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这次没考上,下次一定可以的!”
全国庙宇统一分配预备役考试(简称庙考)成绩出来了,第一次参加的陈豫川并没有一战功成,得知消息的叔叔王叔漠第一时间打电话喊安慰他。
随着这几年国家大力宣传传承传统文化,提高相关待遇,道士、和尚、庙祝这一类的编制开始吃香起来。
许多年轻人开始参加相关考试,陈豫川也是其中一员,只不过他家有一点渊源在里面。
陈豫川已经去世的双亲是镇上传统文化研究所的职工,爷爷是涞水镇莱山山神庙的上一任庙祝。
虽说老人家已经去世4年了,但是几十年的庙祝生涯很是敬业,为人也是厚道宽和。现在镇子上的人见到陈豫川时,聊着聊着总忍不住“陈老先生的”提起他。
作为陈老先生唯一的弟子,王叔漠考上了涞水镇莱山山神庙预备役后很受师傅的照顾。
因着对师傅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陈豫川极好,大事小事都特别上心,就像这次落榜。电话打完,安慰的话说了还不放心,又再三叮嘱了陈豫川晚上来他家吃饭。
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陈豫川还是很尊敬的,老老实实的答应后就往王叔漠所在的山神庙赶去。
离山神庙还有一段距离呢,就看到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站着山神庙门前挥手,见陈豫川到了,小步跑他面前说:“小川阿,叔就想你快到,果然这不来了!”
两人并排走着,王叔漠甩着臂膀边给脸扇风边看向自己侄子。
陈豫川穿着一如既往——白色t恤、黑色牛仔裤配上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头发长度还是和原来一样到耳后,面庞气色不错。眉头皱着,应该是因为这次考试成绩不理想,有点不开心,总的来说状态比他想象的好。
王叔漠松了一口气,随即轻快的说道:“小川啊,老规矩。吃饭前咱们先去给山神他老人家上柱香。”
陈豫川松开皱着的眉头,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王叔,今儿我除了来吃饭,还是要跟您道个别,我准备出去旅学一段时间。”
王叔漠扇风的手停了下来,声音不自觉得变大,“怎么突然间想要去旅学!这突然间的……”。察觉到语气不对,王叔漠顿了下又说道,“这事儿太突然,咱们本来不是说等毕业再开始吗?”
陈豫川知道这次游学的决定突然。他现在21岁,按照大部分大学生的选择,他应该1年后大学毕业开始游学,游学结束后进入社会。
但想到他那失败的庙考,陈豫川还是下定了决心,“王叔,我已经想好了。这几年庙考越来越难,越来越偏。我决定提前开始游学,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您以前也常说说‘大学不游学,后悔一辈子’”说着陈豫川也侧过头,看向王叔漠,眼中是一片的诚恳,“您有推荐我去的地方吗?”
两人问答之间已经跨过门槛,走到了山神庙前。王叔漠熟门熟路的取香点燃,虔诚的对着山神像拜了起来,一时之间庙宇里面安静了下来。
待王叔漠将香插好,他将手放到陈豫川的肩上,故作轻松道,“小川啊,王叔想到了。你肯定是要去沿海的吧,入海口往上有个长照县,这县有个很老的城隍庙。算算日子,那儿的城隍庙会也快到了。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那看看。”
陈豫川看着王叔漠的脸,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王叔漠将放在他肩上的手向下压了压,又道,“哎呀,叔去准备饭菜了。你烧香,你烧香!”说罢,放下手,踩着他的人字拖鞋大步往厨房走去了。
陈豫川收回目光,心情不平静的他,看着山神像出了神。
神像上的漆的是去年新刷的,颜色还很鲜亮。山神老爷的眼睛微眯,嘴角上扬,下巴处留着长长的胡子,整个面孔十分慈祥。双脚并拢站立,双手揣在袖中,好似在安慰他,一切都过去了,会有新的开始的。
陈豫川深深吸了口气呼出,默默的拿起香点燃,对着神像一拜。末了,插上香准备离开。
转身的瞬间,他的脑袋突然剧痛,耳朵嗡嗡作响。狠狠的甩了几下头,却感觉周围天旋地转。各种颜色在他眼中炸开,胸口也随之发闷。
耳边似是响起一阵起落涨潮声,忽而一顿,复又变为鱼跃水溅之声。如此大起大落之下,陈豫川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眼开始大口大口呼吸。
几息之后,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他睁开了眼睛,却是目瞪口呆。
天啊!这是哪儿!!!
