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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毁了我的家,为了报复她,我别有用心接近她的弟弟。
住进他家,各种手段用尽,他却坐怀不乱,始终不为所动。
我深感挫败,忍不住出言讽刺。
然而很久之后,我哭了:「当初我还小,不懂事……」
他语气慢条斯理,眼中却满是侵略性:「就算是小姑娘说错了话,也该付出点代价。」
为了顺利接近严知渊,我甚至精心安排了一场戏。
灯光迷离的酒吧门口,我跌坐在他车前,雪白的脖颈和胳膊上,伤痕累累。
在身后两个骂骂咧咧的男人追上来之前,我楚楚可怜地向车里的男人求救。
「求求你,带我回家。」
雪亮的车灯照过来,我下意识闭上眼睛,下一秒就听到男人冷峻的声音:「上车。」
我垂下头,在长发散落下来遮住脸颊的一瞬间,飞快地勾了勾唇角,尔后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他侧过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要我帮你报警吗?」
「不要……」我抱着肩膀,在皮质的座椅上缩成一团,嗓音发颤,「我怕他们出来后找我麻烦……」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轻敲方向盘,像是不耐烦的表现:「你家的地址,我送你回去。」
我抽泣的声音微微一顿。
「我爸妈都死了,我没有家了。」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叔叔,我能不能去你家借住一晚?」
他沉默片刻,淡淡地冲我点了点下巴:「安全带,系好。」
车往严知渊家开的路上,我靠着车窗,用眼角余光偷偷觑着他。
他的轮廓本就深邃,此刻车顶灯暧昧的光照下来,更显侧脸线条流畅。微长的眼尾总是往上挑着,看上去好像温柔又多情,然而专注做事的时候,就显得冷漠疏离起来。
我望着他,一时出了神。
第一次见到这张脸,还是在他姐姐严尔梦的生日宴上。
严尔梦是我那小三上位的准后妈,她五岁的女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骗了严知渊——我妈病逝了,但我爸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不仅如此,他还想把严尔梦这小三正式娶进门,成全他们这对不为世俗所容的有情人。
那天晚上,我爸抽了半支烟,开始跟我打感情牌:「小星啊,你妈也走了两年,爸爸年纪大了,总需要人陪伴、照顾……」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扯了扯唇角:「我妈才走了两年,林清月就五岁多了?」
被我戳穿,他面子上挂不住,霍然起身,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吃我的穿我的,以为这个家是谁做主?」
在我爸眼里,他和严尔梦、林清月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只不过是个外人。
上个月,严尔梦过生日,我爸直接忽略我的存在,在酒店给她大办了一场。
我乔装打扮混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我爸和严尔梦各端着一杯酒,对着面前的男人满眼讨好。
男人有着十分出众的外貌,身材高大,五官俊朗。剪裁合身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更显得气质出众。说话间他目光不经意往我这边扫过一秒,锋芒毕露。
起先我还以为这是我爸哪个大客户,直到男人神情淡淡地出了包厢门,而严尔梦追出来。
两人说话间,我才知道,他竟然是比严尔梦小了六岁的、她的亲弟弟,叫严知渊。
「严知渊!」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严尔梦气得尖声道,「我是你姐姐!」
男人原本已经往外走了,这下停住步伐,侧过头去,锐利的眼神中忽然破出一丝嘲弄:「姐姐……你也配?」
在他往门口走过来时,我压低棒球帽的帽檐,故意与他擦肩而过。
「抱歉。」
冷淡疏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偏头看去,正好瞧见他喉结旁的一颗小痣,被冷白的皮肤衬出一抹欲色。
「……」
欲望与报复心一同涌现出来,我就是在那一刻,忽然下定了决心。
没得到我的答复,严知渊也不在意,继续往门外走去。
他出门的一瞬间,我也推开包厢门,大步走进去,在我爸和严尔梦惊愕的目光中,伸手把满桌碗盘扫落在地上。
「林星!!」
一地狼藉中,我爸暴怒地冲过来,伸手就要打我。我往后退了一大步,灵巧躲过。
他还要再过来,又被一旁的亲戚拦住,只好在原地咆哮。
「你给我滚!滚出去!滚出这个家!」
我握着门把手,望着他勾起唇角:「才哪到哪啊,这就生气了?放心,后面还有份大礼要送给你们,好好等着吧。」
「到了。」
严知渊一贯冷淡的声音,将我猛然从记忆中拽出来。
我赶紧调整好神情,维持着楚楚可怜的样子,跟着他下了车。电梯一路上行,直至在三十二层顶楼停下。
他住的房子,是一间面积开阔的大平层,装修也十分简单。我坐在高级灰的沙发上,看着严知渊进了房间,片刻后拎着一个药箱走出来,蹲在我面前。
那一下跌坐在他车前,我摔得狠了,膝盖破皮出血,甚至磨进去一些沙粒。
「嘶——」我小声抱怨,「痛。」
「忍着点。」
他说了一句,然后用镊子帮我清出伤口的沙粒,用碘伏消毒后又上药。
做这一切时他动作轻柔,神情专注,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细密的阴影模糊了脸部原本的冷硬,显得更加迷人。
我鬼使神差地问:「叔叔,你以前也这样给别人上过药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收起药箱:「你是唯一一个。」
我的心情忽然雀跃了一点,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我真荣幸——不过叔叔,我等下睡哪里,和你一起睡吗?」
严知渊直接忽略了我的调戏,神色如常地把我领到了书房旁边的次卧。
「今晚你就住这里,有什么需要来找我,记得先敲门。」
他转身要走,又被我叫住:「我还没问,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他倚在墙边,微微垂头看着我:「严知渊。」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的名字,可此刻由他好听的声音亲口说出来,好像就多了什么不一样的意义。
我勾勾唇角,忽地往前走了一步,鼻尖几乎撞上他胸口。
「严知渊,你也记住我的名字。」我直直地看着他,「我叫林娇娇。」
我在严知渊家里住了三天。
起先他第二天就想送我走,我抱着受伤的膝盖,可怜巴巴地挤了两滴眼泪,给自己编造了一整套凄苦的身世。
父母双亡,家产被占,靠自己勤工俭学念了大学,还被室友孤立排挤。
严知渊一言不发地听着我编故事,那双乌漆漆的眼睛望着我,仿佛能洞察一切。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不由得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越说声音越低。
安静许久,他终于站起身,淡淡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再多住几天吧。」
他还给了我一把备用钥匙,方便我白天出门吃饭。
这期间,趁着他白天上班,我回了学校一趟,从寝室收拾了点东西,拿到严知渊家。
临走前,室友顺口问我:「你这两天要回家住吗?」
家?
我还有家吗?
我扯扯唇角,笑容嘲讽:「没有,我去我一个叔叔家住一段时间。」
晚上严知渊在书房处理工作,我装作给他送水推开门,没走两步就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手里的玻璃杯也摔碎了。
「疼……」
在我小声的呼痛中,严知渊猛然起身,大步走到我面前:「没事吧?」
「有事……」我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好疼,我站不起来。」
严知渊叹了口气,然后俯下身,直接伸手把我抱了起来。
「怎么走个路都能摔成这样?怪不得叫娇娇。」他走到床边,把我放下来,「以后不用给我送这些东西了,我自己来就好。」
他正要起身离开,却被我一把搂住脖颈,眼神暧昧地看着他。
严知渊显然看懂了我的暗示,却毫不犹豫地拒绝:「……小姑娘不要想那么多。我留你住在我家,也不是为了这个。」
可我就是为了这个。
甚至进来之前,还特意换了条轻薄的裙子,又在耳后擦了香水,做足了准备工作。
我不依不饶地凑过去,几乎贴在他耳边:「我不是小姑娘。严知渊,我已经成年很久了。」
「林娇娇!」
他呵斥了一声,看我的眼神里渐渐涌上一层疏淡的冷意。
气氛一时僵住。
送上门却被拒绝,我有些难堪,正要说点什么时,外面忽然传来门铃声。
严知渊恢复一贯的波澜不惊,瞥了我一眼,淡淡道:「放手。」
他好像生气了。
我乖乖松开手,眼睁睁看着他走出门去,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接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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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门开了,他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来干什么?」
我连忙光脚跑过去,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严尔梦熟悉的脸:「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带人回家了?」
她眼神往这边一扫,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脚踝撞到身后的绿植,发出轻微的声响。
严尔梦神情一僵:「你真的带人回家了?」
说着她就要往这边走,我有一瞬间的慌乱,正要找地方藏起来,严知渊伸手拦住了她。
「我养了只小猫。」他回过头,往虚掩的书房门这边看了一眼,「……小野猫,刚到家,还很怕生。」
「哦。」
听他这么说,严尔梦也就不再关注这边的事,话锋一转:「知渊,这次你可得帮帮姐姐——如果你姐夫的公司周转不过来,到时候遭殃的是我,还有你外甥女!」
我爸的公司?
