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982

“你买的婚房就在这里？”

“你倒是说话啊！”

“这就是你对婚姻的态度，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我吗？”

破旧的外面开着的玻璃窗，落满了尘土和蜘蛛网，透出午后阳光的折射，有些刺眼。

女士们明显都是用精巧的化妆，但又明显是有年代气息的服装，此时正满脸怒气地训斥自己的男友。

这个画面……好熟悉。

楚尘心里想着，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心里猛的一动。

徐薇。

当年那个校领导给自己介绍的对象，恋爱两年，最后却给自己巨大变故的女人！

但是，她不是因为十年前的家庭暴力而精神失常吗？为什么她现在又站在这里了，为什么她似乎还年轻？

是梦吗？

应该是吧。

楚尘有些分辨不清楚，目光抬头朝着四周看去，自己正在一个很是杂乱的瓦砖小院子当中，从周围的积灰还有蜘蛛网以及院中的丛生杂草就能看出，这院子已经很多个年头没人住了，带着明显的老旧。

看到这院子，楚尘呼吸便是一阵急促。

这里是……

“你这个废物倒是说话啊，愣着有什么用，想装傻吗？”

"楚尘，你太让我失望了，两年，我跟着你这位穷支教老师已经两年了，我不觉得你胆小，也不觉得你的薪水低，愿意跟你结婚，你以为我图你什么，还不因为你对我好，我一直跟着你吗？”

“看你都干了些什么，马上就要结婚了，你买婚房就是这个样子，要是这样，我想我们也没必要结婚，现在分手算了！”

徐薇满脸恨铁不成钢的开口，打断了楚尘的思路，转过头去再看面前的女人，从下巴到眉头都带着反感和嫌弃，趾高气扬的样子不似是在对自己男友说话，更像是面对一个奴才。

当初的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这些呢？

摇摇头，楚尘平淡开口：

“那就分了吧！”

吐了口气，这话他憋了二十多年，如今总算有机会说出口了，若是当初的自己能早些看清楚面前的女人，又何至于落得当初的下场？

可惜，自己好像也只能在梦里这么说上一句了。

“你……你说什么？”

徐薇满脸震惊，明显从没想过楚尘居然会说出这话，平常哪次不是自己提分手，这家伙就低三下四求自己，哪里敢说这种话？

“我说，既然你要分手，那就现在分，赶紧分。”楚尘再次开口。

“你……你……楚尘……你……混蛋，这可是你说的！”徐薇从和楚尘认识开始，就一直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哪里见得楚尘敢这样跟自己说话，当即跺了跺脚，转身便走。

心里还想着，他要是追上来拉自己，自己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可没想到，一直到院子门口，楚尘依旧毫无反应。

徐薇现在更恼火了，转过头来怒视楚尘：“你可想好了，那时我大伯要问我，是你不要我，到时你就不管你了，就算你跪着求我，我也不会管你！”

听到这话，楚尘忍不住皱了皱眉。

眼看他这样，徐薇以为楚尘怕了，当下哼笑一声，心里得意。

她吃定了楚尘。

这个小地方来的穷小子，终究只是一个连正式编制都没有的支教老师，自己的大伯可是在教育部门任领导的，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够让他后悔终身。不过犹豫了下，她倒也没有再说什么狠话，此时走回来柔声道：

“楚尘，你听我的，这房子是真的不行，不是我嫌贫爱富，主要是我父母都是爱面子的人，谁家嫁女儿不是拿着上万元加大彩电送去，婚房更是清一色的新房。”

“但你看看你，彩礼咱就不说了，大彩电也没有，独独的婚房，你还弄这么远这么破的房子来，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们许家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人戳脊梁骨呢。”

这话当初徐薇可没说过，因为当时自己根本连反驳都没有，当即楚尘脸上带起了冷笑：

“去年你爸住院，我一边拿工资凑，一边向家里和亲戚借钱凑了八千给你，当时就说好结婚不用彩礼了，现在说话不算数了？”

“至于彩电我的确没买，但是我给你们家里安装了空调，还是松下的，也是好几千花出去的，这不算？”

“至于房子，我家七拼八凑凑够的钱，也就只够买这里的房子，你要是看不上，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就可以分手。”

“你……你……”

徐薇一窒，楚尘的话让她脸上挂不住，但想到这小子终究还是大城市来的，当下还是强自忍耐：

“楚尘，你说的那些我懂，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但房子真不能买这里，你要是钱不够，我听说你们金陵的房价最近两年不是挺贵的吗，把你家的房子卖了，咱们在这儿买，别说是一套房子，换三套都没问题。”

