想把俞慕白尽快弄回我身边。
看来我这位皇兄,对我的存在是一天都不能忍,迫切地想处之而后快。
我静静地看着他,思绪逐渐模糊,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会儿。
我娘的身世并不显赫,要不是生得足够美,在我爹心里也没什么分量。她生下我哥以后,有一度获得我爹的专宠,因此成为其他妃嫔的眼中钉。
那几年我娘过得如履薄冰,既要提防着自己被人下手,又要提防着儿子被人下手。
等我娘怀上了我,刚过了七个月,就在一次赏月宴上失足滑倒,痛苦了一天一夜,总算母女平安。
在并不如何幸福安稳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格外敏锐些,我哥就比我大三岁,却已经开始帮着我娘保护我。
最危险的一次,为了救我,我哥左臂上烙起好大一摊水泡,后来还发了一场高热,险些就没了。
自那以后,我娘终于明白,当一只鸵鸟是不行的。
即使她收敛起翅膀和爪子,把头埋在沙子里,谁都不敢得罪,要害她的人也绝不会因为她的这些示弱而放弃他们的残忍。
她的柔弱,从那一天以后,彻底成为了她的武器。
「小二?」见着我许久没有说话,我哥在我眼前挥挥手,「想什么呢?」
我说,「哥,你左臂上的伤,还疼吗?」
我哥先是一愣,似乎完全忘记了幼时的那件事,很快他回过神来,摸了摸左臂,「早不疼了。」
「不疼了啊,」我轻声说,「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句的。」
「谢谢你,哥。」
我哥离开的时候,背影突然有些落寞。
17
看来我哥没想到好办法帮我把俞慕白给偷渡回府,反而连累我又被我娘派来的嬷嬷给呲了一顿。
面相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嬷嬷一板一眼地复述着我娘的话,「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请公主安分守己些,好好与驸马相处。」
然后给了我一本女德,「娘娘说了,希望公主好好诵读,娘娘会抽查您的。」
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幼时的书房,一边哭一边背书,我娘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根细木棍。
稍有停顿,那根木棍就会落在我的掌心里。
我哇哇哭着,在窗外偷瞄的我哥也怕得飙泪。
对于我俩的功课,我娘分外上心。每一次教训完我,我娘都会把我抱在怀里,「小二,多读点书,多知道些事,你以后才能少遭些罪。」
后来我确实挺刻苦,书读得越来越多,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大的野心和胆子。
于是我娘发愁的方向彻底变了,时常叹息,「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说得真没错。」
可惜,来不及了。
等到我哥和我合谋起来干掉了老爷子,又推了我哥上位后,我娘想起来就骂我俩,「做什么事都不跟你娘我说一声,你们知不知道,老娘差点被吓死。」
然后我哥和我就嘿嘿傻笑,合伙把我娘给哄高兴了。
那时候我俩关系多好啊。
我都记不得,从什么时候起,我哥和我之间变成了有你无我的局面?