我往前凑了凑,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姐夫?」
严知渊一贯冷淡的声音里带上了嘲讽:「严尔梦,我看你还没认清现实。」
他人长得很高,身材高大挺拔,蛰伏在柔软家居服下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年近三十的老男人。
此刻他低头看着严尔梦,神情很淡,看上去有种凌厉的气场。
「知渊,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我毕竟是你姐姐,清月也是你的外甥女……」
严尔梦说着,忽然伸出手,揪住他的袖子,楚楚可怜地说:「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的动作和眼神充满暧昧,一点都不像是姐姐对弟弟。
我心头一跳,扒着门缝继续看,就看到严知渊低头看了一眼表,然后下了逐客令:「一分钟。如果你再不走,我会叫保安上来请你下去。」
等严尔梦离开后,我才推开门走出来,盯着墙边的严知渊。
他转头望向我,没等我开口,便淡淡道:「腿好了?」
我一僵,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十分钟前,我还在跟他表演平地摔后站不起来的戏码。
「我……」我试图狡辩,「我只是……」
结果严知渊根本没打算听:「既然腿不疼了,那就回你房间去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说着,他就往书房走了过来,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鼓起勇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抬眼看着他:「那是谁?」
「什么?」
「刚才来找你的人,是你姐姐吗?」
严知渊偏头看了我一眼,瞳孔中蔓延开一片沉暗的情绪。
我一时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只能听到他疏冷的嗓音:「你可以这么认为。」
与我指尖相贴的那一片手腕皮肤温热,几乎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我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两下,抬眼看到他耳朵掠过一抹淡淡的红。
然后他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林娇娇。」严知渊警告似的压低嗓音,「你还是个小姑娘,不要整天想这种事。」
我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我想什么了?叔叔,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你不要误会我。」
「……」
严知渊望着我,半晌,忽然勾了勾唇角,俯下身凑近了我的脸。
我又紧张又期待,下意识闭上眼睛。
结果他的气息就停在离我极近的地方,若有似无地,却不肯再往前一步。
我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严知渊那对眼尾微挑的漂亮眼睛。
他眼中涌出丝丝缕缕的笑意,慢条斯理地问我:「林娇娇,你很期待吗?」
「……」
一瞬间,我羞耻又恼怒,想也没想地往前一凑,亲了他一下。
薄荷淡淡的清凉气味传来,只一秒就分开。
我猛地后退一步,故作镇定地看着他:「的确很期待,所以要自己主动一点。」
说完,我不等他回应,转身跑回了次卧。
把门反锁后,我后背紧贴着门板,在一片安静中,几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脸颊也是一片滚烫。
这天晚上,因为梦到了那个转瞬即逝的吻,我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去,才发现严知渊眼下也泛着淡淡的青黑色。
「……」
我看了他一眼,试探地问:「严知渊,你昨晚没有睡好吗?」
「嗯,昨晚处理工作,睡得晚了。」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把煎好的黄油面包片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吃早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去学校。」
严知渊开车把我送到了学校南门口,然后才回了自己公司。
临走前,他嘱咐我:「下课后给我打电话,如果我没接,就自己先打车回去。」
我乖巧地应声,目送他的车转向、离去,直到它彻底消失在我视线里,才调转方向,去教室上课。
我们才大一,还没有几个胆子大的人敢翘课,所以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好在室友提前帮我占了座。
我挨着她坐下来,从包里拿出课本和手机,不经意地一扫,看到一条新消息。
来自我爸。
「星星,今天有空回家一趟吗?爸爸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自从我妈走后,他再也没用这样温和又亲昵的语气跟我说过话,以至于看到这条消息时,我有一瞬间时空错乱的恍惚感。
等回过神,我忽然想到昨晚严尔梦跟严知渊说过的话。
心里渐渐明白过来,我盯着手机,冷笑一声,又把它扔回了书包里。
大概是因为我没回消息的缘故,中午刚进食堂,我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冷声道:「有事?」
一个月前还在怒吼着「从我家滚出去」的男人,在电话里柔声细语地跟我说:「星星啊,爸爸想你了,今天下课回来吃个饭吧,我让你严阿姨做你爱吃的菜。」
我觉得又嘲讽又好笑,但还是答应回去了。
路上,严知渊给我发了条消息:「下课了吗?」
我握着手机看了半天,没回复,他便又发来消息,是一串电话号码:「下课后打这个电话,我喊人去接你。」
严尔梦做了一桌子菜,没几样是我爱吃的。我爸往我碗里盛了一勺排骨汤,讨好似的笑:「星星,来喝点汤补补,你都瘦了。」
我垂眼勾了勾唇角,忽然把勺子丢进碗里,向后靠在椅背上:「我花生过敏,爸,你要是想谋财害命的话,可以直说。 」
他僵了僵,唇边的笑几乎挂不住:「星星,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严尔梦煽风点火,在一旁柔柔地说:「星星,你上次在酒店闹的事情,爸爸妈妈不怪你……」
「爸爸妈妈?我妈早就死了,还是被你俩气死的。」我偏了偏头,看着她笑,「怎么,严尔梦,你很想去地下陪她吗?」
严尔梦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我爸很看不惯我针对她,当即皱着眉,大手一挥:「林星,我还是跟你说正事吧——你妈走之前,是不是把市区那套房子过户到了你名下?还有她留给你那些首饰金子,你拿出来,爸爸有急用。」
果然是为了钱。
我眼皮一抬,不咸不淡地说:「不拿。」
「林星!」他马上加重了语气,「现在家里的公司出了问题,需要这笔资金!那是你妈和我十几年的心血,你忍心看着它付诸东流吗?」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他,险些笑出声来。
「当初我妈躺在病房里,你带着严尔梦过去,说以后家里的东西都交给严尔梦保管的时候,我就在病房里——我就在洗手间。」
我看着他骤然煞白的脸,笑容一敛,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林进,你带着这女人去刺激我妈的时候,有想过你们十几年的心血、二十年的婚姻吗?」
话音未落,一股滚烫的热流就泼在了我胸口。
是坐在我对面的林清月。
她泼完手里的排骨汤,还恶狠狠地瞪着我:「不许骂我妈妈!」
那张还没完全长开的稚嫩小脸,虽然一点都不像我爸,却已经有了严尔梦几分神韵。我偏头看了她几秒,忽然抬手,甩了她一耳光。
「清月——」
严尔梦豁然站起来,在林清月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我爸跟着站起来,想也没想地回击了我一巴掌。
他用的力气极大,我被打得偏过头去,半边脸都发麻,耳畔也嗡嗡作响。
「林星,你妹妹才五岁!!」
我用舌尖顶了顶剧痛的口腔软肉,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林进,我也才十九岁。」
从餐厅墙边的镜子里,我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胸口的排骨汤把衣服染得一片狼藉,头发散乱,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
狼狈得要死,像条可怜虫。
林进眼神动了动:「娇娇……」
「林进,要钱,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顶着受伤的脸,漫无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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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头游荡,然后在一家 24 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在门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我一边喝酒,一边出神地想着过去的事情,直到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严知渊的电话。
我没有接,就那样看着它持之以恒地响了一分钟,然后屏幕暗下去,又重新亮起来。
「发定位,我去接你。」
我拿起手机,把定位发给他,过了几秒又觉得后悔,于是飞快地撤回了。
「不用管我。」我打字回复他,「今晚我回寝室住。」
其实我没打算回寝室,顶着这样一张脸回去,我都能想到别人的猜测和议论。
可我一点也不想让她们可怜我。
我坐在花坛边,借着便利店窗口透出的灯光,一罐又一罐地喝着手里的啤酒。
喝到中途,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大雨。
我晕晕乎乎地站起身,又坐下,抓起手机,准备打个车,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下一秒,熟悉的冷清男声就在我发顶响起来。
「娇娇。」
他没有叫我的姓。
我抬起醉得曚昽的眼睛,看到严知渊撑着一把伞,站在距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
雨帘被昏黄的路灯染得一片模糊,他站在那里,身姿锋凛,微微垂头望着我。
我撑着下巴,仰头望着他笑:「严知渊,你怎么来啦?」
我想我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么看到他一贯冷漠的眼底,有深重的痛惜之色渐渐涌起。
柔软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我红肿的脸,雨声淅沥中,严知渊的嗓音格外温柔。
「娇娇,我们先回家。」
便利店撑在这儿的伞只能遮住一小半雨水,我全身几乎都被淋透了,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正要跟着严知渊走,他忽然步伐一顿,把伞收了,随手扔到旁边的桌子上。
「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转过身,弯腰把我抱了起来。
身子一轻,我下意识伸手搂着他的脖子,下一秒就听到他低低的嗓音:「明明酒量不行,还要喝这么多。」
无奈中带了点温柔的斥责。
自从我妈走后,再也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过话了。
我鼻子倏然一酸,忍不住把脑袋埋在他胸口,呜咽着喊了一声:「妈妈……」
冰凉的雨水浇灌而下,严知渊身子僵了僵,但还是什么都没说,把我抱进了车里。
车内一片暖意,除此之外,缭绕在我鼻息间的,还有一片淡淡的柚子香气。
严知渊探过身子,帮我系好安全带,又伸手,把我被雨水淋湿、乱七八糟贴着脸颊的头发耐心地整好,拨到耳后去。
