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过天中,烈阳如火。
许老汉坐在家门前,两眼无神的看着远处龟裂干旱的土地。
由于太阳的照射,许老汉本就黝黑且布满了沟壑的面庞显得更为焦苦。
就在早上,他骂走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随着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自己最为疼爱的孙儿。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自己毕竟老了,走不动了。
就在许老汉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来临时,一道声音将其从那幽冥拉了回来。
“福生无量天尊!”
许老汉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面前发出声音的客人。
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那轮大日,两相结合,恍若头顶功德轮的神人。
许老汉是分不清楚的,出口试探道:“神仙?”
似乎来人听出了许老汉声音中的衰弱,连忙解下自己水囊,凑到许老汉嘴边,给他喂了一口清水。
一种久违的清凉之感流入许老汉嘴中,经过舌尖,喉咙,胸腹.......
久旱逢甘霖,许老汉精神一震,眼神忽地凶恶起来。
他竭尽可能的榨取其中的所有水分,让其滋润着自己身上的所有器官。
“咳,咳。”
高大人影抚着许老汉的背,让他以一种舒服的姿势出了一口气。
许老汉微微直起身子,眼前的景象倒也清楚了许多,这时,他才看清,原来救自己的是一个道士。
道士见许老汉眼神复亮,便要起身离去。
“道长,且慢!”
道士转过身来。
“道长大恩,容告老汉一个名讳,虽无以供奉,但也常怀心间诵念功德。”
道士看了一眼许老汉,似乎在考量他这个‘常怀’是多久。
许老汉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中的不妥,随即低下了脑袋。
道士将水囊留下,说出了第二句话:
“贫道姓张,道名缘洞。”
许老汉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少时睁大双眼:
“是禅灵道长么!?”
张缘洞笑了一笑,没想到自己的道号传的这么快。
忽而,张缘洞面色变得极为阴沉,一抽手上青龙剑,凌空一斩!
一道极为尖肃的声音响起,混着一丝细不可闻的哀嚎声,消逝于冥冥之中。
而张缘洞手中的青龙剑刃上,一滴黄褐的液体流下。
风轻云淡之间,长剑归鞘,这一切不过一息之间,快到许老汉以为自己是眼睛闪了一下。
张缘洞看向许老汉,说道:“老丈,这个地方已经不干净了,早些离开吧,能走多远走多远。”
许老汉不在乎这些,他只知道张缘洞没有否认,当即离开椅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张缘洞连忙将其拉起,问道:
“老丈,你我相逢,不过道示,乃因前番照应,何须如此?”
许老汉死死拉住张缘洞的手,声泪俱下,竭尽力气吼道:
“望道长救救咱们霍山县的老百姓!”
张缘洞面有难色,道:
“仅凭贫道一人之力,很难改变霍山县的境况。”
许老汉见此,失魂落魄,垂下了头颅。
如果连名震青州的禅灵子都不能解了霍山的窘境,还能指望谁呢?
“不过贫道来此,就为斩妖,也愿一试!”
许老汉一愣,抬起头颅,面带感激的看向张缘洞。
“不过老丈,贫道有一事相求。”
许老汉赶忙问道:“道长请讲,若老汉办得到,无所不应。”
“切莫自寻短见,好好活下去。”
许老汉登时流出两滴热泪,伏在地上,久久未曾起身。
张缘洞看向许老汉的后方,热风滚滚,野火希希。
不知为何,让他想起了两年之前,师父携着自己的手,站在山门处,说
‘缘洞啊,他人之苦,看在眼里犹如亲受,这并不是多好的滋味,你要改。”
那时,自己并不以为师父的话是正确的。
可师门遭难之后,只剩自己一人独存于这乱世之中,也见识了一番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便觉得师父说得,倒底是有些道理的。
张缘洞看着眼前景色,渐渐出神,跪在地上的许老汉见他恍惚,道:
“道长,我们这个村虽不富裕,但以前也算过得去.....”
说罢,再也忍不住,年逾古稀的老人,竟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道士面前痛哭起来。
而张缘洞,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挎好那把师门祖传的青龙剑,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在他身后,除了跪在地上的许老汉,还有干涸的土地,破败的房屋,以及诸多倒在地上的干尸。
“俯仰存太上,华景秀丹田。左顾提郁仪,右盼携结璘......”
随着道音哼唱,张缘洞的身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