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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何皎皎:灿烂的魏晋文化

明月何皎皎:灿烂的魏晋文化

简介:
魏晋文化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次文艺复兴。 明月何皎皎:灿烂的魏晋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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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何皎皎:灿烂的魏晋文化》第 1 节 屠场里的清谈家 王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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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晋帝国最有权势的人王敦王大将军有个文人雅士的爱好——清谈。

    某次清谈结束后,有人问他感受如何。他瞪着奇怪的眼睛想了一会儿,用奇怪的声音说:「清谈的行家还得是王衍,他坐在众人当中,如同珠玉在瓦砾之间。」

    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王衍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那么,王衍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会让见惯大世面的王敦也为之折服?

    清谈的前身,是汉代的清议。

    通俗地说,清议就是汉代士人所做的时政点评,并在这种点评中抱团炒作。一般认为,从清议到清谈的转折点,是汉末的党锢之祸。

    清议以儒家思想为基础,而儒家的一个特点是喜欢谈政治,党锢之祸后,士人不敢随便说话,清议的形式还在,但慢慢脱离了儒家思想。魏晋易代之际,政治形势更加险恶,清议与儒家思想更是渐行渐远,与现实政治没太多关联的老庄学说——也可以称其为玄学——则渐渐取代了儒家的地位。

    公元 256 年,王衍在琅琊王家出生了。

    他出生的时候,清谈即将完全取代清议。

    那个时代,做高官必须有个好出身。琅琊王家发迹于西汉年间,耶稣还没有降世,它在琅琊就混出名堂了,到王衍出生的时候,它已经是海内闻名的门阀。

    王衍小时候特别可爱,放到现在至少是国民宝宝级别。他小时候与竹林七贤中的山涛有一面之缘,山涛对他的评价是:将来乱天下的,可能就是这个孩子。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山涛的看法完全正确,王衍确实是一个祸害天下的妖孽,可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山涛怎么就能看出他是祸害天下的「潜力股」?

    山涛在魏晋年间以善于识人而闻名,既然他说王衍将来可能祸害天下,想必也是有些依据的,不是信口开河。他打了个哑谜,没有说依据是什么,但把王衍放在时代大背景下,猜到他那样说的动机并不难。

    首先,所谓的高贵出身已经在官场上给王衍预定了一个位子,而且这个位子不会低。

    其次,王衍长得漂亮,在流行阴柔审美风气的魏晋年间,这是个加分项,能让他在官场上爬得更高。

    第三,王衍小时候口才好,爱表现,口才好预示着他有成为清谈家的「资质」,很容易在未来成为士族中的红人,爱表现则预示着他将来可能会出什么幺蛾子。或许就是因此,山涛对王衍做出了那个令人不安的评价。

    王衍十三四岁的时候,西晋另外一个名臣羊祜也对他做过一个评价。

    当时,王衍代替父亲去给羊祜做述职报告,口若悬河,夸夸其谈。羊祜对他的评价与山涛相似,只是羊祜的看法更坚定一点。在山涛口中,王衍将来祸害天下只是一种可能,而在羊祜口中,王衍将来祸害天下是一种必然。

    为什么羊祜的看法如此笃定呢?

    羊祜那么笃定,是因为时代变了。

    其一,山涛评价王衍的时候,王衍还是个孩子,羊祜评价王衍的时候,王衍已经是个少年,更容易看到本性;其二,与从前相比,琅琊王家的地位提高了不少,这意味着王衍将来在官场上将会更加顺利;其三,更为重要的是,清谈的历史作用发生了变化。

    从汉末到魏晋易代之际,士人是为了躲避政治迫害而从事清谈,朝代更替完成之后,清谈却成了士人的主动选择。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呢?