做这一切时他力道轻柔,神情专注,那双海一般深沉的眼睛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酒意上涌,我像被蛊惑了那样,忽然凑过去,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又觉得不够,伸出舌尖舔了舔。
严知渊的动作一下子僵住,半晌才道:「……娇娇,你喝醉了。」
「严知渊,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呢?」
我偏着头,视线蒙眬地望向他:「我都说了,我要回寝室住……」
他发动了车子,一边开车一边说:「不要这么嘴硬,林娇娇,你还是个小姑娘,任性一点也没人会怪你。」
语气很平静,只在说话的间隙零星露出一点温柔,却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我。
我捂着仍然隐隐作痛的脸,失声痛哭。
「妈妈……」
大概是喝了酒又淋了雨的缘故,哭到最后,我的脑子越来越不清醒,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车停在楼下,严知渊把我抱出来,一路回了家。
他在浴缸里放了热水,然后把我放了进去。
热意包裹,熨帖的舒服涌上来,我迷迷糊糊地开始脱衣服。
结果一只温热的手伸过来,按住了我的手。
抬起头,严知渊那张被热雾模糊却仍然出挑的脸撞进我目光中。
「娇娇。」他喉结动了动,嗓音微微沙哑,「等我出去你再……干净的衣服我放在柜子里了,你洗完自己穿。」
我已经醉得不行,但潜意识还在,于是睁着一双眼睛,茫然地望向他:「我们可以一起洗啊。」
「……」
严知渊一个字也没说,转身就走。
然而步伐急促,看上去像一场狼狈的逃离。
浴室门在我面前「砰」地一声关上,空间里骤然安静下来。良久,我扯了扯唇角,低下头,把脸埋进水里,任由泪水和它融成一片。
这天晚上,我梦到了很多事。梦到小时候,那时候我妈还在,家里也没有开公司,还很穷。我四岁生日前一个月,某天放学,来幼儿园接我的人忽然变成了我爸。
我问他:「妈妈呢?」
我爸摸着我的脸,半晌才道:「妈妈去外面打工,给娇娇挣钱买芭比娃娃了。」
我「哇」地一声就哭了:「我不要芭比娃娃,我要妈妈……」
一整个月,我闷闷不乐,瘦了一大圈。然后我生日那天,我妈风尘仆仆地推开家门,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摸着我的头发说:「妈妈回来陪娇娇了,再也不走了。」
她很喜欢叫我娇娇,当初给我上户口的时候,差点把名字登记成林娇娇。
后来是算命的说我命格太硬,这名字压不住,就改成了林星,娇娇成了小名。
那时候,我爸也很疼我。开公司的时候,我妈是主力军,他就从旁协助,顺带着照顾我:「妈妈太忙,爸爸就陪着娇娇长大。」
我妈走后,严尔梦带着林清月进门,虚情假意地叫我星星,我爸也就跟着她这么叫。
我一直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只是很难过。
蒙眬中,我感觉到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擦掉了我眼尾的眼泪。
熟悉的温柔嗓音响起,就贴在我耳边:「娇娇……」
我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呜咽似的叫了一声:「严知渊。」
然后就彻底昏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发现我和严知渊竟然睡在一张床上。
我的头枕在他胳膊上,而他睡衣胸口的位置,有许多不明液体干涸的痕迹。
「醒了?」
我僵了僵,抬起头,正对上他冷清的眼睛,试探性地问:「昨晚……」
「昨晚我敲门没人应,进去才发现你差点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他一边说着,一边收回胳膊,下了床,「醒了就去洗漱吧,我去做早饭。」
一直到我们坐在餐桌前,他终于问起昨晚的事情:「你的脸,谁弄的?」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神。
平静无澜,但盯着我的时候,好像蛰伏着洞察一切的犀利神色。
刚才洗漱的时候,我已经对着镜子看过我的脸。
林进用的力气很大, 哪怕过了一夜,脸还是微微肿着的,唇边隐有裂痕,何况我本来就白,留在脸上的指印就更加鲜明。
这么明显的伤,严知渊不可能不问。
我沉默两秒,然后把自己早就编好的借口说了出来:「昨天和同学闹矛盾,他打了我。」
「哪个同学?」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唇边勾出一抹极冷的弧度,「我去找他聊聊?」
「不用了不用了!」
我吓得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一点小矛盾,我已经处理好了——那个,我都上大学了,这种事还是能解决的……」
严知渊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他不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一片沉冷,看上去有种极具侵略性的冷峻气场。
我强撑着和他对视,不让自己的眼神慌乱紧张。
半晌,他的神情忽然松动下来。
然后他站起身,伸手在我柔软的发顶摸了摸:「那就算了,你好好休息吧。」
后面几天,在脸上的伤痕消失之前,我都没有再回学校上课。
而严知渊也开始留在家里办公。
那天室友替我递了假条,又忍不住在微信上好奇地问了一句:「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什么叔叔啊?」
她问这话时,我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的桌前,严知渊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他应该是有点近视,长时间处理工作的时候会戴上一副细金丝边眼镜,镜片很薄,但将他眼中冷冽又淡漠的光都收在了后面,传递出来的,就只剩一片状似温柔的平和。
但昨天才亲眼见过他处理员工的我很清楚,严知渊一点也不像他看上去那么温吞。
我搂着抱枕,一时看得出了神。
其实从各方面来看,他和严尔梦,长得一点也不像。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他们说话,我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严知渊和她竟然是姐弟。
「在看什么?」
我猛然回过神,发现严知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面前,还很自然地伸手帮我拨了下头发。
「刘海长了,什么时候带你去剪剪。」
我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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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地脱口而出:「为什么你和你姐姐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严知渊的手忽然在我脸侧收紧。
「我姐姐……你什么时候还见过她?」
我自知失言,愣了愣,小声解释:「那天她来你家找你,我隔着门缝见过她呀……」
他沉默片刻,淡淡道:「你不用在意她。」
「不重要的人,不必放在心上。」
我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很不想提及严尔梦,再加上之前见到的,他和严尔梦的两次交谈,都算不上愉快——
难道严知渊和严尔梦之间,还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后面几天,我在严知渊家住着。林进又给我发过几次消息,我连看都没看,直接删掉。
结果他直接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
那时我正缩在书房的沙发里,一边吃严知渊削好的苹果,一边打游戏。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瞬间,我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一眼严知渊。
正对上他冷静又锐利的目光。
「那个……」我把嘴里的苹果吞下去,小声说,「我同学有事找我,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
我走到客厅去接起电话。
林进的语气再不复之前的颐指气使,甚至隐约带上了恳求之意:「林星,都是爸爸不好,但就算公司不大,也是我和你妈十几年的心血啊……」
我安静地听着,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点想笑。
我问他:「这还是你和我妈的公司吗?你当初把一半的股份转到严尔梦名下的时候,不就已经算是你和她的公司了,和我妈还有什么关系呢?」
这两天,严知渊工作的时候,我一直和他待在书房里,听着他处理工作。
他并不避讳,有什么话都当着我的面说。
昨天严知渊接到一个电话,应该是严尔梦打来的。
从他只言片语的冷漠回应中,我终于隐约听明白了,林进这一次遭遇的合作危机,似乎就是轻信严尔梦的话,和某家不靠谱的工厂达成了合作。
林进的声音顿了顿:「娇娇……」
「闭嘴!」我厉声呵斥,「你别以为打感情牌我会心软!你越拿我妈出来说事,只会越让我觉得你恶心——林进,你不配叫我娇娇!」
说完,不等他回应,我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心中郁结了好几天的一口气终于散去,我站在客厅发了会儿呆,重新推门进了书房。
严知渊仍然坐在桌前,鼻梁上架着那副眼镜,专注地处理工作,似乎并没有听到我刚在外面说了什么。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他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望过来:「怎么了?」
「我饿了。」
他在键盘上敲了两下,然后拉开椅子站起来:「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跟着他一路穿过客厅,走到厨房,看着他挽起袖子,穿好围裙,转身去冰箱拿东西的时候,正好撞上来不及后退的我。
「啊——」
我没站稳向后仰倒,结果严知渊一把揽住我的腰,把我整个人搂回了他怀里。我顺势大着胆子,用脸颊在他胸口的衣服上蹭了蹭。
「林娇娇。」
他警告似的压低嗓音喊了一声,「站直。」
「我不。」我抬起眼,望着他线条优美的下巴,「除非你现在抱我出去,不然我就在这儿看着你做饭。」
我就这样仰着头和他对视,像是无声地抗争。
片刻后,他忽然勾了勾唇角,笑容有点无奈,又有点玩味:「你现在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半点也看不出当初拦我车那副吓到发抖的样子。」
因为那本来就是我装出来的啊。
我在心里小声反驳了一句。
「因为你是个好人。」我干脆伸出手,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如果你是个坏人,我一定会头也不回地跑掉。」
「好人?」
他动作一滞,再看我时,眼中忽然多了几分沉暗的、我读不懂的情绪。
「对。」
我煞有介事地点头,手指往上,摸到他后背凸出的漂亮蝴蝶骨。
其实严知渊的身材很好,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骨骼的线条也漂亮。
我还要继续探索,身体却倏然一轻,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
「这么一点儿轻的小姑娘,整天都在想什么?」
他走到客厅,把我放在柔软的沙发上,蹲下身,凑过来看着我,眸光冷肃,鼻尖几乎碰着我的鼻尖。
「老实待着。」
说完他就重新站起来,回厨房做饭去了。
我坐在沙发上,有些挫败地给姜毓发消息:「如果一个男人不管怎么撩拨,都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到底是为什么?」
姜毓是我的学姐。
在学校的这几年,她谈过好几段恋爱,闹得轰轰烈烈。后来毕业离开,学校里还有不少学长学弟对她念念不忘。
「男人?」姜毓很快回复我,「要么他太爱你,要么他不行。」
我一时怔在原地。
爱这个字眼,对我和严知渊来说,太过厚重,我们之间脆弱的连线,无论如何都承受不起。
那么,是他……不行?
