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忘记了,他现在只不过是这黑暗矿洞中的一个即将死亡矿奴,一个耗能不过每天半餐的挖矿傀儡!
他跪伏在混杂着锋锐石块的泥浆里,左手捂着深陷的肚子,右手无力地敲着前面的石头,而且每次敲击的中间都隔着漫长的停顿。
额头也抵在一块石头上,闭着眼睛,反正周身是一片黑暗,睁开眼睛也看不见什么。其实他已经不在乎什么光明黑暗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他很饿很饿,只是想吃饱肚子。
这地方很潮湿,浓浓的水气混杂着矿物的尘埃和气味,在这低矮狭窄的矿洞中,简直是窒息得让人呼吸不过来!
但是这个矿奴却对这恶劣环境毫无办法。他无力改变,好多次想逃离,但现在他就快死在这里了。
他的双腿陷进了泥浆里,大腿还抵着捂住肚子的左手。这周围的泥浆,痕迹看似沉淀过了,他这是很久都没有挪动过位置了。
死生什么的他也都忘记了,他只知道肚子很难受,他要用挖到的矿石去换一口食物,于是在这炼狱一般的矿道里偶尔能听到一声铁器敲击矿石的声音。
每次动作都要用掉他所有的力气!
状态浑浑噩噩的他,脑子也一片泥浆,反应迟钝,生命已是快到尽头了,不然他应该也不敢在这已经渗水的地方停留了吧。
他甚至都还不知道别的矿奴已经遗弃了他。但是这也怪不了别人,谁看他都是死人了,没有奇迹。
就算别的矿奴还有善念还有良知,他们又凭什么救他呢?他们又不是神仙,怎么救?都是自身难保的人。
“快跑!”
“快让开!”
“死一边去,别挡路!”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急促的呼喝咒骂声,和脚掌踩在泥浆上迸发出来的乱糟糟的声音,显然有一群人正在慌乱地逃命。
“死开点!死开点!这里快塌了!我不想死在这里!”有谁想死在这里呢?
跟着是一声很大的泥浆迸裂声,听声音是有人跌倒了在泥浆里了。
“救我!快救救我!别踩我——救救我!呜,呜呜——”最后的呜呜声像是喝水时被呛到了,捂着脖子发出来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格外的凄厉。
但是却丝毫不能引起别人的回应,也没人在意脚下踩的是什么,站不稳就用力踩下去!有跳板,就踏上去!
在这黑暗矿洞里,谁又能看得清楚谁做了丧尽天良的事呢?就算看到了又能怎么样?虽然谁的命都不值钱,但是哪个不想活着?
再说了,这里根就不需要天良,就算有天良也早已让这无尽黑暗给吃干抹净了。
回到刚才的被遗弃的这个矿工这里,他对别处的嘈杂混乱毫无不知情,甚至连身下的地面重重地晃动了一下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最近的一段时间他就经常觉得整个矿洞都在天旋地转,别人都笑话他。笑,有三个阶段,嘲笑、苦笑再到惨笑,笑完了也会偶尔安慰一下他。这也是近来在这暗无天日的矿洞里,矿奴之间非常非常难得的唯一的乐子——惨中作乐!
“轰——”这个将死的矿工突然感到身体悬空,说突然其实只是对于他来说而已,外界早有预兆,只是他毫无察觉而已。
终于,他那僵化的神经总算是感应到了异常,他努力地做出了一些象征性的挣扎,但是都徒劳的,“嘭”地一声,他就在暗黑中掉入了冰冷的水里。
水下即是一个旋涡,矿工在旋涡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办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好在他的身体在旋涡的冲刷下很是巧合地翻转了过来,仰面向上,他马上回光返照一般,大口大口地地呼吸着混浊不堪的空气。
然而下一刻他的心中一阵悸动,在他一片空白的神色中,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中了他的胸口,他张口就喷出了一口血液。
遭此重击,他孱弱的的身体再承受不住折腾,当即昏迷了过去,并在石头的重压下眨眼间就沉入了旋涡之中。
与此同时,旋涡上方的黑暗虚空中出现了非常神奇的一幕,矿工喷出的鲜血竟然没有洒落下来,而是而是被定格在了在旋涡之上数寸高的虚空中。
这小片空间非常奇特。除了矿工的鲜血,其他任何东西,像上方落下的石块泥土,溅起的水花之类等等的,都不会在其中穿过,都是在边上消失再从另一边出现。
说时迟那时快,被定格住的鲜血被拉伸成为一条条血线,并飞快地相互交织,织成了一张网。
网织成后,散发着血色的光芒。血光向着所有的方向传递出一各莫名的波动。
不一会儿,这莫名的波动像似受到了某种反馈。
接收到反馈的血网开始收拢,这过程中,血色光芒也在迅速消褪,很快,这小片神奇的虚空重归黑暗,而落石泥土水花等等也都恢复了正常。
说这么多,其实这过程也只是瞬息之间。
旋涡之下,黑水之底,乱石淤泥上已经是找寻不到那个可怜的矿奴了,他完全是瞬间就被埋没了。
没过多久,也就数息时间,旋涡上的神奇空间化作一股力量,无声无痕地降临下来,穿透泥石,径直依附到了被掩埋了的矿工身上。
这股力量包裹着矿工,像一个气泡一样,撑开了埋在他身上的沙石泥土,缓缓漂浮起来,顺着暗流漂动,不知去向是何处。
地底暗流中不知时辰日月,“气泡”的神奇力量竟然复活了这个矿工,并缓慢地修复着矿工身上的皮肉伤势,最低限度地维持着他的生命,但是并没有祛除他的旧疾,也没有赐与他无敌的力量。
矿工依旧没有苏醒过来,身体还是孱弱无比,在黑矿里,他已经损耗得几乎灯枯油尽了。现在,他只能依靠着神异的“气泡”,奇迹一般地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