    很简单,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魏晋易代之际,出现了新的社会阶层——士族,以及新的经济形式——士族庄园经济。在国家大型经济体内,士族庄园经济自给自足,基本上不需要与外界互通有无就能活得很滋润。作为庄园的主人,士族当然不愿意朝廷从自己的家产里抽成。老庄学说提倡的是什么呢?无为而治,清虚自守,老死不相往来……说到这里,我们应该就明白了,士族清谈不是闲得没事干,清谈是谈给朝廷听,表面上谈主义,肚子里是生意,士族是把清谈当成了固化阶级利益的工具。

    司马氏不是不知道清谈对朝廷权威的侵蚀,但他们的天下,是在士族的默许下,从曹氏手里偷来的,自己鬼鬼祟祟,在士族面前就很难像真正的皇帝那样挺直腰杆说话,不仅如此,还得满足这些士族的贪欲,以便继续换取他们的支持。清谈家们无所事事就能得到高官厚禄,自然也非常乐意做国家的蛀虫。

    羊祜是实干家,阅历丰富,当过大官,打过大仗。王衍这样的毛头小子从他眼皮子底下一过,他就能看出八九不离十。这种出身门阀世家的子弟,将来肯定要做高官,但他那夸夸其谈的作风和盛行清谈的风气,已经注定了他将来会成为清谈家,这样的人能给国家带来什么呢?应该就是在这样的判断下,羊祜坚定地给王衍打了差评。

    琅琊王家有很多人是朝廷高官,因为他们的吹捧,王衍还没入仕,就已经名声在外。

    某次,晋武帝司马炎问王戎,「谁能跟王衍比?」

    作为琅玡王家的子弟、跟王衍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王戎不无得意地说:「活着的人没人能跟他相比,能跟他相比的人都死了。」

    王衍有成为清谈家的上好「资质」,但他一开始并不想成为清谈家。他是一个表演欲望特别强烈的人,喜欢标新立异,入仕前以纵横家自居,张口闭口「国际」局势,好像舌头一动,西晋帝国的边患就会灰飞烟灭。作为西晋帝国的名人,他这种「卓尔不群」的姿态很快就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在他 18 岁时,经由一个朝廷重臣推荐,他被任命为辽东太守。

    我只是装一下,朝廷怎么就当真了呢——接到任命的时候,王衍蒙了。

    辽东是西晋的边防重地,必须是有真材实料的人才能压住这里的风浪。好在王衍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会吹牛皮,一旦接手辽东太守的职务,牛皮就会被戳穿,而且他的愿望是去富庶的京城做无所事事的高官,辽东那种苦寒之地危险,事情又多,他根本就不愿意去。于是,他高调拒绝了朝廷的任命。

    他太喜欢表演了,如果生活在现代,一定会成为一个特别优秀的演员,各种各样的演艺奖项一定能拿个大满贯。通过这种高调的辞职方式,他塑造了淡泊名利的人设,再次炒作了一下自己,又避开了仕途上的雷区,可以使牛皮不被戳破。闹剧过后,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牛皮不能乱吹,否则容易被雷劈。经过一番思索,他决定选择一条更为安全的做官方式,那就是加入老庄指挥棒下的清谈合唱团。

    就做官这个事来说,做清谈家最大的好处之一,是可以既当又立,以退为进,把自己打扮成淡泊名利的模样。因为清谈不涉及政治,朝廷授予清谈家官职的时候,往往是两眼一抹黑,随机发送 offer。如果对朝廷的任命不满意,清谈家们可以待价而沽,继续在舒适区凹淡泊名利的人设,如果得到油水丰厚又不用出力的岗位,他们就会「勉为其难」地接受任命。

    王衍当初扮演纵横家,立了一个自己是国家大才的人设,结果被朝廷有针对性地授官。尽管他高调拒绝了任命,但姿态未免有些狼狈。与扮演纵横家这种标新立异的野路子相比,做清谈家进可攻退可守,吃相能好看很多。