按照姜毓教我的各种方法, 我又尝试着勾引了严知渊很多次,却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推开。
那个周末,严知渊在书房处理工作,我闲着没事,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连输了三把,我心情十分糟糕,于是跑进去扯着他的袖子:「严知渊,陪我打游戏,我一个人输得好惨。」
「打游戏?」
他目光扫过我手机屏幕,语气无奈:「我不会,你要是和我一起,会输得更惨。」
「和你一起,我就不在意输赢了。」
我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故意放软了嗓音,撒娇道:「严叔叔,来陪我玩……」
严知渊猛地咳了一声,从我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袖子。
「出去等着,我叫人陪你。」
我在沙发上等了五分钟,忽然有个人来加我微信,备注是:国服玄策,带你上分。
「?」
我通过好友,发过去一个问号,他干脆利落地回我:「上号。」
然后这位国服玄策,就真的带着我在峡谷乱杀了两个小时。
八连胜之后,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和严知渊到底是什么关系?」
「严知渊?」
他顿了一下,「你说的是严总吗?我是他公司的实习生啊。他在公司群里说的,谁能带他家小朋友上分,这个月绩效奖翻倍。」
我愣了愣:「那你们绩效奖有多少啊?」
刚才还无比嚣张的野王忽然扭捏起来:「其实也没多少……但几百块总是有的。」
大概是金钱的力量,野王十分平易近人,看到我 2-8 的战绩也没骂人,反而耐心地安抚我:「没事,慢慢来,没有人从一开始就玩得特别好。」
我就这样,和他愉快双排了一下午,客厅里回荡着欢声笑语。
下了游戏,我跑去推书房的门,结果严知渊正在里面换衣服。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还没来得及扣起衬衣扣子的上半身,就这样面向了我。
肌肉线条流畅的胸口和腰腹,被书房明亮的灯光一照,泛着玉一样莹白的光泽。
我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目光就撞进严知渊似笑非笑的眼睛里:「林娇娇。」
「饿了?」
我想也没想地回应:「饿了你也不让我吃……」
话一出口,眼前的男人蓦然拢起衣襟,侧过身去,修长的手指一颗颗扣好扣子。
光从侧面打过来,把他的轮廓照得更加迷人……可口。
我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干嘛呀你?严知渊,难道我还能强行对你动手不成——」
「好,是我怕自己强行对你动手,行不行?」
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
严知渊一边说着,一边出了书房,往门口走去:「娇娇,我有事要出门一趟,你先自己在家待一会儿,让——」
我追过去,在他走出玄关前扯住他的袖子:「严知渊,这是你家,你至于为了躲我特意跑出门吗?」
他偏头看着我:「娇娇,是工作上的事。」
我不依不饶:「那你带我一起去。」
空气安静了片刻。
我心里那个「糟糕,他不会生气了吧」的念头才刚刚冒出来,忽然有股温柔又不容拒绝的力道攥住我的下巴。
下一秒,细密灼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严知渊熟悉的嗓音压在我唇齿间:「娇娇……」
「严、严知渊……」我的神思被撕扯得一片模糊,只能凭借本能生涩地回应,「你在做什么——」
他微微退开一点,让我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灼热的气息却依旧萦绕在我近前。
「教你,什么叫真正的接吻。」
说完,他的嘴唇又一次贴了上来,一手托着我的下巴,另一只手从身后环住我的腰,我整个人都被他身上淡淡的
()
柚子香气包裹,腿软得几乎站不稳。
最后严知渊离开的时候,我红着耳尖靠在玄关的墙边,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神。
这一刻我终于知道,自己之前那些撩拨的手段,有多么的……拙劣。
他伸出手,把我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低声道:「让小许陪你玩会儿游戏,我很快就回来。」
小许就是那个国服玄策实习生,全名叫许自琛。严知渊刚走没多久,他就非常热情地给我发微信:「来来来,小乔,严总让我继续带你上分。」
「他给了你多少钱?」
许自琛扭扭捏捏,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说:「严总说,只要我今晚好好带你上分,到时候我的转正申请,他亲自签字。」
「就一个星耀五,有这么值钱吗……」
「这是我小号,小号!」许自琛直接炸毛,「你才钻石,我开大号怎么带你?等着,今晚我就给你带上王者,让严总务必同意我下个月转正!」
他是个话很多的人,玩到一半,又忍不住跟我八卦:「小乔啊,你跟严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猜?」
「呃……哪个亲戚的女儿吧?」他说完,又自己否决,「不过真不太像。上回严总的姐姐带他外甥女来过公司,那小女孩一口一个舅舅,叫得那么亲热,我看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林清月?
那天被滚烫排骨汤泼过来的痛似乎还残留在胸口,我恍惚了一瞬间,等回过神,有些恶作剧地勾了勾唇角。
「我是他的女朋友。」
「啊?」
过于震惊的许自琛手一滑,直接冲进了对方防御塔。
他无视了队友「玄策别送」的言论,不依不饶地追问我:「真的吗?我就说怎么那么多女同事女客户对他有好感,他都置之不理,原来是早有家室……」
许自琛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把自己都给感动了:「小乔,严总是个好男人,你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我在手机这边,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
严知渊是个好人,我当然知道。
我怀着并不善良的目的接近他,他都不知道我是谁,却在听完我编造的凄苦身世后,默许了我住在他家的行为。
可如果他知道了我是谁……
可如果他知道了我接近他的目的——
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隐约疼痛和恐慌,让我忽然失去了对游戏的兴趣。
这局游戏结束,我无精打采地跟许自琛说:「我不玩了。」
「啊,为什么不玩了?我们今天晚上不是一直玩得很开心吗?」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玄关处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我转头看去,严知渊站在那里,目光沉暗地看着我。
「小乔,我的天使小乔,你就再陪我打几局吧,我今晚还非把你带上王者不可……」
无视他聒噪的声音,我直接退出游戏,小跑到玄关,仰头看着严知渊。
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我愣了愣:「严知渊,你喝酒了?」
「嗯。」他淡淡地睨了我一眼,伸手扯松了脖子上的领带,「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玩吧。」
声音莫名冷淡。
说完这句话,他再没看我一眼,径直往浴室走去。
我在原地茫然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起,严知渊进门的时候,许自琛说的那些话,在不知道前情的人听来,似乎特别的……暧昧?
所以他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吗?