其实若是他愿意放下心结与我聊聊,我会告诉他,我的身份永远都只是长公主,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世上果然没有如果。
几天后。
是夜,一辆马车将我接去了城外的一座庄园。
站在庄园门前迎接我的,是含着笑意、一如既往温柔多情的俞慕白。
我明白了,原来那些回忆,完全不足以消减一位帝王的多疑。
俞慕白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公主,手怎么这么凉?」
顺着他的力道,我倚靠在他怀里,「因为本宫思念慕白啊。」
18
我枕在俞慕白的肩上,他的一只手轻柔地摩挲着我的腹部,「在外面的这段时间,我甚是担忧公主的安康。」
「看到公主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我无从得知俞慕白的表情,光是听他的话,任谁都会认为,这是一位深情款款、对我全心全意的情人。
完全不会想到,在他的设计下,我遭遇了数次伪装成意外的刺杀。
在查明那些刺杀的幕后主使后,再看着俞慕白那张清雅高洁的脸,我曾经对他起过杀意。
是谢志轩劝阻了我,让我继续将俞慕白放在身边。
毕竟比起下一枚不知道我哥会从何处安插进来的暗钉,俞慕白已经是我和谢志轩的掌中之物。
那时候我们知道了俞慕白的软肋,他在找他失散多年的妹妹,我哥承诺给他的,是在任务完成后许他兄妹团聚,还会保障他们下半生的荣华富贵。
我的沉默令俞慕白有些不安,他伸手过来,想抬起我的下巴。
我却将脸往他的颈窝里埋得更深,「夜太深,本宫想安歇了。」
在夜色的蛊惑下,我全然无法控制眼里溢出的失望。
我是真的对他倾心过,只差一点点,我就会生出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
所以在得知他是我哥的棋子后,那种被所爱之人背叛的痛苦,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斩断了我对爱情的最后一丝期望。
俞慕白的嘴唇轻轻落在我的发间,「睡吧。公主,我们来日方长。」
19
跟着俞慕白在庄园里卿卿我我了一段时日后,谢志轩闯了进来。
看见窝在俞慕白怀里的我,他的一张脸铁青到好像中了不得解的奇毒。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气到连基本的礼节都无法维持,「广平,是不是你干的?你就那么容不下瑶瑶?」
「你这毒妇,明明自己也有情人,却容不得别人的情?」
「要是瑶瑶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俞慕白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谢志轩则阴恻恻地看着俞慕白,话却是对着我说,「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撂下狠话,谢志轩都懒得等我反驳,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谢志轩离开后,我从俞慕白怀里起身,吩咐侍卫去打听瑶瑶究竟出了什么事。
仿佛不经意地,我叹息着,「谢驸马把本宫当成什么人了?那么一位身世可怜的小姑娘,本宫怎么会害她?她于本宫,没半分威胁。」
俞慕白为我按揉着额头,柔声安抚,「公主不必自责,我是知道公主的。」
我别过脸去看他,饶有兴致,「哦,在慕白心里,本宫是怎么样的?」
俞慕白低下头,与我唇齿相依,话语也因此变得含糊。
20
谢志轩给俞慕白带去了瑶瑶遇袭失踪的消息后,我自然要暂时「离开」,好给俞慕白一个拯救妹妹的机会。
暗室里,烛火昏黄。
谢志轩坐在椅子上,竟带着一种索然的意味。
还有愧疚。
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闭上眼睛,「公主,你可曾做过后悔的事?」
谢志轩和我不同。
他出身于书香门第,深受身为清流领军的祖父教诲,周遭往来的尽是饱学鸿儒。
若不是家族遭受重创,他的一生都该是清贵顺遂,毫无瑕疵。
说起来,造成他如今境地的,也有我的一份「功绩」。
我则是出生在天下最大、也最残酷的修罗场,稍有不慎,就会尸骨无存。
所以我习惯了背叛,也习惯了被背叛。
「谢志轩,」我无从劝解,也不想劝解,「已经走到这一步,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走。」
「哪怕会后悔。」
21
瑶瑶找回来了。
小姑娘伤得很重,奄奄一息。
最最让人心疼的是,她一双眼睛看不见了。
