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6月,东洲市狮山县云社镇,南亭村的一家农户小院里,熹微的晨光从玻璃窗透进来。
刚醒过来的萧良,他还清晰记得在陷入昏迷之前,胸口一阵阵难抑的绞痛,将他的意识直接拖入黑寂之中,睁眼却看到有如少女一般年轻的何红正跨坐在他身上。
怎么回事?
何红保养再好,皮肤也不可能没有一丝细纹,怎么会如此的年轻、光泽嫩滑?
时光逆转?
做梦?
何红美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激颤的抖动,粉脸似涂了流丹般艳丽绯红,肌肤闪光雪嫩的双臂撑住萧良的胸口。
萧良目光下移,鹅黄色的长裙从何红雪似的削肩滑落,手堪盈握的坚挺暴露在空气中,雪白的大腿从凌乱的裙衫中暴露出来……
这一幕还是那样的熟悉,还是那样的刻骨难忘;只是萧良难以置信,这一幕会再一次发生在眼前。
萧良心里没有半点旖旎销魂之感,下一刻见鬼般将何红猛的从自己身上推开。
都说除了求而不得,没有什么能比人生最不堪、痛苦的过往,会更频繁的出现在梦中。
然而萧良半生曾无数次梦到九四年被何红陷害诬告强奸未遂的这一幕,但远没有比眼前来得真切。
宿醉未消的头痛,像有木楔子打进后脑勺里。
青蒙蒙的晨光从玻璃窗流泄进来,村子里的公鸡在打鸣;房间里隐约有昨夜呕吐物的酸腥臭气,与何红卧室特有的馨香混杂在一起。
被猛然推开的何红,“砰”的一声撞到木质床靠背上,她短暂错愕后慌乱抓过被子裹到身上,一截修长浑圆的大腿露在外面。
九四年的何红应该有二十八岁了,肌肤却像少女一般娇嫩、白得耀眼。
萧良滚也似的爬下床,慌手慌脚将床头柜上乱作一团的衣裤抱起来,推门逃入院中,踉跄着边走,边七手八脚将衣裤穿起来,脑子“嗡嗡”作响,听不清何红在屋里叫嚷什么。
在即将拉开院门的瞬间,萧良又猛然想到,如果这一切不是做梦,是不是指使何红诬告陷害他的主谋肖裕军就候在院子外,就等着他推门出去?
不过,就算肖裕军正守株待兔等候在院门外,又如何证明眼下不是在做梦?
萧良脑子里就像是塞满浆糊,又像是被雷霆劈中,僵硬的站在院子里一时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他想从院墙翻逃出去时,就听见院门“吱呀”一声被猛的推开,身材魁梧的肖裕军直闯进来,伸手就要来揪他的衣领子:
“好你个混账东西,何红看你吃醉酒,好心好意留你住她家里照顾,你竟然欺负她!”
看到前世害他在看守所关押大半年,大半辈子都没能彻底洗清强奸嫌疑的罪魁祸首,萧良骨头里的血在这一刻“腾”的被点燃起来,怒从心头起,抬脚就朝肖裕军的小肚子狠狠的踹过去。
萧良宿醉未消,身体有些发虚,第一脚竟然叫肖裕军躲了过去,但他毫不犹豫,又抬脚朝肖裕军的大腿胯子猛踹过去。
萧良九四年被肖裕军指使何红陷害诬告强奸,即便之后因证据不足被判无罪,但他重新回到云社的工作岗位后,前途黯淡无光,肖裕军还不断指使人跑过来朝他泼脏水、滋事挑衅。
那段时间里萧良内心充塞着愤懑,性格变得暴躁易怒,动不动就跟人打架斗殴,也非常刻苦的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散打——年轻气盛的他内心渴望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
虽说萧良之前上大学时坚持锻炼,身体底子不错,但现在毕竟还没有长期练习散打所形成的强健体魄,宿醉又叫他的身子一阵阵发虚,一脚没能将肖裕军踹翻在地,衣领子还被肖裕军一把拽住。
好在萧良前世长期刻苦练习散打的格斗意识却深深烙印在脑海深处,经验也绝对丰富。
他一脚没能将肖裕军踹倒,顺势就朝肖裕军的左耳根子狠狠来了一拳,打得肖裕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肖裕军早年在云社镇、在狮山县就是一霸,带着一群人争强斗狠,一米八几的个子魁梧健硕,练过散打、拳击,即便猝不及防被萧良狠狠打了一拳,还不忘死死拽住萧良的衣领子。
萧良衣领子被拽住,身体没法保持平衡,顺势就往前撞,在滚倒之前,直接骑在肖裕军的身上,拿膝盖顶住肖裕军的小腹,一拳接一拳的狠狠朝他的心窝、侧腋等处招呼;肖裕军只来得及拿双手护住头脸。
昨夜确实是被灌得一塌糊涂,萧良都没有怎么动,体力就消耗得多厉害。
伤害不了极力挣扎的肖裕军,怒火冲头的萧良就叉开双手,朝肖裕军的脖子狠狠掐过去,恨不能将他的脖子掐断掉才解恨:
“操nn,你这狗货想往死里整老子,你有种就今天拿把刀把我捅死在这里。要不然,你就算将老子送进看守所,看老子出来操不操|死你全家!操你这狗cz,操nm!”