我的心情忽然雀跃起来,望了望墙上的挂钟,我干脆回到次卧,重新换上了那条轻薄的睡裙,然后去敲浴室的门。
「……」
没人应声,但门并没有反锁,我一咬牙,干脆推门走了进去。
严知渊就坐在浴缸里,还穿着衬衣,微微低着头,像是在醒酒。
我走过去,撑着浴缸边沿低下头去,故意凑近了他:「严叔叔……」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神情看似镇定如常,眼底却如平静的水面碎裂般,有轻微的涟漪泛出来。
我笑着低下头吻他。
沙哑的声音在我唇舌间响起:「娇娇。」
我笃定地说:「严知渊,你吃醋了。」
「出去。」沙哑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娇娇,你还小,我不想……」
都到这份上了还拒绝我?姜毓的话从我脑中一闪而过,我忍不住又羞又恼地瞪着他:「严知渊,你到底是不想,还是身体不好?」
那双寒潭般冷冽的眼睛在我面前闭上,半晌复又睁开,里面一片粼粼的欲色波光。尔后他从浴缸里站起身,湿淋淋地把我抱起来。
我倚在他怀里,搂住他脖子,目光亮亮地看着他,唇边勾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把我抱进卧室,放在柔软的床上,俯身看着我:「娇娇,你太小了,其实和同龄的小男孩会更合适。比如许自琛,他和你很有共同语言……」
我一阵胸闷气短,抿着唇看他:「可是我喜欢的人是你啊,你真的要把我推给别人吗?」
严知渊叹了口气,凝视着我的眼睛:「娇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气鼓鼓地瞪他,「严知渊,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去找别人——」
严知渊的眸色蓦然一沉。
下一秒,我的手腕被一股力道抓住,接着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我没有办法再理智思考,只能听到严知渊蛊惑般的声音。
「娇娇,手。」
我往后瑟缩了一下:「烫……」
他低笑了一声:「乖,是你的手太凉。」
后来我跳下床,红着脸冲去浴室洗了手,再回来时,严知渊已经拢好睡衣,坐在床边凝视着我。
我眼尖地看到他手边攥着一只烟盒,走过去抽出一支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火呢。」
「娇娇,不会抽烟就不要逞能。」
「谁说我不会!」我故作凶狠地瞪他,「严知渊,你别总把我当成不懂事的小女孩。实话告诉你吧,抽烟喝酒,这些事我一样没少干。」
严知渊看着我沉默了两秒,尔后伸出手,把那支烟从我嘴边取下来,淡淡道:「反了。」
「……」
我尴尬地坐在原地,耳尖渐渐漫上一层绯红。
其实我很想问严知渊,为什么不真的和我发生点什么,可想到刚才的事情,只一秒,就足够让我脸热。
空气安静片刻,严知渊伸手摸了摸我的发顶,声音还残留着几分未褪去的醉意和沙哑,语气却格外温柔:「不早了,睡吧。」
这天晚上,严知渊是抱着我睡的。
我想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但总归还残留着几分理智。
在这种情况下,却仍然选择了和我亲密,这至少证明,他对我应该是有一些好感的吧?
困意上涌,心里乱七八糟想着事情,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发现,我手脚并用,整个人都缠在了他身上。
我整个人烫得快要被点着了似的,严知渊却镇定自若,伸手在我腰上拍了拍:「好了,下去洗漱吧。」
愣愣地看了他两秒,我得寸进尺,大着胆子凑过去:「不,我要早安吻。」
「娇娇,还没刷牙……」
剩下的话都强行吞了回去。
我在严知渊唇上啄吻了一下,飞速离开,然后笑嘻嘻地望着他。
严知渊无奈地伸出手,替我整好睡衣领子:「现在可以去洗漱了吧?我去做早饭。」
他没有推开我,没有抗拒。
我心情愉悦,哼着歌去浴室刷牙。
在严知渊这儿住了一个多月,我越发觉得这男人实在是宜室宜家。他住的这间大平层有两百多平,从没请过钟点工,却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厨房的厨具一应俱全,平时再忙,他也会起床给我做早餐。
甚至我洗完澡吹干头发,再去浴室,地上已经被打理干净了。
自从我妈离开后,再也没人这么无微不至地照料过我。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鼻子一酸,忙低下头去,咬了一大口煎蛋,用作掩饰。
下一秒,一股轻柔的力道就落在了我脸上。
严知渊伸手替我弄掉唇边的一小块碎屑,声音温淡:「今天几点下课?」
我吸吸鼻子,回想了一下:「今天只有两节专业课,下午三点就可以走了。」
「下课后在学校门口等我,我去接你。」他温热的指尖掠过我发梢,「刘海都快遮住眼睛了,带你去剪剪,再买点新衣服。」
我本来想告诉他,其实我有换洗的衣服,就放在寝室。
然而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因为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其实我是如此期待,能挽着严知渊的手,正大光明走在阳光之下。
最后一节课上完,我跟室友道别,一个人背着包往南门走。
还没出去,就远远地看到严知渊那辆黑色宾利
()
停在路边的绿化带旁。而他正靠在车旁边,微微垂头,嘴里咬着一支烟。
袅袅白雾弥散在空气里,我忽然想起来,在我面前,严知渊似乎从来没抽过烟。
严知渊站在那里,外貌本就出众,紧绷的脸部轮廓不输二十左右的男大学生,身上又多出几分成熟淡漠的气质。正值下课时分,南门外不少学生来来往往,不少目光都投在他身上。
其实他一直都是个很耀眼的人,只是过近的距离,反而让我时不时忽略了这一点。
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是严尔梦的弟弟呢?
在心里隐约的一点刺痛浮现上来之前,我先一步拉开车门,干脆利落地坐进副驾。
严知渊跟着把烟掐灭,顺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然后开车把我带到了市中心的商业街。
先剪完头发,又去商场买了几条适合夏天的裙子。
其中有一条薄荷绿的吊带长裙,交叠的三层薄纱恰到好处遮到小腿下面,只露出一截细细的脚踝。
我穿着那条裙子,在严知渊面前转了个圈,裙摆也跟着 散开。
「好看吗?」
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面,然后站了起来:「好看。你穿着吧,我去付钱。」
严知渊出去后,导购小姐一边拿剪刀帮我剪吊牌,一边说:「小姑娘,你哥哥对你真好呀。」
我整理裙摆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往外面收银台一扫。
严知渊正在那边刷卡。
我勾了勾唇角,冲她无辜地笑:「他不是我哥哥哦,他是我男朋友。」
导购小姐职业素养奇佳,飞速调整好表情,露出礼貌的微笑:「那祝二位长长久久。」
出门的时候,我问严知渊:「你说我们这样走在一起,别人会不会觉得你很有钱?」
他淡淡地说:「我本来就很有钱。」
「……」
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从商场大门出去,我伸手去挽他的胳膊。
严知渊身子僵了僵,却没有甩开,任由我挽着。
我得寸进尺,干脆把脸颊贴过去,靠在了他肩旁:「严知渊。」
「你呀。」
叹息般无奈又温柔的嗓音,接着有只手伸下来,与我十指相扣。蔓延在严知渊身周的温柔气场,与我起先见他那几次的冷漠疏离,已经截然不同。
好像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也被那股温柔包裹,我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回到车里,严知渊一手搭着方向盘,侧过头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正要答话,目光不经意扫过车窗外,整个人忽然僵住。
不远处的商场门口,夕阳金红色的光芒铺开一地,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女孩站在绿化带旁,男人正伸手替小女孩整理乱糟糟的头发,旁边的女人一脸柔和地看着他们。
这本来应该是一幅无比温馨的画面。
可是那女人和小女孩,是严尔梦和林清月。
男人却长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并不是林进。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严知渊发现了我的异常,他顿了一下,转头循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娇娇。」
温淡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一个激灵,忽然回过神来,意识到严知渊还坐在我身边,目光正专注地看着我。
我像是骤然从幻梦中跌落现实,想起了我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
——是为了报复严尔梦,让林进永远都不可能娶她进门,顶替我妈的位置。
没等到我应声,严知渊又重复了一遍:「娇娇?」
我咬了咬嘴唇,收回目光,强装镇定地望着他:「那边那个,是不是你姐姐?」
他很轻微地笑了一下:「你还能认出她。」
那当然。
她化成灰我也认得。
「那天她来你家的时候,我隔着门缝见过她……」
严知渊一言不发地望着我。
这一瞬间,他眼底像有晦暗不明的情绪涌上来,可惜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惊和淡漠。
我把手背在身后,很紧张地掐住了手心,尖锐的痛让我渐渐冷静下来,迅速在心中构建出一套完整的后续借口。
可严知渊却没有再问下去。
他只是随意点了点头,收回目光:「不重要,不用管她。我们去吃饭吧。」
因为心情郁郁,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点了瓶荔枝酒。
亮晶晶的粉红液体盛在玻璃瓶里,尝起来也是甜滋滋的。
我没忍住多喝了两杯,没承想它度数不低,回去的路上,醉意渐渐上涌,我整个人醉醺醺地靠在副驾的椅背上,脸颊和耳朵阵阵发烫。
严知渊停好车,又过来替我拉开车门。
我动了动手,仰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腿软,走不动。」
他唇边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无奈,很自然地伸出手,把我从车里抱了出来。
我把脸贴在他胸口,听到渐渐加快的心跳声。
他抱得很稳,我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颠簸,只能在朦胧中感受到眼前的光线明暗交错,接着一股淡淡的温暖香气传来。
「娇娇,到家了。」
我鼻子忽然一酸,在严知渊刚把我放下来的下一秒,就扑进他怀里,哭出声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家了……」我死死揪着他胸口衬衣的布料,「严知渊,我没有家了。」
在发现林进和严尔梦的关系之前,我妈的病情就已经急速恶化。
她形容枯槁躺在床上的那几个月,林进几乎不见人影。
我打电话过去,他说:「娇娇,你妈如今病成这样,公司总要有人照料。」
我妈似乎预料到了什么,那天她让医生给她打了止痛针,强撑着和我去了趟房管局,把家里最值钱的那套房子过户到了我名下。
「娇娇,我还给你留了些值钱的首饰和金子,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疼痛的折磨,让她说话都断断续续,「你爸已经靠不住了……我走之后,公司靠他一个人撑不了多久。」
「我的娇娇,不用靠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她枯瘦的手伸过来,颤抖着一下一下抚着我的头发,细瘦的手背上是密密麻麻的针眼。
我攥着她的手,拼命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妈偏头剧烈地咳了一阵,我去单人病房的洗手间帮她拧毛巾,林进就带着严尔梦走了进来。
「你放心地去吧,以后家里的东西,都交给尔梦保管。她是个好女人,也会对林星好的。」
这是林进的声音,不见丝毫悲伤。
「可惜了,姐姐,你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福气倒都留给我享了。」
这是严尔梦的声音,甚至带着些微的笑意。
就是这两句话,这两道声音,被我一笔一画刻在心里,记到了今天。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我想不明白。
比如林进和我妈二十年的夫妻,怎么就能变心得这么彻底?
