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圣比利斯教堂。
轻柔的结婚进行曲在偌大的建筑内回响,红色的玫瑰在一片纯洁中灿然绽放,铺成一条浪漫而神圣的路,尽头一对俊俏的新人亲密地挽着手,在鲜花的簇拥下踩着庄重而坚定的步伐朝缓缓走去,彼此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来参加婚礼的人并不多,但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同样的笑容。
他们看着两个新人从相识到相知,排除万难走到一起,都是由衷地对两人今天的结合感到开心。
这场婚礼余思量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每一个细节都认真地做过最少三遍确认,连来参加婚礼的亲友名单都是改了一遍又一遍,亲手编织出了这个属于他和周严的完美婚礼。
一场被所有人祝福的婚礼。
五年的时间并不短,却也很长,他看着身旁的男人,心中是无限的满足和喜悦。
一切都是值得的。
神父温和慈祥的声音念着每一场婚礼上都能听见的誓言,但余思量依旧从字里行间听出了婚姻的责任和牵绊,他毫不犹豫地点头说了“我愿意”,随即目光落到身旁的周严身上,热切而期待地看着他,和他一起听完神父重复了一遍那沉甸甸的誓言。
周严也垂眼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柔和,两瓣唇微张,正要说出那三个字时,一道尖锐的女声却打断了他:“你敢!”
余思量一愣,转身看向教堂门口,那里乌泱泱站着二三十号人,将教堂门口堵得死死的,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笑,而这些让他感到恶心的笑意中簇拥着的,是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
女人脸上带着怒意,但更多的是志在必得的傲慢和嘲讽。
这人余思量是认识的,或者说很熟——
她是周严的妈妈,一直反对他们在一起,为此跟周严闹过很多矛盾,但周严爱他,无论她怎么闹,他跟周严最终还是会在一起,后来周严跟他求婚,她就消停了。
余思量以为她已经同意了,婚礼前还给周家寄过请帖,但周家没有一个人来,他还以为周严妈妈是只是过不去心理那道坎,没想到忽然给他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他虽然不开心,但她是周严的妈妈,父母是不能选择的,他不想周严难做,只是很轻地皱了一下眉,轻轻捏了捏身旁人的手。
周严没有回应,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门口的景象,似乎是吓到了。
看她这样,周严妈妈越发得意,继续说道:“你要是敢点头,以后家里的钱你一分都别想得到!”
女人尖锐的声音在教堂内回响,余思量看向身旁英俊的男人,有点想笑,他想说谁稀罕,真爱无敌。
但原本紧牵着自己的手却松了一点,余思量翘起的嘴角就那么僵住了。
他转头看向周严,望进那双犹豫的眼睛时心顿时凉了半截,嘴角那点不明显的弧度却翘得更高了。
“阿严……”
“小量,对不起……”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带着同样的艰涩,只是周严比他多说了三个字。
余思量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喉咙像是塞了一个柠檬,酸得发疼,但他还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小声地开了口:“你……你再说一次。”
面对余思量的笑容,周严撇开了眼,很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凉意瞬间取代了余思量手中的温度,像是卷着骤起的风雪,连他的血液都冻结了。
他看着自己爱了五年的男人,满脸歉意地在他梦想中的婚礼缓缓转身,朝他那个脸上写着“耀武扬威”的母亲身旁走过去,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让他成了一个笑柄。
他想起两人的相识,想起对方的拥抱和亲吻,想起两人在一起时的争吵跟和好,想起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么长的时光在脑海中呼啸而过也不过是三两秒的时间,他很轻地动了动,像是冻僵的人一点微小的尝试。
一次,两次后,五指很轻地攥在了一起,什么也没有攥住。
五年感情,不过如此。
他就那么呆愣愣地站在那,脸上的震惊只在最初浮现了那么几秒,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像是撑着最后一点尊严沉默着。
来参加婚礼的人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倒是跟着周严妈妈来的那些人都对余思量这个笑话乐得不行。
一个三线的戏子还妄想嫁入豪门,周家是什么背景,以前不管那是人家觉得儿子在外面玩玩无所谓,周严也是年轻被那张脸迷了眼而已,跟周家的家产比起来,余思量算什么?周严妈妈早就给他挑了好几门的亲事,门当户对,哪是余思量比得上的?
余思量目光在那些人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身旁一脸懵逼的小男孩身上。
他是朋友的孩子,今年才三岁,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所以他特地跟朋友商量让他来给自己当花童。
小孩还不明白事,只记得爸爸说要把手里的东西给叔叔,见余思量看过来,立刻举高了手里的东西。
余思量精心挑选的对戒镶在深色的绒布上,泛起的冷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唇角很轻地勾了勾,伸手摸摸那个小孩的头发,轻声道:“谢谢,你做得很好。”
说完,伸手拿起那对戒指朝门外走去,脚步快得像是带着风,从还在慢吞吞挪着的周严身旁刮了过去。
周严妈妈看见他走近,有些嫌恶地皱起眉,往旁边躲了躲,跟着她来的那些人也学着她躲了躲,随即哄堂大笑起来,好像走过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余思量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波动,只是回头看了周严一眼。
目光对上的瞬间,周严有些狼狈地躲开了。
余思量见状又很轻地勾了一下嘴角,垂眼看着那两枚戒指,从中挑出刻着zy的那一只直接丢到了地上。
他的动作很轻,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好像只是丢掉了一片叶子。
周严看见那个动作,心脏像是被凿了一下,语气也带上了不舍:“小量。”
余思量没有回应,只是继续迈着步子朝外走去。
此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教堂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在这阳光普照的好天气中接过司机打起的黑色雨伞,神色静穆,不像是来参加婚礼,倒像来参加葬礼。
他那模样实在太抢眼,余思量忍不住看了一眼,却正好和男人对上目光,脚步顿时停住了。
男人也愣了一下,随即朝他的方向走过来,低声问了一句:“婚礼已经结束了?”
低沉有磁性,语调也很温和,是一开口就能让人生出好感的声音。
余思量又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两秒,他长得极好,垂着眼一脸歉意的样子看上去像一只有点沮丧的大狗。
余思量没见过这个人,更加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赶来参加他跟周严的婚礼,但一个有些疯狂的、带着恶意的念头在这瞬间忽然像不受控的野草在他心里疯狂蔓延。
“算是结束了吧。”余思量脸上的笑容忽的泛起一个很轻的笑容,他往前跨了两步,来到男人面前,微微扬起头看他,“你好。”
察觉到他的接近,男人微微抬眼,最先看见的是一只递到眼前的银戒指,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内圈刻着两个字母——
sl。
“我叫余思量,未婚夫刚跑了。”余思量道,“你有兴趣接手吗?”
男人闻言微微掀了一下眼皮,盯着余思量眼下那颗滴泪痣看了好几秒,看得时间久到余思量怀疑他要长篇大论骂自己有病时,他才伸手接过那枚戒指,缓声开口吐了三个字:“薄子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