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茶树

“哒，哒，哒！”

一声声石子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从巷子里传出来。

两个女孩对阵两个男孩围坐成一圈，在地上玩着一种叫“抓石子”的游戏。

他们穿的都是平常的壮服，都露出胳膊和小腿，衣服洗了又洗，已经泛白了，甚至肩膀上和膝盖上都打着补丁。

有个女孩上臂的刺绣花边都被缝进了针线里，由此可见是由大人的衣服改装而成的。

她背着妹妹，妹妹歪着脑袋枕在背带边上睡得很安静。

另一个女孩也背着弟弟，弟弟的小手紧紧地抓住姐姐上臂的衣服，在后面蹬起小腿站起来，背带松松垮垮的挂在姐弟俩的身上。

他歪着脑袋努力探出头来，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姐姐一起，看着面对的男孩“抓石子”。

男孩的下一步是“穿针”，即用拇指和食指夹起地上的一颗石子，然后把往上抛的那颗石子穿过虎口。

他穿了两颗，到第三颗的时候，石子没穿对虎口，碰到拇指，撞飞了。

背着妹妹的女孩正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呢！见石子撞飞了立刻惊叫起来：“哈！景玉，你又死一条命了！”

景玉遗憾地笑了笑，就把石子都拢面前女孩的面前，道：“承程，到你了，看看你能玩到第几关。”

另一个女孩道：“急什么？等文忠也死了，我们再一起来开场！”

“等我死？哪那么容易？”他话还没说完呢，他的石子也掉落出去了。

他不高兴地道：“哼！就因为鑫艳这乌鸦嘴！”

“哈哈哈！”俩女孩得意地大笑。

鑫艳对着承程说：“到我们了！我们一定要一抓抓到底！击败他们两个！”

承程会心一笑，说：“好！开始！”

说罢，手眼并用，一撒一抓，一抓一个准，动作很稳，从一抓到四，然后是“吃粄子”、“甩三子”、“摆阵子”，啊，很是顺利哩！

两个男孩伸长脖子看着，巴望她们快点“丢命”。

最后一步是计分收尾就“闯关”成功了。

她俩都得意地咧嘴笑着。

承程把石子扣在掌心，摇了摇，蓄势待发。

突然，一股温热从她的后背流向下来，她立刻丢掉手中的石子，双手叉开撑在两旁，挺胯向上，马上就见到一条尿液滴到了地上。

“哈哈哈！”他们见到她这副都幸灾乐祸地大笑了起来。

鑫艳后面的弟弟也抖着小腿乐呵呵地跟着笑了起来。

只有景玉没笑。

“呀！承程，你妹妹醒了！”随着景玉的惊呼声一落，妹妹醒过来就哇哇大哭起来了。

承程只好站起来轻轻地拍着妹妹的屁股哄道：“哦哦，阿妹不哭哈！”

然后对着他们说：“可惜了！我最后一关了，鑫艳你一定要给力呀！”

“必须的！谁又能比得过我的双手呀？”鑫艳果真稳稳的抓到底了。

两个女孩都很得意。

只是承程的妹妹一直哭个不停，没办法，承程只好说：“我妹妹哭得很厉害，也许是饿了，瞧，影子没了，到中午了，我得先回去喂她了。你们自己玩吧！”

“啊啊！”鑫艳的弟弟听到别人哭了，也皱着脸跟着嚎了两声。

鑫艳气得反手就拍了两下他的屁股，他终于安静了。她道：“算了！我弟也哭了，我也要回去了！”

说着就把石子装入口袋里，扭头整理了一下背带，背好弟弟站起来也回去了。

“哦哦，阿妹不哭，捏，到家了捏！”承程推开院子的柴门走进去。

她的家是三座房结构，即正中是客厅，两边是卧室。房子从地基用石头砌成一米多高的墙，接着再用杉树干皮扎成墙面，屋顶用茅草编成帆一层叠加一层盖起来，就这样成了他们遮风挡雨的家了。

院子的角落里隔出了一个空间，四面没墙，只是顶上盖了杉树皮，就成了一个简陋的厨房了。

做好的饭菜都是拿到客厅去的。客厅的饭桌是几块杉树板订成的八仙桌，还有两张椅子和几张用松树板订成的板凳，一个简易的碗柜，锅是放在地上的。

承程回来时，她的三个弟弟也回来了。

她帮他们每人打了一碗粥放在桌子上，叫他们吃午饭。

她则打了一碗粥放好，就把妹妹解了下来，抱在膝盖上，灌了一口粥，咀嚼了几下，吞了水，米粒没咽，吐到陶瓷小勺子里喂给妹妹吃。

就这样喂完了一碗粥，妹妹等了一会儿见没喂给她吃就哇哇大哭起来。

大弟朝阳立刻去帮忙又打来一碗粥递给她。

等这碗粥又喂完了，妹妹还在哭，她自己喝下的粥水，肚子已经很胀了。

妹妹的肚子还很瘪，还在饿得哇哇地哭着。

她只得抱着妹妹站起来来来回回地走动，不停地哄着。

“姐，妹妹已经吃了三碗粥了，怎么还哭呢？我们才吃一碗呢！我们也不哭啊！”三弟朝旭道。

“嗯，粥里的米粒屈指可数，妹妹吃不饱，所以还在闹腾。”

“那，再去舀一碗来喂她吃啊！”

朝阳道，“没有多少粥了，再吃，晚饭就没有了。”

“阿咪呢？如果阿咪回来给妹妹喂奶，就不用哭了！”

承程叹气道：“今天是初六，牛的节日，阿咪和爹还有奶奶都去给地主家干活了。”

承程重新坐下，用陶瓷小勺子舀了一点粥水喂到妹妹的嘴里，她咂吧了两下嘴，又扯着嗓子又嚎起来了。

朝勤道：“姐，怎么办啊？妹妹老哭呢！如果阿咪能回来就好了！”

朝旭吃饱了，放下碗筷过来，抱住妹妹，哄道：“哦哦，不哭了，阿咪很快就回来了！”说着把小指塞到妹妹的嘴里，妹妹立刻停下哭声吸吮起来。

承程家是佃农，租地主家的田地来种，每年交了租金就没剩多少米了。

早上煮了半锅粥，孩子一天吃三顿，大人一天吃两顿，现在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候，大人就只能吃一顿了。

原来，他们家是有田地的，粮食勉勉强强地能过，不像现在这样挨饿的。

那为什么他们家会沦为佃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