比如严尔梦这样理直气壮插足别人家庭,为什么不会得到报应?
比如……让我不可抑制动心的严知渊,为什么要是那样的身份?
没有结果。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盘旋,后来,我在严知渊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耐心地、一下又一下地擦着我的眼泪。
一声又一声地叫我:「娇娇。」
我抓住他的手,张了张嘴:「不要离开我。」
「不会的,娇娇。」
「妈妈,不要离开我……」
我喃喃着,意识昏昏沉沉,直至陷入一片黑暗。
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后,我穿着一身干净的睡衣躺在床上,昨天那条薄荷绿的纱裙被洗好烘干挂在床头。
我撑着隐隐疼痛的头走到浴室,旋即被镜子里自己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
出去的时候,正碰上严知渊把煎好的吐司片端上餐桌,他倒了杯牛奶放在我面前,轻声道:「酒醒了吗?」
「……嗯。」
「先吃饭。」
我一边吃早餐,一边时不时忐忑不安地抬眼看他,不确定自己昨晚喝醉后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大概是有些情绪和心事,实在在我心里憋得太久了,又正巧碰上喝醉,我整个人便失控了。
严知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破绽,在我第二十次偷偷抬眼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把我耳边散乱的头发拨弄了一下,然后说:「今天上完课,回寝室收拾一下东西吧。」
「啊?」
我有些愣怔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日用品、换洗的衣服、上课要用的书……」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扯过搭在沙发背上的领带开始系:「总之,平时要用到的东西都整理出来,下午我会开车去接你。我家很大,那间次卧你住了这么久,也算熟悉了,
()
有什么额外需要的,我们周末再去添置。以后我早上开车送你去学校,下午你可以自己打车回来,我也可以安排人去接你……」
他嗓音温淡地说了很多,言语间,几乎勾勒出一幅温馨到极点的画面。
很美好,很动人。
可是为什么?
见我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他走过来,直接握住我的手:「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事。」
「……严知渊,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娇娇,搬过来和我住吧。」他抬手在我发顶摸了摸,力道很温柔,「以后,你可以彻底把这里当成你家。」
10
下午的课上完,我回寝室收拾东西,室友很惊讶地看着我:「林星,你以后都不回来住了吗?」
我把叠好的睡裙扔进行李箱,摇头道:「也不一定,可能偶尔课多的时候还是会回来住一下。」
最后我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下楼,室友很热心地帮我提着剩下的东西。
严知渊就在楼下等着,他从我手里把行李接过去,放进后备厢。
室友看到他,眼睛都直了。
等我上车后,她给我发微信:「林星,那就是你叔叔啊?」
「对。」
「救命,好帅啊!他有女朋友了吗?」
我抬头看了一眼,严知渊在专心开车,后视镜里倒映出那双冷淡又疏离的眼睛。
于是我低下头去,回消息:「有了。」
室友表示很失望。
车开到楼下,严知渊帮我把箱子拎上去,我提着两袋杂物跟在他身后,等进了门才发现,他竟然把次卧隔壁的那个小房间也隔了出来给我。
「这是你的衣帽间。」严知渊说着,把两把钥匙交到了我手上,「小姑娘爱漂亮,这个房间是你专属的,我不会进。」
冰凉的钥匙硌着我的手心,轻微的疼痛从指尖的神经末梢一路传递到心脏。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眼泪几乎又要掉下来。
严知渊有些无奈地伸出手,替我擦去眼尾缭绕的水雾:「怪不得叫娇娇……怎么有这么多眼泪可流?」
我摇摇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扑进他怀里,用力抱紧他。
我和严知渊就这样开始了同居生活。
家务几乎都是他来做,想到他工作这么忙还要抽空照顾我,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于是主动提出帮他分担。
我说这话时,严知渊正在厨房做点心,原因是我昨晚睡前刷到了一个芝士焗土豆泥,然后就念念不忘到今天。
他微微侧头,很耐心地听我说完,尔后淡淡道:「不用,就算你不住在这里,这些家务我也是要做的。」
「那不一样,毕竟我现在白吃白住的,总要付一些报酬。」
严知渊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出声来:「好,那你就去冰箱,把昨天买的培根拿过来吧。」
这也叫干活吗?
我瞪着严知渊,他伸出手来,似乎想习惯性揉揉我发顶,落下来之前,大概是想到自己手上还沾着土豆泥,于是又收了回去。
「快去吧。」
我真的转身出去,乖乖拿了培根回来,然后坐在吧台前,支着下巴看着严知渊。
一直到他把热腾腾的土豆泥端到我面前,又顺手递过来一把勺子,我才重新开口:「严知渊,你知道吗?自从我妈走后,再也没有人这么照顾过我了。」
他没回应,反而解下围裙,往另一侧的浴室走去,黄油残留的奶香味,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柚子香气,融开一片无形的温暖。
严知渊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侧过头看向我。
「毕竟你也叫了我两次妈妈,我总不能白占你便宜。」
说完他就径直走入浴室,没有再看我。
我叫过严知渊……两次……妈妈?
努力从回忆中搜寻画面,片刻后,我绝望地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
我捏着勺子柄坐在高椅上,耳朵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和严知渊一起住的时间越久,我越发觉,他其实是个温柔又细心的人,和我一开始认为的冷漠疏离截然相反。
有一回我故意装作看恐怖片被吓到,半夜去敲他的房门,说要一起睡。
床头灯昏暗的光芒照过来,严知渊冷硬的脸颊轮廓一寸寸柔和下来,眼睛里残留着几分惺忪。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身让我进去:「来吧——知道自己胆子小还要看恐怖片。」
我裹着他的被子,感受着还未散去的严知渊的体温,很快又觉得困了:「打开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部科幻片呢……」
结果睡到半夜,生理期来了。
迷迷糊糊间我意识到不对,挣扎着睁开眼睛开了床头灯,看到严知渊睡裤上那一片刺眼的红色,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瞬间爆红,整个人像被点着了似的。
他倒是很镇定,表情冷静又温柔,看不出什么嫌弃:「起来,回去把衣服换了再过来睡,我来换床单。」
等我整理好回去的时候,床单和严知渊的睡衣都换过了,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清甜香气。
而一开始我睡的那个位置上,新铺了一块软乎乎的小毯子。
第二天的早餐里,牛奶也被换成了滚烫的红糖姜茶。
后来我又和许自琛一起打过几次游戏,他真的成功把我带上了王者,还教会了我打野入门。
我跟他讲了我的发现,许自琛沉默两秒,声音骤然拔高:「细心我就认了,温柔——你在逗我吗?」
「怎么了?」
「小乔你是不知道哇,严总在公司发起火来有多恐怖……前两天开会的时候我方案上有两个数据错了,自己没检查出来,结果研讨的时候严总看出来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就那么盯着我,我就感觉自己可能当天就要卷铺盖滚蛋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严知渊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翻着一本书,听到声音,也向这边看过来,唇边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当然,最后严总只是让我回去改方案,没有辞退我,但我老觉得自己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许自琛还在絮絮叨叨,我忍不住打断了他:「那个,我没戴耳机,你们严总就坐在旁边。」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片刻后,许自琛一声惨叫:「小乔,你竟然害我!」
然后光速退出了房间,下了游戏。
我笑得弯起眼睛,又往严知渊那边看了一眼,结果他唇边弧度又加深了几分,然后向我张开双臂。
我整个人扑过去,被他抱了个满怀,顺势在他胸口蹭了蹭。
严知渊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抚着我的头发,然后问我:「你们是不是快放假了?」
「嗯。」我掰着手指算了一下,「还有一个月就到考试周了,考试周持续半个月,然后就到暑假了。」
「等到暑假,我带你去趟上海。」
他用那种很平常的语气说:「你不是一直想去迪士尼看那只粉色狐狸吗?」
粉色狐狸?
