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头雄象连象牙都没有,要是谁和这种象在一起,还不让象笑掉大牙,以后你可不能看上这种象。”
一头母象对着小女儿语重心长嘱咐。
小象用鼻子点了点:“好的,妈妈。”
不远处圈内,被谈论的亚洲象身子顿了顿,转了个方向,浑身散发出阴郁气息,方圆十米都能感受到。
门外观察良久的凌一栀见大象好不容易有动作了,走到他面前晃了晃手里的草,“听说你三天没进食了?”
近几年盗猎肆虐,大量野生动物数量骤减,他们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派多个队伍到保护区勘察。
她今年刚从文职转过来,被指派为这个救助队的队长,一个月前他们刚到这片保护区。
他们日夜勘察都没发现盗猎者的踪迹。
三天前,她带着队伍在密林里勘察,这头大象突然出现了,那时候他只身躺在血泊中。
都说大象是社群行为,但那时候他周围没有别的象,估计是落单了。
救回来后,村民发现离这五公里的丛林里有被猎户陷阱误伤的狐狸。
作为队里唯一的兽医,她前去救助,刚回来就得知他抑郁的倾向,着急忙慌赶过来,衣服都没换。
以前有不少失去象牙的大象抑郁去世。
亚洲象在国内仅300余头,如今好不容易救回来,她怎么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况且只要圈养起来,失去象牙的影响不大。
凌一栀正想着,象鼻突然推开她手里的草。
这动作将她拉回神,却看到大象高贵扭头,但目光偷偷扫过来。
她被逗笑了。
都说大象通人性,果然是。
不过...这动作怎么这么像一个人。
她拍了拍象头:“你怎么跟纪子诩一样一生气就闹绝食啊,乖啊,咱不跟他学,来吃完东西,姐姐带你去撒气。”
纪子诩,她那不讨喜的青梅竹马。
为什么说他不讨喜呢?
这要从她三岁时说起,那时候她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避开妈妈,偷偷买了心心念念的水晶球,但刚到手还没捂热乎就被他碰碎了,别说给她买新的了,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
打那以后,他们就不对付。
她初中情窦初开,给喜欢的学长写了情书,他看到后各种取笑,还扬言要在学长面前揭穿她淑女的面具。
最后还是纪妈妈看到她哭了,替她讨回公道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好多次,反正他们见面就剑拔弩张,免不了争吵。
前段时间他们又吵了一架,然后纪子诩就消失了。
想来好像有段时间没见他了。
凌一栀不知道,眼前这个壮硕的亚洲象就是她那个讨厌的青梅竹马-纪子诩。
见继续往那边伸的魔爪,纪子诩移开象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粗犷的吼了一声。
他们家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来撒欢,释放天性。
他向来习惯了独来独往,也没出过事,可这次那群孙贼居然早早埋伏,躲在暗处给了他一枪,他的象牙就这么被取走了。
一头象,一辈子可就只有两颗牙。
想到这,他情绪突然低落。
看着吼完自己又垂下头的大象,凌一栀莫名想起不久前吵完架就跑的人,幽怨道:“你可不能和他学,他那种一天换一个女朋友,风流成性的烂黄瓜,以后可没人要,贞操可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知道吗?不对,你是动物,不用管这个。”
纪子诩闻言象身一颤,如墨的瞳孔里满是震惊。
风流成性?烂黄瓜?
他才不是。
他恨不得变回人形直接对峙,可他现在根本变不回去。
又不能伤害她,不然皇后娘娘非得给他非洲半月游套餐不可。
气不过的他鼻子将面前的草一扬。
被撒了一身的凌一栀弹跳起身,火冒三丈,但看到蜷缩着的大象又收回发作的心,算了,和一只动物计较什么。
她捡起一把草递过去:“吃完东西,我给你洗洗澡,你这都结块了。”
轻微洁癖的纪子诩一听这话,象身抖了抖,终于开始进食。
和别的大象不同,他最讨厌的就是泥巴巴在身上的感觉了。
他一直那些同类怎么这么爱滚进泥里,不脏吗?
接着凌一栀又让人搬进来一筐,顺便搬来了水,避开他的伤口,给他简单清洁。
纪子诩正吃着,突然余光瞥见凌一栀正一脸认真的给他扫落身上结块的泥,像是在进行什么精细的活,碎发随风打在她红润的唇珠上,若是别人看到,估计就会动心替她拂开。
而纪子诩满脑子都是她刚才说的话,越看越…来气。
凌一栀见面前的大象目光殷切的看着自己,挑挑眉道∶“我手艺不错吧,不用谢,你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纪子诩嘴角冷笑,傲娇转头。
凌一栀可看不透一头大象的情绪,还以为他很满意自己的手艺,于是更卖力了。
吃饱喝足,凌一栀兑现承诺,开门放他出去。
到门口时,一个队员暗暗递给她一只□□,她想了想,收好放后腰。
纪子诩看到后并不在意,先一步离开,只是在心里做了打算,要是她无缘无故扎他,他就再在小本本上记她一笔。
一人一象走到密林,纪子诩停了下来,倒拔垂杨柳。
好一会,心里的阴霾才散开些。
不过哀大于怒,回去后他又阴郁起来,胃口小得跟小鸟一样。
凌一栀放心不下,亲力亲为替他准备多元化的食物,每天变着法子哄他吃饭。
可是对方并不领情,凌一栀烦恼得头都要秃了。
不远处某象抬起象脚,轻轻点了一下小泳池,然后又嫌弃收回脚。
这行为不禁让凌一栀想起某个讨厌鬼。
她走过去,看到了不小心掉进池子里的一些沙,狐疑道∶“…你有洁癖?”