据说是从贼人那里跑出来时,不慎掉下了山崖,好在被附近的猎户发现后,捡回了一条命。
谢志轩不分昼夜守在瑶瑶身边,亲自照料着她,旁人一概不准近身。
其中他防备得最厉害的,就是我。
谢志轩的怒吼即使隔着门也能听得很清楚,「滚开!」
他的怒气里,隐含着真正的愤怒与愧疚。
俞慕白扶着我站在门外,「公主,我们先回去吧。」
回了房里,俞慕白伺候着我上了榻,我看着榻边小几上的一株兰花,「那个小姑娘,听说是一个人进京城来找她的兄长的。」
「没曾想会遇到这样的事。」
「有谁会跟这样一个无害的女孩结下这么大的仇怨?」
俞慕白伸手拨弄了一番我的头发,体贴地说,「慕白不知。公主饿了么?慕白为公主做一道点心,如何?」
我点了点头。
俞慕白的背影仍旧是清雅高洁,不疾不徐,可我到底从中看出了一丝隐恨。
我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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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于他的洞悉之中,他知道我并不曾把瑶瑶看作眼中钉。
那么伤害瑶瑶的,只有隐藏在他身后的那位人物了。
那位人物是借着瑶瑶的手,来敲打迟迟不肯动作的俞慕白。
俞慕白会是这样想的。
我需要他这样想。
22
谢志轩来见我的时候,面容憔悴了许多。
瑶瑶的伤势停止了恶化,身体在逐渐恢复中,然而失去的眼睛却是永远不能回来了。
这段时日他一直守在瑶瑶身边悉心照料她,对于旁人的话一概不肯听。
就连我娘派来的嬷嬷,也被谢志轩给呵斥了一顿,悻悻离开。
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
我最忧虑的,是谢志轩开始躲避我。
我们约定的暗室议会,他已经第三次缺席了。
我知道他对瑶瑶的失明有着极大的负罪感,可是如今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地步,过度的悔恨只会是无用的绊脚石。
第四次在暗室里等待时,我心里作出了决定,这一次谢志轩再不出现,我就将他剔除出计划。
因为我没有了退路。
谢志轩到底出现了,经过瑶瑶的事,他身上的柔软少了很多,取代的是一种坚硬。
在虚无的仇恨以外,他有了真实的想要去保护的人。
这样很好。
心中存了爱意,才会生出盔甲。
我朝他笑笑,「下一折戏,该本宫唱角了。」
23
我娘喜欢艳丽的牡丹,在她的花园里,精心饲养着不少名贵的品种。
每年到了牡丹花盛放的节气,我娘会在宫里举办一个牡丹宴,召集后宫妃嫔以及重臣们的妻女,聚在一起赏花用饭。
我挺着肚子,在宫女的搀扶下出了轿。
我娘身边的嬷嬷已经在外边等候,见着我就过来扶着我另一边,笑道,「公主您可算到了,从早晨起娘娘就在念叨您呢。」
接着又不露痕迹地瞄了一眼我的肚子。
最近广平公主和驸马的荒唐行径,给不少人的茶余饭后增加了上好的谈资。
尤其是广平公主腹中孩儿的父亲究竟是谁,这可是整桩风流韵事里最让人提着心的一点了。
等见着了我娘,她立即对我伸了手,「赶紧过来让我瞧瞧。」
「怀着孩子呢,你怎么瞧着还瘦了不少?是不是,」我娘瞧着我,小心翼翼地问,「和驸马吵闹了?」
我捻了盘子里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小口,「我不和他吵,那才奇怪呢。」
我娘嗔怪地拍了我的手背,「没个正经。」
又端详了我半晌,看得我心里发毛,「你说你是哪点不如人了?就是你这张脸,谁看了不得喜欢上啊?怎么和驸马就是不对眼呢?」
我笑得打嗝,「没办法的事,我跟驸马本来就是被绑在一起的怨偶。」
我娘突然就不说话了。
许久以后,她幽幽叹息,「小二,别活得太明白,那样太累了。」
所以我娘是知道的。
她知道我哥对我忌惮的心思,更知道我哥已经开始了除掉我的计划。
如同我知道,我是她手背上的肉。
我哥才是她手心里的肉。
24
牡丹宴的流程就那么几项,我唯一感兴趣的是新出品的几款点心,不仅色相鲜亮,味道也很醇厚。
尤其是一款绿色的流云酥,入口即化,回味悠长,不自禁地我就吃得急了些,一口糕点堵在了嗓子眼。
身边的侍女赶紧给我端上一杯水,就着侍女的手,我喝了几口水,使劲把那口糕点给冲下去。
我娘急匆匆过来,给我拍着背,又是心疼又是责备,「吃这么急做什么?你要喜欢,待会儿娘叫人再做一些,给你带回去。」
我笑嘻嘻地,「好啊。这段时间我胃口都不怎么好,难得有吃着顺嘴的。还是娘心疼我。」
我娘点了点我的额头,「你啊。」
牡丹宴结束后,我吩咐侍女前去把糕点取回来,我娘又叮嘱我几句,看我上了轿子。
回府的时候,俞慕白在门口等着我。
我把手递过去,「要是能带着慕白去就好了,牡丹宴上的糕点可美味了。」