“到时候再把你爸妈接过来，我们好好孝顺他们。”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听到这话，楚尘的眼神便是一冷。

这话乍一听似乎还挺像回事。

可事实上，都是骗人的。

想当初，自己可不就是听了徐薇的提议，让家里把房子卖了，反倒是来这出名的贫困地区买了一栋明显涨价严重的房子。而且，在徐薇的挑唆下，甚至房产证上都落的徐薇的名字，结果转过头来，徐薇却在结婚当晚跟着一个外省富商跑了，把楚尘一家坑的差点投江。

看着面前的徐薇，楚尘心里有万千怒意，但想到自己这就只是一场梦，当下只是无力的摇摇头：

“滚！”

“你说什么？”徐薇一愣，随后暴怒：“你让我滚？姓楚的，你有种再说一遍！”

“滚！”

“你……你……反了，反了天了！”徐薇脸色被气的一阵发黑，举起巴掌就想要对着楚尘脸上呼过来。

但，巴掌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并非她突然醒悟，而是因为，就在这巴掌即将落下的那一刻，楚尘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神情。迎着这措手不及的陌生眼神，徐薇心里没由来的一慌乱，最终只能狠狠留下一句：

“你可别后悔！”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这只是梦，再解气，又能怎么样呢？”

楚尘摇头叹了口气，走到堂屋门前也不顾脏，直接一屁股坐下，抬头望着天边的云朵，思绪万千。

他想到了自己这一生的经历。

离开家乡临城，来到全国排前的贫困县贫困村当老师。觉得一腔热血可以改变世界，但最终五年都得不到正式的编制。没钱没身份，甚至因为徐薇逃婚成了笑话。就连父母在一起之下，都被气的早早离世。

一腔热血彻底消磨干净，楚尘最终只能黯然返回从小长大的临城。

后面的十年，就是一直在一家当地的小报刊社去上班，一上就是二十年，一直到现在。

平平淡淡的一生，彻头彻尾的小人物。

“梦到这里，看来都是执念妄想啊，说到底在这里，我可损失了几百万的。”楚尘自嘲一笑，看看眼前这间院子。

这地方，本来是他买下的。

最终在徐薇的影响下只能匆匆转卖了出去，结果想不到转手还不到半个月，这房子就被后来的买家挖出了一块价值几百万的翡翠原石，立即摇身一变成了超级富翁，当时引起了巨大的震憾。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说到底这一切本该属于自己的。

为这件事情，楚尘甚至郁闷了好大一阵。

不过到现在，这事早就淡了，却没想到如今竟然还会梦到，难道在自己的梦里还能让你给欺负了？再窝囊也要有个底。

“是时候该醒了。”

摇摇头，楚尘收回目光，这样的梦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除了徒增伤痛毫无作用，他到是想去自己支教的小学看看那些孩子们。

但想来，这梦估计也撑不到那会，当下干脆掐了自己一把。

“嗯？”

“没醒？”

“而且，我会痛？”

下一秒，楚尘满是愕然。

做梦也会痛吗？

还是说……

这不是梦！

自己，重生了？

一个小时后。

经过无数尝试，楚尘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自己，真的重生了！

无法解释，也不用解释，他的的确确重生了，回到了21岁这年，回到了1998年，回到了这个曾经记忆当中最黑暗，也是最想要改变的时期。

前世，他满腔热血，觉得可以改变一切。

前世，他有心爱的姑娘，本觉得可以最终幸福一生。

前世，他志得意满，觉得出门便是江湖。

可惜。

山村支教，满腔热血，却并未改变任何东西。

心爱的姑娘，弃若敝屣，最终撕破脸皮。

想象中的江湖，到底还是江湖路远。

但现在……

楚尘的脸上挂着水珠，手里抱着一面具有时代烙印的镜子，圆形的塑料壳，后面印着王祖贤的写真照，镜子上面有一道裂缝，映照下将他的脸隔成了两半。

但而，仍然可以清楚的看到，21岁的脸仍然有点稚嫩。未来饱经风霜的脸依然细腻，鼻梁高，皮肤白皙。连双眼都像小溪一般清澈，充满活力和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希望。

“你好，楚尘，这一世，你将不凡！”

面对着镜子，楚尘露出了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眼神中透着自信：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今天是1998年4月2号。”

“因为，你的手上，全是王牌！”

……...