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县最南边有一老花山,海拔不高,且水清土肥,滋育了一众花木。这风景自然异常秀美,是方圆十里人家闲暇度假采风的第一选择。
但是,这老花山却是私人的。山的主人是一个张姓的老头,他这一姓世代守山而居,祖上有人或借着山头修仙问道,或种茶农耕,亦或当悍匪……总之,张家千年来传承不息,祖祖孙孙几乎都不曾离开过花山。而时至今日,偌大的山头,这张家一门也只剩下年事已高的张老头跟他唯一的孙女儿,着实令人唏嘘不已。为了能和孙女儿过点安稳日子,张老头将花山大部分土地转租了出去。
张家的院子修在山顶最显目的平台之内,院外是品类繁多的花卉名木,葱葱郁郁的很是繁密茂盛。院内却干净利落,独独有一颗巨型泡桐树参天而立。这泡桐树已不知存在了多少漫长的岁月,每每在山里白色雾气的笼罩下,都隐隐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生命力。老话说,物件久了易成精,可这老泡桐树精还未显现人前,就遭遇了一场大劫难。
是夜,山里的空气压人的紧,泡桐树下一个淡蓝色的窈窕身影正在有条不紊的收拾着院子角落里一堆干豌豆藤。
“霈霈,简单盖一下好了,这雨一会儿就要来了。”张老头一边关好窗,一边招呼自己的宝贝孙女儿进屋。
“嗯。”年轻女孩清脆的应着,转身露出一张清丽绝艳的脸。
老头儿看着孙女儿不知不觉出落成大姑娘了,心里难免有几分感叹与惆怅。他转身将桌子上瓦罐里煨了一整个下午的红豆端到孙女面前,慈爱道,“红豆补血,多吃点。”
霈霈忙点头接过红豆,刚吃了一口,就听到外面雷声轰隆隆的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
“这雨下得好,明天就不用浇花,浇菜园子了。”张老头顺手拔掉了电视插头,打了个哈切,缓缓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前还不忘叮嘱孙女儿早点休息。
霈霈窝在了客厅的摇椅上,一边吃红豆,一边打开了手机。白天她已经睡了一下午,现在是半点瞌睡也没有。
一个人刷了约半个小时的手机,直到手机只剩下15的电量,才起来准备回房间充电。谁知道,她刚站起来没走两步,屋里突然一黑,悲催的停了电。
张霈霈暗叹了一口气,这山上一旦停了电,又是遇到这样的恶劣天气,不到明天是别想再通电了。
无奈啊,只有早点休息了。霈霈伸了个懒腰,熟悉的走了几步,刚推开房门,就听到窗户那边嘭的一声巨响,整个房子都跟着震了一震。
惊诧中,她眼看着窗户被一截粗壮的树干砸出了个大口子,风雨不断从外面涌进屋,打湿了窗帘和地板。
霈霈稳了稳心神,准备转身找爷爷,还没走几步,整个人就突然失去了平衡,七八根隐隐透着紫光的树枝迅速缠住了她的腰、四肢。挣扎间,她被硬生生的拖到了窗户边。
黑暗中,她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浑身发冷。“爷爷!”霈霈开始尖叫,却很快被如蛇般灵活游走的树枝封住了嘴巴。
“张家后生,莫惊,我不伤你。”霈霈的脑海里传来一阵缥缈的男人声音。
接着,一股股蓝紫色烟雾在周围弥漫开,霈霈闻着味道倒是熟悉,那是泡桐花的味道。只是此时花味浓的呛人,她的脑袋胀胀的,几乎晕厥过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约莫过了两个小时,外面骇人的电闪雷鸣,终是弱了下去。
‘我是碰到妖精了还是鬼了?’霈霈心里正这么冒了一句,后脑勺就被狠狠敲了一下,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次日,霈霈苏醒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却发着热,浑身无力,用余光扫到正坐在病床边打着瞌睡的爷爷,她开口,喉咙疼的厉害。
“爷……爷爷……”霈霈沙哑的开口。
张老头佝偻的身形明显一震,连忙探头查看自己的孙女儿,一双沧桑的眼眸里满是心疼道,“霈霈啊,你醒了,太好了,爷爷可担心坏了。”
“爷爷,你有没有事,家…家里怎么样了?”霈霈问,恍惚间,她盯着医院的天花板久久回不过来神。
“我怎么来医院了?”
