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色调的房间只开了盏阅读灯。
年轻的女人跪坐在床上,将怀里的红包全部摊开,放在跟前。
大大小小的红包有三十六个,全是方才在家宴上收的。
没人不喜欢白来的钱,女人喜滋滋地跟靠坐在床头的男人说:“帮我数数多少钱呗。”
男人隐在阴影里轻笑,但人却没动,只是说:“数红包没意思,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猜金额。”
“那行,我来猜。”
宋时微随手抓到一个红包感受厚度,然后信心满满道:“我猜这个红包里有一万块。”
男人又笑,声音里多了丝玩味:“你真棒,但猜错了。”
数都没数就说她错,宋时微肯定不认,她不服气的拆红包,发现里面并非钱,而是装着一个扁平的首饰盒。
宋时微摸索着打开首饰盒,男人继续道:“c家新款手链,标价十二万。”
也就是说,即便将手链折算成钱,宋时微猜的金额也是错的。
但她仍觉着高兴,用如此昂贵的礼物恭贺她新婚,看得出是有几分真心的。
爱不释手地摩挲了一下,宋时微捻起另一个红包,打算继续猜。
男人直起腰,将手轻轻搭在宋时微手上阻止:“游戏要有彩头才好玩,猜错有惩罚,猜对给你奖励,怎么样?”
“什么奖励?”
“红包给你翻个倍。”
“那猜错呢?”
宋时微是自信,但不自负,她眼睛看不到。
只靠盲猜,错的几率一定比对的几率高,提前问清奖惩制度,也能避免吃亏。
男人笑笑,改牵住宋时微的手把玩,道:“错了亲我一下。”
也就是说。
错了亲一下,对了给她红包翻倍,这跟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宋时微反抓住男人的手,蹭着膝盖挪到床头,快速朝男人侧脸亲了一口。
打算返回时,被男人锢住腰往上提了提,不满道:“往上亲。”
宋时微下意识靠近,但又很快往后撤。
现在时间还早,房间又在楼梯口的位置,如果闹出动静,少不了被人笑话。
宋时微推了男人一把,细声细气地商量:“外面有人,晚一点吧。”
男人陡然收紧扶在宋时微腰间的手,威逼道:“愿赌服输,你要不兑现,我就自己拿了。”
等他拿,动静只会更大!
宋时微只犹豫半秒,便认命地捧住男人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她不太娴熟,只会咬住一处用力吮吸,但恰到好处的生涩及酥麻,更能激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男人没有克制欲望,反客为主。
正是情浓。
门外步梯上传来陆母的声音,她像是在问什么人:“醒酒汤给陆恒送去了吗?”
混沌的意识有片刻清醒,宋时微推了两下男人,声音娇柔,带着点欲色:“等等,妈让人给你送醒酒汤。”
男人不容拒绝地捏住宋时微下巴,继续攻城略地。
碾磨间,能从他细碎的喘息中拼凑出四个字——你听错了。
听错?
不可能!
盲人的耳力跟嗅觉格外灵敏,绝不可能听错。
她费力掰过男人的脸,要与他理论。
但意识连同声音很快被蛮力撞散,消弭于无尽的缠绵中。
一夜浮沉。
宋时微次日醒时已经过了十点,她摸索着下床洗漱。
洗漱完,又摸索着推开房门,只是刚跨出一步,就被人大力压住肩膀,按在了门框上。
宋时微吃痛,拧住了眉。
正欲开口,一个喘着粗气的男声质问她,像是困兽临死前的哀鸣:“宋时微,你怎么能嫁给他,你怎么敢嫁给他!”
陌生的男性气息带着点侵略性,还有浓重的酒气,宋时微感到无所适从。
她抖着身子下意识往后躲,可身后是门框,退无可退,眉间逐渐染上厌弃。
她厌弃黑暗,厌弃遭遇危险无法自救的自己。
男人呆住半刻又很快慌乱起来,他哑着声音近乎祈求地说:“微微,你别怕我,我是陆...”
陆什么没说完,宋时微感觉肩膀一轻,被人拽入怀抱。
宽厚又滚烫。
来人是她的新婚丈夫,也是陆家孙子辈里唯一的男丁,陆恒。
同一时间,耳边响起重物翻滚落地的声音以及男人的痛呼。
宋时微刚放下的心,重新提了上来。
她抓住丈夫的手,担忧道:“陆恒,你将人推下了楼?”
被唤做陆恒的男人垂眸望着怀中的妻子,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反正踹和推的结果都一样,没必要解释。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宋时微回望回去,眸中是揉不开的忧愁。
“这样没关系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别担心,死不了。”
男人如此说着,揽住宋时微的腰,扶她下楼:“我们回家,不理那些晦气玩意。”
出于信任,宋时微下意识跟着丈夫走,踏在最后一层台阶时。
佝偻在地上的男人小声呜咽。
听不太清,但大致意思是,陆渊,你卑鄙无耻,趁人之危!
宋时微脚步微顿,但很快启步离开。
陆渊,陆家现任家主,也是陆恒具有血缘关系的亲小叔。
宋时微如今嫁给陆恒,也得随陆恒叫陆渊一声小叔,但她对这位小叔知之甚少。
宋时微跟陆恒青梅竹马的年岁,陆渊远在海外,两人没打过照面。
陆渊在陆家争权夺利大杀四方的时候,宋时微又瞎了,停止了一切社交活动。
她只是听说,陆渊有个‘京圈大魔王’的称号,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角色。
可他不狠,又怎么能将陆氏牢牢捏在自己手里,这是上位者的基操,宋时微并不觉着奇怪。
奇怪的是。
男人被陆恒推下楼,他不骂陆恒反而控诉陆渊,感觉像是推他下楼的是陆渊一样…
那么以此类推,站在她跟前的丈夫也是陆渊咯?
怎么可能。
以陆渊的身份地位,要什么女人没有,疯了才会跟侄子抢女人,关键抢的还是一个盲人…
宋时微觉着自己大概是太敏感,想多了。
上车后,宋时微扣上安全带,等待丈夫启动车子。
陆渊今天开了辆超跑,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时,宋时微下意识颤了一下。
她想起昨晚婆婆说的话,婆婆说陆恒车祸后有了应激障碍,开不了车。
可她的丈夫不仅会开车,还开得又快又稳,根本不像有相关的应激障碍。
所以有人在撒谎。
谁在撒谎?
宋时微一口气没提上来,想起昨晚一直没有送进房的醒酒汤。
亲密时被丈夫严令禁止叫他‘陆恒’。
方才滚下楼的男人,嘴里发出类似heng的发音,以及他对陆渊的控诉。
还有长久以来,丈夫与印象里的陆恒诸多相悖的生活习惯...
这无一不昭示着一件事。
日日与她缠绵的丈夫,可能真的另有其人。
会是谁?
小叔,陆渊吗?
宋时微毛骨悚然。
来不及细究,铺天盖地的眩晕袭来,让她整个人瘫靠在椅背上动弹不得。
彻底昏厥前,脑子里是半年前与‘陆恒’重逢的那个雪夜。
只是她,再无法将记忆中陆恒的那张脸,代入到那些场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