奇了怪了,这段时间好几次他的举止总让她想起那个讨厌鬼。
“我记得大象最爱泥沙里洗澡啊,就这一点泥你都嫌弃,你怎么和那个傻x越来越像了。”
纪子诩满脸黑线。
这几天凌一栀骂他的话,就没一句重复的。
难道他以前真的这么惹人厌?
不对,肯定是凌一栀的问题。
想到这,纪子诩自我肯定点了点头。
并默默在心里给她记上一笔,想着变回人形怎么讨伐。
凌一栀见他完全没有进食的意思,无奈的叹了口气。
半个月前她发现每次带大象去撒气,走累了他也会吃点,这段时间她都是这样让他吃东西的。
她今天想着试试看他能不能正常进食,显而言之,失败了。
“走,姐姐带你去玩。”
纪子诩已经习惯了比自己小一天的凌一栀自称姐的行为了。
他撇了一眼嘴角叼着一颗草的人,她淡眉下本该含情的眼,像是初春的泉水,清澈见底。
她那小短腿也不容易,这几天都是骑着自行车才勉强跟上自己的。
如果凌一栀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给他一脚,让他好好看看腿短不短。
这段时间她又是给自己看伤,又是哄自己吃饭的,也辛苦了。
算了,暂时不和她计较了。
想到这纪子诩俯身用象鼻环住凌一栀的腰,一把将她放到头顶。
凌一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呼出声∶“啊-”
直到看到高处的风景,明白了他的意图后,她才缓过来,慢慢滑到背上。
骑大象四处逛,多拉风啊,谁能拒绝。
上了象背,凌一栀突然想去逛一圈,看看能不能遇到那群盗猎者。
如果他们还在,肯定会继续猎杀别的动物,这里可栖息着不少保护动物。
走了一会,凌一栀看着和上一个路口别无二致的分叉路犯难。
“左边,呃,不对,右边,还是左边。”
纪子诩:....
这条路,他们都走了小半个月了,她还记不住。
突然纪栀诩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他昏过去之前闻到的味道。
纪子诩不管不顾,卯着劲往前冲,凌一栀被吓了一跳,急忙抱住他。
“干什么?啊啊-”
不论她怎么喊,他也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路颠簸,要不是有象鼻托着,凌一栀早就被甩下去了。
半晌,终于停了下来,凌一栀惊魂未定地狠狠拍了几下象身,胃里翻江倒海。
“放,放我下去,我想吐。”
纪子诩一闻言瞬间趴下,生怕晚点她就吐自己背上了。
凌一栀再也忍不住,连跪带爬跑到一边,撑着树哗啦吐了一地。
过了好一会,虚脱的她走晃悠回来,却看到大象用宽大的脚扒拉着地上的泥土。
她走过去问:“怎么了?”
纪子诩卷起象鼻指了指前面平坦的地面,好像在说前面有东西。
凌一栀闻言微楞:“你不会真能听懂人话吧。”
纪子诩身子一僵,转了个方向指了指,库茨库茨跑到河边大口喝水。
喝了好一会他突然意识到不对,他能闻到血腥味不是很正常吗?
思及此处又走了回来。
而看到新土的凌一栀早就拿着一把刀开始挖起来,但过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东西。
迟迟没挖到,凌一栀嫌效率太慢,徒手扒拉起来。
她这样手很容易被随时划伤。
果不其然,没一会凌一栀手被小瓷片刺了一下,她猛地抽回手。
纪子诩慌忙走过去,用象鼻掌住她的手一看,一片鲜红冒出来。
他心里一紧,真不知道她急什么。
纪子诩用象鼻将凌一栀托起身,又把她推到身后,然后自己用象鼻开始挖起来。
凌一栀上前想帮忙,被吼了一通。
她也不再自讨没趣,蹲下来从腰间的小包拿出一个保温杯,忍痛冲洗了一下,简单包扎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大象还在挖,她盯着象腿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子诩正挖着,突然感觉到热切的视线,他机械转头,顺着凌一栀的视线看到了不可言说的部位。
他不由自主想起∶
凌一栀开始对动物感兴趣的时候,看了好多动物纪录片。
有一天一大早上她盯着浓厚的黑眼圈和他说,大象尿的尿有人的手臂这么粗。
简直是噩梦…
这女人不会又想起这件事了吧?
纪子诩立刻合拢象腿,但因为体型原因不能完全合上。
他堪堪遮住,不断扒拉身下的土,突然摸到一只状似人手的东西时,停了下来。
正想着怎么支开凌一栀不让她看这血腥的场景时,凌一栀早就过来看清了坑里的场景。
她蹲下又要刨,纪子诩一把推开她。
过了十分钟,终于完全挖开。
里面躺着一个人,他脖子上勒着一条狐狸毛短围巾,脖子上一片青紫,应该是被这勒死的,眼睛瞪大,死不瞑目。
纪子诩俯身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就是他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张脸,他怎么会孤身死在这?
凌一栀一看就能猜出这人是盗猎者,她得把这件事上报协会。
之后她做了个标记,带纪子诩回去后,报警处理。
这事后,纪子诩一周没再见到凌一栀。
他只能盼着伤赶紧好,不知道盗猎者用的什么药,他的伤直到现在迟迟没愈合。
前几天来喂食的人闲聊时无意间提过一嘴。
好像凌一栀是有事离开的,不知道是什么事。
纪子诩默默多吃了几口刚送过来的水果,他要赶紧好起来,变回人形找回面子。
还有他的象牙也得找回来。
就算安不回去,他死后入象冢,也得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