    万变不离其宗。清议的宗是儒家典籍,清谈的宗是三玄,即《庄》《老》《周易》,常见话题主要有宇宙万物起源于有还是无、言意之辩、声无哀乐、养生、圣人是神性还是人性,等等。清谈的表现形式有很多,我们不必详细了解它们具体是什么,只需要知道它是一种表演艺术就可以,清谈者既要有好口才,还要有丰富的面部表情、肢体语言,以便于达到感染听众、说服听众的目的。王衍口才好,表演欲望强烈,让他去清谈,可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论嘴上功夫,王衍从来没虚过。他是个极其优秀的绣花枕头,形象好,气质佳,喜欢表演,巧舌如簧,皮肤白皙,清谈时喜欢挥一支玉柄麈尾,手与玉柄共一色,仙气飘飘,每次参加清谈,他都是最靓的仔,总有一大帮人围着他看,不知道是看他的口才,还是看他的人。他死后很多年,还有些人五迷三道地夸他「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岩岩清峙,壁立于仞」……总之,在清谈饭圈里,他永远是最好的哥哥,应该做清谈合唱团的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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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人。

    加入清谈合唱团不久,王衍的父亲去世了,来参加葬礼的人不少,随的份子钱非常多。葬礼结束没多久,就有亲朋好友来借钱,王衍一点儿也不小气,有求必应,很快就把份子钱分得得干干净净,连家产也被他分出去了不少。等到发现家产已所剩无几,生活无以为继的时候,他只好搬到洛阳西郊的一个小庄园居住。

    史官记载这个故事的目的,大概是为了说明王衍有慷慨的一面,对钱财看得很淡。作为一个清谈家,谈钱是一件十分羞耻的事。在另外一些逸闻趣事中,王衍也展现出了视金钱如粪土的一面,比如他从来不直接说钱,觉得说钱很脏,称其为「阿堵物」(让人讨厌的东西)。但我更倾向于认为,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凹人设,进行公众表演。以琅琊王家积累数百年的财富,他外借的那点钱不过是九牛一毛,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钱就沦落到生活无以为继的地步?

    这种表演很拙劣,但在一众清谈大 V 的炒作下,王衍又火了一把,名头之响简直无人能比,搬到洛阳西郊不久,他接到了朝廷的任命,入宫担任太子舍人。

    当时正值司马炎在位后期。从进入政坛到司马炎驾崩的十几年里,王衍的政治履历非常简略,一直不停地加官晋爵,还摇身一变,成为皇亲国戚,把女儿许配给了司马炎的小皇孙司马遹。这十几年里,他唯一留下的比较清晰的政绩,是在京畿地区的某个县城主管政务,「终日清谈,而县务亦理」——终日清谈不工作,政务却井井有条。

    仅看这个记载,他似乎很高明,颇有些无为而治的意思。但这只是假象。当时的西晋王朝正处于最和平也最腐朽的时期,没有爆发大乱子就是政务井井有条,王衍的「县务亦理」,不过是西晋王朝灭亡之前的一个缩影而已,暴风雨来临之前,他这样的人也不过在落日余晖里挥麈谈玄,做做岁月静好的幻梦。

    很快,世人就会知道王衍这样的清谈家将会造成多大的祸害,王衍也将亲眼见证摧毁一个时代的风暴将会多么猛烈。

    司马炎驾崩之前的十几年里,王衍的绝大多数精力都放在清谈上,族中兄弟、官场同僚,都是他表演清谈技艺的对象,甚至,在儿子病死的时候,他也不忘与前来吊唁的宾客清谈。在清谈的大舞台上,他就是最耀眼的明星,只要他一出场,聚光灯就会自动打在他身上,在一次次舌绽莲花的清谈中,他赢得了越来越多的追随者。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只要学到偶像的清谈技艺,就能在仕途上勇往直前。

    清谈很无聊,但要把这门技艺吃透,往往也得下一番苦功,至少得在老庄学说上有比较深的造诣。王衍本性轻浮,根本不愿意做这种点灯熬油夜翻书的事,对老庄只有一些浮光掠影的了解,他的「强项」在于舌头像墙头草,今天这样说,明天那样说,有时候他甚至当场改口,刚才那样说,现在却这样说,所以当时有些人说他「口中雌黄」——信口雌黄这个成语就是因为他而产生的。但在恶臭的粉丝圈里,他无论如何都是最好的哥哥,信口雌黄非但不是毛病,反而是一种率真的魅力。