俞慕白轻笑,「有劳公主挂心了,不过慕白不怎么喜甜食,不去也无妨。只要公主吃得开心,慕白就高兴。」
他和我十指交握,亲密无间。
我问,「其实本宫一直不知道慕白喜欢些什么。」
俞慕白靠过来,用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是公主啊。」
我看见了,他的眼里,满满都是我。
25
从牡丹宴回来的那晚,对于其他晚饭我仍旧兴趣缺缺,只用了两个流云酥便充作一顿。
半夜时分,我痛到冷汗直流,双手死死抠住被子,也无法止住一阵高过一阵的痛呼。
俞慕白嘴唇紧紧抿着,却只能在旁边看着,不能上前来握着我的手。
折腾了大半夜,我终于成功地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连睁开眼睛都感觉无比乏力,只能勉强睁开一道眼缝,感受到模模糊糊的光纤。
有人影迅速上前,笼罩在我上方,「公主,公主,你醒了吗?」
是俞慕白。
他握住我的一只手,「公主,没事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的意识完全清醒时,已经快小半个月。
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娘。
她眼里含着疼惜,还有不易觉察的愧疚,「广平,这次你真的遭了大罪了。你要好好养着身子,至于那些个事,」她叹气,「娘也不强求了。」
我连露出一个笑脸都很费劲。
我娘伸手,将我耳边的几缕碎发归拢好,「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那一个,就当是和你没有缘分吧。」
「你要是心里记挂着,请一位大师为它超度一场,但愿它来世顺遂,再不受别离之苦。」
我面上配合着我娘一同哀悼着我那无缘出生的孩儿,心里却想,谢志轩做事还真是利索,时间节点衔接得恰到好处。
我娘离开后,俞慕白走进来,却没有在我身边坐下,而是远远站着,看着我。
「慕白?」
我疑惑地唤他。
他突然大步走过来,抱住我,呼吸间气息灼热,「公主,我不会再让你遭受到任何危险了。」
「我以性命发誓。」
26
恢复的这段日子,俞慕白寸步不离,我无法和谢志轩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待得一日我非要指派着俞慕白为我去买我喜欢吃的糕点后,谢志轩抓紧时间和我见了一面。
他看着我苍白的面色,嘴角浮现起苦笑,「公主真是舍得。」
我并不在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遭一场大罪,怎么让俞慕白倒戈?」
谢志轩的苦笑更甚,「公主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吧?」
我不明所以,「我当然知道。」
一个并不存在的胎儿而已。
可是从谢志轩眼里流溢出的情绪,令我的心无端揪紧。
不,不会是那样的!
我明明很清楚,那个孩子是不存在的,是为了策反俞慕白制定出的一个计谋。
牡丹宴上的糕点确实被动了手脚,孕妇食用后会引发大出血,不仅胎儿保不住,连带孕妇也会有性命之忧。
饶是我做了万全准备,这通罪也够我受的。
幸运的是,俞慕白的防备已然松动。
那日他抱住我的时候,我明显觉察到,他很想说出一些秘密,可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吞了回去。
让他倒戈,是迟早的结果。
用一个并不存在的孩子,换回一位坚实的同盟,那很值得。
此刻谢志轩的沉默却告诉我,那个孩子,其实是存在的。
我,真的失去了一个孩子。
谢志轩问,「公主,可曾后悔了?」
事到如今,我该失去的都失去了,更无退缩的理由。
27
我赌赢了。
俞慕白跪在我面前,「公主,是我辜负了你。」
他告诉我,家道中落后,他和唯一的妹妹失散。多年来,他一直在找寻妹妹的下落,还一度沦落到千金楼,直到和我相遇。
得知他成为我的情人后,我哥利用他的念想,和他达成了一笔交易。
我哥要借俞慕白的手除掉我,这样可以保全他仁慈的名誉,而俞慕白想要的,我哥会给他。
「不管公主相不相信,」在最后,俞慕白说,「慕白对公主,是有情的。」
静静地看了他很久,我抬起他的下巴,把自己的影子映入他的眼里,「俞慕白,本宫还能够相信你吗?」
俞慕白握住我的手,「公主,请给慕白一个机会。」
我松开了他的手,背对着他,「俞慕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28
策反俞慕白是整个计划最为关键的一环,另外的几环,由谢志轩和我分头完成。