“你现在烧还没退,来,喝点水,”张老头往床头柜上的杯子里兑了一点热水,又拿出一个铁勺子,舀了几勺喂霈霈喝。
“咱爷俩也真是倒霉哟,一场风雨把老房子差点搞没了……”张老头叹了口气,又接着自言自语道,“都怪爷爷老了不中用了,夜里睡的那么死。等到早上起来才发现,房子被树砸坏了,连你也受伤倒在地上。霈霈啊,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将来我去那边了怎么向你奶奶,爸爸妈妈交代啊!”
张老头喘着气说完,眼角早已满是泪水,脸上满满的全是自责。
霈霈见了,非常心疼,便安慰的在爷爷手背上拍了拍,“好了爷爷,我这不是一点事也没有,不要这么感伤好不好。”
在医院里,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张霈霈挂完了最后一瓶点滴,就收拾了东西跟爷爷办了出院手续。
爷孙二人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三蹦子,颠簸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花山边。远看一眼,张家院落里那棵泡桐树参天而立,非常显目。
“张家后人……”
张霈霈深深看着泡桐树,心里觉得有些后怕。那天夜里的事情太怪异,她思索再三,还是没有跟爷爷说。只想着尽快搬家,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可眼下,只能咬牙先住着。
“霈霈啊,咱们快到家了,在医院待了几天了,还是回家比较自在些。”张老头从布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币,还没到家门口就先付了钱。
此时,只见院门敞开着,里面有七八个劳力正热火朝天的干活。
张老头除了喜好种花,平时极少与人打交道。但是因为会一些老方子医术,也帮助了不少附近的村民,所以比村长的地位还要高一些。
这次房屋损坏,还未等到张老头开口,附近的村民就自发组织起来帮忙修葺。
张霈霈注意到帮工中有一个十分白净俊秀的小伙子,正纳闷,就听爷爷跟众人打完了招呼,而后唤那小伙子阿严。
“爷爷,他是?”张霈霈询问道。
“哦,霈霈啊,那是村长家的远房侄儿,比你大三岁。干活麻利,彬彬有礼的,还会做饭,是特级厨师哩!”张老头眼睛放光,将声音放低了几度回道。
张霈霈脸一红,心里立马有些会意,这……爷爷又在筹划着把自己嫁出去……
“张爷爷好!”那个叫阿严的男人走过来,声音清冷,淡漠的目光从老张头一闪而过,然后直直定在了张霈霈柔美的脸庞上,“你好,我叫顾严。”
“你好……”张霈霈有些不好意思。
在村里,到人家干活,主家一般都是要备饭的。
然而,当张霈霈前脚刚进厨房,顾严高大的身影也跟着进来了。
小厨房里,张霈霈面对还不太熟悉的顾严,显得有点拘谨。
“你刚出院,去休息吧,我来做饭。”顾严盯着她,温和吩咐。
张霈霈也想去休息,一看见顾严,她就本能的心生疏离。可是,人家上门是客,还来帮忙修屋子,她不好意思闲着。
“没事,我已经好了,”张霈霈将目光投向厨房桌子上一大堆食材,“这菜都是你买的?”
“嗯,”顾严转身将窗户开到最大,慢条斯理的开始整理菜。
张霈霈道了句谢,站到他旁边打下手,两人就这么静默的忙活着,谁也没有再开口多说一句。
时间转眼到了十一点多,二十多个菜,在顾严手上出落的别样的浓香鲜咸。午饭,众人吃饱喝足,皆一脸满足,大家只歇了一会儿又开始干活。
一直到了下午三点半左右,村民喝完了霈霈烧的茶,除了顾严都陆续离开。因为人多,工作效率也很高,估计再要不了两日,老房子就能全部修好。
张霈霈看着还滞留在泡桐树下若有所思的顾严,他并不打算离开吗?
“霈霈,”老张头眯着眼,悄悄的站到了张霈霈边上,抿嘴一笑,轻声问,“你觉得阿严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