    在清谈的舞台上,王衍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喜欢这种被崇拜、被重视、被热捧的感觉,疯狂的粉丝也愿意以最大的热情支持他们的爱豆。然而,梦幻终究是要破灭的,正如流量明星失去资本的加持,只不过是路人甲。

    公元 290 年,司马炎驾崩,大动乱的雷声滚滚而来。先是杨骏弄权,跟着是楚王司马玮入京诛杀杨骏,接着是贾南风设巧计上位,杀死太子司马遹。

    动乱刚发生时,王衍呆若木鸡,他那引以为豪的如簧巧舌,一点儿也不能帮他吹散眼前的迷雾,直到贾南风决定废杀司马遹,他才匆匆忙忙地献忠,让女儿赶快跟司马遹离婚。司马遹被幽禁时,秘密写信给王衍,求他在贾南风面前代为周旋,但他怕惹祸上身,接到信以后谁也没说。等到赵王司马伦除掉贾南风,他又恬不知耻地向司马伦献媚。司马伦也是恶心货色,但他也被王衍恶心到了。碍于琅琊王家盘根错节的势力,他没有杀王衍,只是给了他终身禁锢的处分。

    又没过多久,司马伦篡位称帝,为了争夺皇位,越来越多的藩王卷入厮杀。王衍这时候倒是精明,把信口雌黄的精神变成实际行动,在列王之间左右逢源,成功地抱住了东海王司马越的粗腿。经过这么多的动乱,他又明白了一个道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与其看一个个霸王的脸色求存,不如把琅琊王家也孵化成霸王之一。

    在他的多方周旋下,险要的荆州落到了他的弟弟王澄手里,富庶的青州落到了他的族弟王敦手里。对此,他洋洋得意地说:「兄弟们掌握荆州、青州,我坐守京城,真可谓狡兔三窟。」

    政权快垮台的时候,还这么不遗余力地经营门户,王衍的无耻行径遭到了很多人的鄙视,但他也借机洗掉了一批粉,依然关注他的却还像以前那样支持他。在这些人脑残粉眼里,爱豆做什么都是对的。

    随着司马越的胜出,长达 16 年的八王之乱结束,很多人以为这是和平的开始,但这只是大动乱正式开篇的序言。

    八王把西晋王朝的核心区域打得千疮百孔,在这些疮孔中,胡人看到了占据汉人河山的可能性,而且这种可能性还不小。

    最早向奄奄一息的西晋发动攻击的是匈奴人。他们的攻势很猛,很快就打到了洛阳城下。为了躲避匈奴人的攻击,司马越打着主动出击匈奴人的幌子,带着晋军主力离开了洛阳,但没有走多远,他就因病去世了,临终前把后事托付给了王衍,他去世后,众人也一致推举王衍担任主帅。作为司马越的心腹,王衍于情于理都应该担此重任,但被众人寄予厚望的时候,他却畏畏缩缩地说:「事情太大了,怎么能让我这种没才能的人扛事呢?」

    这是大实话,也是他为官多年难得的一次说真话,就像一个红了很多年的流量明星说自己真的没演技,但他那以退为进的姿态摆得太久了,他越是说自己没才能,别人越以为他是谦虚。无奈之下,他只好担任主帅,与僚属经过商议,决定秘密运送司马越的灵柩到故土下葬。

    送葬的队伍很庞大,浩浩荡荡的军队,加上司马氏宗王及其家眷,总计十几万人。走到宁平城(今河南郸城)附近的时候,这支庞大的队伍被石勒的骑兵包围了。眨眼间,原野上血流成河,铺天盖地的箭雨一次又一次地射向包围圈中的猎物,然后是一次次的冲锋、践踏、砍杀,大地上萌发的新绿很快就被淹没在血泥之中。屠杀快结束时,一个叫王璋的恶魔率领另外一股流寇也来分一杯羹,在屠场上架起火堆烤尸体吃。