只见四周一片漆黑,隐隐有月光从破落的窗户中射入,转身一面目狰狞的断臂神像端坐在破庙的神座上。
陈豫川狠狠的搓了几下子手臂,强忍着惧意踏出破庙门。只见四周全是森林,唯有条土路从庙旁经过,直直插-入更深的山中。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林中真有猛兽,他似乎听到了几声兽吼,吓的他赶忙回身关上庙门。
更深夜冷,陈豫川短袖短裤的有些熬不住,只能将就着在破庙中走了一圈,扒拉了一些不知是不是前人留下的茅草搅成团铺在个挡风的角落,坐着双臂抱腿团成一团,开始苦熬。
地凉,草也不暖。他只能胡思乱想分散注意。一会想着早知道多看看野外求生,一会又想着怎么就这样穿越了。想着想着又歪到考试上去了,暗自懊恼这次没有考过,迷迷糊糊间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也没有这么凉了。周围开始嘈杂起来,不知是谁狠狠地摇了他几下。
陈豫川想睁眼,却感觉有什么压着他似的,最后只有几句嘟囔卡在嘴间,要吐不吐的。紧接着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用力掐着他的嘴,往里灌下了一些苦涩的液-体。
再睁眼,就是被一盆凉水泼醒了。
……
陈豫川满身的水,面色有些发红,人还有些晕乎。
身后似乎有人推搡了一下,陈豫川用力抬了抬眼,勉强打起精神,便看见个长相圆滚的矮个子满脸凶狠地指着他,尖声喊道:“既然烧退了,现在就去干活!”。
陈豫川还来不及回话,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将他拉到了身边。
“赵管事,我这就带他去做事。”手的主人将人拉到身后,忙不急的说道,“您放心这次菜的味道一定好。”
“最好是这样。”被唤作赵管事的矮胖中年男人捏了捏自己的八字胡,转身离开。
陈豫川按了按太阳穴,还来不及把疑问问出,就听见身前的人说道:“我叫阿水,你前阵子发高烧,被人贩子作添头卖上了船。”
随即拉了拉陈豫川,指了一个方向,示意他跟着走。
犹豫了一会,阿水又开口道“不管你以前怎样,既上了船那就先踏实干活。咱们做奴隶的,跑船赚的钱总是比陆上多的。”
陈豫川经历了穿越、昏迷又被人贩子转卖,知道现下说再多也没用。便没继续开口,老实跟着阿水前进。
阿水以为他害怕,又道,“咱们厨房的伙计其实还算轻松的,除了船长和一些小头目需要的食物,其他都比较简单,是些面饼、豆芽之类的。现在早餐刚过,你……”话说着,阿水突然卡壳,接着问道:“你叫做什么?”
陈豫川恭恭敬敬的回答道,“阿水哥,你叫我阿川就行了。”
“那阿川,你现在和我先去把面饼和豆芽分好,稍后咱们再去煮点热汤,给船长他们做些热食。”
一口气吩咐完,阿水又问道“你可下过厨?”看着陈豫川那没有什么老茧的双手,阿水顿了顿,补充说到:“算了,你还是先跟着我打下手吧。”
“都听你的,阿水哥。”陈豫川其实是会烧饭的。双亲早逝,和爷爷一起生活,他早早就掌握了做饭的手艺。
不过现在人生地不熟,老老实实跟着阿水做,总是不会出错的。
……
转眼,这已经是陈豫川在岛上待得第十三天了,船上的情况也被他弄清楚了些。
这是一艘走私船,专门在魏国和东夷岛之间运送货物。
船长图基听说是个上了朝廷通缉榜的江洋大盗。因为追捕在陆上过不下去了,来到海上讨生活,船上的小头目大部分也都是他招募来的亡命之徒。
除开这些头目,最大的就是他那天睁眼看到的赵管事——赵守诚,负责船上的奴隶管理还有采买之类的事宜。
不过听说这次船上还来了一个童生,是赵管事的侄子。船上奴隶私下里都说,这是以后要接赵管事的班。
心里边想着事,陈豫川动作却是利索。飞快的套上鞋,下床,拿起中午故意落在房间的小厨房钥匙出门。
他知道,今天又轮到阿水去和赵管事汇报船上的食物消耗情况了。按照前几次的情况,阿水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房的。
这段时间正好方便了他去熟悉船上的构造,毕竟作为奴隶活动的范围早早被限制住了。而想要逃跑,只知道这么一点地形可不够。
陈豫川今天照常先来到甲板,正准备从这头穿过去时,身后响起“嗒”的一声。他背部肌肉瞬间绷紧,他猛的转头看向身后,月光撒在空荡荡的甲板上,似是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
只可惜这纱衣有着一个漏洞——一大团湿-漉-漉的水印留在陈豫川身后一尺距离,好似刚刚有人湿着脚轻轻落在了他的身后。
陈豫川僵着脸,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一块地面。空无一人的甲板,哪来的水印!
此时,一阵海风吹来,一股寒意直冲陈豫川的天灵盖,也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转头迈步继续前进,却又听见一声轻笑。
狠狠咬了咬牙,陈豫川装作没有听见笑声,强做镇定一步一步向房间方向走回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一切如常!
在即将走到了下舱口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