萧良恨不能将这些年积郁心中的怨恨在这瞬间都倾泄出来,但双手很快就被肖裕军挣脱开来。ωωω.χΙυΜЬ.Cǒm
他就只能千方百计将肖裕军这狗东西压住、缠住,甚至张嘴死死咬住肖裕军的肩膀不放,恨不能咬下一块肉生咽下去,两人厮打在一起。
这个年代村民都习惯早起,何红家又在村口,动静很快吸引好几个村民跑过来。
肖裕军除了早年就是远近闻名的争强斗狠、横行无忌外,此时还是南亭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办南亭湖果汁厂厂长,说他在南亭村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村民们听到动静走进院子,看到萧良与肖裕军扭打在一起,自然是第一时间将喘着粗气的萧良死死摁住。
在这一点上,萧良无疑是要吃亏的。
被打懵的肖裕军坐在院子里的泥地上,有些发愣的盯着萧良这个书呆子看了半晌。他还以为像萧良这样的软杮子,三五个都不够他一只手欺负的,却没想到反应竟然如此暴烈,竟然还全程将身强体壮的他压着打。
肖裕军浑身作痛,都怀疑胸骨、肋骨都被这孙子打裂开来了——
不过肖裕军又岂是肯吃亏的主,跳起来指着被村民摁住的萧良,就气急败坏的大骂:
“……这混账东西,昨天夜里吃醉酒,何红好心好意让他住家里方便照顾,他醒过来就要日何红。好巧不巧我路过何红家听到呼叫,没叫这王八蛋逃走。小兔崽子还他妈反过来打人,还tm敢咬人!给我往死打,打死我负责。”
肖裕军一边叫骂着,一边上前狠狠踹了两脚。
他才脱下夹克衫,看见肩膀出血都将衬衫洇透了。
浑身隐隐作痛不说,他拉开衬衣领子,看到肩膀伤口不算太深,也是暗暗庆幸六月上旬的清晨,天还有些凉,他在衬衣外面多穿了一件夹克,要不然非得连衬衣给咬下一大块肉不可。
肖裕军见几个村民不敢动手,怒不可遏的又冲着萧良的脑袋连踹两脚,完全不忌惮当场将人打死。
萧良无法还手,只能紧紧蜷住身体,双手抱住头脸,身上连挨了肖裕军好几脚。
却是何红怕闹出人命,从屋里跑出来将肖裕军强拉开。
很快更多的村民跑过来看热闹。
听肖裕军骂骂咧咧说何红被欺负,又见何红衣衫不整的站在院子里,很多村民都信以为真;不少人要么是果汁厂的职工,要么有心讨好肖裕军,纷纷上前你一拳我一脚殴打萧良。
张斐丽跟丈夫闹别扭后,这阵子都住在父母家。
她听到动静跑过来,见是镇上干事萧良被一群村民摁住打,担心出事,慌乱将打人的村民拉开:“你们不能这么打人,把人打死了,你们谁负得起责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斐丽,你别管这事,你别让这狗东西的小白脸给迷惑了。何红昨天见狗东西喝醉了,好心将他接到家里照顾他,他早上醒过来却对何红意图不轨!”肖裕军见厂办的张斐丽冒冒失失跑出来做好人,鼻子都快气歪了,强忍住怒气,叫她让开。
“肖厂长,会不会是误会,萧干事平时都把何科长当姐姐的,怎么可能欺负她?”
张斐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肖裕军指使的阴谋,也不知道肖裕军刚才还被萧良反客为主抓住痛打了一顿,她有些畏惧肖裕军,却还是不忘替萧良辩解,朝愣站在一旁的何红问道,
“何科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
“张斐丽,你让不让开?你以为我不敢开除你?”
肖裕军来脾气了,也不管张斐丽是镇上周副书记的儿媳妇,上前将她一把拉开,骂道,
“这狗东西就是一砣狗屎,你不要抓住狗屎往自己身上糊!”
“肖厂长,萧良可能是一时犯糊涂,但大家也不能这么打啊。再说萧良是镇上的干部,真要打坏了,谁能逃得了责任?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先送派出所处理?”
张斐丽虽然难以相信萧良会对何红做出那样的事情,但心里还是畏惧在厂里、在南亭村作威作福惯了的肖裕军,这时候也只能先劝大家冷静,不要真将人打坏了。
张斐丽不仅是镇党委副书记周健齐的儿媳妇,同时张斐丽的父亲还是云社镇初中的校长,说话在普通村民心目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经张斐丽一打岔,大家也都冷静下来。
“是啊,还是送到派出所吧——这狗东西敢欺负何科长,这大牢有他坐的。我们真要将他打伤了,还有要负法律责任,不值得。”
萧良叫人七手八脚揪起来,稍稍冷静下来,虽然挨了这一顿凶狠拳脚,他却没有受多严重的伤害。
当然,鼻青脸肿避免不了,而神经即时传导的真切痛感,更是令他难以想象这一刻是在梦中。
真是重生回到九四年,重生回到自己人生二十二岁前最不堪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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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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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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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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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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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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