    经此战,西晋王朝最后一支精锐被彻底歼灭。作为这支军队的主帅,屠场正中的王衍在亲随的保护下,亲眼看到了箭雨、流血、强暴、残肢断臂、遍地尸首、篝火中的人肉……他是清谈的行家里手,曾经在官场上依靠清谈乘风破浪,所向披靡,但屠杀进行时,他出神入化的清谈技能丝毫无益于战局,在极度的恐惧中,他甚至忘记了与清谈有关的一切。战斗结束后,他和一些所谓身份高贵的人,被押到了石勒面前。

    石勒原来只是一个奴隶,没少遭受王衍这一类的人的折磨与羞辱,如今能以胜利者的身份与王衍交谈,他在心理上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愉悦感。在他面前,王衍对西晋王朝的兴亡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历史记载中没有说他的看法具体是什么,但可以猜想得到,不外乎是骂西晋王朝太黑暗,不是东西,灭亡是咎由自取。

    石勒认同王衍的看法,跟他聊了很久。据此,轻浮的王衍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误以为只要能得到石勒的欢心,自己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所以,鞭挞完罪该万死的西晋王朝之后,他的清谈技能满血复活,用蛊惑人心的口才和谄媚的姿态说,自己从小就对仕途没兴趣,进入朝堂是迫于无奈,对西晋的灭亡完全没有责任,并劝说石勒称帝。

    石勒是从社会最底层爬上来的人,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即使如此,他还是被王衍无耻的脑回路惊呆了。他愤怒地说:「你是名扬天下的大人物,年轻的时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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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大官,一大把年纪了也是,怎么能说你对做官没兴趣呢?扰乱天下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当夜,王衍和那些所谓身份高贵的人被关押在一所土房子里,石勒命令士兵推倒土墙,将他们全部压死。临死时,王衍哀叹道:「我们这些人如果以前不祖尚浮虚,用心匡扶天下,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这句话可能是史官为了警世伪造的,也可能是王衍说话时被石勒的士兵听见了,但不管怎么说, 这句话的价值观是对的。

    祖尚浮虚,指的就是清谈误国。

    事实上,早在晋武帝司马炎在位年间, 就有清谈误国的说法, 时常有人上书抨击那些所谓的风流名士败坏政治风气, 西晋灭亡后, 抨击清谈的人更是不绝如缕。

    王衍死后五十多年,桓温率军北伐, 登上楼船眺望中原,说半壁山河沦陷,就是以王衍为首的那些所谓清谈家的责任。

    桓温的话是对的, 清谈的确需要对西晋的灭亡负责人, 可他的话也不完全对。司马氏丢失半壁山河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清谈并不是首恶,但说它是最大的帮凶之一没问题,因为它使许多士族变成了寄生虫, 终日无所事事, 世道太平的时候,他们能浑浑噩噩到死, 但一旦发生大动乱, 他们就只能号叫着四处逃窜。

    王衍没有加入清谈合唱团之前,清谈家是蛆虫。王衍做了什么呢?他以苍蝇的形态飞到他们头上,做了一个终极演化形态的示范, 带着他们加速蜕变成了苍蝇, 在粪坑里嗡嗡飞舞。西晋王朝的余晖下, 他们的翅膀上泛着五颜六色又令人作呕的光泽, 但他们觉得自己飞舞时的嗡嗡声很优雅。然后,天黑了,粪坑轰然崩塌,很多苍蝇被压死了, 另外一些侥幸逃脱的苍蝇飞到别的地方继续嗡嗡。

    王衍并不是清谈的创造者, 但他是清谈的「大宗师」,扩大了这股歪风邪气的历史传播广度和传播深度, 在他死后二百多年里,醉生梦死的士族也依然沉浸在他播撒的流毒里不能自拔。

    当然,清谈不是一无是处, 文艺爱好者可以说, 它解放了人性和心灵,打破了传统儒家经学的桎梏,推动了哲学美学艺术的发展。但是, 这跟三百多年的南北分裂,伏尸百万的战争、人不如草木的乱世相比,或许有些不值一提。备案号:YXX1nNXXM6pC3Gn3J9iD9J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