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问题，有点「孩怕」：那些育儿书上没有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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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答前，我想问一个问题：

「你会把孩子丢到狼群里吗？」

当然不会了，狼群那么危险，让孩子只身入狼穴，不等于让他去送死吗？

「那如果在进狼群之前就告诉孩子，会很危险，但孩子说他不怕，你还会把他丢进狼群里吗？」

当然不会了，因为孩子根本不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险。

在这道题下面，我看到太多关于平权主义的批判，以及鼓励孩子坚持做自己的理念；

正如直接让孩子穿裙子去上学，并将这件事发到朋友圈的题主，获得了 100 多个点赞……

但无论怎样的点赞，都无法改变孩子生活的环境里，那些——

来自同班同学的嘲笑，

来自男同学的掀裙子，

来自路人的窃笑和围观，

以及，来自道法老师的训斥……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我想和你分享的是，即便我们都知道，我们的做法没错，但我们还无法以一己之力去改变孩子所处的环境。

更重要的是，孩子是否能独自一人去面对和承担这样的压力？

我们需要更谨慎！

毕竟，朋友圈 100 多个点赞的人里面，一定不到 10 个人，甚至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给自家男孩穿裙子去学校。

他们只是赞同你的态度，但并不会自己去实践——所以真的，朋友圈的点赞，看看就好。

事实上，我家两男孩，小萌和小乖，也有过热爱裙子的阶段。

大概是小萌 5 岁时，看了《冰雪奇缘 2》，深深爱上了骑着白马的 Elsa，也想获得一件她的战袍。

当时我在电商网站上找了一圈，发现几乎都是这样的款式

小萌觉得还原度很高，特别想买来穿，尤其要买那种充满亮粉的。

我当然说，可以呀！

但我心里知道，他要是穿成这样去幼儿园一整天，肯定会发生很多不可预料的事。

· 小萌穿裙子出门了！

于是我跟他说：

「这样吧，要不你这周末，先穿一下妈妈的裙子？」

时间很快到了周末，我拿出自己柜子里的短裙，在后背给他系了个结，从容地带他出门了。

一路上，有小区大妈指指点点的，有老爷子一脸口水看着的，还有一个阿姨说：「诶，你家姐姐可真好看。」

当时小萌一脸不满，大声地说：「我不是女孩！我是男孩！」

阿姨人挺好，赶紧解释：「看到你穿裙子，还以为是女孩呢……」

于是我赶紧出来打圆场，忙说很正常，确实穿裙子的孩子女孩多。

· 他还想穿裙子吗？

回家以后小萌的情绪明显不太好。

我问他，还想穿裙子去幼儿园吗？

他说：「想，但是又不想。」

想，因为他喜欢 Elsa，想和她一样强大，而且裙子确实也很好看；不想，则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男生穿裙子出门，会遭遇非议、围观、指点甚至是误会。

所以他挺纠结的，问我：「妈妈，裙子什么时候到啊。」

在此之前他都会问「我的裙子」，突然变成了「裙子」，我知道他的心里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我查查呀，大概明天到。」我查了一下快递单号，跟他说道。

一听说裙子明天就到，他立刻呆住了。低着头去抠衣角，把线头拽了一次又一次。半晌，他问道：「妈妈，男生可以穿裙子吗？」

我说：

「这个问题妈妈得想一想。我怕我回答不好你。晚点吧，等吃完晚饭，我们再来聊这件事。」

晚饭后，他端了一盆冬枣坐客厅里，一颗颗仔细地啃着。我走过去，跟他说：「小萌，男人当然是可以穿裙子的。你知道有个国家叫苏格兰吗？那里的男人会穿苏格兰裙，是好看的格子裙。」

「在古代呢，咱们中国的男人其实也穿『裙子』，只不过是长裙。」

裙裾飘飘，仿若仙人。

「但是，现在的世界和以前不一样了。裙子逐渐成为了女性的象征，大家会认为，只有女性才穿裙子，穿裙子的就是女性。」

「可是，为什么男人不能穿裙子呢？」小萌疑惑地问道。

「男人也可以穿，你今天也穿了。现在你是什么样的感受？」我把问题抛给了他，自己拿起一颗脆甜是冬枣吃了起来。

他歪着小脑袋，思考了好一阵说：「妈妈我知道了。因为男人穿裙子会被嘲笑，所以我们就不穿了。」

我问：「只有一个同学嘲笑你，你还穿吗？」

小萌点头：「穿。」

我：「那要是两个同学呢？」

小萌：「我也穿。」

我：「那要是班里有十个同学嘲笑你，甚至冲你吐口水呢？」

小萌：……

我：「要是班里一半以上的同学都嘲笑你，就连老师也觉得你不对呢？」

小萌：「……妈妈，我不想穿裙子了。」

· 自己做「裙子」！

他很沮丧，于是我又问：「妈妈知道你是希望和 Elsa 一样有勇气，所以才想有一件战袍的，对吗？」

小萌点点头。

我：「那你想象一下，要是 Elsa 变成了王子，会穿什么样的战袍呢？」

小萌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于是，我配合他的描述，画出了男版 Elsa 的草图：