我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人家叫玲娜贝儿!」
严知渊点点头,一副叫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那就玲娜贝儿,下下个月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这几天我在家,有事没事就在刷玲娜贝儿的视频,还表达了自己想亲眼见到她的向往。
本来我以为这只是件很小的事情,不想严知渊竟然记在了心里。
我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严知渊胸口,小声说:「严叔叔,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其实我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也许未来有一天你会后悔……」
一秒、两秒……安静的气氛蔓延了很久,严知渊低沉的声线钻进我耳朵里。
「别想那么多,娇娇,我觉得你值得就够了。」
我眼睛发酸,又把他的腰搂得更紧了些。
两个月后就是林进的生日,原本我的计划,是在他生日当天,挽着严知渊的手过去,当着严尔梦的面,戳破他们结婚的幻想。
然而这一刻,我忽然只想自欺欺人地继续逃避下去。
装作我编造的谎言都是真的,装作这些撩拨只是单纯由于心动。
装作我和严知渊的开始,并不是出自我的报复心。
因为……我舍不得他。
11
我没有再问过严知渊关于严尔梦的事情,但那天在他车里看到的画面,却始终沉甸甸地坠在我心上。
那个和严尔梦在一起的男人是谁?林清月这么骄纵,竟然能让他替自己整理头发,他们一定关系匪浅。
再联想到林进,不知道怎么的,我忽然有些想笑。
他这样把严尔梦和林清月放在心上,大概率是不知道那个人的存在吧。
如果他知道的话,也许就能稍微体会到一些我妈生前最后的心情了。
我望着窗外细密的雨帘,在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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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告诉林进。
这时候,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
我连忙收敛神情,一路小跑到玄关:「严知渊,你回来啦?」
这些天我忙着期末复习,严尔梦也没闲着,从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和许自琛那里听到的消息,似乎严知渊正在忙一个非常重大的公司项目,不能出半分差错。
晚上我看完书去书房找他,正碰上严知渊站在窗边打电话。
他说得很专注,似乎没听到我进门的动静,因此我很清晰地听到了一句:「到现在还在做我会帮你的梦,你也配吗?」
嗓音冰冷无情,我一下子像从梦中惊醒,脸色微微苍白。
因为我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倘若严知渊知道了我从一开始接近他就目的不纯,就是为了报复,那他那些我至今不知起于何处的温柔和细心就会瞬间溃散。
严知渊挂了电话,背对着我望着窗外,一时没有出声。
我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等他转过身,我才发现他嘴里咬着一支烟,还没有点。
我闷声闷气地说:「严知渊,你亲亲我。」
他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沉默了片刻。就在我以为他又会拒绝我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攥住我的下巴,下一秒,细密灼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身体往后仰,又被他搂着腰捞回来。
呼吸交缠的一瞬间,淡淡的酒气袭来,我意识到不对,偏过头去,才发现电脑旁放着一只空的玻璃杯。
「严知渊,你又喝酒了?」
「……嗯,不喜欢吗?」他额头抵着我额头,呼吸急促,「下次不喝了。」
我倒没有不喜欢,只是突然好奇,一贯冷静自持的严知渊怎么会一个人在书房喝酒。
他听我问完,没有回答,反而目光沉冷地看着我:「娇娇,如果你知……」
话说到一半又顿住,尾音几个字我没听清,只好凑近了些,追问:「如果什么?」
「算了,没什么。」
他把烟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牵着我的手往外走:「昨天不是手机屏摔坏了吗?我给你买了新手机,把卡装进去试用一下。」
住在严知渊这里的几个月,我欠了他太多东西,总想着还回去,便打算抽空回林家一趟。
这学期的课已经结了,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晚,醒来后,严知渊已经不见了。
不过这样也好,方便我回家取点东西。
我出了门,一路打车回了林家,没想到刚开门,竟然撞上严尔梦。
她穿着一条铁锈红的裙子,头发散乱,脸色苍白,脊背微微弯曲下去。看到我,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像是怨恨,又像是恶毒。
我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她身后那扇房门掩盖的,是我的房间。
而她手里攥着的盒子——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扣住她的手腕,死死瞪着她:「你进我房间干什么?你拿我的东西干什么?」
严尔梦尖声道:「松手!」
我不但没松手,反而更用力地死死抓住她。因为我在这一刻想起来,她手里拿着的那个盒子,是我妈留给我的,里面装着她当初嫁给林进时带进来的几样金首饰,还有我小时候戴过的金质平安锁。
当初严尔梦带着林清月住进来,我把很多东西都搬到了我名下那套房子里。但这些东西锁在衣柜深处,我还没来得及带过去。
「松手!」我厉声呵斥,「偷进我的房间,拿我的东西——严尔梦,你还要不要脸?」
严尔梦盯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大热的天,她手臂上出了一层冷汗:「林星,现在这是我家,我是这里的女主人。你妈人都死了,你也被你爸赶出去了,这些东西还是你的吗?」
听她竟然还敢提到我妈,一股怒火冲上来,我大脑一片空白,抬手抽在她脸上。
出乎我意料的,严尔梦竟然没有反抗。
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抱着肚子,整个人蜷缩着躺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
我冷冷地望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再说话,却见严尔梦身下,除了铁锈红的裙摆外,还有一抹刺目的红缓缓流出。
12
严尔梦流产了,孩子马上四个月大,还是林进心心念念盼了好多年的儿子。
从医生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林进短促又悲戚地叫了一声,转身给了我一耳光。
他还要再打第二下,被我后退一步躲过,他恶狠狠地盯着我:「林星,那是你亲弟弟!」
巨大的悲恸让林进的表情看上去滑稽又可怜。我微微仰头看着他,片刻后,忽然畅快地笑起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林星!」
「林进,我妈走的时候我都没见你这么难过。」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忽然扯了扯唇角,「或许你应该换个角度,这就是你和那女人害死我妈的报应。」
「你妈是病死的,林星!」
「你也配说这种话!」
我原本已经打算离开,听到这话猛地扭过头,用刻骨仇视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她生病,躺在医院五个月,你总共就来看过她三回,最后一回还带着严尔梦。你冠冕堂皇,有那么多正当理由——林进,做人做到你这个地步,你都不怕有报应吗?」
他像是被我这句话戳中,整个人颓然下去。正好这时候医生出来,说严尔梦醒了。
他没有再看我,转身进了病房。
我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一丝残留的血腥味钻入鼻子,把我的思维搅得一团混乱。
可拿出手机,翻到和他的聊天框,手指停在键盘上,我骤然清醒过来。
现在躺在病房里的人,是他的姐姐。
就算他们之间暂时有一些矛盾,但严尔梦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倘若他知道了我接近他的真实目的,又会怎么想?