谢志轩的祖父虽然离世,但是在清流一派里的影响力丝毫没有减弱,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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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了维持正统不惜付出了生命。
这是文人最傲然的风骨体现。
因此在谢大人去世后,谢家表面上衰败,暗中却仍得到了清流一派的支援。
自从谢志轩决定为祖父和谢家报仇后,他不断和清流一派的重要人物往来,竭力想争取到他们的支持。
起初清流一派对于谢志轩的提议并不赞同,他们虽然不满我哥登位的手段,但是更看重的是安宁的生活。
这些年,我哥对清流一派可谓是面上恭敬,暗地里却颇为忌惮,在扶植另外一个流派分散清流一派的实力。
这也是清流一派在谢志轩的祖父过世后反而更加紧密抱团的原因之一。
在强大的外敌面前,任何内耗必须暂时停止,统一御敌。
刚开始时,谢志轩反复游说,成效不大。
清流一派里面分化成为两个阵营,一个阵营同意了谢志轩的建议,另一个阵营只想持续如今的境况。
他们尚且有时间拖拖拉拉,我却没有多少时间了。
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付出了我的孩子,以及瑶瑶的一双眼睛,我必须成功。
在谢志轩的安排下,我和清流一派的几位核心成员见了面。
我给出了最后的条件。
在我即位后,清流一派将会是最高级别的学派,任何学派都要以它马首是瞻。
清流一派会保持独立性,又会得到皇家的支持和保护。
过了很久,谢志轩传话回来。
他们答应了。
29
至于我。
当年我跟随我哥起事的时候,霍城夸赞我有将帅之风足以守成,因此被我哥排斥在外,封了一个护国将军,远远发配到了西北。
发配之前,还将霍城原本的属军删减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军力不足以往的三成。
而西北苦寒,又有在周边虎视眈眈的善战部落。
我哥是想送霍城去死。
可霍城命太硬,不仅活了下来,还利用当地的边民重建了军队, 并且和周边的部落硬对硬地对抗过几次,双方达成暂时休战的共识。
西北霍军的崛起,是我哥喉咙上的另外一根刺。
他数次想把霍城召回, 但是此时的霍城, 已经不是当年被删减属军时默不作声的霍城了。
霍城拒绝觐见, 理由是周边部落向来不安分, 他需得亲自镇守才行。
我哥震怒,又无可奈何。
我送往西北的密信, 很快得到了回复。
霍城说,「公主,臣等您的召唤, 等了很久了。」
西北绝非是霍城的归宿, 他的心之所向,永远是丰饶的皇城。
30
我哥昏迷的消息,被我娘瞒了一段时日。
她秘密召我入宫,保养得当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 「小二, 你哥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没有等待我的回答, 我娘叹了一口气, 语气有些哀伤,「娘就只有你们两个孩子,娘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我一字一句, 「他会活着。」
仅此而已。
我娘的肩膀蓦地垂了下去, 仿佛老去了许多。
「娘不想你们走到这个地步。」
「记住你的话。」
「你去吧。」
31
新赵 373 年, 先帝突发重疾, 清流派及西北霍军助力广平帝姬登位。
帝姬继位后,太后携先帝去往别院休养。
32
谢志轩与我和离以后,与瑶瑶成婚,离开了京城。
他拒绝了清流一派的邀请, 推荐了谢氏的一位族兄代替自己。
33
俞慕白消失了, 好像从未有过此人的存在。
34
我坐在这把天底下最令人癫狂的椅子上。
这椅子坐起来并不舒服,四面宽大, 无依无靠,只能挺直腰背端坐于正中,丝毫不能显露任何情绪。
宛如一尊华贵的人偶。
然而底下的每一个人, 都会仰望服从着这尊人偶。
仿佛它是他们的神。
我终于能够明白, 我哥对我始终不曾消减的杀意。
因为尝过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滋味过后,没有谁会舍得放手。
35
如今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是我。
透过珠帘, 看着阶下的群臣。
他们虔诚地跪拜。
「吾皇,万岁,万万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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