接下来，我采购了类似的面料，去除了星星点点的亮片，为他量身制作了男版 Elsa 的袍子：

顺手也给他弟弟做了火精灵蝾螈的尾巴版外套。

然后，我问他：「小萌，班里的同学可能会说你是女生，你知道这时候怎么办吗？」

小萌摇了摇头。

于是，我翻了翻书架，正好有一本早前买过的绘本，是讲古代故事的。

我让他去学校的时候带上，要是别人问他为什么穿裙子，就告诉他们：「我穿的是袍子呀！然后跟他们说，古时候的人，都穿『裙子』。」

· ?小萌去幼儿园了……

然后，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小萌去幼儿园了。

晚上回家，我问他：「今天你穿战袍去幼儿园，怎么样啊？」

小萌：「别提了，他们都以为我穿裙子了。」

我：「那怎么办？」

小萌：「我跟他们说，我是男生。还给他们看了绘本，里面的人都穿着袍子。最厉害的人也穿袍子。」

我：「然后呢？」

小萌：「他们说，他们也要穿袍子。」

……

· 一年级，他又穿裙子了

时光荏苒，两年后，小萌进入小学一年级，有一天，又穿上了那件袍子（因为变小了，所以敞着穿）。

回家后，他说：「妈妈，我再也不穿这件袍子了。」

我：「为啥啊？」

小萌：「大家都觉得我是女生。我见一个人就解释一次，都解释 10000 次了。」

我：「……然后呢？」

小萌：「然后我也懒得解释了，以后我再也不穿去学校了。」

我：「那你被他们说是女生，是什么感受呀？」

小萌：「当然是生气了！我还想把他们都赶到女厕所，让他们看看，女生和男生是不一样的。」

我：「……那你赶了吗？」

小萌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我说：「当然没有啦！我就是想想而已。」

我：「那平时咱们还是可以穿袍子出门的，对吧？」

小萌：「等过节的时候吧！今年万圣节我想扮雷神，圣诞节我再扮 Elsa 吧！暑假我还想去趟白洋淀，扮演小兵张嘎。」

我：「……好。」

很多「清新脱俗」的想法，大多萌发在孩子心理理论和心理预测能力都比较弱的 4-6 岁。

这很正常，绝大多数人幼儿园阶段都做过类似出格事儿，未来依然很正常。

所以，我家崽子的想法，只要不违背伦理道德，我一定支持。

但是，作为父母，我们需要比孩子多看一步。

孩子：「穿裙子凉快。」

父母：「穿裙子凉快，但可能被非议。」

孩子：「想穿裙子去幼儿园。」

父母：「想穿裙子去幼儿园之前，先小规模实验一下。」

孩子：「穿裙子出门被非议，可以接受。」

父母：「穿裙子出门被非议，可以接受；但可能是大规模非议，调戏现场。」

孩子：「穿裙子出门被非议，难受。」

父母：「穿裙子出门被非议，难受。那如何让孩子保护好自己。」

孩子：「我能保护自己。」

但孩子觉得能保护自己，实际情况真的如此吗？作为父母，不仅要分析一下，还要上手做好风险防控。

要知道，父母给予孩子的支持，不仅是口头支持，也不仅是买买买的支持，还有比他们「多看一步」的眼光。

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

古人诚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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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

当然，有多少让孩子直接尝试，导致孩子直面「嘲笑」的父母，就会有多少父母担心孩子受到伤害，而拒绝让孩子去尝试。

实际上，孩子们远比我们想象的坚强，这种让孩子去小范围尝试的行为，其实是在培养孩子的心理弹性。

心理弹性这个概念，来自 20 世纪 80 年代心理学家观察到的一种现象：

那些曾经经历过严重压力和逆境的孩子，长大成人以后并没有产生明显的心理社会功能问题（Fergusson & Lynskey, 1996），反而具备更积极的人际交往特征，更倾向于谨慎的认知, 并能调配更多的社会资源应对压力和逆境。

2014 年, 美国心理学会将心理弹性定义为：在面对逆境、创伤、悲剧、威胁甚至是重大压力时的适应过程。人生总会遇到挫折, 拥有心理弹性的孩子更容易从沮丧中走出来。

如何培养, 才能让孩子心理弹性更强？

研究发现，具有心理弹性的孩子：

首先, 要在 4 岁发展出心理理论（theory of mind），理解自己知道的，别人不一定知道。在此之前, 家长不必强迫孩子「换位思考」, 因为孩子以为自己所想的，别人也知道，而且别人也和自己想得完全一样；但是在此之后，孩子才会逐渐意识到世界不是以自己为中心的。

其次, 5 岁左右发展出他人的心理揣测能力（mind reading）, 知道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时，孩子才开始进入正式的社会交往阶段, 从过去和其他孩子在一个空间、但不互动的「平行玩耍」变成真正的社会交往。在这一阶段, 家长需要帮助孩子及时分析和处理社交中的冲突，例如被推攘、被抢玩具等，孩子就能学会如何面对社交中的挫折, 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第三, 经历了 4 岁的平行社交以后, 在 5 岁左右对社交感兴趣, 6 岁左右形成基本的社交能力（social development），才能去处理别人和自己意见不同之处。这一阶段，如果没有出现霸凌现象或攻击性行为，家长不必过多干涉孩子的社交行为。让他们学习社交的边界和规则, 并且在小规模的社交摩擦中学会处理问题, 可以为心理弹性打下一定的基础。

所以，实际上, 小范围测试、提前预演将会发生的事情，就是帮助孩子增加心理弹性的方法。

试想，如果通过父母的帮助, 孩子能提前预测去幼儿园以后面临的情况,

能有一个朋友/老师积极支持他，

或者舌战群儒让大家都被影响从而改变环境……

结果，一定不同。

最近, 我家小乖即将 5 岁，也开始喜欢上穿裙子……

我会一如既往地：

给他做裙子（让他感到被认同和支持）

然后变成袍子（降低一部分风险）

然后带出门溜一圈（提前预演）

准备好古人的绘本（万一非议可以怼回去）

接受无论是什么反应的他。

然后，和他一起面对。备案号:YXX1dmKjNEniXv8XBrtbOQ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