不能再想。
我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唇角,打算关掉对话框。
然而仿佛心灵感应一般,严知渊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犹豫片刻,我还是接了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着,等他开口。
「娇娇,你在哪儿?」
他语气中带着一股微妙的焦急,但我这时并未在意,只是沉默很久,才缓缓开口。
「我……」
刚吐出一个字,陡然意识到自己嗓音的沙哑,我连忙捂住听筒,侧过头去清了清嗓子,才重新开口:「我有事回了趟学校,今晚应该住在寝室,就不回去了。」
「……」
电话那头,严知渊罕见地沉默下来。走廊安静又冷清,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紧张又急促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病房门忽然再度被推开,林进站在门口,语气复杂地喊我:「林星,你过来。」
我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挂断了电话。
跟着他走进病房,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严尔梦。
她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神情,嗓音虚弱地开口:「星星,虽然你已经成年了,但在我和你爸心里还是个孩子,一时没有分寸,我不怪你,也不会真的追究你的责任。」
「但你爸的公司,是他这么多年的心血。这种时候,你总该出来帮一把。」
我听懂了。
她在威胁我。
她在用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威胁我,如果我不把房子贡献出来,帮林进渡过公司的难关,她就会追究我害她流产的责任。
我看向一旁的林进,他正用一种欣慰混合着怜惜的眼神看向严尔梦,想来是被她一心为自己着想的行为感动了。
可我只觉得反胃。
我一时没说话,林进便对我开口了:「林星!家里的公司如果没了,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良心啊?」
当然对我没好处。
可是让他们不开心,就是我最大的开心。
僵持片刻,严尔梦幽幽地叹了口气:「星星,不是阿姨故意要害你,但这个孩子毕竟是你弟弟……既然你不把我和你爸当成家人,我也只能报警处理了。」
我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点开门的动静,接着万分熟悉的声音钻入我耳中。
「弟弟?你也真好意思说得出口。」
仿佛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我整个人僵在那里,连指尖都开始抑制不住地发抖。
好半天,我终于转过身,看到严知渊站在那里,神情淡漠,眼底泛出一点冷嘲的笑意。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没的,严尔梦,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
13
林进一声怒吼:「严知渊,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头上这顶帽子戴了这么多年,还真是为国家的绿色环保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啊。」严知渊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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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凛冽地扫过林进的脸,「我要是你,现在就去跟那个没成型的胚胎,和已经养了五年的林清月分别做一遍亲子鉴定。」
「林进,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有弱精症吧?」
林进整个人僵在那里,像是生机一瞬间从他身上尽数流逝,连嘴唇也哆嗦起来。片刻后,他忽然拨开严知渊,冲出了病房外。
严尔梦躺在病床上,面色灰败地看着严知渊:「是你,一开始就是你给我设的局……」
严知渊不紧不慢地走进来,一步步走到她的病床前。病房里一片安静,只有他的鞋子磕在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一下一下,像踩在我心上。
他在严尔梦的床边停住,微微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当然了,不然就凭你这样的蠢货,也能拉到那么大的订单吗?严尔梦,你看看,你那么喜欢卢宁,不惜让林进帮忙养他的女儿,可他呢?还不是明知是坑,还看着你往里跳。他让你拿钱你就拿,明明是他打掉了你的孩子,你却嫁祸给一个小姑娘。」
他勾了勾唇角,眼底却一片冰冷,一丝笑意也无:「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姐、姐?」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眼中有狠戾的神色一闪而过。
严尔梦仰面躺在那里,面如死灰,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严知渊,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我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向门外冲去。
「娇娇!」
严知渊在医院楼下的花园旁边追上了我,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急声道:「娇娇!」
「严知渊!」我猛地转过头,红着眼瞪他,「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接近你是什么目的——是不是?」
「娇娇……」
「闭嘴!」我厉声呵斥,「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叫我?你没资格这么叫我!」
我多天真啊,自以为演技出众、谎言天衣无缝,自以为他留我住在他家是出自怜悯或者微妙的情愫,自以为是地觉得,他得知真相之后会受伤、会感到失落难过。
我也不无辜,接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可还是在朝夕相处中为他的温柔细致所臣服。但严知渊看着日渐沉沦的我,大概始终清醒,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真正愚蠢的人,是我自己。
我伸出另一只手,把严知渊抓住我手腕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这才发现自己掌心一片鲜血淋漓,是刚才在病房里太用力,以至于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心。
鲜红的血从我指尖染上他的手指,严知渊望着我,眼中闪过一抹痛意:「娇娇,你的伤口要上药。」
我闭了闭眼,把心中翻滚的情绪压下去,尽量摆出一副冷静的姿态面对他。
「严知渊,我有话要问你。」
「……你问。」
「你和严尔梦,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是我最好奇的问题,从第一次在严知渊家,隔着门缝看到他和严尔梦对话时,就从我心底冒了出来,直到今天听到他们在病房里的对话。
「她和我,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严知渊凝视着我,嗓音沉静,「我爸在入赘到严家之前,有一个交往了好几年的女朋友。虽然他和我妈结了婚,两个人却一直没断联系。我妈很晚才生下我,那时候严尔梦已经六岁了。」
「但她并不是我爸的孩子。」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你恨严尔梦,也恨她妈妈,所以你要报复她……」我低声说完,抬头看着他,「从一开始我拦住你的车,你就知道我是谁了,是不是?」
「……是。」
我嗓音颤抖,视线被泪水染得一片模糊:「你也是那个时候就想好,要利用我报复严尔梦了,是不是?」
「不。」
严知渊凝视着我的眼睛,瞳孔中有痛惜的神色涌现出来。
「我要对付她,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利用任何人。娇娇,今天的事,我根本没想过要把你牵扯进来——可你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回家呢?」
我为什么突然回家?
我为什么会突然回家呢?
空气凝滞片刻,我狠狠擦了把眼泪,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用力砸在严知渊身上。
「我是回去拿钱的。」我抿了抿嘴唇,冷冷地望着他,「严叔叔,我毕竟在你家住了这么久,吃你的用你的。这里面有十万块钱,是我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应该够还给你了。」
「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原本我是回去取这张卡,打算给严知渊买份礼物感谢他的。
可现在都不用了。
「卡的密码,我回去后微信发给你。考完试我会去你家搬东西,我们以后就不要有什么联系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严知渊轻轻抬起手,却没有抓住我,指尖只与我柔软的裙摆轻轻擦过。
事情了结,我也很主动地退出,没有纠缠他。
对严知渊来说,这应该是件值得庆幸的好事吧?
我大步往医院门口走,越走越快,手心的伤口浸了泪水,尖锐的痛愈发剧烈。
这种痛让我迅速地清醒过来,想到过去那些笨拙又生涩的撩拨,想到那个总是反复在我梦里出现、让我脸红心跳的旖旎夜晚。
我曾以为那是因为,严知渊也对我情难自禁。
可说到底,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14
我重新搬回了寝室住。
室友看到我又回来了,十分诧异:「林星?你不是去你叔叔家住了吗?」
「……这不是快考试了,我就先回来住两周。」
我刻意忽略她提及严知渊时心头涌上的痛,平静地说:「等考完试就搬回去了。」
「噢。」
室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接着去图书馆复习了。
我坐在那里翻书,脑子里却一团乱麻,几乎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严知渊撕开了严尔梦的遮羞布,她再也不能伪装下去。林进和林清月做完亲子鉴定之后,母女俩就被赶出了林家,过得并不好。
而那个叫卢宁的男人,正是我和严知渊那天在商城门口碰到的人。
当初那笔不靠谱的订单,也是严尔梦为了帮他,才牵线给林进的。后来订单出了问题,公司险些垮台,林进求助无门时,严知渊出现,收购了他和严尔梦手里的大部分股份,一跃成了公司最大的股东。
而那天严尔梦会流产,也是因为她去找卢宁时,和对方大吵一架,卢宁对她动了手,还逼她拿钱给自己。
严尔梦手里已经没钱,只能回去偷我妈留给我的首饰,却不想正好被我撞见。
后来她和林进以此逼我拿钱,也是想从严知渊那里,重新把股份买回来。
这些事情,都是后来林进找到学校来告诉我的。
他来时正值黄昏,斜斜照进杉树林的阳光被繁茂的枝叶挡了大半,只在地面落下稀疏的光影。
我刚考完一门专业课,脑子倦倦的,只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林进头发里染着几缕白,高大的脊背佝偻下去,仿佛短短几天就老了十岁。他哆嗦着嘴唇,好半天才道:「娇娇,搬回家住吧,爸爸现在只有你了……」
我不说话。
他眼圈一红,反手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是爸爸不好,是爸爸鬼迷心窍,辜负了你妈……」
最终我还是没有答应他回去住的请求,自己走了。
时间从来往前走,不会回头。
人与事皆是如此。
我看到他,想到的只有我妈躺在病床上惨白的脸,想到那甩在我脸上的两个耳光,想到严尔梦带着林清月进门后,他是如何和那对母女一起排挤我的。
我永远都没法原谅,也没法忘记。
后面几天,考试排得很密集,我忙得晕头转向,等反应过来,学院里的流言已经传开了。
说是自动化学院的大一新生林星,被某个有钱的男人包养,甚至搬去和人同居。
上次严知渊来学校接我,那辆昂贵的车就停在寝室楼下,很多人都看到了。
我仿佛无可辩驳,也懒得再辩。
关于严知渊的一切,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精力。这个名字但凡出现在我心头,无数纷乱的回忆也会跟着涌现出来,在我心里拉扯开一片绵延的痛。
前两天,许自琛在微信上找我:「小乔,严总这几天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你们吵架了吗?」
心情不好?
他终于报复了严尔梦,心情不应该很好才对吗?
我沉默很久,还是告诉他:「我跟严知渊分手了,以后你不用带我了。」
说完我就拉黑了他的微信,结果上王者才看到他发来的消息:「严总和你分手了也不关我的事啊!小乔,我们好歹一起打了这么久的排位,多少次我斩杀敌人救你于危难之中,这都是过命的交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